大家好。
今天这起案件,我会改变一下以往那种“先告诉你结果”的写法。而是用更加简单的方式,按照时间进行的顺序,为大家展现出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是如何一步步变得支离破碎的这一过程。
这起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案件,其实我们能够从中看出非常多的类似案件,甚至是类似题材的电影的片段。尽管说“不幸的家庭都有各自的不幸”,但我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案件故事的讲述,可以让大家明白在这些“不幸”中的一些共性。
1991年4月,一名女婴呱呱坠地,给竹内家带来了新的活力。
竹内清志刚刚年满30岁,是一名东京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妻子竹内里子,比他小4岁,2年前结婚后便辞去了工作,当起了全职家庭主妇。两人给女儿起名为竹内爱美,希望她长大后能够可爱又美丽。
竹内一家住在千叶县的船桥市,清志每天上班的单程时间都超过1小时以上。1994年,两人的二女儿彩美出生,1996年,儿子竹内谅降生。
5年之内,竹内家从简单的二人世界,立刻变成了五口之家,这样一来,原本的房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尽管在现在我们看起来,三个孩子确实有些多了,但是在90年代的日本家庭里面,子女的平均数量都达到了2.64的水平 —— 绝大部分家庭都会有2-3个孩子。
1998年,竹内家再添一名女孩,起名为竹内遥香。这下子,原来居住的高层公寓是真的不够住了。
为了改善一下住宅环境,同时也让自己上班的路程能够缩短一些,竹内清志和里子相中了位于东京和成田之间佐仓市附近的一处空闲住宅用地,于是贷款3000万日元,将这块地皮买了下来,并在上面盖起了一幢3层小楼,也就是所谓的“一户建”。
对于日本的绝大多数工薪阶层来说,能够拥有“一户建”,基本上就相当于实现了自己人生的一半目标。而竹内家的这处新房子,坐落的地点位于千叶县印幡郡酒井町,当时正是炙手可热的住宅开发区之一。
提到酒井町,也许很多去过日本旅游的朋友,都会在不经意之间路过过,因为这里坐落着东京周边最大的奥特莱斯名牌打折店,距离成田机场仅有15分钟路程:

2000年3月,竹内一家人顺利地搬进了新落成的新居。这是一幢外墙鹅黄色,带有车库的房子,一条弧形的楼梯通向大门,在门口装饰着茂密的绿植。起居室面朝西南,外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三层是父母和孩子们的卧室,从窗口望出去,每天下午都可以看到整片小区和远处的山丘笼罩在夕阳的光辉之下。整栋房子看上去像一个小城堡一样。

从局促的公寓里来到了这处新家后,孩子们也都非常开心,她们吵吵嚷嚷地议论着要睡在哪间房子里,哪间屋子用来装玩具,而哪里是大家一起玩过家家的地方。
然而,一层看不到的阴影,开始慢慢笼罩在了一家人的身上。
2003年,43岁的清志,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症状。他开始抱怨有强烈的间歇性头痛,在公司里的脾气也越来越差,甚至在开会时会愤怒地站起身来大喊大叫之后独自离开。
最初一家人都觉得,可能是清志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导致了他情绪的不稳定 —— 由于公司业绩不佳,所以那段时间公司里也人心惶惶,传闻着可能会有大规模的裁员。然而,清志的状态越来越差,他身上那个充满干劲的年轻人的样子彻底消失了。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到了清晨才能睡着,合一合眼后就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去上班。可想而知,工作状态自然也是十分堪忧的。
觉察到了清志的异常的,除了清志的家人之外,公司的上司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提出,让清志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失眠症。
