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杀害的天使们(二)

被杀害的天使们(二)

李淼

 

大家好,在系列的第二篇里,我将给大家带来两个案子:附属池田小学无差别杀童案,以及 628上海小学生被杀案。

 

 


1963年,宅间守诞生于与大阪府临近的伊丹市,一个地方公务员的家庭里。宅间家的家系,可以追溯到江户时期的萨摩藩(现今九州南部鹿儿岛县附近),代代武士。在明治维新之后,宅间家搬到了关西地区,并且顺理成章地从旧时代的武士,过渡成为了地方政府公务员。

 

由于家中有世代习武的风气,因此宅间家中很多亲戚,都在警察、检察院等等系统中工作。然而,宅间守的家庭却并不富裕。在宅间守的父亲刚刚17岁时,宅间守的祖父便因为急病,在壮年而去世,家道由此中落。因此父亲只得选择退学后,靠着当体力工人来养活全家人。

 

与收入丰厚的中央政府高级公务员不同,地方的低层公务员的待遇其实相当低下,甚至可以看做是地方政府所雇佣的“临时工”。他们大多担任市营公共交通的工作人员、政府部门的安保、清洁工等等。尽管如此,但这毕竟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所以宅间守的父亲还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以及亲戚们的提携,最终成为了一名地方公务员。

 

宅间守诞生的时候,是家中的次子,此时宅间家的状况已经稍稍改善了。然而,长期辛劳所导致的结果,使得宅间守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差。自幼接受了祖父的武士道教育的父亲,在家中也彻底实行了“体罚主义”,对宅间守兄弟两人经常非打即骂。母亲在父亲的压迫下,也逐渐出现了抑郁症的情况,整日闭门不出,甚至躺倒在床铺上全天不起床。

 

也许是遭遇了过多童年时的暴力,宅间守从小学时,便出现了一定的暴力和精神异常倾向:他将抓到的野猫用报纸裹起来,泼上油后活活烧死;在学校里被大孩子欺负后,他会加倍凶狠地找更弱小的同学进行报复;上中学后,对自己喜欢的班上的女孩子,他不但会各种恶作剧去捉弄对方,甚至会通过手淫,将精液留在女孩子的便当盒里。

 

对于惹事不断的儿子宅间守,母亲也曾经多次说过:

 

“当初要是没把你生下来就好了。”

 

在学校中,宅间守反而是个表面上认真的学生,沉默寡言。他在上小学时,偶然看到了自卫队招兵的广告,便立志长大后要加入自卫队。上体育课时,他会一边高唱着军歌,一边拼命地跑圈。而这种行为,使他很快便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异类”。

 

尽管努力,然而宅间守的学习成绩并不好,这也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只有加入自卫队,当上军官,才能成为别人眼中所敬仰的“精英阶层”。在上高中时,他经常对同学们说:“我以后是要去自卫队当大官的,所以你们现在最好对我好点儿。”

 

在当时的同学们看起来,他这无异于威胁的口气,实在令人反感。而对于宅间守来说,他的这种“虚张声势”的话语,更像是他对于那些来自高收入、高学历家庭的同学们的一种“反抗”。

 

宅间守的父亲回忆起自己的儿子,曾经说过他非常倔强,对于自己认定的目标便一定要拼命去做。然而,在努力之后反而面对失败的结果时,宅间守却不能勇于承认自己的不足,而是将问题怪罪于其他人或者客观条件。

 


黄一川,1989年诞生于湖南邵阳市绥宁县的一个公务员家庭中,父母都是当地政府工作人员。11岁时,父母因为感情不合而离婚,自此黄一川便跟着母亲一起生活,由母亲来安排他的一切生活起居。在母亲看起来,黄一川的性格非常要强倔强,平时也少言寡语。

 

黄一川自幼便是个上进努力的学生,在绥宁一中的成绩也相当不错。然而,由于绥宁县地处偏僻,教育资源明显落后于较发达地区。升入高三后,很多同学都在家长的安排下,纷纷前往教育资源更好的外地读书,然而在黄一川向母亲提出也想去外地的时候,却遭到了母亲的反对。

 

在高考时,由于发挥失常的缘故,黄一川没能考上自己一直向往的一本院校,而只考上了湖南科技大学的建筑系。进入大学后,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早早出人头地,便在大一时参选了班干部,然而并没有当选。落选失望之余,黄一川认为是自己遭到了班里同学们的针对,于是便选择了用QQ,向班里同学发送威胁性的信息。

