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五百块钱，毁了我一辈子
这是我的故事，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可是每每回忆起来，还是让我有一种心如刀割之感，怎么也无法释怀！
（一）
“妈妈的！”你不要怪我爆粗口，其实我平时很少讲脏话的，但一想到以前的事情，这些脏话就控制不住的全崩了出来，仿佛我一辈子所有的脏话都用到这件事上面去了。
母亲很小的时候，外公就早早的去世了，是外婆一个人把三个女儿拉扯大，因为没有儿子，母亲主动承担起了赡养外婆的义务。听说在嫁给父亲之前，母亲还结过一次婚，因为那人不愿意赡养外婆，所以那段婚姻只维持了一年便匆匆结束了，在那个年代，农村离婚是很少见的。当时母亲很是倔强的说过，“无论谁娶她，都必须得负责赡养家中的老人，就算没有人愿意，我也会护送外婆到终老”。直到五年后，实在是找不到老婆的父亲，才作为“上门女婿”，入赘陈家，那一年父亲三十二岁，母亲二十六岁。等到生我的时候，母亲三十二岁，父亲三十八岁，他们都是普通的老农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一家人所有的开支都只有靠父亲一人在外下点苦力来维持。再加上外婆和母亲的身体长期都不是很好，而在我的前面，还有一个姐姐，所以我们家从小就很穷。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我读初二的时候，家里后岩滑坡，一块巨石突然垮塌下来，把我们家的房子又给捣毁了大半。万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这样一来，搞得本就很是拮据的家庭，就更为的贫困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被贫困所包围的那种绝望，一个鸡蛋打的蛋花，一家子四五人居然要分着吃，等到一顿饭吃完了之后，发现那个蛋花居然还没有吃完。每每回想起童年时的日子，眼泪都会在眼睛里打转，小的时候很难吃到一顿真正的饱饭，也正是因为这样，造成了我对食物天然的嗜望。
一直到现在为止，遇到吃饭的机会，就一定要努力的把肚子填满，因为小的时候实在是饿怕了，这种饿深入到了骨子里。
（二）
从小父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我的身上，无论家里多么的穷，那怕是借钱，都要送我去学校读书。所以我也很是能理解父母的困难，万幸家里虽然比较穷，但我却很争气，我也知道能够改变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读书，从小到大，我读书都特别的勤奋。
我的老家住在特别偏僻的乡下，离学校特别的远，每天天还没亮，都要准备去上学了，一路人荆棘遍地，杂草比人还高，从里面穿梭而过，露珠如雨水般落下，全身都湿透了。但我最为担心的是，害怕露水把书本给打湿了，所以我就把书包取下来，抱在怀中，穿梭而行，好不容易等到了学校之后，像个落汤鸡似的。一大堆同学围在我的周围，戏称我为“小乞丐”，乞不乞丐倒无所谓，只是打开书包，发现所有的书本都是干净的，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每次别人去玩耍的时候，只有我，无论是寒冬还是酷暑，都留在教室不断的刷题、看书，每次吃饭都是匆匆的去、匆匆的来，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就连晚上别人睡觉了，我还拿着练习题跑到厕所去偷偷努力着。
万幸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每次考试我在班上都名列前茅。
别看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工，但是其实从小学开始，我一直是班上的学霸，初中毕业之后，轻轻松松的就考上了我们县最好的高中。高二分班的时候，我虽然没有进入年纪最好的两个火箭班，却在普通班中基本上保持数一数二，在年纪一千五百多人当中，成绩基本都在年级一百名左右徘徊。这样的成绩，以我这样的条件而言，也足够自傲了，如果能够保持下去，就算是进不了985高校、那也能妥妥的进个211。
那时我每天想的事情，就是快点考入大学，将来学成归来，多挣大钱好将来能够让父母享几天清福。本来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在高二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事却改变了我一辈子，最后我没有考上大学，却成为了一名农民工。
（三）
那时学校的寝室分成两种，最差的是老式的集体寝室，好一点的是六人一间的公寓，当然，还有一些条件比较好的同学，自己跑到校外去租房子住。那时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住到公寓去了，只有我因为家里条件比较差，一直想着给父母多省点钱，住的是老式的集体宿舍，一个寝室有十几个人，足足有三个班的学生。
一切得悲剧都是从那个集体宿舍开始！
当时学校的好多混混都住在那集体宿舍，至少在那些老师的眼中，高二了还住在集体宿舍的，大多都是被老师放弃了的坏学生。其实也怪不得老师会有这样的偏见，里面的好多人，经常晚上跑出去上网，白天不上课在寝室聚众赌博，学校有时也懒得去管了。要是管得严了，那些学生合在一起殴打老师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慢慢的，那些老师也都听之、任之了。
有一天晚上，学校都已经熄灯睡觉了，我们寝室里的混混们又聚在一块赌博，结果恰好被学校政教处的老师给抓住了。
政教处的老师把所有打牌的人都带出了寝室，几分钟后所有人又都回来了，原来是让他们回来穿衣服的。这时有个人找到了我，他告诉，给我五百快钱，希望我能帮他背一个黑锅，去向老师承认是我打牌的。那个时候已经深夜了，一个寝室这么多人，短时间内老师也不可能全部记得，就算悄悄的多了一个人，想来老师也不会发现的。
