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让中国人对摩登的认识重新回到了原点
那时候无论鲁迅还是胡适,都不见戴过这样的怪东西。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由此看出,那时中国人的目光还是很追随世界的摩登呢。
1937年,中国的隐形眼镜
在研究抗日战争史料的时候,有些时候边角处不起眼的内容却让人大吃一惊。
比如,1937年7月,正是全面抗战爆发之时,可以想象,当时的新闻关注焦点必然聚焦在卢沟桥畔。
1937年7月号的《良友》杂志便是如此。
▲ 一辑《卢沟桥事件》成了这一期最重要的部分
有时候,恍惚间会觉得历史的精妙往往藏在人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以这张专辑的首页题图而言,最让我注目的,既不是卢沟桥上的狮子或沙袋工事,也不是二十九军守桥战士斜背的大刀,而是《保卫卢沟桥之我二十九军战士》一图的作者署名。
▲ 摄影者“小方”,便是我国著名战地记者方大曾
这个署名让人震动,是因为这组图片发表的时候,小方还活着。
方大曾,北平人,《大公报》战地特派员,1937年9月在保定战役中失踪,仅给家人留下了837张战地摄影底片(后被家人无偿捐给国家)。人们普遍认为,他是牺牲在了保定失守后的混战之中。2000年,冯雪松等人拍摄了纪录片《寻找方大曾》,成了对这位“中国卡帕”最后的敬意。
一个署名,已经让我们感到了战争带来的残酷气息。
然而,或许因为战争来得匆忙,这一期期刊上还是刊载了大量与战事无关的内容。有些读来令人宛若穿越。
比如这一则广告,最初令老萨一愣——难道是海南岛的某位老大那个时代已经开始向全国卖鹧鸪茶了?
今天的鹧鸪茶是海南一种旅游纪念品。
▲ 今天要是到三亚旅游,不时可以在小摊上看到这样的一串串铃铛状物,最初让人不明其属于食物,药物还是工艺品
鹧鸪茶饮来延年益寿,口味甘冽,而且一串只卖五元钱,可说是价廉物美的好饮品,还有几分工艺品的味道。然而,据我所知,它应该和儿科没什么关系。
仔细一看,才明白老萨眼花了,不是鹧鸪茶,而是鹧鸪菜。这种拉丁文叫做Caloglossa leprieurii的玩意儿,《本草纲目》记载:“疗小儿腹中虫积,食之即下。”是专门用于驱除蛔虫的。
▲ 甚至在网上还可以找到这种“宏兴”鹧鸪菜的团购广告,直到今天还在卖
这个包装从八十年前便是如此,一直没有改变。那位戴着眼镜的发明人张思云先生,则是孙中山大总统的“御医”,放他的头像在广告上,足可见中国人当时的广告构思已经超越了十三香的水平。只是从逻辑上说,很难理解张先生给孙大总统当“御医”和制作驱虫药之间的关系——难道孙大总统也需要看儿科?
也有的内容属于社会新闻——同样有穿越感。例如,在世界珍闻录栏目中,可以看到这样的照片。
▲ 纽约地下铁各站安装的冰激淋自动贩卖机
▲ 直到今天,卖冰激淋的自动贩卖机很多依然是这个样子
更重要的是,这种投币式冰激淋机,在十年以前对很多中国人来说还是颇为神秘的存在。而1937年的时候,固然大多数中国人没有机会品尝什么叫“冰激淋”,但已经对这种食品,特别是它那种奇特的销售方式产生了概念。
更让人惊讶的是下面这一张。
▲ 这依稀便是博士伦的广告嘛,怎么会出现在1937年的中国呢?
印象中,我国最早出现关于隐形眼镜的广告,要到八十年代后期。而1937年的中国杂志,竟然也在介绍隐形眼镜,实在出人意料。如果上网去查,会发现第一种可以成规模使用的隐形眼镜出现在1938年,是Mullen & Obring使用PMMA 为材料,制出的全塑胶隐形眼镜。
神奇的是,《良友》居然在1937年用大幅图片介绍隐形眼镜,实在有些超前。它介绍的隐形眼镜和今天的十分相似,但材料是玻璃,所以戴得超过八个小时便需摘下来,否则眼睛吃不消。
▲ 外观几乎一致,但需要用吸盘式橡胶棒顶推到虹膜上固定
而它的价格是“三十六元至五十二元之间”,虽然对于普通老百姓贵了些,但如鲁迅先生这样的知识分子,即便其去世那一年,收入仍有两千七百元之多,买一副戴戴应该也不算奢侈。不过看来那时中国人是将其作为猎奇看的,无论鲁迅还是胡适,都不见戴过这样的怪东西。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由此看出,那时中国人的目光还是很追随世界的摩登呢。
当然,我们明白这不是真的穿越,而正因为如此,才令人慨叹——那场侵华战争可说在某种程度上打断了中国发展的进程,迫使我们对于很多事物的认识回到原点。反正笔者在少年时代是不知道博士伦,也不知道自动贩卖机的。
当和平来临,我们重新起跑的时候,不得不再次从原点开始。
偏偏这种循环还一次又一次,谁也不知道,在历史的创伤中我们究竟失去过多少。
完
那场侵华战争可说在某种程度上打断了中国发展的进程,迫使我们对于很多事物的认识回到原点。
当和平来临,我们重新起跑的时候,不得不再次从原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