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论为什么苏联解体模式在中国行不通?/曾节明
——汉族的民族意识淡薄是受忽视的要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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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雄先生所作《苏联解体的模式为何在中国行不通?》一文,要言不烦地剖析了民族分离式的转型(即苏联解体模式),为什么在中国行不通的原因,并指出了“独运”的黯淡前途。
此文中,王力雄眼光独到,观察深远,体现出思想家的功力。
以王力雄之见,苏联的民族分离模式之所以在中国行不通,因为:
一,苏联是联邦制国体,苏联宪法规定“加盟共和国”有权退出联邦;而中共国是大一统中央集权制国体。
因此,在专制衰败的时候,“加盟共和国”领导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依宪”退出苏联,而中共国的各省、“自治区”则没有这种条件。
二,中、俄主流民族人口比例、及人口所占土地比例迥然不同:俄罗斯族只占前苏联人口的一半,却拥有前苏76%的土地;汉族人口占中国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却只有40%的中国国土。
因此,一旦分家,俄罗斯族是受益者,而汉族却是利益的重大受损者。这是汉族无法接受的。
其实隐藏在这两个因素背后,还有一个深层次的重大因素,这个根深蒂固的因素,使得中国大陆人,无论官民,都普遍强烈反对民族分裂,而倾向于大一统。
这个因素就是:作为中国的主流民族,汉族的民族意识非常淡薄;而俄罗斯族的民族意识则非常完整而强烈。
这是中、俄两国的重大差别,正是这个差别,导致了苏共(布尔什维克)和中共在建国时,选择完全不同的国体——苏共(布)选择了联邦制,而中共选择了大一统中央集权制。
这是为什么?同样是共产党建国,为什么会选择完全不同的国体?这就是两国主流民族传统不同造成的结果:
俄罗斯民族统治少数民族,一直以来都具有联邦制的色彩,给予少数民族较大自治权,迄今俄罗斯联邦内仍有“车臣共和国”、“喀山共和国”、“布里特亚共和国”,此种“国中之国”的国体形式,即使在中国的民国时期,也是不可想象的,更遑论中共国时期。
俄罗斯民族的此种“联邦制”的传统,源自蒙古人的影响:历史上俄罗斯民族曾被蒙古人征服,但蒙古人对俄罗斯的统治,是间接统治,即通过臣服的“莫斯科大公”进行统治,留予俄罗斯人较大的自治权,这与满洲人(即清朝统治者)对汉人的直接统治是完全不同的。
比起满洲人(女真人)对汉人的直接统治,蒙古式“联邦制”色彩的间接统治,不会改变被统治民族的民族性,但本民族也不会被外族同化。
而满洲人(女真人)对汉人的直接奴役,虽能强迫地改变汉人的民族性,也埋下了混同于汉族,最终遭同化亡族的祸根。(害人终害己现象,此种二律背反,大概是贝苏妮所说的“善不仅是美德,也是智慧”缘由罢)
可以说,自满清入关后对汉人强行“薙发易服”、“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强迫满洲化暴政始,就种下了满洲(女真)族彻底亡族的祸根。
俄罗斯人承袭了蒙古人的“联邦色彩”,大概是欣赏此种统治方式既能获得少数民族的土地,又能避免“高贵的”俄罗斯混同于野蛮的突厥、鞑靼民族,“受到劣等民族的污染”。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政权,能够脱离民族性而能维持,任何政权,都必须建立在民族的土壤上;完全脱离本国民族传统去创建新政权,就像在流沙上建楼一样荒唐。这就是太平天国迅速失败的根本原因。
共产党的政权也一样。
由于历史上从未遭受外族的直接统治,俄罗斯民族的民族意识完整而强烈,民族凝聚力很强;俄人对少数民族的统治,又有着联邦制的传统,因此列宁一伙在创建苏联时,不能不迎合俄国人此种民族性,以使共产极权的事业更加顺利。
但中国汉族既没有联邦制的传统,且民族意识也非常淡薄。
