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投毒杀人事件
废墟之上的第41篇故事
阅读时间:一天两天三天
阅读姿势:站着坐着躺着
华子死了
吃脆皮鸡时中了百草枯的毒
却牵扯出一段难以说清的过往
华子死了,就在昨晚。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是夜里一点,隔壁老王打来电话哆哆嗦嗦的说:“你知道吗?华子中了百草枯的毒,被发现的时候,都硬了。”
穿上衣服下楼后,发现住户已经陆续都聚在一起了。
老王一把拉住我和媳妇儿,偷摸一说,“这人刚抬下来,也不知道死了几天。警察清理他屋呢,医生进去就出来了,满面愁容的。”
“咋就吃了百草枯了?这华子也没想不开的迹象啊。”
华子还很小年轻,今年夏天才毕业。
大学时候,学的是视觉传达,这一毕业就怀揣着设计梦来了上海,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就在咖啡厅里做服务员儿,日子啊反正是先过着。
我们这小区人不多,大都是来上海拼生活的,逢了周末,也常聚聚,吃顿烤串喝点啤酒什么的,都认识华子。
搁酒桌上,这男孩儿黄段子张口就来,看着是一点毛病没有。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死。
“据说,他是吃了那家脆皮鸡饭的外卖才死的。”老王拉过我,凑近我的耳朵说,“那家脆皮鸡饭里,好像有药。”
“不……不能吧。”
媳妇儿拽着我声音哆哆嗦嗦,“我……我昨天还吃了那家外卖……”
那家脆皮鸡外卖是我们小区的点单明星了,每天饭点时候,骑手送货过来时,总是一堆人等在下面。
份量大,价格实惠,味道还好,你说这有谁不爱?就我自己,隔三差五也得点上一次,从来也没吃出过什么事儿。
可是听隔壁老王说,这医生偏偏就从那饭渣里找出了百草枯的痕迹。
华子这事儿引得小区人心惶惶,外卖的点单率直线下降。
每天夜里,住户都三两成群聚在楼下,打听线索,仿佛只有多知道些,才能更安全。
隔壁老王向来好事儿,这几天夜里他总坐在台阶上抽烟,一副沉思样儿。
今晚主要的讨论话题是,那家脆皮鸡会不会关门。
毕竟,他们已经歇业三天了,三天没营业,整片小区叫苦不迭。
“可别介啊,就指着那家脆皮鸡饭续命呢。”
“我可没钱吃别家又贵、又难吃的外卖。”
“这华子的死,跟人脆皮鸡老板有啥关系啊?我吃这么久,啥事也没有啊!”
“就是!指不定怎么死的呢!”
老王悠悠地吐了口烟,冲我小声说,“你看这群人,麻木的。”
“你装什么深沉。”我抢了他的烟,冲他说,“那外卖要还开着你吃不吃?”
“吃啊,必须吃。”
我啐他一口,搁旁边细细琢磨起来。
要我说,这案子,怎么也不像是脆皮鸡店老板做的事儿。
平日里每天大半夜的,骑手下班了,小区里要还有谁想吃宵夜,订了外卖从来都是老爷子自己送来,准时热乎送到不说,还经常叮嘱年轻人早睡早起什么的,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憨厚的老头。
这华子才来上海不久,跟人无冤无仇的,犯不着,犯不着。
这更巧的是,我听说,警察去找店家的时候,恰好他们家也在办丧事儿。
死的是个婴儿,是店家女儿的孩子。
一同过去的警员是我兄弟,饭局上他就把这事儿给抖落得一干二净。
那天,那家姑娘看起来心情特糟,在厨房一边忙活,一边就对问事儿的警察爱理不理的。
“我孩子得病夭折这事儿,你们能不能就别问了。”她洗着碗,头也不回说,“谁家孩子死了还得和警察交待?”
“那你知不知道,对面小区里有个人死了,那百草枯就在你家饭里发现。”
“指不定人自己搁进去拌拌吃的呢,你想说明啥。”姑娘回过头来,盯着说话的警察看。一双眼睛又肿又红,怪吓人的。
俩警察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就走到客厅,将问询对象转到两个老人身上。
“大爷,这每天的外卖都是你女儿准备的吗?”
“是,我俩年纪大了,做东西没女孩子家细心好吃,就交给她做。”
“你知道附近有人死了,在你们的饭菜里发现了百草枯吗?”
“百……草……枯……”大爷怔了怔,“这不是农药吗?咱们虽然是农民家,现也不务农,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们家的小孩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怎么吃坏了肚子,吃了药也不见效,小孩命弱,泄死的。”
“小孩的父亲呢?”
