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章
我躺在床上足足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镜子里的那个人憔悴无比,面比黄花。
写意瞧着十分地心惊,骇然道:“娘娘,您这 怎么了?”
我没心思理会她,打发她去太皇太后那里问解毒药剂可 制出来了。
写意前脚出门,我就又吩咐了小福儿去赵王府,给绿篱传了信。
两天后,皇后忽感风寒卧床不起。太医诊断之后,言皇后病虽无大碍,却需静养。皇帝不在宫中,皇后又忽地病倒了,宫中就有点人心惶惶。
关键时刻,还 老同志站了出来。
太皇太后不但果断地全盘接管了宫中事务,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还将皇子齐灏与公主齐葳俱都接入了自己宫中教养。有这样一尊老佛爷镇守,宫中顿时安定下来。皇后遵医嘱开始卧床静养,兴圣宫也随之闭门谢客。
与其同时,我这个张芃芃已 女扮男装,带着贴身侍女写意,由二十余名武功高强亲卫护送着,暗中出了盛都往北而去。
一路上扬鞭纵马,行速极快,不几日便到了宛江边上。早有船在江边等着,待我们这一行人下马登了船,便立刻扬帆向江北岸飞而驶去。
过了宛江,一行人还 日夜兼程,沿泰兴、豫州、小站一线北上,打算经靖阳出关,然后直奔齐晟大军所在地,北漠平宁城。
出靖阳关时已 十月十七,从离开盛都那天算起,我已 在马背上过了八天,别说两腿间早已 磨得血肉模糊,就连小命也都丢了大半了。
中午在一片树林子边上歇完脚后,我就死活也爬不到马背上去了。写意从一旁用身体支撑着我,带着哭音说道:“娘娘,您再歇一会儿吧。”
我甩开了她,用手抓着马鞍继续往上爬,再一次栽倒到地上之后,就听得护送我的亲卫队长轻声说了一句“得罪了,娘娘”,然后用手架住了我腋下,轻轻一托,将我放到了马背上。
我双手握紧了缰绳,坐直身体,转头说道:“麻烦也帮一下我的侍女上马。”
他二话不说,将写意也拎到了马上。
一行人又拍马而去,又往前赶了百十来里路才到了一个小镇。按照往日的习惯,我们即便过城镇也不会住宿的,而这一回,那亲卫队长却策马到了我身边,小声而恭敬地说道:“娘娘,在这里歇一宿再走吧,大伙的身体都快熬不住了,而且出关后换马不便,得叫马匹也歇一歇。”
我眼睛从队伍里扫了一圈,发现他说的这个“大伙”只包括我与写意两人。我迟疑了一下,还 纳谏如流地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我们这些人就宿在了这个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然后睡到半夜,有个黑衣人趁黑摸进了我的房内,一掌劈昏了起身阻拦的写意,然后用被子将我裹了裹,从窗口跃了下去。
守夜警戒的人很快就警觉了,一声唿哨,顿时叫醒了所有的亲卫。黑衣人也不和他们纠缠,挥刀逼开一个挡路的亲卫后,抱着我跃上门外提前备好的骏马,扬长而去。
亲卫们有人去后院牵马,有人飞掠而起,直接在后面追了上来。
我从黑衣人的怀里探出头来,一面用力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蚂蚁手打社区首发一面冲着后面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埃”
黑衣人不耐烦地冲我撩了撩遮面的黑巾,“ 我,杨严。”
我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废话,不 你,我还不叫呢”
说完便又继续卖力演出被歹人劫持的女子的角色。
杨严用一手搂紧了我,低声嘱咐道:“那你小心点啊,别真挠我脸上了。”
我僵了僵,避开他的脸面,只装模作样地捶打着他的胸前肩膀等处。
两条腿的毕竟跑不过四条腿的,又过一会儿,后面追赶人便都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我抓住一切能偷懒的机会,见既然都瞧不到人了,索性停止了挣扎,只嘴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呼救。
杨严终于忍受不住了,举起了掌刀与我商量:“来,咱们配合一下,你尖叫一声,我把你敲昏,省得你没完没了的叫。”
我想了想,放开嗓子尖叫了一声,然后在杨严掌风劈下来之前,猛地截断了声音。
杨严瞥我一眼,“算你识时务。”
借着月光,我翘起头往他身后扒望,问:“他们不会再追上来吧?”
杨严嘿嘿一笑,得意道:“不会,我提前给他们的马匹下了药。”
我这才算放下心来,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在他身前寻了个舒服点地位置依靠,交待道:“我先眯一会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在叫我。”
说完不管不顾地睡死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 在溪水边上,天已经大亮,放眼看去四周都 粗粗细细的树木,像 已经进了山林深处。
杨严正坐在火边上烤着干粮,见我醒了便凑了过来蚂蚁手打社区首发,感慨道:“你对自己也真够狠的,非得要出了靖阳关才叫我出手,若 依我的主意一过宛江就动手,你也能少受几天的罪。”
我不理会他的聒噪,强撑着爬起身来,走到水边洗脸。
杨严又在后面跟了过来,蹲在一边念叨:“我有点想不明白,既然九哥那里也传回信来说齐晟真的遇刺中毒,你干嘛还那么听那老太太的话来北漠,留在盛都等着做太后多好!你这样一走,反而 给那老太太腾出了地,万一她再起点什么幺蛾子,你应变都不及。”
我不以为然,盛都有张放把持着,太皇太后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天去,倒 齐晟这里,才 最为紧要的地方。
我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脸,从贴身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问他:“知道这 什么吗?”
杨严接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又拔下瓶塞嗅了嗅味道,问:“解药?”
我点了点头,“我若不亲自跑一趟,万一有人把解药送到了齐晟手上,怎么办?”
说完,将瓷瓶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口朝下地倒了过来。
“哎!?”杨严急忙伸手堵住了那瓶口,有些惊愕地看着我,认真地问:“你可想好了?”
可想好了吗?
我又认真地想了想,还 坚定地把多半瓶豆粒般大小的解药都倒入了河水中。一粒粒漆黑的药丸瞬时就被水流带出去了老远,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与齐晟之间已经不 你死就 我活了,就别再矫情什么情啊爱的了,又不能当饭吃!
杨严许久都没有说话,好半晌后才幽幽叹道:“张芃芃,你的心真挺狠的。”
我情绪也有些莫名的低沉,怔怔地看着河水,口上应付:“多谢夸奖了。”
杨严被我噎得没话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觉得这会子多愁善感实在要不得,便又用手撑着腰,拖着两条半残的腿,走回到已经火堆旁,取了干粮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杨严叹了口气,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摇头,“你先带着我躲几天,等一等北征大军的反应。若 大军悄悄地往关内收拢,则可以确定齐晟 真不行了,我们就联系张家的人马,由他们护送我进入军中,我来扶着齐晟的灵柩回盛都,到时候就 太皇太后也拿我无法了。可若 军中没有动静,或又 继续北征……”
“那怎么办?”杨严问道。
我笑了,“那就说明齐晟没死成,咱们俩个就真得私奔了。”
杨严这回 真的傻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跳了起来,叫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口里叼着半张面饼,歪着头斜着眼瞄他,问:“有什么问题?”