 

升入大三后,黄一川开始积极准备考研。在他看来,既然高考失利,那么必须在考研这条路上爆发,考上全国顶尖的院校,自己才会有翻身之日。尽管自己的成绩在班中仅仅是中等,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东南大学的建筑系进行报考。连续两年的考研结果,最终都以落榜结束,这令黄一川遭遇了不小的心理打击。然而,在他看起来,考研落榜的原因并不在自己,而是“因为不认识人,没有后门关系”。

 

2012年,黄一川以“去大城市找工作”为由,拒绝了母亲提出的为他在地方安排一份离家近的工作,而是只身前往了上海、广州等等城市,频繁地往各大建筑院投递简历。

 


 

由于成绩不佳,宅间守并没有升入普通高中就读,而是进入了一所工业高校(相当于我国的职业高中)。在就读到高二时,他因为与同学发生口角后殴打了对方,于是被学校停学。就这样,他干脆从学校退学,开始了打零工的生活。在他年满18岁的1981年,他便志愿参加了航空自卫队,想要成为一名战斗机驾驶员。

 

然而,由于学历太低,宅间守并没能被选中参加驾驶员的培训,而是被任命为航空基地的一名维修工。因为目标与实际的落差,使宅间守对于自己的工作并不满意,劳动态度也很成问题,在自卫队中的评价很低。1983年1月,他因为容留一名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少女在宿舍中留宿,并且向对方提出了性要求,被航空自卫队宣布开除。

 

离开自卫队,对于宅间守来说几乎相当于梦想的破灭。于是在心灰意冷的这段时间里,他开始四处寻找工作,但是却无法在任何一个职位上安心工作。在短短的2年时间里,他曾经从事过卡车司机、加油站加油工、搬家工、便利店店员等等,多达18份工作,但是每份工作的持续时间,也大多是仅仅维持几周,之后就辞职离开。

 

谈到他辞职的原因,大多数都是因为“与同事相处不好”,“上司不够尊重人”,“客人的态度很差”等等。总之,这似乎与宅间守一贯的处世态度相关:出现问题后,眼中看到的都是别人的问题。

 

1984年10月,在他担任公寓管理员的时候,他以“收房租”为名,强行进入了一名女性的公寓,并且对该女性实施了强奸。1984年12月,在案件审理过程中,他提出自己的精神上出现了问题,使他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于是法庭安排了精神司法鉴定,并要求他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1985年1月,尚在精神病院中接受观察的宅间守,从5层病房的窗口跳楼,摔断了一条腿。3月,宅间守被诊断为具有相当的精神分裂症倾向。

 

1985年5月,鉴于宅间守系限制行为能力责任人,且为初犯,法庭判处他三年有期徒刑。

 

1989年年初,宅间守出狱。由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父母只得暂时收留了宅间守。然而在监狱期间,宅间守并没有得到任何的悔改,而是将自己在求学、工作中的失败,全部归罪于父母和社会。在家中,他开始对已经初老的父母拳打脚踢,甚至扬言要找黑社会到家里,杀掉自己的父母。

 

与宅间守相对的是年长他两岁的哥哥。尽管与宅间守生长于完全相同的环境里,但当时29岁的哥哥已经顺利地在社会上立足,成为了一家家电行业大企业的正式职员,搬离了父母家,甚至购买了一辆BMW轿车。

 

对此,宅间守表现得相当气恼。在哥哥开着车回到父母家探望父母时,宅间守却拎着一根铁管,来到了哥哥的新车边上,大喊着“你区区一个小职员,开什么外国车!”用铁管将车窗玻璃全部打碎。

 

由于惹出的麻烦不断,父母和哥哥只得求助于警方和医院。就这样,在出狱后的几年时间里,宅间守反而成为了警察局羁押室的常客。在这段时间里,宅间守也接受过几次精神病院的检查,医生通过宅间守的行为表现,提出宅间守有着相当程度的躁狂抑郁症的症状。然而,对于进一步接受药物治疗的提议,宅间守坚决予以了拒绝。

 

1990年6月,宅间守谎称自己是一名医生,与一名比自己大18岁的45岁女性结婚。然而婚后仅仅过了三个月,宅间守的身份便暴露了,于是只得离婚。

 

1990年10月,宅间守在同学会时,遇到了自己小学时老师。在对老师吐露了心中的苦恼后,深深被他感动的老师决定与他结婚。这位老师比宅间守年长19岁。然而,这段婚姻由于宅间守的暴力倾向,也在4年后迎来了离婚的结果。