在医院中接受检查的清志,却意外地被告知他可能患上了自主神经失调综合症和抑郁症。需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21世纪初的日本,尽管社会上已经开始频频出现“过劳死”等等情况,但因为心理健康知识尚未大规模普及,所以很多人仍然以为那些失眠、健忘、情绪不稳、长期低落等等的抑郁症早期症况,其实是由于营养失调、外界刺激等等所导致的,可以通过休息、吃喝、社交来自愈。所以尽管清志当时已经症状逐渐严重,但在企业的角度,并未给予他太多的照顾和建议。
而在这段时间里,清志在家里的状态,也逐渐让妻子和孩子们,产生了一些担忧。他经常回到家谁也不理,脱掉外套后就躲在露台上,静静地蹲在角落里。以往有时还主动去做的一些家务事,他再也不闻不问。孩子们跟他说话,他根本毫无反应。一瞬间,似乎清志突然成为了这个家里谁都不曾认识过的一个人。
无论是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还是周末妻子、孩子们提出想要去郊游的想法,清志都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不交谈,甚至连目光也再也不会投向妻子和孩子们。
他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
不必说,尽管最初里子还可以暂时忍受丈夫清志的这种情况,但是随着清志病情的恶化,她也慢慢无法忍受了。进入2005年,夫妻两人经常吵架,或者说,只是里子一方在不停地嘶吼、责骂着清志,而清志则把自己要么关在厕所里,要么躲在露台上。
14岁的爱美、11岁的彩美、9岁的阿谅和刚刚上小学的6岁的遥香,经常在父母吵架时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不用说,里子和清志的感情已经彻底破裂了。2005年10月,里子向丈夫清志提出了离婚,协议写明4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归里子所有,清志可以保留名下资产,但需要按月向里子支付子女抚养费,直至孩子们都年满20岁为止。
此时抑郁症已经越来越严重的清志,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对意见,就直接签了字。
离婚之后,里子带着4个孩子,一同搬到了东京的一处公寓里共同生活。没过多久,初中毕业后的长女爱美,便考入了千叶县的一所公立高中。为了上学方便,她开始偶尔寄宿在原先的家中,也能够顺便探望一下父亲。

清志与妻子离婚之后,便陷入了独自一人生活的境地,因为心情的低落使他连续几天都没有去上班。公司的同事来到家里后,才发现了正在家酗酒、神奇恍惚、情绪消沉的清志。考虑到以清志目前的情况,肯定是没法上班工作的,于是公司的领导决定将清志暂时停职,发给他30%左右的工资,等他康复之后再考虑重新任用。
就这样,清志几乎是每天都躲在窗帘拉严、门窗紧闭的空荡荡的屋子里,收入大幅减少,家人也都离他而去。只有偶而来家里,帮他做做饭、洗洗衣服的爱美,会偶尔打破他已经几乎完全封闭了的生活。
一转眼,时间就到了2011年5月。正在千叶的一所大学里念书的爱美,这天依旧按照惯例,下学后来到了酒井町的父亲家。
推开家门,在她面前出现的,是在楼梯把手上已经上吊自杀的父亲的尸体。
父亲的死,并没有对母亲里子造成多大的冲击。因为独自带着4个孩子生活,生活的重担已经把她压得没有一点耐心。随着她脾气越来愈坏,这些年来,对于孩子们的管教,她一律以体罚的形式进行 —— 小的时候是打孩子们的手心,长大了以后开始扇孩子们的嘴巴。由于爱美最年长,所以几乎没有怎么挨过打,但是对于年龄较小的彩美,阿谅和遥想,都对母亲的巴掌充满了恐惧。
由于需要打几份工才能满足家里的开销,所以母亲几乎没有怎么带过孩子们,照顾弟弟妹妹的工作几乎都由爱美进行。在父亲死之前不久,二女儿彩美刚刚和母亲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争吵,之后便离家出走,一去不回头。
为了给父亲安排后事,爱美找到了母亲,想要跟她商议。没想到母亲却说:
“那种废物死了更好,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他倒是一死了之了,我怎么办?谁能来帮我?我不管,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
爱美其实早已对母亲的这种对孩子们不闻不问的态度有了不满。为了照顾弟弟妹妹们,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朋友们邀请她下课后去逛街、周末去旅行等等的社交活动。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却只能天天地被家务事拴在家里,她早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因为得不到母亲的帮助,爱美只得独自开始张罗,在父亲一方的亲戚的帮助之下,为父亲料理了后事。葬礼刚刚结束,一名律师找到了爱美。
“您是竹内爱美小姐吧?请节哀,我是您父亲生前委托的律师。按照他的遗愿,我为您讲解一下清志先生遗产的安排。”
原来,清志在自杀之前,早已经将自己的剩余资产的分配安排好了。
“根据遗嘱,您和您的三个弟弟妹妹,平均享有清志先生留下的千叶县酒井町房产一套。同时,清志先生还有一笔年金,是他身前所在的公司为他购买的。这笔年金每月15万日元,目前还有8年的有效期。”
回家后,爱美把父亲的房产的情况,告诉了母亲里子,但并没有说出年金的事情。母亲听完后,想了想,说:
“房子是你们的,你们想怎么处置都可以。不过你爸既然死了,也就不会再有人支付抚养费给我了。你们要是想要在这个家呆下去,就每个月给我交房租吧。”
眼看就到需要缴纳大三学费的日子,但是当爱美跟母亲去要钱的时候,母亲里子的答复却是:“抚养费都没有了,哪儿有钱给你读大学?你自己想办法。”
没有办法,爱美只得对学校提出了休学申请。而此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摆脱母亲的办法。
她对母亲提出,要搬去父亲留下的房子里住,这样也就不用再给家里增加开销了。母亲听完欣然同意。听到了姐姐的这个想法,已经16岁的阿谅也当即提出,想跟姐姐一起生活,离开这个家。
于是从2011年下半年开始,爱美和阿谅,一个20岁一个16岁,这对姐弟便离开了母亲,搬回了自己原来的家。
家中已经是空空如也,为了给父亲筹办丧事,家中几乎所有的电器和家具都被拿走变卖了。爱美和阿谅两个人将装有自己物品的纸箱抬进屋里,就算是开启了新生活的第一页。因为弟弟还在上学,所以爱美便每天去超市和便利店打工挣钱,来养活自己和弟弟。原来的老邻居们听说姐弟两人搬回来了,也会时不时地上门来给姐弟两人送一些吃的、用的,帮助姐弟两人的自立生活。
阿谅在“独立”之后,立刻像出了笼子的小鸟一样 —— 以往因为怕挨打,而不敢跟妈妈提起来想要的东西 —— 手机、游戏机、电脑等等,都开始跟姐姐谈起来。而爱美在心里,也觉得弟弟受了很久的苦,于是哪怕要加班挣加班费,也拼命攒出钱来,一一实现了弟弟的愿望。
然而,这家人的厄运却远远没有结束。
从家中搬出来的爱美和阿谅,就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但是这样的自由,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来说,却未完全是好事。
升入高中后的阿谅,开始变得“宅”了起来。他开始沉迷于一种被称为“音游”的游戏中。

“音游”,其实就是音乐游戏,从最初1997年前后,由KONAMI开发的 BEATMANIA 开始,后来衍生出了跳舞机、太鼓达人、吉他英雄等等具有一些表演性质的游戏。而到了现代,就更加注重音质、节奏乐感、操纵爽快感等等的要素,让音游在一部分年轻人中非常流行。音游可以提供的游戏乐趣,在于通过与音乐节奏的配合,玩家可以获得很强的“完成感”。
而很多玩家,更是热衷于把自己发挥得最出色的片段,录下来上传到网上,这自然会获得非常多的关注。

2013年,阿谅在高中毕业之后,没有选择继续上大学,也没有出门去找工作,而是就此彻底宅了起来。而另一方面,他却和自己长期以来一直玩音乐游戏的几个朋友天天混在一起,每天出门只有一件事,就是去打游戏。
打游戏自然需要钱,而此时已经快20岁的阿谅,却并没有想要工作挣钱的想法。只要手里缺钱,他就会向姐姐伸手去要。也许是出于从小对阿谅的溺爱,又或是觉得阿谅从未得到过父爱和母爱的同情,姐姐爱美虽然不赞同弟弟的这种“家里蹲”的做法,但依然对阿谅的要求都一一满足。