杨严却 忽地扭捏起来,用手挠着头,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早知道我就多带些银钱出来了,私奔也要钱的,不然哪能跑得远”
听了他这话,我一口面饼全卡在了嗓子眼里,差点没被噎得去见阎君。
杨严忙过来用力替我拍着背,不停地问着:“要水吗?要水吗?这会子没茶水,来点河水怎么样?”
我咳得满脸 泪,挡开了他的手抬头看他,恨恨道:“你怎么就这么记仇呢?你一直女扮男装的吧?”
杨严蹲地上面对面地看了我片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传出去老远,惊飞了山头林梢上的鸟雀。我被吓了一跳,忙扑上去捂他的嘴,低声骂道:“你作死啊?被人发现你就美了”
杨严还 闷声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不在意地推开了我,笑道:“没事,我已经把追兵甩得远了,没人能逮到咱们的。”
他说得信心十足,我听得 将信将疑。杨严此人,一贯的不靠谱。
92章
第二天清晨,天上忽地飘下雪来。杨严大喜,叫道:“这场雪来的好啊,正好将咱们的行踪掩了个干干净净,齐晟的人若 能找到咱们才算神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下来,便问杨严能不能找个住在山间的猎户,也好讨口热汤喝上一喝。
杨严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结果领着我在山中转悠了好几日,愣 没找到一个人毛。
我十分无奈,只好放弃了喝碗热汤的奢望,叫杨严带着我出山。既然已经甩了追兵,就要往靖阳那边走走,也好探听一下北征军的消息。
杨严点了点头,又面容严肃地领我在山里饶了两日,非但没能走出山去,还把路都给走丢了。
我怒了,问他:“你不 说你自小就在山间长大,闭着眼都走不错道么?啊?”
杨严面上有些尴尬,干笑道:“我那不 说泰兴城外的山嘛”
尼玛泰兴离这里足有几千里好不好!这山和那山能一样吗?“
我气的肺疼,狠狠踹了他几脚之后,开始坐在地上喘粗气。
杨严拍打着身上的雪,不忘安慰我:”迷了路也有好处,咱们都不知道自己眼下在哪里,追兵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事实很快就正式杨严非但人不靠谱,话也 要反着听的。
他说了这话的第二天傍晚,追兵就到了。
我当时正坐在树下数着皮囊里的面饼,爬树顶上登高望远的杨严从树杈上跳了下来,神色紧张地蹲在我的面前,小声与我说道:”现在又三件事情得告诉你。“
他说的这般郑重,我便把放在面饼的目光收回来放到他脸上。
”其一,追兵到了。“
我一愣,手里抓的那张面饼就掉下去。
“其二,带队的人像 齐晟。”
“啪”的一声,另一只手的行囊也落到了雪地上。
杨严低头看了看,有些困难地说道:“其三,我打算自己跑。”
我终于从地上蹦了起来,扑向了他,用手掐着他的脖子,骂道:“杨严!你大爷的”
杨严并不挣扎只低声而快速地说道:“齐晟这回带的都 高手,我带着你根本逃不出去,而且他既然没事,那九哥哪里 一定 出了事,我得去救九哥。你松手,他们已经到了山脚,马上就要上来了。”
老子的一条命和他九哥比起就这么微不足道!我心里越发恼怒起来,你既然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不义,要死大家一起死吧!我一咬牙,骑在他身上发疯般撕扯起他的衣袍。我就不信,齐晟看到你给他戴绿帽子,他还能放过你全家!
杨严愣了下,猛地反应过来我的意图,急忙伸手钳住了我的手腕,低声怒道:“你做什么?”
我冷笑一声,强硬地俯下身去咬了他的颈侧。
他身子僵了一僵,却并没有推开我。
“我已经尽力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早就追上来了,我绕了四天的路,可一直甩不掉他们,眼下他们已经把咱们围起来了,我实在 没法子了。”
我缓缓地松开了嘴,抬起身来看他。
他喉结动了动,艰涩地说道:“我 真想带你逃出去,可我们能办到。齐晟肯亲自出来寻你,那就说明他看你不 一般的重,只要你咬死说 被我劫走的,就算被他抓回去也不会性命之忧。可九哥此刻已 生死难料,我得去找他。”
他的手臂猛地扬起,我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变失去了只觉。
再醒过来时已 在帐篷里,我躺在一张低矮的军床上,旁边不远处,矮几上的烛火将齐晟的侧影放大了答照一侧的帐壁上,有些模糊。
齐晟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平静地看向我。
我也瞅着他,琢磨这性命于尊严到底哪个更重要些,然后又很可笑地发现,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都不算 问题,因为我每次的选择都 性命。
我静静地回望着他,面上虽也 一副心如止水的摸样,而实际上肚子里的心肠都快纠结成朵牡丹花了。
我到底 该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感激上苍还叫他好好活着,还 一脸悲苦气愤地指着他怒斥一番,你丫的明明没事却叫我千里迢迢来北漠,你逗我玩呢?
又活着干脆就做滚刀肉。没错,老子就 想要扳倒你,自己好做太后。你爱咋着咋着,反正老子 横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瞪了半天,齐晟先低低地叹了口气,问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话一出,我就明白他 什么都知道了。
既然都这样了,我在装傻充愣除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小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我转回头去,看着那黑乎乎的帐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又听得齐晟继续低声说道:“我曾告诉自己,只要你肯为了我过来,我就再不计较你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从床上坐起身来,抓起枕头想齐晟砸了过去,叫骂道:“齐晟,你怎么有脸说这话!还不计较我之前做过的事情,我呸!不过就 你做初一我来做十五罢了!你明明从头就知道我的打算,你一回不落地睡着我,叫我生下齐灏,叫我去大明宫学习政务,不就 为了培养我的野心嘛?道路都 你给我定好的,用权势迫着我一步步地随着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装什么痴情人?”
齐晟静静得看着我,半响后才涩声说道:“我每一次给你选择的机会,可你从来没有想过你可以选择信任我。”
我怒极而笑,“你又做过什么可以叫我信任的事情?你对我时时算计,处处防备,凭什么叫我掏心掏肺地对你?”
“张芃芃,你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我对你 不 只有算计和防备”齐晟面容愤怒,声音中透着隐隐的颤栗,漆黑幽深的瞳仁在烛火的映照下隐约泛出了微红的光芒。
我的心上似 突然坍塌了一角,一股酸涩之意猛得涌了上来。
齐晟身体做得笔直,用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紧着声线问我:“张芃芃,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心?”