一开始我是犹豫的，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犯过任何的校规校级，至少在那时老师的眼中，我还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和这些打牌赌博的事情，离得实在是太远了。见到我犹豫，那人几乎给我跪下了，不断给我求情，说他一旦被抓，肯定会被老师开除，但是我就不一样的，成绩好，平时表现也好，一旦被抓住了，因为是初犯，老师也绝不会说什么的。
五百块钱的价值有多少？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估计就是一顿饭的钱，但至少在那时的我看来，五百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那至少是我两个月的生活费。因为家庭的关系，从小我都很节省，上学的时候，宁愿顶着烈日走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也不愿花2块钱去坐车。在学校的时候，吃的永远是学校最差的饭菜，有时明明嘴巴渴得要死，却也不舍得花一元钱去买瓶水喝。
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之前，我们班的同学和旁边班级打群架，影响恶劣得多，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我还记得很清楚，我一个初中同学在高一时，同样也是打牌，被学校政教处的抓住了，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很好奇，当初我选择去为那个同学背黑锅，到底是因为他不断的哀求，我同情心泛滥；还是为了那五百块的巨款；亦或者是因为学校的纪律，在我的记忆中一向不严，自认为自己成绩好，而老师不会把我怎么样。亦或者三种原因，都有之吧！
是的，尽管内心有过激烈的挣扎，但我还是同意了。仅仅是为了五百块钱，当然了，这五百块钱，其实后面我也没有得到。
从小学开始，我几乎从来没有犯过一个错，几乎从来没有被老师骂过，但是当我和其他人一块进入学校政教处的时候，也和我从小那种唯唯诺诺的性格有关，说句实话，我真的被吓住了。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政教处里的一切，真的是一个我从没进入过的陌生的世界，我也不知道，进入那里会对我以后的生活造成怎样的影响。我对于老师从小所养成的尊敬，在哪儿的老师看来，都只是为了逃避惩罚的惺惺作态，所以在那堆人里面，我竟然是被骂得最惨的一个。
我不知道在那里面待了多久，好像是两个小时，也好像是三个小时，被老师各种骂了一顿，然后就让我们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我的心一直是空着的，甚至我有点后悔了，后悔当时为何那么的冲动，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偷吃禁果的夏娃，偶然间打开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至少对我而言，那确实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我不知道接下来面对我的将是什么，也不知道老师和同学们将会如何的看待我。
（四）
第二天还在上课的时候，我被班主任老张直接叫出了教室。
班上一些已经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的同学，在背后不断的窃窃私语，以一副戏谑的表情看着我走出了教室。
老张没有说话却脸色铁青，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昨晚那件事，我不知所错的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那时我们学校的办学条件不是很好，一个年级的所有老师都是共用一个公共办公室的，在办公室内，还有其他一些我平日里所熟识的老师。他们好奇的看着我和老张，不明白老张今天的脸色为何那么差，这个他们平日眼中的模范学生，今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啪！”老张重重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整个办公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怒气汹汹的质问着我道：“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在寝室打牌了！”
面对着愤怒的老张，我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沉着头，双手扭着衣角，惶恐不安的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刚刚学校政教处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昨晚打牌被抓住了！”
不知道是出于对老张的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并没有任何的隐瞒，“是我们寝室的打的，我是帮他背黑锅。”
听到这里，老张再也忍不住他的怒气，站起来猛地扇了我几个耳光，“给我跪下！”
没有任何的犹豫，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就在老张的办公室，在那么多老师和学生的注视下，我直接跪了下去。那一天是星期三，时间是2009年9月9日，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我仍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我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短袖，老张穿着的是一件咖啡色的外套。