爱美没有自己的苦恼吗?当然有。她20岁时放弃了学业,从母亲家搬了出来,目的是只想从家里那种令人窒息的环境中逃离,想要不被家庭所拖累,过上普通女孩也能过上的那种生活。然而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她尽管摆脱了原生家庭,却反而成为了弟弟的“奴隶”。
因为要养活自己和弟弟,爱美还是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来逛街、购物、吃喝玩乐,更不用说谈恋爱的事情。据她当时一起在超市工作的同事回忆,爱美是一个给人感觉很稳重的女孩,待人接物都感觉很温柔。无论是衣服还是饰品,她几乎都显得非常简朴,手机也是用了很多年的样子。但是,她也常常露出愁眉不展的神色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一直在烦恼。
不必说,让她烦恼的事情之中,自然有一条就是弟弟阿谅。
阿谅因为只要手里有钱,就会拿去买跟音游相关的东西。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已经几乎布置成为了一个“音游专用房间”,这样既方便自己录制视频,也不用每次都跟姐姐要钱去外面打游戏,更可以把朋友们都叫到家里来玩。姐姐爱美也明知这一点,所以尽量避免一次给阿谅很多钱,而是希望他能够学会攒钱、合理开销。所以,她也没有向弟弟说过,父亲留下的每月15万日元的年金一事。
因为零用钱的问题,阿谅和爱美曾经发生过很多次争吵。每当爱美说阿谅在游戏上浪费了太多钱的时候,阿谅也会反唇相讥,拿姐姐平时上班用的7双鞋子和衣服说:“你自己不也大手大脚地花钱吗?你看我,只有2双鞋哦。”
原本相依为命的姐弟两人,谈话却往往不欢而散,而彼此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多。
因为整日上班,所以爱美便拜托弟弟阿谅,让他在家的时候能够收拾一下房子。然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阿谅,对姐姐的这一要求却充耳不闻 —— 和母亲住在一起的那几年里,他已经恨透了做家务。
在竹内家,做家务的事情是这样规定的:每个人都要吃完饭后洗自己的碗,洗自己的衣服,收拾自己的东西。谁最近惹母亲生气了,就要被罚做一个月的家务。因为阿谅小时候很淘气,所以他经常被罚做家务。有几次,阿谅为了故意反对母亲,故意不把自己用过的碗洗干净,而是把剩菜剩饭都放在盘子里一走了之。结果母亲便用在晚饭时,让他继续用装着剩菜剩饭的盘子吃饭。
因为和母亲之间的隔阂,让阿谅从那时起,在谈起自己的母亲时,从来不会使用“妈妈”这个词,而是用“那个人”来代称。
所以在开始了和姐姐的独立生活后,阿谅已经再也不想做家务了。而姐姐爱美在最初时,还是会主动收拾房间,但是随着工作压力的增大,她也渐渐没有了这种动力。她开始觉得,“我凭什么要照顾阿谅?”
于是姐姐开始提出,尽管住在同一个屋里,因为阿谅实在太邋遢了,所以从这天开始,她决定要把自己用的东西和阿谅分开,不再为阿谅去收拾一切:她买来了二手的冰箱、洗衣机和吸尘器,放在了自己的屋里。她宣布,从今往后,她只收拾打扫自己的活动范围。
于是两姐弟的房子,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乱。
阿谅此时也在Twitter上发帖说:“都住在一起,却闹着要把冰箱、吸尘器都分开用。所以我才讨厌我姐姐。”
阿谅真的是一无是处吗?其实并不是。
表面上,他确实是一个彻彻底底,只顾玩乐不思进取的“家里蹲”。但是阿谅也有自己的才华:厨艺。
因为在家中的“剩饭”事件发生之后,阿谅倔强地决定再也不要吃母亲做的饭,所以他开始自学厨艺,而且做得颇为有模有样。高中毕业之后,他甚至自己攒了钱,从东京跑到京都,在著名的菜刀专业店“有次”,买了刻有自己名字的日式菜刀。每逢去朋友家做客的时候,他也会找机会,在朋友家里展现一下自己的厨艺。
他谈到自己的手艺的时候,说过:“我只是喜欢做饭,做给对我好的人吃。我不打算拿这门手艺去赚钱。”
一天,在阿谅收拾家中的信件时,偶然发现了父亲年金的对账单。从这封信中,才知道了姐姐的“秘密”。
“原来每个月都有15万的年金收入啊。那不用说,这里面应该也至少有我一半啊!”