心中那股酸涩渐渐往上涌过来,逼得我的眼眶里一片模糊,我别过头,抿紧了唇不肯开口。
齐晟却 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窗前,用力地扳过我的身体,抓着我的瘦用力摁在我的胸口处,嘎声问道:“你来告诉我,这里面跳动的到底 什么?为什么能前一刻还和我一起在佛前求子,后一刻就转过身去喝别人商量在呢么来杀我?我自己欺骗自己,我告诉自己说 因为之前欠了你, 我叫你心冷了,我得慢慢地把你这颗心再捂热了……我甚至用孩子来留你,可你呢?张芃芃,你都做了什么?”
我盯着他,慢慢答道:“我只 做了能叫自己平安活下去的事情,你与其在这里抱怨我一直不肯信任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一直不肯信任你。”
齐晟许久之后才松开了手,只对我疲惫一笑,转身出了帐篷。
93章
我怔怔地坐倒在床上,却忽觉得寒冷起来,这寒意从心底腾起,从内到外一层层弥漫过来,很快就冻透了我的整个身体,连牙齿都控不住地咯咯作响。
我用毛毯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躺倒在床上,自己提醒自己:“别上当,不过 齐晟演的另一场戏而已,看看就成了,千万别入戏,不然可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天夜里,齐晟再没进这个帐篷。第二天拔营出发的时候,也 一个面生的亲卫过来照管着我,齐晟的视线只随意地从我身上扫过两次,却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一行人沿着山脉往北而走,出山后不久就和另外一队人马汇合了。蚂蚁手打社区首发写意就在那队人马里面,见了我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我看了看她,劝道:“快别哭了,这大冷天的,把脸哭皴了,以后更嫁不出去了。你也叫齐晟给你安排个别的戏,别整天都 哭戏,我看着都烦。”
写意半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笑了笑,用马鞭柄轻轻地拍了拍马屁股,往前而去。
这一队人马像 齐晟的亲卫队,足有百十号人,看起来个个精悍,显然都不 寻常之辈。我彻底放弃了逃走的心思,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队人马一路往北,走了不到两日,就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城池,城墙上高高飘的正 南夏的旗帜。
我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门楼上刻的“平宁”二字,不觉一愣,暗道这就 齐晟被“刺杀”后,南夏大军暂作休整的北漠小城了。
还没走到近前,城门已 大开,有十几骑从城内迎出,簇拥着齐晟进入了城内。写意这时才从后面跟了上来,恭敬说道:“娘娘,进城吧。”
我深吸了口气,随着众人一同打马入城。
平宁城以前就 北漠的一个军事要镇,齐晟打下来后也觉得这地不错,干脆就把它当做了自己的粮草中转站。
齐晟进城后就召集将领们开作战会去了,我则被直接送进了将军府。在野地里混了半个来月之后,终于又过上了有屋有床有锅碗瓢勺有马桶有浴盆的生活……当我泡在热腾腾的大浴桶里,只觉得这样的人生也算圆满了。
虽然吃穿上不如在盛都精细,可也 一日三餐管饱。
虽然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可在住的这个小院里还 可以自由活动的,甚至扒门口往外看看也 被允许的。
可好日子没过两天,我就发现这城内形势貌似突然紧张了起来。倒不 我多敏感,而 院外巡逻的士兵猛地增多了,而且都披上了甲。铠甲这东西,动辄就几十斤沉,只要不 到了必需的时候,没人愿意整天穿着一身这东西溜达来溜达去的。
我叫写意出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却告诉我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支北漠大军,已 把平宁城给围了。
写意有些紧张地问我:“ 不 要打仗?”
瞧瞧她问的多新鲜吧!他齐晟领着好几十万大军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不 要打仗,难道还 来串门子的?
“打!自然得打啊!而且这仗还小不了。”我答道。
这事不用说都知道,此地 南夏北征军的行辕所在,有皇帝在这呢,兵马一定少不了,而北漠人竟然敢来围这个城,也绝对 有备而来。
一场大仗自然不可避免。
许 为了验证我的话,当天下午城外就响起了喊杀声,大得连蹲在屋子都听见了。写意正给我盛稀饭呢,吓得手一哆嗦,一下子把稀饭又倒锅里去了。
我很 无奈地看着她,叹息道:“写意,我一直以为你很大胆呢。蚂蚁手打社区首发你说你双面间谍都敢做的人,怎么说也得 智勇双全啊”
写意尴尬地看着我,一张俏脸 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解释道:“娘娘,奴婢也 身不由己,而且,而且,奴婢对娘娘绝对 忠心一片。”
做皇后做得久了,这样的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其实忠心不忠心地不重要,关键 能替你做事就成!就比如写意,我明知道她真正忠心的只有齐晟,可我现在得指着她办事,所以也只能用她。
我看着她手里的粥碗,与她商量:“咱们能先吃饱了饭,然后再说忠心不忠心的事吗?”
写意抿了抿嘴,开始专心伺候我吃饭。
此后几天,外面一直在打仗。我依旧被关在小院子里闷吃闷睡,写意的脸色却 一天比一天紧张。待等到第六天的时候,我吃完了中饭,抹了抹嘴正打算去床上眯一觉,写意却跟在我屁股后面,紧张兮兮地问道:“外面打得这样激烈,娘娘就一点也不害怕?”
我回过身去看她,奇道:“又不叫你上城墙,你害怕个什么劲呢?再说了,咱们这边 守城,城里面粮草兵马都足,就 守上一年半载的都不成问题的。”
写意急得都快哭了,说道:“娘娘,可城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兵马啊,听说昨日里北城门的瓮城都被攻破了一回, 贺将军带着人将鞑子又杀了出去,这才守住了城门。”
我听得一怔,想昨天下午的时候 听见北面传过来的动静比较大,我当时还以为 北漠中午的伙食比较好,大伙刚吃饱了有劲呢……
写意见我没反应,还以为我不信她的话,又急忙补充道:“ 真的,奴婢听说鞑子攻势猛烈,守城将士伤亡十分惨烈,连辎重营的伙夫都上了城墙了。”
为何守个城都守得这样狼狈?难道北征大军不在平宁城内?那齐晟为什么还要进平宁城?
我正愣愣地想着,院中却 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些人片刻间就到了廊下,就听得有人在门外恭声问道:“皇后娘娘可在房内?”
这话问得可真 没水平啊,齐晟连这个院子都不叫我出,院子里没我,我不在房内还能上房不成?
我看了写意一眼,示意她去给开门。
门外站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士,当头的将领一身铠甲虽穿得整齐,上面却带着刀剑的划痕,有的地方还沾了片片的血迹。他低头冲我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卑职奉皇命前来保护娘娘,为安全计,还请您更换装束。”
说完,后面的亲卫就捧着一摞军服薄甲走上前来,径直交到了写意手上。
我却听着那将领的声音有点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试探地问:“你贵姓?”