 

1993年,年满30岁的宅间守与父亲进行了一次长谈。为了帮助宅间守自立,父亲向工作的政府机关提出自己提前退职,不要退职金,而是让自己的儿子来接替自己的工作。就这样,在父亲的一片苦心之下,宅间守摇身一变,成为了伊丹市的一名地方公务员。


黄一川自2012年毕业后,三年时间之中一直没有回家。母亲通过短信向他问候时,他也总是含糊其辞地说自己在公司里找到了工作,找机会继续考研进修。对于母亲提出的,向他汇一些生活费的提议,黄一川也总是回绝掉。

 

2015年11月,黄一川在时隔大学毕业三年多后,第一次回到了家中。根据他母亲的回忆,黄一川此时的精神状态往往是郁郁寡欢的。从这时起,黄一川开始频繁地离家,隔一段时间后再回到家中。当母亲问起来他的去向时,他总是说去大城市里工作。然而,从他如此频繁的往返日程里,我们也可以了解到他的工作并不顺利,无法在一家公司里长期工作,而是不停地更换工作甚至是职业。

 

每次返家,黄一川也几乎把自己和家人隔绝开。母亲偶尔会从他的房间中,听到他独自一人在屋里大吼大叫。

 

从2018年开始,黄一川的经济状况开始出现了明显的问题。从他留下的诸多信息中,我们可以发现他从2018年春节之后起,便开始来往于上海、广州、珠海等地,其间也通过小额贷款借过两笔钱。春节前后,在外漂泊的黄一川向母亲提出交了女朋友,在徐家汇买了房子,需要装修。于是生活本不宽裕的母亲,便先后总共给他汇出了2万余元。

 

当然,在事后我们才会得知,黄一川一无女友,二无房产。他说提出的买房,其实仅仅是他在生活费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向母亲编造的谎言。

 


尽管身份上成为了“地方公务员”,但宅间守的工作却并不风光。他做过政府大楼的垃圾整理工,小学的警卫,也干过市营巴士的巴士司机。在担任巴士司机期间,他对一名女乘客抱怨,她身上的香水味太呛了,结果导致了与该乘客发生了严重的口角,之后被停职处理。1999年1月,他在市属小学中担任工作人员。由于工作中的摩擦,他萌生了想要对老师们进行报复的想法,便向四名老师的茶杯中放入了大量的安眠药,但是被及时发现。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宅间守被政府正式解雇,父亲希望他自力更生的期望付诸东流。

 

1999年3月,宅间守的哥哥在家中割脉自杀。

 

从1999年2月起,宅间守再次进入了不断打零工、不断更换工作的循环之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宅间守所面临的精神和社会压力也与日俱增,行为也愈发怪异。2000年10月,他在大阪市内开出租车期间,由于与一家饭店的门童发生了争执,便对对方挥拳相向,导致了他被出租车公司辞退。2000年11月,他找到了一份开卡车的工作。然而半个月后,因为在路口等红灯时,他声称旁边车的女性“白了自己一眼”,于是便把车横在对方前面,对该女性吐痰后,将对方车的挡风玻璃砸烂。

 

就在这样荒唐而毫无前景的生活中,宅间守逐渐诞生了“报复社会”的念头。

 

2001年6月7日晚22时,宅间守从电话本上,查到了离自己住处最近的大阪教育大学附属池田小学的电话。通过车上的导航软件,他定好了第二天前往该小学的路线。

 

2001年6月8日上午9时,宅间守从池田市的一家工具店中,购买了两把刃长22cm的菜刀。

 

当天10点12分,他把车停在了池田小学的东门外。由于正门已经上锁,所以他绕到了并未上锁的机动车入口,怀揣菜刀潜入了校园。

 

在操场上,他与副校长擦肩而过。在被副校长询问时,他假称自己是学生家长,蒙混过关。

 

上午10点22分,宅间守进入了教学楼。当天二年级的学生恰巧在上体育课,教室中只有几名临休见习的学生。他走入第一间教室,掏出怀中的菜刀,砍向了教师中五名无辜的女生。之后,他从阳台翻入了隔壁的教室,却发现该教室空无一人。

 

此时,第一间教室中幸存的孩子,已经跑到了其他教室求救。在走廊另一端的教室中,几名二年级男生吓得躲在教室前门后,大气也不敢出。宅间守从教室门上方的玻璃里,发现了躲在门后的这几名孩子,于是便从后门闯入教室,对着男生们也挥舞起了屠刀。

 

顷刻间,学校的楼道便化身为地狱一般的光景。

 

恰好在现场附近的两名女教师,勇敢地将其他孩子们拦在身后,却被宅间守一刀捅在胸口。女老师死死拽住扑向孩子们的宅间守,竭尽全力喊道:“快跑!跑到操场去!”