阿谅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们,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有这笔钱的话,我至少能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再也不用看姐姐的脸色了。而且,她之前那么久都没跟我说过年金的事情,肯定是她把这些钱都拿走自己花了。我得让她把这笔钱还给我。”
于是在2016年的3月,阿谅便把自己要搬家离开,让姐姐归还父亲年金的事情,对姐姐爱美说了出来。
听到了弟弟想法的爱美,当时心里非常难过。她确实是在按月领着父亲的年金,但是她知道,这笔钱是留给自己和所有的弟弟妹妹的。所以尽管也许用这每月15万的年金,姐弟两人至少可以过上宽裕一些的生活,但她从来没有动过这笔钱,而是把年金的钱都默默地存了起来,每个月的开销都靠着自己打工来挣出来。
没想到的是,弟弟却这样自私,而且还冤枉她私吞了这笔钱。爱美对阿谅说,这笔钱并不是只属于她们两人的,而是家里的四个孩子都有份,应该跟她们商议之后再进行处理。但阿谅却提出,现在二姐离家出走,最小的妹妹还跟母亲住在一起,提出四个孩子一起分钱,这只是姐姐在抵赖,不想给钱的说法而已。他现在就有权,把 1/4 的这笔钱拿走。
“把钱给你,你也只会去买那些游戏用的东西,把钱浪费掉。”爱美对阿谅说。
“钱是我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不着!”阿谅也动了脾气。
姐弟两人的这次争吵再次不欢而散。但在这件事之后,爱美开始对阿谅变得更加不闻不问,两人在家中甚至划分了活动区域,姐弟的感情降到了冰点。
2016年8月初,爱美觉得跟弟弟阿谅两个人,住在这样一间3层小楼里,确实有些不方便:不仅打扫起来费精力,而且空着房间也是很大的浪费。为了能够多获得一些收入,她想到了:要不把房子进行一下改造,招几个租客进来,或者弄成 airbnb 那样的出租房,每个月也至少能拿到几万甚至十几万的房租吧。
于是,她一面开始联系装修公司,一面把自己的计划向弟弟进行了说明。装修改造计划中,会将三层的所有卧室改小,这样就会把弟弟的卧室也进行相应的改动。她也提出,如果房子出租的话,作为补偿,收入中的一部分可以归弟弟阿谅自由支配。没想到的是,阿谅却愤怒地拒绝了姐姐的提议:
“你为我想过没有?你要改造卧室的话,我玩音乐的屋子就得跟着改,我的那些设备就放不下了!而且,房子出租的话,我的那些朋友来找我玩,他们睡在哪儿?你怎么这么自私?!这房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也有我的一半!”
爱美只是冷冷地说:“你也已经20多岁了,如果不能挣钱养家的话,那就用你的那一半房子,给你自己挣点钱,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要改造的话,那就只改你那一半好了!我这一半你根本别想动!”
“太晚了,改造计划已经基本确定了,下个月就动工。我建议你先整理一下你的房间吧。”姐姐爱美说完这话,就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8月31日早晨,姐姐爱美来到了阿谅的房间,对他下达“最后通牒”。
“明天装修的人就要来了,我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打包了,你今天必须把你的东西也收拾好。”
弟弟阿谅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他来到厨房,开始把自己冰箱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扔进垃圾袋里。他看到了姐姐已经封箱装好的一摞摞纸箱,堆放在起居室里,手就碰到了自己那把刻着名字的菜刀。
爱美的门被敲响了,她没好气地打开门,却看到弟弟阿谅手提菜刀,站在门口。
姐弟两人扭打了起来,而在混乱之中,阿谅手中的菜刀被姐姐夺走,一刀刺在了他的大腿上。
阿谅倒在了地上,爱美看到从弟弟腿上的伤口里,鲜血喷涌而出,在慌乱之中她跑到了二层的起居室中,呆呆地坐了下来。
阿谅腿上的伤口深达大动脉,在当时即便是直接送往医院,恐怕也难逃一死。当姐姐冷静下来,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阿谅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爱美拿起包,匆匆离开了家。在魂不守舍地游荡了一阵之后,眼看到了超市上班的时间,于是她收拾了一下情绪,就赶去超市上班。
下午9点,她下了班,来到了一家烤肉店,难得奢侈地自己吃了一顿烤肉。之后,她来到了一家杂货店,买了一把锤子。
爱美此时买的这把锤子,已经说明她在内心中已经做好了一个可怕的打算:她要把阿谅的尸体分尸。
她想起了5年前,当父亲死去后,她把父亲的尸体送去火化的情景。曾经在她心目中身材高大的父亲,在火化后却变成了那么一堆灰烬和碎骨。她不禁想到,如果可以把阿谅的尸体也这样处理的话,那么至少能够掩盖下她失手杀死了阿谅的事实。
从当天晚上开始,爱美用家中的锯子和新买回的锤子,开始把弟弟阿谅的尸体进行分尸。她把阿谅的身体切碎,用锤子将骨头锤碎。然而,她并没有想到如何去处理这些尸块,而是用它们堆满了自己家中的冰箱。
2016年9月12日,阿谅的几个经常在一起玩游戏的朋友,意识到了事情不太对:几乎两周时间,阿谅都没有跟他们联系过,也不曾发过一条推文。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阿谅家的门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爱美显得非常憔悴,而且显得有些神色慌张。
“您好,请问阿谅在家吗?”朋友们对爱美发问。
“阿谅... 他现在不在家...”