他这才有些尴尬地看向我,答道:“卑职李弘,娘娘以前见过的。”
他这一抬脸,我倒 看清楚了,可不 以前见过嘛,这不正 那年在宛江上逼我落水的李侍卫嘛!
我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岂止 见过,咱们都老熟人了!怎么?你这又 要把我往哪里领啊?”
李弘面上呐呐的,想了想干脆身子一矮,单腿跪在了我的身前,“娘娘,那次卑职也 奉命行事,请娘娘谅解。眼下战事激烈, 命卑职前来保护娘娘,万一城破,就由卑职护着娘娘出城,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还请娘娘赶紧换装。”
我冷声问道:“齐晟在哪?”
李弘迟疑了一下,答道:“ 在北城门。”
我听了抬脚就往外走,李弘急忙伸开双臂拦在了我的身前,急声叫道:“娘娘不能去。”
“不能去?”我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踹在了李弘的肩上。趁着众人愣愕间,一把抽出了旁边一个亲卫腰间佩剑,喝问道:“谁敢拦我?”
说完便仗剑往外面闯。院内的亲卫本来挺多,可谁也没料到我会这么硬闯,一时都有些傻了。
李弘忙在后面大喊:“拦下她”
倒 有亲卫伸手想拦,可又不敢碰我,只 虚张着手臂拦在前面。见他们如此情形,我心里有了数,更 毫无顾忌地往前冲,就 有大胆的侍卫想伸手来抓我,我立刻用健比到了自己颈间,威胁道:“你敢碰碰我试试?”
那亲卫吓得立刻收回了手,还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院门,正想撒开脚丫子往外面跑,就听得写意在后面疾呼道:“娘娘,娘娘”
我一下子怒了,转身问道:“怎么,你也想拦我?”
写意正用手臂死死地抱着李弘的腰,秤砣一般坠在他的身后,脸红脖子粗之余还不忘从他腰侧困难地探出头来,大声叫道:“错了,错了,娘娘走反了方向了。”
我老脸一红,忙转了个身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府中守卫的人已 很少,城中更 没有什么闲人,加上我又 穿得男装,所以一路很 顺畅地跑到了北城门。
战事比我预测的要惨烈的多,不停的有伤兵被从城墙上抬了下来,又不断地有人补充了上去。我之前跑得太急,通到城头的马道只刚爬了一半就没力气再迈一步了,只能站在一边用手撑着腰捣气。混乱中,一个将领浑身 血地被两三个士兵从上面架了下来,路过我身边时猛地停了下,惊愕地叫道:“皇后娘娘?”
我仔细地看了看那张涂满血污的脸,这才勉强认出他来,“贺秉则?”
贺秉则一把推开了身旁扶着他的士兵,两步冲到我的面前,急声道:“您怎么来这里了?李弘人呢?他死到哪里去了?”
我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问道:“到底 怎么回事?城内的大军呢?”
贺秉则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说!为什么会这样?齐晟又在玩什么花活?”我怒声问道。
贺秉则无奈答道:“ 暗中分了兵,城内只留了三万的御林军,其余的兵马都由赵王带往了上京支援杨豫将军,不知为何鞑子为何会探到了平宁的虚实,竟弃自己的都城不救,下了死劲来打这里。”
我听得都快傻眼了。我擦!我怎么也想不到齐晟能够大胆到用自己来行这样的险招,竟然把人都派出去抄人家的老窝,只留下三万人马来守自己。
人家北漠为什么不下死劲打这里?你攻破了我的都城,我也要灭了你们的御驾亲征的皇帝,一个皇帝换一个皇帝,不亏啊!换做 我 北漠人,也得往死里打平宁城啊!
我还没缓过劲来,李弘已 带着人在后面追了上来。
贺秉则转身对着李弘怒吼:“ 不 叫你带着人去南门吗?你怎么叫她来了这里?”
李弘答不出话来,也不解释,只上前几步抓住了我的手臂,低声道:“娘娘恕罪,卑职失礼了。”
说完另外一只手往我膝间一抄,蚂蚁手打社区首发竟 不知避讳地一把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大步往回疾走。
我回过神来,急得大声叫道:“你放开我”
李弘置若罔闻。
见他如此,我打算换种方式,于 便放缓了声音,很 好脾气地与他讲道理:“北漠人没围南门吧?所以齐晟才会叫你从南门带我走。可这叫什么?你好歹也 一个当兵的,听说过围城必阙吧?人家留南门为了就 叫咱们逃的啊!出了南门还有多远才能到靖阳关?没两千里也差不多吧?你觉得人家就能放咱们顺当地走?”
李弘步子顿了顿,却说道:“有卑职在,一定能叫娘娘安然回到靖阳。”
对于这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我也无奈了。
94章
李弘抱着我疾步下了马道,转上了城门大街,迎面有一队士兵急匆匆地跑过来,与我们相错而过,像 从别处调过来支援的人。我的目光跟着他们远去,无意间就看到了城楼上的那个身影。
长身而立,英挺笔直,头盔上鲜红的盔缨迎风舞得张狂,黑色的大氅被风卷起,露出其下的一身金甲,在阳光下泛出耀眼的光芒,恍惚间犹若天神一般。
他的视线穿过纷乱的人群落在我的身上,平静而又悠远。
我怔怔地看着他,挪不开视线。
他却冲着我缓缓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淡之又淡的笑容,用口型无声地告诉我:“活下去”
然后便毅然转过了身去。
我深吸了口气,将一直抓在手里的那把剑压到了李弘的脖子上,简洁干脆地说道:“回去”
许 李弘吃定了我不敢下手,理也不理我,还继续走着。
我手上便用上了些力道,在他脖子上压出道血痕出来,“这下面就 大动脉,只要一割破了,神仙也救不了你。回去!别逼我杀人。”
要说李弘也 个识时务的人,听了我这话,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身子只僵了僵,立刻就听话地转回了身往城墙上走。
城墙上,齐晟手扶健柄正一脸淡定地指挥着守城之战,一转头看到我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人顿时就淡定不下去了,脸色铁青地问我:“你怎么又回来了?李弘人呢?”
李弘忙低着头凑上前来,应道:“卑职在”
齐晟一愣,下一个动作就 抬脚去踹李弘。
我用手捂了眼,暗叹这时候还上赶着应声,明摆着就 上赶着找踹了。
齐晟踹完了人,转回身来冷着脸问我:“你走不走?”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走,你这人最 奸诈狡猾,只有留在你身边才 最安全的。”
齐晟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切齿地瞪了我半天,这才转头问还在地上跪着的李弘:“铠甲呢?她的铠甲呢?”