 

之后闻讯赶来的校长和男老师们一拥而上,将宅间守死死地压在了身下。在倒下的一刻,宅间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小声地念叨着:

 

“好累啊。”

 

短短的五分钟里,宅间守造成了8名儿童死亡,其中一年级学生1名,二年级学生7名。同时,还有13名学生和2名教师负了轻重伤。总计死伤人数达到了23名。

 

 

森胁绫乃

 

 

山下玲奈

 

 

本乡优希

 

在事件中不幸遇害的孩子们。

 


2018年6月7日,黄一川最后一次来到上海,入住了浦东新区东明路的一家廉价旅馆,开始投递简历找工作。然而几周下来,他还是一无所获。

 

2018年6月28日上午11时31分,黄一川携带早已购置好的菜刀,来到了住处10公里外的浦北路的世界外国语小学门口。这一天,是该小学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上课,六年级的学生举办了毕业典礼。中午时分,学校放学。由于学校门口有保安巡逻,因此黄一川并没有在校门口动手,而是开始尾随几名步行回家的孩子。

 

在离开校门130米后,黄一川掏出了准备好的刀具,砍向了身边的两名小学生。之后,他扑向了另一名小学生,和一位接到孩子准备回家的母亲,将刀砍向了他们。

 

正在路边巡逻的四名城管队员,以及周围群众迅速围拢上来。黄一川在行凶之后,却也并不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受害者们。人们上前,迅速制服了黄一川,夺去凶器后将他按倒在地,并拿来了绳子将他捆住。在人们气愤地质问他,为何要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时,黄一川只是简单地说了句:

 

“因为心里不平衡。”

 

警方在接到通报后,立即赶到了现场,将黄一川逮捕。

 

黄一川的行凶造成了两名儿童伤势过重死亡,一名学生家长和一名小学生受伤。

 

2018年6月29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对黄一川依法正式进行逮捕。

 


事件之后,宅间守被警察以杀人现行犯当场予以逮捕。

 

 

被捕后,宅间守曾多次对警方提出自己患有精神病,并且提出自己在行凶当天,由于病情恶化的缘故,曾吃下了十份精神安定剂,由此产生了幻觉。

 

而警方通过对他家的强制搜查,确实发现了大量的精神类药物的处方,以及200片以上的精神药剂。然而,根据警方详细比对处方的开具时间,以及宅间守的药物购入时间等等,发现这些药物均系事件发生前一周之内购买,并且宅间守声称自己所服用的数量,与残留的药物量无法对应上。

 

同时,根据其自身声称的服药情况,警方对被捕后的宅间守安排了尿检和血检。在尿液和血液中,警方都没有发现相应的药物残留。在这些证据面前,宅间守只得承认自己在行凶时并未服药。

 

另一方面,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学生家长们,也纷纷来到了大阪府的检察院和警察署,要求严惩凶手。负责此案公诉的大阪府检察官早川幸延,在6月10日夜间,来到了等候在地方检察院门外的学生家属面前,含着眼泪对他们说:

 

“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一定要判他死刑。”

 

 

检察官早川幸延,17年后的今天已经升任宫崎县检察长

 


对宅间守的公审,于2001年12月27日开始。

 

在公审开始后,宅间守曾多次声称自己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无法分清幻觉和真实,因此不应当作为完全行为责任人受审。法庭根据他的证词,先后安排了两次精神鉴定,然而这两次的精神鉴定结果都显示,宅间守具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障碍和妄想型人格障碍症状,但是不具备确诊精神分裂症的条件,因此不适用于“减免行为责任能力”。

 

同时,根据宅间守在羁押期间,面对警察的审讯时曾多次用谎言狡辩自己的行为,法庭认定宅间守对于自己所犯罪行,其实具有完全清晰的认识,只是想通过谎言来逃避罪责。

 

然而,宅间守的“表演”,其实才刚刚开始。

 

在法庭上,当检察官早川幸延问到:“被告目前是否对所犯罪行进行悔过?”宅间守却说:

 

“我没什么可悔过的,只是为自己被抓感到后悔。”

 

当检方提出他杀害了8名无辜的小学生时,宅间守却狡辩到:“每天因为交通事故还会死好几十人呢,我这个事儿跟交通事故没两样。”

 

面对旁听席的学生家长不断对他发出的指责,他反而回过头对家长们说:

 

“你们这八个孩子的命加在一起,才换了我一条命,值了。我自己都认了死刑了,你们应该感谢我!”

