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四大方言区的有趣规律

中国四大方言区的有趣规律
2016-11-13  (摘自《都嘟·第1季》 文/马未都)
 
    什么方言区易出作家
 
    中国有四大方言区,常出好作家。从民国到上世纪80年代,都是这个规律。
 
    第一个是北京方言区,最著名的作家是老舍。我们都读过《四世同堂》《骆驼祥子》《茶馆》,完全用北京方言去写。后来,北京方言最有代表性的作家是王朔,一口新京片子。北京方言代表了北京的一种皇家文化。过去北京四九城说话是不一样的,东城和西城的人说话都比较提着;南城的说话都呜哩呜哩,有些连我(本文作者马未都)也听不太懂。我们小时候,某个同学一张嘴就知道他是东城的还是宣武的。
 
    第二个是四川方言区,像巴金、郭沫若都是。四川方言今天也可以读到,一些文艺作品喜欢用四川方言来表现。比如姜文拍的《让子弹飞》就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普通话版,一个是四川话版。你会觉得四川话一下子变得非常有魅力。
 
    第三个是湖南方言区。我们知道的大作家有沈从文、周立波。湖南方言极具魅力,尤其在写优美的景象时。我们读沈从文的《边城》,就能感受到他语言的那种魅力。
 
    第四个是陕西方言区。出了许多作家,比如柳青、路遥、陈忠实、杨争光等。
 
    这四个方言区为什么会出那么多的好作家呢?因为他们的方言用文字表达的时候,既有特色,又能看懂。有人会问:上海话有没有特色?太有特色了!上海人告诉我,他们有一份报纸全是用上海话写的,但是上海人自个儿都看不懂,必须找人用上海话念一遍才能明白。
 
    其他方言区不是不出大作家,依然可以出,但是他会写得很辛苦,他必须抛弃从小熟知的方言,用另外一种语言,即普通话来写作。因此,其他方言区的作家写出名的相对少一些。
 
    今天40岁以下的作家,从小都受普通话教育,基本都是用普通话写作,已经失去了方言的魅力。像《金瓶梅》,语言非常有特色,有人通过研究其中方言的运用,确认是山东人写的。
 
    记得在上海坐出租,我跟司机说右拐,结果司机说“小转弯”,我听成了“向左弯”。我说右拐,他又说小转弯。我说你怎么老跟我拧着呀!后来我才知道,上海人说大转是左拐,小转是右拐。
 
 
    哪些方言有利于经商
 
    中国还有四大方言区出商人。这也是特别有意思的文化现象。
 
    第一个是潮汕方言区,以李嘉诚为代表。第二个是宁波方言区,今天的宁波出了很多商人。
第三个是闽南方言区,历史上有陈嘉庚。第四个就是我们今天熟知的温州方言区。
 
    这四个地区的方言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非常难懂。温州话除了温州人谁也听不懂。有个笑话说,当年在越南战场上,温州人可以随便传话,跟密码一样。再比如,闽南话也很怪异。闽南话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古老语言,有人还说唐朝时闽南话是国语呢。
 
    因此,这四个方言区的商人利用各自的“语言密码”,在经商的时候就非常方便。
今天,我们可以当着别人的面自由交换信息,怎么交换?发短信。而过去的交流系统都是当着人谈价钱。那么,如果你多了这套方言系统,第三方听不懂,就你们俩明白,你就会占便宜。所以说这四个方言区容易出商人。
 
 
    闽南地区出过一个大商人,他叫黄奕柱,活了78岁。他出身贫寒,小时候学了一门手艺——剃头。后来闯南洋,到了印尼,天天给人剃头谋生。后来,他碰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金主,但这个人给他的是道理,不是钱。他说你剃一辈子头,可以谋生,但不能发财,你要想发财,就要去做生意。黄奕柱说我做生意没有本钱啊,他说本钱我可以借你,但你必须表一个决心,你得把这个剃头挑子扔海里去,断了走回头路的念想。
 
    结果,黄奕柱真这么干了。这个人就借给他五块大洋。此后,黄奕柱踏上了商业之路。他是个经商的天才,一战期间经营糖,发了大财。当时印尼的荷兰殖民者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让他交巨额的税,要不然就赶他走。黄奕柱毅然决然卖掉所有财产,带着现金回到了中国。
 
    他带回了多少钱呢?一亿美金。他是福建南安人,回到家乡后,他开始投资,厦门的自来水公司、电话公司都成了他们家的。他在厦门岛上一共有160栋别墅。黄奕柱最重要的别墅在鼓浪屿岛上,1949年后曾改为鼓浪屿国宾馆,接待过很多世界级的领导人,尼克松、邓小平等都去过。
 
    民国时期,中国的银行多如牛毛,但具有发钞权的只有三家。一个是中国银行,一个是交通银行,一个就是黄奕柱他们家的中南银行。你想想,民国政府居然允许黄家的银行发钞!黄奕柱当时在中南银行占股70%,超级大股东呀!这个闽南人当真是富可敌国。
 
    温州也出商人。温州人的发音,连字都写不出来,只能听,也只有温州人自己能听懂,所以,温州很难出作家,但温州商人遍天下,法国最多,据说有五万人。
 
 
 