李弘一下子傻眼了,铠甲在小院的时候他就给了写意,后来我仗剑闯出,他只顾着追我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铠甲不铠甲埃
倒 他身边一个亲卫比较机灵一些,见状二话不说就把自己身上的软甲扒了下来,双手奉了过来。
齐晟冷哼一声,接过来直接往我身上套。
都生死攸关的时候了,我也顾不上客气了,一面系着那铠甲的扣带,一面转头向那侍卫说道:“多谢啊,小兄弟。”
那侍卫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我瞥了他一眼,又老实不客气地说道:“哎?头盔也借来试试。”
侍卫愣了一愣,忙又把头盔也摘了下来,手刚递到一半,齐晟就从中途接了过去扣在我的头上,冷着脸交待:“你在后面老实地待着,若 有状况一切听李弘的安排。”
我点头应着,也抬眼看他,郑重交待道:“齐晟,我们都得活下去,就算城破,也要努力地活下去。葳儿和灏儿还在盛都等着我们,就算为了他们,你我也得活下去。”
齐晟正给我系着头盔,闻言动作一僵,片刻后才点头答道:“好”
那头盔有些大,我戴着很不舒服。
为了激励士气,齐晟的龙旗树得老高,不但城上的人看的清楚,就连城下的北漠人也瞧得明白,于 就更加发狠地猛攻此处城墙。
我听得城外的喊杀声都快震了天,难免有些心惊,忍不住低声抱怨道:“齐晟啊齐晟,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才叫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有你这么贼大胆的吗?身边上就留三万人还敢冒充二十万,你真当别人都 傻子呢!还把我也弄进这平宁城里,这下倒好,皇帝皇后都齐全了,这要 城破就得叫人一锅烩了……”
齐晟猛地低下头来,用唇堵住了我下面的话。
他的唇瓣有些干涩,口气倒还算清新,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舌依旧灵活如昔,感觉都还不错,就 下巴上的胡茬子有些扎人……
停!这思路 不 有些跑偏了?
我心里猛然一惊,一把推开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四周,见李弘等侍卫个个面红耳赤地点着头,不觉更 恼羞,低声骂齐晟道:“你有毛病啊?”
齐晟却 闷声笑了,也不理会我,只转头吩咐李弘:“保护好娘娘。”
说完了就不再管我了。
95章
因为齐晟就在这北城门上,所以北漠人也集中了兵力猛攻这个城门,战事一直从下午延续到太阳落山,冬日天短,只不过眨眼工夫,天色就忽地黑了下来,北漠那边也终于鸣金收兵。
我一直由盾牌手护着躲在后面观战,眼看着北漠人潮水一般地退走了,这才长松了口气,从盾牌后走了出来。城墙上早已 一片狼藉,不过守城士兵虽然伤亡惨重,可因为皇帝一直和他们并肩站一起,所以士气倒 很高涨。
贺秉则身上胡乱地裹着一些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又上了城墙,正指挥着士兵借着停战的功夫修补城墙,安排警戒,抢救伤员。
齐晟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便转身往我这边来了,也不说话,拉了我的手就沿着马道下了城头。
瞧他这些举动,我就琢磨着他许 误会了些什么事,犹豫了一下,还 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低声解释道:“齐晟,我想有些事情你可能误会了。”
齐晟脚下不停,只在嘴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本有心和他解释一下自己今天的行为,可刚张嘴说了一个“我”字,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齐晟已 淡淡开口道:“我累了,很累。”他转过头看我,眼神平和而又啤惫,“也饿得很,我们之间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好不好?”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当天夜里,齐晟并没有离开城墙。我随着他把各个城门都巡了一遍,然后就裹了他的大氅躲进了北城楼里。正打算眯觉呢,写意却找了过来,竟然还给我抱了套被褥枕头来。
我差点感动得哭了,一时也顾不上记仇了,连夸了几句写意 个好姑娘,然后便爽利地脱了铠甲钻入了被卷之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往一旁缩了缩,给他腾出些地方来,嘟囔着问:“没状况吧?”
就听得齐晟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手一抄把我揽进了怀里抱紧了,低声说道:“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我实在 困,立刻从谏如流地睡了。
第二天的战事果然更为激烈了,只一个上午过去,北漠人已 发起了三次冲锋。齐晟亲自执了弓箭站在城垛之后,这才压下了北漠人的冲锋。
待过了晌午时分,北漠最后一次冲锋过后,城墙下却突然意外地安静下来 北漠士兵有组织地往后退了下去,然后一辆大车便从北漠军阵后被人缓缓地推上前来。
我听得城下忽地没了动静,心中奇怪,便也从齐晟身后往下扒望,就见那车上树了一个十字木架,上面五花大绑着一人,披头散发,身形纤弱,竟似 个女子。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地揉了揉,指着木架上的那个白衣女子,结巴着问齐晟:“那 江氏?”
齐晟面容平静,连个喜怒都看不出来,只点了点头,“像 。”
江氏怎么会到了战场上?她怎么又会到了北漠人手上了?怎么还落得个这样的境况?我嘴巴几次张合,最后只能叹道:“她……怎么还穿一身白啊?”
齐晟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丝裂缝,扭曲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
城下北漠军阵中又驰出一骑来,在江氏车前绕了个圈,然后那马上的将领便看向齐晟处,用手中马鞭指着江氏,高声问道:“南蛮子皇帝,你可认得这个女子?”
城墙上没人答话。
那将领哈哈一笑,又叫道:“你的皇后千里迢迢来寻你,你若 不敢认,我可就把她赏给部下了啊”
这话一出,别说 守城的将士,就 我都听傻了。
齐晟冷笑一声,朗声回道:“你们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女人过来,竟然就敢说 我的皇后,当真可笑。”
那北漠将领一愣,拍马回到车旁,探过身用手抬了江氏的下巴起来给齐晟看,嘿嘿笑道:“她可 自己说 你的皇后,对你宫中的事情都清楚的很。你可瞧仔细了,千万别因为怕伤脸面就不认结发夫妻了。若她真 你的皇后,我就将她好好送还给你,若她 在撒谎,那我可就把她充作营妓了。”
虽不知道 不 真的 江氏自己假称皇后,但这个北漠人倒 真没按一点好心,蚂蚁手打社区首发不管齐晟怎么回答,这都将 一个极大的羞辱。
齐晟抿唇不语,却 向着身侧的李弘伸出手去。李弘迟疑了一下,将一张强弓递到了他手上。
城下的江氏一直沉默,直到此刻也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只默默地抬头看着齐晟。
齐晟引弓搭箭,瞄准了城下,竟 要当场射杀江氏。
我心中一急,忙伸手按住了齐晟的手,微微摇头道:“这样不行,反而显得咱们心虚,当场射杀一个弱女子,也会有损士气。”
齐晟转头询问地看向我。
我深吸了口气,然后双手一撑城垛奋力往上高高跳起,尽量拔高了声音,扯着嗓子叫骂道:“无耻之徒满嘴胡言!我这个皇后明明就在这里,你竟然还敢找人前来假扮,真不要脸”
说完便摘下了头盔,将束发的带子胡乱一扯,任由满头青丝倾泻而下。就这声音,这头发,这模样,谁要还看不出来我 个女人,那才 眼瞎了呢!