虽则周朝带有联邦制的性质,但自秦统一后,大一统愈来愈成主要历史。历史上对少数民族,汉(华夏)族固然没有类满人那种“薙发易服”卑鄙暴政,但决不给予俄式具有“联邦”色彩的名份,而基本上是要求少数民族“归化”汉族、遵从“王化”的诱导政策。
由于倍受北胡的凌辱、侵吞,汉族的民族意识本来是比较强的,孔子早就把“华夷之辨”摆在“群臣之义”之上,他说:“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论语》)”
然满清入关,以多尔衮为代表满洲统治者对汉族坚决实行“薙发易服”极权暴政,为之不惜在屠城的基础上二次大屠杀,屠杀汉人数百万人,妄图以这种消灭汉族民族特征的方式,实现消灭汉族民族意识的目的。
在以屠刀强迫汉人满洲化的基础上,满清大兴文字狱,篡改晚明史、查禁南明史、剪裁儒家理学。.严禁胡、虏、狄、夷、鞑等字眼,闭关锁国限制汉民接触外国人。.以为消灭汉族民族意识的长计。。。
客观上应该承认,满清刻意消灭汉族民族意识的国家战略,收到了很大的效果:到了清末,以曾国藩、李鸿章为代表的儒家士人,无不把满洲殖民统治者当作自己人,无不把满清皇帝的祖宗,当作自己的祖宗,背祖忘宗、屈膝为奴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李鸿章曾痛心疾首地教训身着西装的日本使团说:你们怎么能抛弃自己的祖宗,去穿西方狄夷的服装呀!
日本官员反唇相讥说:我们穿西装是自愿的,可以随时脱下来改穿和服;敢问中堂大人身上的满帽皂靴、顶戴花翎,也是明朝祖宗留下的吗?
说得李鸿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可见,历经满清两百六十多年的愚民统治,汉族的民族意识,已经淡薄到了对骑在自己头上的特权满洲族,浑然“不见外”的地步了(尽管满人对汉人始终是非常“见外”的)。
历经满清的统治,汉族丧失作为民族重要特征的汉服——迄今在“五十六个民族”中,汉族成了唯一一个没有民族服饰的民族,正是满清造成的,而且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民族。
而俄罗斯人的民族服饰、民族意识则保存完好。这是俄罗斯族的民族凝聚力大大强过汉族的重要原因。
中共上台后,继续了满清弱化主体民族汉族民族意识的政策,中共长时期大搞汉族虚无主义,以“阶级矛盾”掩盖民族矛盾,大反“大汉族主义”,却对少数民族的 排汉主义姑息优容,甚至出台种种歧视汉族的“照顾”政策,以出卖汉族利益的方式,换取占有少数民族土地、资源的一党专制利益。
此种专制主义的汉奸民族政策,使得身为汉族无荣誉感可言,导致汉族的民族意识更加淡薄——大批汉人为了获得“照顾”,冒充少数民族而不以为耻。
因此,中共的统治如同雪上加霜,导致汉族的民族意识更弱、凝聚力更差。
如今的汉族,无序无统、一盘散沙、相互嫉恨。.无信仰、无理想、无荣誉、无正气。.幸亏得有老祖宗留下的汉字,否则民族早已消亡。
但汉族民族意识淡薄的另一面,却是国家意识不断膨胀、无比的强烈——即汉不汉族无所谓,重要的是“中国人”和“中国的”,以至于几乎只要和中国境内少数民族沾上边的,就是“中国”的,于是蒙古、朝鲜、越南。.都“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土”。
这就是汉族人大一统观念的根源。宋朝的汉人,肯定不会有契丹、女真的居住地“自古以来是大宋领土”的观念,因为那个时候汉(华夏)族的民族意识很强很完整,是很看重“华夷之辩”的,把狄夷之地与中夏国土混起来反而是耻辱。
因此,“自古以来”的领土观,唯有在汉族民族意识非常弱化的情况下——已无所谓“华夷”之别,才可能形成,只有无所谓“华夷”之分,才会形成“狄夷”自古 以来就是中国的少数民族之类的妄念,才能够形成现今少数民族居住区和某些外国“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土”的观念。
这一观念非常荒唐,因为汉族是中国主流民族、汉文明是中国主体文明,这是客观事实,而非“大汉族主义”的夸张;而诸多少数民族历史上并非中国之民族,甚至是与汉文明截然不同、且与中国主体民族敌对的民族。
只有汉族民族意识非常淡薄的人,才会否认这一点,才会混账地认为有自己民族文字的、成吉思汗的蒙古帝国、契丹的辽国、女真的金国。.都是中国的一部分。因为他们觉得这些少数民族和汉族差不多——不都是咱中国境内的黄种人吗?