“这孩子,没有父亲。”
走的时候,警察从孩子葬礼上要烧掉的旧物里拿了块满是秽物的毛巾走。
他总觉得这孩子的死未免太巧。
腹泻,正是百草枯中毒的症状之一。
华子的事儿传了出去,家人朋友知晓后纷纷赶来上海,决定近日就举办葬礼。
华子是独苗,如今说没就没了,父母直接哭晕在警局。
他的室友阿武搀着老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大学时他就爱吃外卖,让他毕业了就自己做饭别老吃外卖,就不听!就不听!”
“这脆皮鸡饭都吃了四年了,不腻吗!”
四年?
局子里的哥们儿拉住他问,“这脆皮鸡饭,他大学时起就爱吃?”
这不问不打紧,一问,反倒牵出了一段往事。
华子大学时就爱吃当时校外的一家脆皮鸡饭,平时没事儿就点,逢了周末更是一天三顿带上夜宵走起。
当年学校外边一水儿的外卖店,也没多少美团饿了么的,都是店家自己送餐。这脆皮鸡饭店,送餐的就是他们家的姑娘,十七八岁,水灵,泼辣。
这一个学期的送餐情谊之后,华子和送餐小姑娘,俩人微信也有了,电话也有了,点外卖也发个消息说一声就行了,感情说不上突飞猛进,但也是顺风顺水。
大二那年,他俩在一起了。
确定关系那天,全寝室都聚在楼下起哄,姑娘非要华子发誓,绝对不是因为自家脆皮鸡饭味道好,才追她的。
华子哄了又哄,鲜花礼物样样摆出,这才和人家姑娘拥了抱接了吻。
阿武坐在椅子上,叹口气说,“那几年可真是好啊。这才几天,物是人非。”
和姑娘在一起以后,华子连带寝室都有了吃不完的脆皮鸡饭,每一天到了饭点,姑娘把车带饭骑进来,华子就载着女朋友一起当起了外卖员,满校园的跑着送外卖。
热带的海岛天气炎热,但对于两个火热的年轻人来说,什么苦都是甜的。
“后来那姑娘怀孕了,华子找我们借了些钱给她打了胎。回来之后俩人一直吵架,没多久就分手了。”他吐了口烟,“姑娘是好姑娘,华子也是好小伙,也算挺可惜的吧。”
“后来我们毕业,这不,他就来上海了吗。”
“那小姑娘怀孕是在什么时候?”
“去年年初吧,怎么了?”阿武抬头看他,有些不解。
警察小哥听得浑身发凉,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从他心底冒出来。
他急了忙慌的抓起座机,给医院打电话,问那块毛巾的检验结果出来了没。
果然,毛巾上的秽物里,也有百草枯。
他捏紧了阿武的肩膀,额尖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我和你说,你好好听着。”
“这家外卖店这几天停业在办丧礼,他们家也死了个小孩。我偷偷取了块孩子死前用过的毛巾到医院化验,里边也有百草枯。”
他顿了顿,眼珠子骤然睁大,“这说明,孩子也是吃百草枯,死的。”
“死了个孩子,死了个男人,同样的脆皮鸡饭外卖,阿武你说,”他凑过去,声音里控制不住发抖,“会不会是,那个打了胎的姑娘……”
阿武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呢!”
这么一推,俩人都呆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远处,是华子父母的哭喊声,和警局工作人员的安慰声,上海的秋天很燥,太阳炎热,风沙多。
许久,阿武说:“我们去店里看看,我认得她。”
他们去了姑娘家。正好,看见家里在烧纸。
姑娘扎了几个小纸人,一同烧进铁盆里。纸人有婴儿模样,也有男人模样。那男人,像是华子。
阿武一下就认出了那姑娘。他咽了口口水,缓缓走近到她身后,喊了声,“嫂子”。
姑娘一下就哭了。
一天之后,案子就结了。
姑娘正是华子大学时的女友,去年春天,她怀了华子的孩子,想要生出来,华子却不肯。后来,华子找了钱来让她打胎,她假装打掉了,其实没有。
他们频繁争吵,终于在显孕相之前,俩人分了手。
后来,华子毕业,来了上海。
姑娘在老家,生了孩子。
孩子生下来后,她举家追来了这里,开了这么个外卖店,东西好吃,价格实惠。
她带着孩子去找过华子,华子不认。
华子说,她就是想找个接盘侠,就是要找个老实人对付。
她让华子做亲子鉴定去,华子不去。
华子说,打胎钱也给了,这孩子不管是谁的,都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铐上手铐的时候,姑娘冷笑着说:“他这是看上了个上海本地女人,嫌我户口不好了。”
她起了杀心。不仅想杀他,还想杀了他的种。
华子老点这家外卖,她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个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百草枯。
百草枯一吃,必死无疑。
她把这药掺杂在鸡肉里腌制,再做成外卖给华子送去,当天夜里,混上奶粉,也把孩子给喂了。
“没有别的,我就是要他死。”姑娘上车之前,回眸冲我们说,那抹笑,灿烂夺目。
“让他知道,孩子,不能不要;外卖,不能乱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