众人的视线都聚集道了我的身上,墙上墙下都 一片静寂。
我琢磨他们这 不信我 个女人呢,还 不信我就 皇后张芃芃?若 不信我 个女人,我就再把外面的软甲脱了站到垛口上去,也叫他们见识一下张氏这曼妙的身材。眼下虽然穿得厚实,不过也绝对 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细。
这样想着,我的手就往铠甲扣带上摸去,谁知刚一动,齐晟就像 窥破了我的心思,手已 覆了上来,顺势将我往怀里一拉,低声怒道:“别胡闹”
城下的北漠将领也有些意外,又拨马往前走了几步,仰脸看了看我,又看向齐晟,问道:“蛮子皇帝,你不会 怕丢面子,找了个侍女来假扮皇后吧?”
齐晟用手揽了我的腰,并不答言。
可我却 最不怵头和人逗嘴皮子的,当下就大声“呸”了一声,叫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瞧瞧本宫到底 不 大夏皇后。我朝谁不知道皇帝独宠本宫一个,仅有两个孩子都 本宫一人生的。你再回头瞧瞧你们手上那个,就那小身板也能三年生出俩个来?也就 你们脑子里塞茅草的北漠鞑子才会信她 皇后!还把个弱女子绑到两军阵前来,哎呦呦,你这脸皮也够厚的,我之前还纳闷你们平宁城的城墙怎么这么厚呢,原来竟 照着你那脸皮建的”
此话一落,城墙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哈哈大笑。
城下北漠将领面上有些变色,不过随即便又镇定了下来,高声反击道:“你这女子嘴尖舌利言行粗鲁,哪里有一国皇后仪态,分明就 假扮的”
我冷笑一声,挣开齐晟的手臂,向城下那人指着身后的守城将士们,朗声说道:“你问问这城墙上的大夏男儿,谁人不知我张氏乃 护国大将军张生的嫡亲孙女,我祖父当年叱咤江北,杀得你们鞑子闻风丧胆。我父 当朝的兵部尚书,我叔父镇守靖阳一十七载,我的叔伯兄弟们个个都 军中好汉,我本就 将门虎女,上阵杀敌都不在话下,为何要学那些小家女子做扭捏之态”
我嗓门子本就高亮,这次又 放开了喊的,顺风一飘顿时传出去老远。余音未落,城墙上已 一片叫好之声。
在这震天的欢呼之中,我斜睨了齐晟一眼,笑着问道:“现在知道了岳家势大的好处了吧?”
齐晟低笑一声,正与说话,面色忽地大变,猛地伸手过来拽我。我全无防备,被他扯着砸向他的怀中,电闪火花之间,一支雕翎箭紧擦着我的肩侧划过。紧接着,就听得一直站在旁侧的李弘失声惊叫道:“ 小心”
我心头一震,不及反应,齐晟已 抱着转过身去,将我全部护在了怀里。越过他的肩头,我眼睁睁地看到第二支雕翎箭带着疾风袭来,重重地射入齐晟的背心……
连环箭!第一箭射我, 为虚,第二箭射齐晟,方为实。
若 第一箭射来的时候齐晟能将我推开,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而不 将我拉入他的怀里,这第二箭他未必躲不开,可他的手在抓到我的手臂时,却 毫不迟疑地将我拉向了他的怀中。
齐晟不能死,绝对不能这个时候死!
我的耳边有一刹那的寂静,下一秒钟却又猛地炸开,各种声音蜂拥而至。贺秉则与李弘等人俱都扑了过来,还有人挺身挡上前去,防备着再有冷箭射来。
李弘惊呼道:“ ”
我用力支撑着齐晟的身体,一把掰断他背上的箭翎插在了自己身前,用冰冷却又镇定的声音说道:“中箭的 皇后,喊皇后娘娘”
众人俱 一愣,贺秉则最先反应过来,忙扯开了嗓子放声高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箭了”
城下的晚了一步,待再喊出“南蛮子皇帝中箭了”的时候,已 被淹没在南夏将士的呼声之中,“鞑子无耻,暗箭伤人,皇后娘娘中箭受伤!杀!杀光了这些鞑子!为皇后娘娘报仇”
城下北漠人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贺秉则带着部众引弓还击,又一轮的守城战开始了。
亲卫们掩护着我与齐晟退进城楼内,随行的太医围上前来,割开了齐晟衣甲处理伤处。我愣愣地坐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齐晟的伤在背上要害之处,只能爬在榻上,可他心志极坚,到了此刻仍 保持着神志清醒,交待道:“我受伤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李弘穿了我的铠甲出去坐镇,一定要再撑得两日,援军定能到了”
李弘重重点头,快速地换上齐晟刚脱下来的铠甲,抱着头盔向齐晟磕了个头,率先转身出去。
齐晟又向其他将领交待了几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淡声问太医:“伤势如何?”
几个太医互看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说吧,朕要实话。”
当中最年长的一个颤声说道:“箭头紧擦着心脉而过,拔箭时会有些凶险,若 能忍过,便无大碍。”
齐晟面容平静,缓声说道:“你们先退下,选个手稳的人来给朕拔箭。”
几个太医小心地退到稍远处。
齐晟又转头看向我:“皇后过来,朕有话要交待你。”
我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他看着我,低声道:“这回你怕 要如愿了。”
我心中一痛,却 咬着牙低声回道:“放心,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齐晟微微一愣,静静地看向我,片刻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若身死,你就叫李弘先假扮着我,只要再撑得住两日,老五的援军就能到了。到时候由他护着你退往靖阳,再召回杨豫等人,紧闭关门以防鞑子反扑。然后秘不发丧,留老五与贺良臣守靖阳,带着杨豫与贺秉则回盛都,扶灏儿登基即位,听清楚了吗?”
我只觉得眼睛干涩无比,只得用力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齐晟声音渐弱,停了停,又说道:“老九必须杀,不然灏儿的位子坐不住,你别心软。”
我点了点头,涩声道:“我知道。”
齐晟又 淡淡一笑,“你下去吧,叫他们来拔箭。”
我却没动地方,只叫了那几个太医过来,蚂蚁手打社区首发然后紧紧地握住了齐晟的手,平静说道:“我在这里陪着你。”
齐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便又释然了,“好。”
太医们备好了止血之物,有人给齐晟嘴里放了参片,那个最年长的太医用手轻轻地握上了留在齐晟背上的断箭,低声道:“ ,卑职这就要替 拔箭了。”
“等一下,”齐晟却忽地说道。他又抬眼看向我,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面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凑过来,我还有句话没告诉你。”
我没多想,伏下身去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就听得他低声说道:“芃芃,我心悦你。”
他的唇轻轻地刷过我的耳朵,我被惊得猛地直起身来,惊愕地看向他。
他却 轻轻一笑,对另一旁的太医说道:“动手吧。”
太医没有应声,手却 猛地将断箭拔出,血流如箭一般窜出,齐晟闷吭一声,身子反射般地随之向上一弹,瞬间僵滞之后便又砸了下来,再无声息。
我的各种感官似 一下子都失去了功能,眼前只余一片血色。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有人在我耳边低声唤道:“娘娘,娘娘, 没事, 撑过去了。”
我的心头一松,眼前却 一片眩黑袭来,昏过去之前我脑中只闪过一个年头:我擦,我真特么没用啊!