老张在办公室内骂了我好久，我从未见过那么愤怒的老张，从小到大我也没有被任何一位老师这么的责骂过。我就一直那样跪在老张的面前，饱受着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我最大程度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没有在乎。没有经历过的人，或许很难想象，这般屈辱的时刻，我到底是怎么忍受了下来的，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那件事对我而言，仍旧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中间下课了，好多学生来到老师办公室，对着我指指点点的，我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些什么，只是单纯的觉得，实在是太疲倦了。疲倦得什么都懒得去想，什么都懒得去听，只能那样手足无措的跪在那里，忍受着所有人的非议。来围观的人群中，还有好多我们班的同学，其中好多人还是我平日的好朋友。
最后上课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了那里的，记忆中好像是被老师搀扶起来带回了教室。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那么的手足无措，老师讲的课，我努力的去听，却怎么也听不进去，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
我为了五百块钱而帮别人背黑锅的事情，就在那一天内，几乎传遍了整个校园，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必须得忍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甚至还有一些更为过分的，在我旁边大吼道：“五百、五百！”然后惹来周围一群人的哄笑……但是我却只能默默的忍受着，那些异样的目光，还有那些恣意的笑容，永远的刻在了我17岁的记忆中，怎么也磨不掉。
（五）
我的处分通知是在2009年10月29日张贴出来的，那一天是星期四，发生于国庆节前夕，在国庆节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被学校处分了。而且学校政教处的老师，还告诉我，将会把我的处分永久的记入学籍档案，对于他们的话，我没有任何理由的完全相信了。
在这一天以前，虽然不知道老师会怎么处置自己，但是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有点期待的。虽然我违反了学校的校规，但是严格说来，我的错误并不算严重，在这之前我也没有违反过学校的任何纪律，成绩更是不用说。总觉得老师不应该会那么的绝情，不单单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就连班上的好多同学都不会想到我会挨处分，但偏偏学校老师的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说句实话，在看到学校通知的那一刻，我的心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仿佛坠入了冰窖之中，那种揪心的痛几乎把我给完全的撕裂了。“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因为一件小事，你们所有人都不肯放过我，所有的人都要把我逼入绝路，为什么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就因为一件小事，要决定我一辈子的命运。”我在心底里不断的呐喊和嘶吼着，在绝望中犹如一只困兽，不断的挣扎，可是却丝毫改变不了学校和老师的决定。
老张曾经在我的心中简直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对于老师的尊重，从来我都是发自内心，他的每一句话，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相信和执行。就算老张曾经让我跪在他的办公室前，把我打得那么惨，我都没有怨恨过，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可是这一刻，我是那么的憎恨他，憎恨他的无情，憎恨他的决绝。因为一个偶然的错，我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可是他们依然把我打入了绝路，不肯给我半点机会。
对一个贫困家庭的普通学生而言，这间学校是我所有的希望，我能来这里读书，是我的父亲舔着脸、忍受了无数人的白眼，去到处借钱换来的，是我的家人宁可饿着肚子、把粮食拿去卖了，也要给我交学费换来的。我在这里读书，背后所寄托着的是我们整个家庭的希望，以前无论遭受到多大的苦难，我都能咬牙坚持下去，因为我毕竟还怀揣着希望。可是这次不同，学校的处分破灭了我所有的希望，也毁掉了我以前所有的努力，以后就算成绩再好，表现再好，也没有任何用了。
信念这种东西，有多么的坚强，就有多么的脆弱！
曾经的日子虽然过得很是艰苦，但我却很快乐，因为我怀揣着希望，一旦希望破灭了之后，所有的苦难就是真正的苦难了。快乐、希望，这些曾经觉得是那么普通的事情，突然离我是那么的遥远。
（六）
在之后的学习生涯中，一个断绝了希望的人，就如同丧失一般，没有了灵魂和激情，只能那般手足无措的游荡在校园内。再也没有学习下去的动力和执着，曾经的希望完全破灭了，那个努力爱笑的男孩也不在了，他只留下了一个近乎干枯的躯壳。