 

检察官问及宅间守的犯罪动机时,他的回答是:

 

“反正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我宁愿把这个秘密带到绞刑架上去,让你们琢磨一辈子。”

 

2003年8月28日,在最终宣判结果之前,法官问宅间守还有什么想说的,于是他做了最后的一段发言:

 

“我这辈子,过的都不怎么痛快。家里又穷,还没地位,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当初如果要是去幼儿园就好了,说不定能杀更多的小崽子。这样也不错,有这么多孩子给我垫背。赶快给我判死刑吧。”

 

他这样畜生不如的发言,立即让旁听席上的民众们怒不可遏,很多人都想要冲上前去揍他。为了维护法庭秩序,法官命令法警将其带离了法庭,关入了视频审讯室中。

 

在被告不在庭上的情况下,法官宣布了本案的最终宣判结果:

 

“死刑。”

 

此时,在旁听席上,对宅间守爆发出了“去死吧!”的呼声。


被关入看守所,等待死刑执行的宅间守,其实内心并不平静。他多次向法庭提出,判处死刑之后却不执行,给他自己带来了严重的精神痛苦。2003年12月,他甚至以“等待死刑执行是一种折磨”的原因,想要对司法机关提起国家赔偿诉讼。

 

而宅间守在法庭上的疯狂表现,其实意图也在于尽早为自己争取死刑。因为在狱中被长期关押后再执行死刑,他认为是更加痛苦的。

 

在关押期间,一名基督教女性信徒开始与宅间守进行通信。2004年4月,这名女信徒与宅间守登记结婚。在日本的在押死囚之中,登记结婚虽然不是个例,但与这样一名杀害儿童的恶魔结婚,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2004年9月14日8点16分,在关押了约1年之后,宅间守在大阪看守所内被执行绞刑。从被关押之日起,直到死刑执行,宅间守从未对杀害儿童表露出任何的悔意,也从未向受害儿童的家人表达过歉意。

 

尽管遭受了颇多的非议,但与宅间守在狱中结婚的那位女性,在死刑执行后还是出面,对媒体说明了真相: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与宅间守的接触,逐渐感化这名杀人狂魔,让他在死前对自己所犯罪行做出谢罪。然而,这一愿望并没有达成。


2006年,在池田小学的惨案发生5年之后,池田小学在六年级学生的毕业典礼上,为在此事件中不幸遇难的学生们,授予了《小学毕业证书》,作为对他们的怀念。

 

 

而对事件负有管理责任的日本文部科学省(相当于我国的教育部),也对8名遇难儿童的家属,发放了总额4亿日元(约2400万人民币)的赔偿金。

 

由此事件开始,日本的中小学校、幼儿园、托儿所等设施,都列入了警察日常巡逻的范围之内。同时,所有的教育设施都开始明令禁止除学生和教职员工以外,任何人等进入校园。为了防止儿童在上下学路上遭遇危险,大部分地区都开始自发地组织起来,在上学和放学时间段,由志愿者组成巡逻队伍,护送儿童上下学。

 

 

在此案中,被告宅间守呈现出了一定的精神问题,并由此导致了犯罪。尽管在本案的审理中,宅间守并未被认定为受到精神问题的限定行为能力责任人,但很多团体组织,仍然对精神病患者可能导致的恶性犯罪,表示出了很高的忧虑。

 

因此,在2003年5月,日本制定了《对于在神志丧失等状态下 进行重大的危害行为的犯罪者 实施医疗及观察等等相关法律》。在本法律中,规定了对于曾经因为精神疾病,而进行过杀人、故意伤害、抢劫、强奸、放火、投毒等等犯罪,但由于精神问题而免于刑事责任的犯罪者,政府要依据本法案,对其进行强制关入精神病院的管制措施。

 

通过这一法律,可以在精神病人早期出现过犯罪行为后,防止其回到社会继续危害安全。


 

在上海世界外国语小学的墙外,市民们自发的悼念活动,依然在进行着。

 


 