“因为很久没有他消息了,我们有些担心他,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我也不知道... 对不起...” 说完,爱美便急忙关上了门,她生怕家中已经传出的阵阵臭味,会引起门口这些人的怀疑。
然而,爱美奇怪的举动,并没能打消阿谅朋友们的好奇心。他们在商议之下,选择了报警。
警方来到爱美家门前,敲开了门。
面对家中四处堆放的弟弟尸体的尸块,爱美对自己杀死了弟弟,并且分尸的事情供认不讳。
2018年2月13日,在千叶县地方法院,进行了这起案件的公判。
检方提出,被告竹内爱美因口角与被害人竹内谅发生争斗,残忍杀死了竹内谅之后进行了分尸,意图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应以故意杀人罪和尸体损坏罪予以审判,建议量刑18年有期徒刑。
而针对检方的这些指控,竹内爱美否认了自己对弟弟的杀意,始终坚持自己是在争斗中失手杀死了弟弟。而对于分尸的指控,她全盘接受。
法庭的调查从姐弟两人的童年经历开始入手,作为姐弟两人家庭关爱的缺失、童年遭受虐待的证人,法庭要求两人的母亲出庭作证,但他们的母亲回绝了法庭的要求。作为证人,孩子们的舅舅出庭,并且从客观的角度反映了姐弟两人成长过程中,在家中确实遭受了虐待的情况。
2018年3月5日,千叶县法院的高木顺子审判长,宣布了这起案件的一审判决:
“被告人竹内爱美,在争斗中致受害人弟弟死亡,并在死后对其进行了残忍的分尸,其作案手段反映出被告人缺乏正常人所拥有的同理心和负罪意识。
对于作为血亲的弟弟,原本是应该彼此扶植、互相帮助的姐弟两人,却因为生活琐事而造成了如此恶劣的结果,姐弟两人所成长的家庭环境和父母应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致使弟弟竹内谅死亡的过程里,检方未能提出被告人有意对被害者的要害进行刺杀,导致被害人死亡的直接证据。因此本庭宣判结果如下:
被告人竹内爱美故意杀人罪名不成立,伤害致人死亡罪名成立,损坏尸体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判处10年有期徒刑。”
针对这一判决,检方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但竹内爱美的辩护律师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凶器是弟弟竹内谅拿到竹内爱美的房间里的,在当时的情况下,竹内爱美失手杀死弟弟的行为,应当被认作是正当防卫。对于竹内爱美伤害致死的判决是错误的。”
2018年3月15日,竹内爱美一方的律师,对东京高等法院正式提出上诉。
目前此案仍在上诉过程中。
血亲之间的残杀,自古以来便是人类悲剧中的重要主题之一。而在竹内爱美杀人分尸的这起案件中,我们可以看到姐姐爱美的无助,也可以看到弟弟阿谅的任性,更能看到的是,因为原生家庭的不幸所导致的这一可悲结果。
这是“还是别生孩子了”和“父亲无能所以子女受苦”的结论,就可以归纳的结果吗?我认为并不是。
人是既坚强又脆弱的,我们无法知道自己何时会患病,更无法得知患病后的自己是否能够痊愈,是否会给别人带来负担,所以我觉得竹内姐弟们的父亲,不应该成为事件中的最大原因。而另一方面,作为一名单亲母亲,竹内姐弟的母亲,身上也同样负担了过重的生活压力,她的一些做法,尽管在我的描述中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也许如果我们身处那样毫无希望的生活之中,也许并不会比她做得更好。
更何况,成长于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的孩子们,也许她们有机会可以学会如何去爱别人,如何去与别人相处,但是更大的可能是,她们幼小的心灵里就可能会埋下憎恨、嫉妒、自私、暴力的种子。在很多我写过的案子里,这样遭受过原生家庭伤害的犯罪者,并不是少数。
而我的看法是,能够学会爱别人,这其实是一种非常珍贵的品格。
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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