学校的处分如同一个魔咒，时时刻刻的折磨着我，让我怎么也不能释怀，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我再也没有真正的笑过一次。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半夜突然惊醒，只感觉全身疲倦无比，心中有着一股近乎揪心的痛，摸了摸脸颊，却发现不知为何满是泪水。
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敢回想，那两年我到底是怎么度过来的，除了忍受着处分的诅咒外，还要忍受着班上同学们的霸凌。那时都正值大家血气方刚的年龄，班上的同学再知道了我为什么而受处分之后，似乎都能通过欺负我来加强他们的正义感。
在一个群体中，有些人，生来就是给人尊敬和羡慕，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厌恶和惧怕，可是还有一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欺辱和发泄的。
一般人可能无法想象，整个班的人都去欺负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所谓的中学生并不像外界看起来那么的单纯，而且欺负人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有的人朝我洗的衣服上吐口水，给我起了好多侮辱性的外号，在我的饭盒里放沙子，还有的人喝完了水后，直接拎着空的矿泉水瓶朝我砸来。
大家并不清楚我的家庭，就算有所了解的，也会自动忽略，大家只是简单的知道我为了五百块钱而去背黑锅，认定我一定是个大坏蛋无疑。因为他们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说我将来长大了，一定会成为了危害一方的大贪官，我是要钱不要脸的那一类人。一个班上的所有同学，都仿佛打成了默契似的来欺负一个人，甚至一些本来关系不怎样的人，在通过欺负我的过程中，居然成为了好友。
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真的如他们所表现的那般正义凌然，又或者仅仅是因为我好欺负，但是对于这一切，我都默默的忍受了。因为家庭的原因，从小我就有点懦弱和胆怯，再加上因为处分那件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更不知该如何去反抗，似乎潜意识中也认可了他们对我的评价，只能痛苦施以微笑。
至于那些老师们，在知道了我的事情后，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同样来煽动大家，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记得另外一个姓张、教我们化学的老师，就曾在班上公开的说过：“这有的人啊！仗着自己的学习好，以为自己是学校的骄子，就可以在学校胡作非为了吗？这种人要是落在了我的手上，我一定会判的更重，为什么呢？因为成绩好，将来机会就更多，现在判的重一点是害一家人，不然等到将来长大了，就是危害整个社会！”
这是那位张姓老师的原话，我很是惊奇一直到现在为止，自己居然都能记得那么的清楚。等到他说完了之后，班上很多人都以一副戏谑的表情向我看来，还有很多同学坐在教室后面，小声的嘀咕道：“五百、五百”。那时的我，只得心酸的把头垂得低低得，但很是有骨气的没有流出泪来！
这之后两年里，在那位张姓老师的课中，每次给大家讲题，等到了我的那个位置时，都会自动的把我忽略掉。每次走到路在，与他相遇时，他都会以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今天走出学校、明天就会变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恨不得立刻将我碎尸万段，好替天出道。
那种眼神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忘记！
（七）
那一段时光，绝对是我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曾多次有过轻生的念头，最严重的的一次，真的差那么一点就跳下去了。
我们的教室在一楼，我们的教学楼有六层高，那一次我亲亲缓步走到了六楼，呆立在六楼的走道边，眼睛凝视而下：周围很是安静，水泥操场很是空矿，同学门应该大多在教室上课了。双手死死的紧住走道的扶手，我知道，自己只要把脚抬起，轻轻一跃！
我轻轻的闭上了双眼，周围吹起了微风，我感受着自己的灵魂正在下沉，六楼、五楼、四楼，“碰”的一声落地了。真的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思绪，我知道的，如果我这么轻轻的一跃，会和刚才的感受完全一样，甚至连落地的时间的也绝对的吻合。本来我是近视眼的，但当我看下去的时候，我肯定，我看到了操场上的一道裂纹。
后来，我们班有一女生得精神分裂症退学了，我亲眼看到因为她的病，而给家庭造成的困扰。我一直很是感谢那个女生，因为我知道，如果她不得精神分裂症，那么下一个一定是我，一定会是的！我那次没敢去跳楼，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我的父母，他们这一辈子，真的很不容易。
在学习上，我的成绩也直线下滑，纪律也越来越差，刚开始老张还会骂我几声，后来懒得管了，把我的位置调到了最后一排，直接以“堕落”和“阳奉阴违”两个来评价我。是的，我确实是堕落，但如果不是学校的那个处分，断绝了我所有的希望，我又何至于会沦落成这样。难道我自己不想好好学习吗？堕落的日子，其实比努力拼搏的日子，更为的痛苦和艰难。
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在生活中，那个处分也打击得我丧失了对生活最后的一丝激情。在那之前，我本来是个很爱清洁和干净的人，在那之后往往连牙都懒得刷、澡也懒得去洗。整天有气无力的坐在教室里，迷迷糊糊的跟着大家去上课，迷迷糊糊的去学校食堂吃饭，一个星期不换衣服、不洗澡都是经常的事，邋遢得很，全身有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恶臭。慢慢的，全班同学都开始疏远我了，甚至都没人愿意和我说话，他们不理我，我也懒得去理他们。