在2016年,记者们又再次联系了池田小学事件中,那几名被宅间守砍伤后,侥幸逃过一劫的重伤孩子们。在她们的口中,我们可以再次理解到,从那一天起,孩子们所经历的恐怖和痛苦,究竟给她们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冲击。

 

 

岩藤爱,当天被凶手用菜刀砍伤了肋部。等凶手离开教室后,她与另外一名女孩躲进了教坛下面,两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缩成一团,听着隔壁教室的凶手的声音,觉得时间第一次过得是如此之慢。

 

“在事件之后,我经常一个人发呆。哭也哭不出来,笑也笑不出来,整个人变得对感情非常麻木。已经过去了15年,但我还是时常想起在教坛下,那个瑟瑟发抖的自己。

 

无论何时提到那一天的事情,我还是会很难受,无法向别人说清我自己真实的感受。只有在和其他幸存者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能放开心情。”

 

为了治疗自己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岩藤爱在大学学习了心理学专业。

 

 

 

渡边怜奈,腹部被凶手用菜刀扎穿,身负重伤。在事件中不幸丧生的森胁绫乃,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我和绫乃从幼儿园起,就一起上下学,休息的时间也一直在一起玩。在那天,我看到了倒在身边的绫乃,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想要去抓住她,可是却连伸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能够一起上下学的朋友了。15年了,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她。”

 

“对我来说,在那之后的日子,就好像绫乃一直在我身边一样。如果我难过的话,她也会难过。所以我要更加乐观,把她那份人生也活出来。”

 

在2006年的小学毕业典礼上,渡边怜奈替森胁绫乃领回了毕业证书。

 

2001年秋,大阪的职业足球俱乐部“大阪Gamba”,为了让池田小学的小朋友们能够忘记痛苦的回忆,于是特意组织了足球教室,并且每一场比赛都会免费邀请孩子们去观看。就这样,渡边怜奈开始重新恢复了精神,并对足球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现在的怜奈,在大阪Gamba足球俱乐部,担任球迷俱乐部的联络人。

 

“在最悲伤的时候,我在大家的感染下,找回了自己的笑容。所以我现在,也想成为带给别人笑容的人。”

 

 

村田洋子,后背从左肩到右边肋下,有一道几乎危及生命的刀伤。

 

“被砍中的那一刻,我本来想着赶快逃跑,但是却立刻没了力气。倒在地上,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脉搏在一跳一跳地鼓动着。因为担架不够,我被用门板抬到了医院。到了医院,看到了妈妈,我问她:妈妈,我今天会死吗?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升入大学后,村田洋子选择了儿童福利专业,目前在一家幼儿教育的机构中工作。

 

 

村田洋子的母亲,在这一天留下的日记中写到:

 

“洋子在那天早晨,突然对我说:妈妈,我今天不想上学了,可以让我休息一天吗。但是我还是逼着她去了学校。出事之后,我跑到医院,看到了小小的洋子躺在门板上,小声地问我:妈妈,我会死吗?我觉得无论怎样做,也无法表达我对她的歉意。

 

我所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要保护我的孩子。”

 

 

 

小岛千晶,在事件中被凶手用刀捅在胃部,倒在了血泊中。

 

“那时候对我来说,最害怕的就是放学的路。每到下课后,别的孩子都兴高采烈地跑回家,而我却总是不敢回家,生怕打开门,看到的是父母和弟弟被人杀死的尸体。最难过的是,这件事只能自己深深埋在心里,对谁也不能说,因为没有人会理解我。”

 

“伤好之后我回到学校。到现在都让我记忆深刻的是,负责分发午饭的阿姨,每次都会特意递给我一块糖,或是一个橘子。这样一点一滴小小的关怀,让我开始敢于面对他人,在别人面前露出笑容。”

 

 

 

在每年的6月8日这一天,池田小学都会举行悼念仪式,以怀念在事件中不幸丧生的孩子们,同时也时刻提醒着这个社会,不要轻易地将这起惨剧忘记。

 

而这个活动,也已经逐渐扩展到日本全国,成为了关注儿童安全,防止犯罪和意外事故的一个里程碑。

 


 

希望我们的市民,我们的社会,能够在悼念之余,也能够切实地为在事件中受到伤害、受到刺激的孩子们,以及随时可能暴露在犯罪风险下的孩子们做些什么。

 

鲜花和蜡烛所能够承载的,只是我们的悼念哀思。而还有千千万万的孩子们,在期盼着我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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