因此,汉族不容分离的大一统观念,就是汉族民族意识弱化的必然产物。
可见,当年清朝统治者刻意弱化汉族的民族意识,实际上埋下了满洲本土日后彻底汉化——变为中国东北三省的“祸根”。因为,把满人当作“自己人”的汉人,会理所当然地认定满洲“自古就是中国领土”。
因此,当年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在建国时,必然要迎合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此种“大一统”观念和传统,否则就难以笼络人心,因此,中共自然就要选取大一统集权的国体,而不可能去学习苏联的联邦国体。
贝苏妮网友敏锐地看出了苏联的统治术类蒙古——残暴而粗阔,而中共的统治术类满清——精细而阴毒,这是非常准确的。
中共上台后,经过中共当局近七十年“弱化汉族意识”、“强化国家意识”的教育、宣传、洗脑,今天,中国大陆民众的“大一统”观念更为根深蒂固。中国大陆无论官民,绝大多数都决不可能接受分离——无论是民族分离,还是台独、港独之类的分离。
这就注定了“独”运的黯淡前景。
明白人都知道:共产主义早已不合时宜,邓小平也已经过时,中共政权已维持不了多久了,变天势所必然,但无论怎么变,都成就不了“独运”。中共倒台后,如果 新政权是独裁政权,则必需打民族主义牌以获取“合法性”,当然会弹压分离势力;即便中共之后新政权是宪政民主性质,在传统的巨大惯性下,也不会容许分离, 正如王力雄所指出的:
“未来的中国政客们,倒可能更多地需要高举反分裂之旗,才能赢得占压倒多数的汉人选民。”
有分离人士说:我们不在乎你们汉人的态度,时机一到,我们会以自己的力量独立,把你们汉人统统赶出去!
问题是政治是实力的较量,今天的汉族无论强与衰,对少数民族力量上都据有压倒的优势,而西方大国不可能为了帮助少数民族独立,抛开自己经济利益,去与核大国中国对抗,因此“独运”成功的依凭在哪里呢?
诚然,必然来临的中共倒台很可能引起大的震荡、甚至中国本土内乱,少数民族地区可以乘机独立,但这只是暂时的。王力雄深具远见地指出:
“即使西藏能够利用中国内乱实现独立,但仍然不能逃避毗邻中国的影响。中国不会一直乱下去,只要摆脱动荡局面重新稳定下来,国家分裂给汉人造成的心理创伤 就会伺机反弹,同时领土的缩减使汉人生存空间遭到过分挤压,反而会导致扩张性增强。再衰落的中国相对西藏也是庞然大物,是西藏难以抵挡的。那时的中国不会 放弃重新收回西藏,独立后的西藏也因此不会有安宁日子。”
西藏如此,新疆也不会有大的不同,“港独”就更不用提了。
述及于此,笔者想声明:我并非人为中国大陆人的“大一统”观念就是对的,“分离”就是错的,我只是客观地表述“分离”的现实可能性。
即便中国大陆人的“大一统”观念荒唐透顶,但这就是现实,而政治是现实的事业。贝苏妮网友所期望的“汉独”意识,是不现实的,那是苏格兰的境界。
另我也想提醒:分离并不等于自由民主,分离了可能更自由,也可能更专制。如:波罗的海三国分离后更自由了,白俄罗斯和乌兹别克斯坦则更专制了。
曾节明 于2016.9.2丙申丙申戊子于秋艳纽约上州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