96章
这一昏可不要紧,竟 比齐晟醒得还要晚。睁开眼来,发现躺的地方换了,齐晟正趴在一边瞅着我,“醒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急声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齐晟像 趴得不太舒服,皱着眉头变换了一下姿势,待又重新趴好了,这才答道:“老五已经回来了。”
赵王已经回来了?那就 说平宁之围已经解了?我这才算彻底松下心来,哐的一声砸倒在床上,叹道:“太好了”
齐晟低低地笑起来。
我转过头去看他,见他面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头却 不错,便小心地问道:“你拔箭之前可 说过一句话的, 真话吗?”
齐晟看着我,反问:“你说呢?”
我趁热打铁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贴近了他脸边,笑道:“我觉得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估计 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齐晟却 突然恼了,抬手将我推开了,傲娇道:蚂蚁手打社区首发“当时伤口太疼,我忘记当时说什么了。”
我又嬉皮笑脸的凑近了,说道:“我记得啊,你说你爱我的。”
齐晟很不屑地看我,纠正:“我说的 我心悦你。”
“一样,一样,反正意思 一样的。”我一边笑着,一边从床上爬起身来,跨过齐晟往床下迈,“我饿了,得去找点东西吃,你要不要?”
齐晟忽地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转过头来看向我,问:“你呢?”
我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悦你,悦你,我也悦你。”
齐晟却不肯松开手,只静静地打量着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 在应付我, 不 ?你依旧不肯全然信我, 不 ?”
他的目光太过透彻,我没法再继续嬉皮笑脸下去,想了想,答道:“齐晟,你 皇帝,我 皇后,我们以后相互扶持,同舟共济,这样不 很好吗?我已经决定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了,你让我把心留在自己这,叫我可以更理智,做一个更称职的皇后。你已经赢了,干嘛还非得那么计较多?”
齐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堵上了性命才换的你的握手,若 只落一个称职的皇后,我太亏了,你的性命和心我都要。”
我忍不住苦笑,“你现在 这样想,可以后却就不会这样想了,我给了你心就做不好皇后了,就如以前的张氏做不好你的太子妃一样。”
齐晟的手微微一僵,我趁机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人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得齐晟在后面轻声问道:“你一直觉得我对以前的张氏太过无情, 么?”
我一怔,停下了脚步,缓缓转回身去。
“可我若说自己以前曾喜欢过那个张氏,你信吗?”齐晟并没看我,只把视线放在了空处,涩声说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虽娇蛮莽撞,却也率真美貌,都 少男少女,怎会毫不动心?可张家之势太大,已经赏无可赏,若不剪除必成后患,所以张家一日不退,她就一日不能生子。宫廷之中,要女子不育的法子多的 ,可我却不忍心叫她家势败了之后还落得个一生无子,所以只能先远着她,冷着她。可她却不懂,她只知爱我,却从不懂我。慢慢的,那点喜欢也就淡了,没了……”
不知为何,明知道他此刻说的张氏和我毫无关系,可我的心中却 酸涩无比,仿佛一张嘴就能吐出口苦水来。
我用力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还 做皇后吧,借着这次北征将张家的兵权渐渐散了,叫他们做个富家翁,我回去认认真真地给你做皇后。”
说完,也不等齐晟说话,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赵王正在廊檐下蹲着,听到动静站起身来看我,一面跺着脚,一面笑着与我打招呼:“皇嫂,好久不见了。”
我点了点头,走到近前看他,笑道:“你和齐晟倒真 好兄弟,他竟然还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放在你手上,你竟然也没辜负他。你那次说的倒 有几分道理,这真真假假还真不 我能看得透的,惭愧,惭愧,倒 我眼皮子浅了。”
赵王袖着手,十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要不说 个重情的人呢,皇嫂以后总会明白过来的。”
我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问道:“仗打得怎么样了?”
赵王瞪大了眼,故作惊愕地看着我,“皇嫂,你真还不知道呢? 叫臣弟带兵出去就 为了拦截鞑子救援上京的援兵,现在援兵都给咱们灭了,上京没得兵救,估摸着都快被杨豫给打下来了吧?”
我一下子愣了,上京一破,那岂不 代表着北漠已 被灭了?
十二月初,杨豫传来消息,北征军攻破上京,鞑子皇帝、太后、后妃等两千皇室宗贵被俘。
齐晟本有心亲去上京,可无奈天气严寒不便行路,蚂蚁手打社区首发他身上又箭伤未愈,所以便耽搁下了,只传旨命杨豫留下人镇守上京后,亲自押着北漠皇族南下。
平宁城行辕内,我随手翻看着各地送过来的奏报,忍不住叹了口气。
齐晟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一直有些懒洋洋的,正盖着狐裘斜倚在软榻上眯着,闻声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我回头看他,叹道:“这冰天雪地的,尤其 那些娇滴滴的后妃公主们,还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呢!该叫杨豫过了年再来的。”
齐晟却 嗤笑一声,眼也没睁地说道:“我江南的将士都能受得住这寒,这些长在此地的鞑子又怎么会熬不祝放心吧,冻不死几个的。”
我一面摇头暗叹齐晟此人太过心狠,又忍不住问道:“你敢用老五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敢用杨豫呢?他不 有一半的北漠血统呢吗?”
齐晟抬眼看我,答道:“那 因为你不知道他的身世。”
他这样一说,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八卦之心,我估摸着这种隐秘之事就 绿篱也不知道的,我若 知道了,回去一定能震一震她。我走到软榻旁,伸手推着齐晟往里面靠一靠,自己也坐了上去,将脚伸进他的狐裘内暖着,有些兴奋地问道:“说说,说说,到底 怎么回事?”
齐晟笑了笑,冲我勾了勾手指,待我换坐到他那一头,这才与我扒道:“此事极隐秘,杨豫之母徐氏 江北人士,盛元年间鞑子南侵,徐氏流落豫州时曾失身于北漠先锋将崔衍,从那有了杨豫。麦帅与徐氏有旧,怜其遭遇而娶了她,不过却 只挂了个夫妻之名。杨豫长成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曾去上京寻过崔衍。崔衍这才知道徐氏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要说崔衍那人对徐氏倒也有情,见徐氏因自己苦了半生,便要将徐氏母子接回上京。谁知崔家人却死活不愿,因徐氏身份特殊,又与麦帅纠葛太深,这事不知怎地捅到了北漠皇帝那里。当年就 麦帅领军将北漠赶出了靖阳关,皇帝一直记恨,便出面应允崔衍接回徐氏母子,暗中却想着借此引出麦帅……”
我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齐晟微微眯了眯眼,淡淡答道:“后来徐氏死了,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麦帅为救杨豫而身受重伤,差点死在北漠。崔衍这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又见徐氏身死,懊悔自责之下也引剑自尽了。一夜之间,杨豫父母俱丧,养父重伤,这一切都 拜北漠所赐,我为何不敢用他攻北漠?”