    娱乐上哪种方言占便宜
 
    什么方言在娱乐上占便宜?大家熟知的首先是什么呢?东北方言。东北方言有一股味儿,叫大糙子味儿。什么叫大糙子?就是老玉米豆粉碎一下。大糙子煮粥,反复地熬,特别香。东北话是什么话呢?是说侉了的山东话。过去山东人闯关东到东北,山东话到东北那儿被东北人改造了。
 
    东北话虽然满嘴大糙子味儿,但它非常有意思,比如“这事老稀奇了”,“这个东西老好了”,“你嘚瑟什么”,这都是东北话里常用的。
 
    方言在传播中,最有力量的前提就是一定要听懂,其次是要有你的个性存在,东北话这两点都具备,所以这些年跟很多人就很熟了。
 
    第二种娱乐方言是什么呢?天津话。天津人天生就哏儿。
 
    北京离天津近,天津过去是北京的门户。我喜欢古董的时候,古董都不让进京,被天津拦住了。我们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初的时候,收藏文物都是奔天津去。一到天津就有意思。最早是坐火车去,后来条件好了,开车去。开车去就得问道儿,北京人方向感很强,干什么都说东南西北。可北京人跑到天津就瞎了。天津那路没一条直的,我每回到天津都问道儿,问问就问熟了,因为有人认得我。上来说,呦,您还收藏家呢,连道儿都找不着啊!我说冒牌的,您就告诉我怎么走吧。每次都是经过人家反复指路,才能找到常去的那个地儿,这事困扰了我很长时间。
 
    天津人特逗,有自嘲精神,他们对生活的态度跟北京人不一样,北京人都是大爷,晃晃悠悠,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天津人不是,天津是码头文化。
 
    我老说天津是一个土洋结合最好的城市,它既有洋房,也有特土的码头文化。有一回去天津,开着车到那儿,警察招手,我心说坏了,警察拦了,不知道啥事。一拦下来,那警察就说:“哎,天津黑吗?”我心说什么?天津什么黑吗?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这警察是要黑我们还是怎么着?我们说不黑啊,天津不黑啊。他说:“不黑开着大灯干嘛?”才明白,我们那车一直开着大灯。
 
    典型的天津话的笑话是这样的,说是一个小苍蝇问老苍蝇:“妈妈,咱为嘛老吃那粑粑呢?”这就是天津话的自嘲精神,它描述一个童话的景象呢,用这样一种调侃的口气。
 
    天津话的这个特征,就衍生出了天津快板。现在好多说相声的演员,尤其北京和天津的,若不会打快板,就不是相声演员。
 
    山东话、唐山话、河南话的魅力
 
    第三种娱乐方言,比较有特点的就是山东。
 
    山东快书的历史也就百十年。山东话非常有特点,我爹是山东人,说一口胶东话,可我死活学不会他那口话。我生在北京,一口京片子。山东人管伙计叫力巴。我说小力巴,你把那个东西踢个稀碎。这就是山东人说话,非常有力量。所以,在过去的相声演员中,模仿山东话的非常多,比如侯宝林先生,他说的很多山东方言,每次都令人喷饭。这就是山东方言的魅力。
 
    再有就是什么呢,唐山话。唐山话大家在电视上没少领略。比如马季先生卖的宇宙牌香烟,然后是赵丽蓉的精彩节目。我觉得赵丽蓉是个大师,她把那个民间文学演绎得非常到位,她说一口地道的唐山话。
 
    再有,我觉得可以媲美的就是河南话。河南话我小时候听到的,印象最深的就是豫剧《朝阳沟》。河南人很有意思,他经常无缘由地发感慨,比如河南人最爱说的一句话就叫“咦——”,他先来这么一个长声,不管他是生气,还是惊讶什么的,他先来这么一个长声,这就是他们语言的一个特点。
 
    南方娱乐方言的局限
 
    南方也有有影响的方言,上海有滑稽剧,广东有粤剧,浙江有越剧,但那都是区域性的,很难在全国造成影响。因为听不懂,确实听不懂。
 
    我最怕听吴语系的,再有就是潮汕跟闽南话,那就干脆听不懂。闽南人管吃饭叫“驾崩”, “驾崩”就是死了,对吧。完全是两个意思。早年去福建那会儿,我还跟人学了两句当地方言,省得人家蒙你去买东西。我学了一个数字,到今天都记得。那时候去买衣服,不管什么都还价,人家只要一说闽南话,我就彻底歇了,我就会说一个“五十”,发音“果杂”。甭管什么东西全还价“五十”。其实想想六十说不来,不会说。
 
    各地方言如果不是在普通话基础上或能够贴近普通话的话,它就没法变成一个全国性的娱乐方言。比如电影《疯狂的石头》,完全用四川话,很有意思,很有喜感。它除了表演有喜感,更多的是那种配音。如果你把《疯狂的石头》改成天津话,也非常有喜感,改成唐山话也非常有喜感,改成东北话也有喜感,那就变成另外一种喜感。你仔细想想,若把它变成英语,还能不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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