心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有时连说话，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量。
回想起曾经高一时的雄心壮志，仿佛成为了一场遥不可及的梦，那时在班上成绩名列前茅的自己，那里会想到仅仅过了两年的时间，自己会变得这么的狼狈呢？
（八）
幸运的人，童年可以治愈他的一生；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他的童年。
我的父母对我很是宽容，他们很是理解我的难处，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过半分的指责，仅仅是给我留下了一个沉默的背影。父亲常年在工地上下苦力，所以他的背一直有点驼，望着父亲的背，我心里无声的哭泣着，几乎快跪了下去。
怀揣着对父亲的愧疚，我憎恨与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我憎恨老张、憎恨那个让我背锅的同学，当然更加的憎恨我自己。学校将我记过的那个政教处老师姓任，就是他，我偶然犯了一个错，被他逼到了绝路，而他自己的侄子，却在学校里怎么违法乱纪都可以。我清楚得记得，当初嘲笑我的那批人里面，就有他的侄子，我敢打赌，如果他不是有一个在学校政教处当老师的叔叔，以他的行为，记十次大过都错错有余。
高考结束后，从考场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踏上了远去的火车出门挣钱去了，连成绩都懒得去查询了，有时不查成绩，或许反而能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在高考前的一年多里，我已经被那个处分给折磨得精疲力竭，那里还有半分精力去兼顾学习呢，在走出高考场之后，我着实觉得轻松了不少，不管以后还能不能接着读书，只是觉得这般痛苦的日子再也不想去接着继续了。
后来我辗转各大城市，曾于富士康做过流水线，也当过保安，最后又去工地当了一名砌砖工……没有学历的我，带着对曾经生活的悔恨，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
有人说时间是治疗的良药，我却因为生活中的痛苦，而对那件事越发的深刻。
就算过了这么多年，高中的那件事，有时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想起，越是想要忘记的事情，偏偏记忆就越是深刻，每次回想起，眼泪都会抑制不住的流下来。就算是努力的想要忘记那件事，偏偏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会时不时的梦到，老张、学校的处分、同学们的嘲笑，犹如一个魔咒，折磨着我十年不能安生。
有时偶然间，遇到了一些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从我面前走过，他们那朝气蓬勃的样子，让我除了羡慕之外，还有无尽的悔恨。没有人知道，其实我很是害怕看见学生，也很是害怕看见学校，偶尔进一次图书馆都要鼓足全身的勇气。图书馆里一些人，拿着书本专心致志学习时的样子，都仿佛在嘲笑着我的曾经，然后我就像一个逃兵似的逃出图书馆。
一个偶然的错，毁掉了我一辈子。
（九）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也曾努力的对自己进行过救赎：利用打工的空闲时间，我通过了长沙理工大学的函授大专，后来又通过了“公路水运助理检测员”的考试，去高速公路上当了一个试验员。
利用空闲时间，我去努力的看各种课外书籍来充实自己，并且在这过程中发现自己对历史颇有感兴趣，曾看完了全文言文版的《史记》和《东周列国志》，熟读过《道德经》、《孙子兵法》等先秦文集。后来也曾努力的尝试着自己写过一些文章和小说，曾经在网上发表过一篇历史小说《会稽山》，也曾在一些微信公众号“中国国家历史网”、“监理检测网”发表过一些小文章。虽然大多数的稿件都被退回来了，但我却在始终咬牙前行，并且曾不切实际的幻想过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作家。
如果让高中的语文老师知道了，一定会非常的惊奇，就算是在我成绩最好的时候，我的优势也仅仅是表现在理科，对于文科却并没有什么天赋，相反从小语文就很差。
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的努力，要去做这么多一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能用去看课外书和写作的那些时间，去做点兼职，或者去多考点土木类的证件，来钱不是更多、更快。
他们当然是不了解我的过去，那些一切的努力，都只是我对自己的一种救赎，虽然这些努力不一定有用、甚至有点可笑。我曾经也辉煌过、也骄傲过，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农民工，可是曾经也曾作为一个学霸被人仰慕过，实在不甘心一辈子就这般残喘下去。
有时我也在想，当初那件事稍微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如果老师们稍微宽容一点，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背那个黑锅，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模样。
只不过可惜，那都是如果，学校的老师没有给我那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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