我久久无语,好半晌才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
齐晟稍稍一怔,有些意外地瞅了我两眼,复又躺倒在软榻上,眯了眼睛打盹去了。
杨豫日赶夜赶,还 没能赶到年前来平宁城献俘。待他到时已 过了正月十五,出人意料地 他竟然把杨严也跟捆来了,父子俩个一同跪在了齐晟面前请罪。
原来茅厕君以死士刺杀齐晟后,齐晟将计就计假作受伤,领兵驻扎平宁,一面吸引住北漠兵力,一面命赵王暗中将大军从平宁城带出,伏击北漠各地援救上京的兵马,为杨豫扫清外围障碍。
谁知后来杨严却从平宁救走茅厕君,茅厕君脱身后就将平宁城内的兵力部署泄露给了一支北漠军。对方见援救上京已 不及,索性返回身来往死里打平宁,就想着赶在杨豫攻破上京前逮住齐晟。
杨豫请罪道:“都 这逆子冥顽不灵,救走了逆王齐翰,这才泄露了平宁城的虚实,让 身临险境,臣教子不严,请 责罚。”
齐晟笑了笑,说道:“杨将军攻下上京 大功,杨严虽 有错,却也 受人蒙蔽,再说朕这里也 有惊无险。杨将军不必忧心,先下去好生歇上一歇,待回盛都后再论赏罚吧。”
杨豫忙磕头谢恩,一旁的杨严却 愣愣地跪着,没有反应。他比与我上次分手时瘦了许多,神色很 萎顿,一直低垂着视线,直到临走时才哑声说道:“我不知道他会把平宁的兵力告诉鞑子,否则,那日我就不会……去救他。”
他说完,用力地磕了一个头,随着父亲退了下去。
虽然自始至终他从没看过我一眼,我心里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虽一直追随茅厕君,却从没想过追随着他卖国通敌,如果他知道会 这样的结果,那日就不会弃我而去。
齐晟回过头来,若有深意地看着我,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问:“你说我要 不杀杨严,只判他个充军三千里,杨豫会不会很感激我?”
杨豫感激不感激齐晟我想他并不在意,齐晟在意的 我会不会感激他。
我笑了笑,答道:“感激,十分感激,不过毕竟 犯了大错,三千里有点近了,不如再加上两千里吧”
97章
二月里,齐晟宣布北征胜利,带着两千北漠皇族宗室人员与无数的金银珠宝,由平宁返程。因为人多,又不用赶时间,所以路上走得便有些慢,待到达泰兴时,都已 进了三月。在泰兴歇了两日,渡江时我与齐晟上了龙船,由阜平水师军舰护送着渡江。
江上的风还有些凉意,扑到面皮上有些刺人。看着茫茫的江水,我不觉有些出神。那一年,我也曾与齐晟同船渡江过,只不过那次 由阜平去往泰兴,他站在船头,而我藏身舱底。
五年过去,我终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了船头上。
正胡乱想着,就听得李弘在后面出声说道:“江上风大, 请娘娘回舱内。”
我回过头去,上下打量着这位老熟人。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那年也就 他偷偷带着我出了阜平行宫,又领着我在这宛江上转了一圈后,一剑将我逼落了江中。那时倒不知道他会 齐晟心腹,后来更 以亲卫队长的身份随侍齐晟左右。
我一直撩着眼皮打量这位李侍卫,时间久了,他脸上就有了些尴尬之色,低垂了目光,以手按剑往后退了半步,
他这下意识的动作反倒 提醒了我,不管做男人还 做女人,都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肆意恩仇才 。
我上前两步,不急不忙地抽出他腰间的宝剑,看了看那锋利的剑刃,又问他:“李侍卫剑法也 不错的吧?”
李弘抬眼看我,“娘娘……”
我将剑尖抵在了他的胸口,笑着问:“那能不能指教一下,若 只想刺破人的皮肉,却不伤人心脉,这力道该如何掌握?”
李弘苦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我将剑尖又往前递了几分,见那头上冒出血迹来,这才笑着抽回了剑,说道:“哎呦,对不住了,我一时没掌握好力道,李侍卫快点下去找人包扎一下吧。”
李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无语。
我又问:“李侍卫,你应 会水的吧?”
李弘默了下,闷声答道:“小人明白了。”说完,自己转身跳入了江中。
嘿,这倒也 个灵透明白人!
李弘水性果然不差,跟着船游了大半个江面,竟然没被怎么落下,被捞上来的时候,也只不过嘴唇有些发紫,身子也隐隐地有点哆嗦。
我心中那口恶气总算出来些,顿时舒服了不少。齐晟知道了却 哭笑不得,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最后只 无奈笑道:“也好,女人就 该小心眼一点。”
说完了就吩咐写意给李弘送姜水过去。
大军 在三月二十六进的盛都城,整个盛都城都沸腾了,当时的热闹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南夏北漠对峙三百余年,期间你打我我打你,大仗小仗无数,两国都出现过强势之君,都试图一统天下,可却从没人能真正的实现过。
而现在,齐晟做到了。
太皇太后哭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对天而拜,哭道:“列祖列宗保佑,叫我大夏能一统天下,成祖皇帝遗志已达,本宫终于能安心地去见他了。”
拜完了天,老太太又转过身来搂我,“孩子,难为你了,你 个好样的。”
我忙应景地掉了几滴眼泪,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擦着眼角。
齐葳与齐灏姐弟俩半年多没见我,都有些生疏了,站在那里打量了我半天,这才扑进了我怀里 抱着他们两个软软的小身子,我这才真心实意地落了泪。
齐晟一连在前朝忙了好几天,又 祭天又 祭祖,插空还得论功行赏。当然,就 再忙他也没忘了罚有罪之人。
杨严被判了充军五千里,直接发配到漠北打仗去了。
茅厕君先 刺杀皇帝,又 暗通敌军,本该 个死罪,宋太后披头散发地跑到大明宫哭闹了一场,又拿出了先帝留下的不准齐晟伤害手足的遗旨,这才算 保下了茅厕君的一条性命,却 被削了爵位,废为庶人流放岭南。
倒 张家最 省心,无功无过,无赏无罚。不过此次北征军中又涌起不少新贵,各大世家的兵权再次被分散了,张家也毫不例外。
张放专门进宫与我见了一面,商讨了半天,终于决定扳正张家日后的发展方向,务必要坚定地走“纯将”路线,力争将“军中世家”做好做久。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了两个来月才算停了停,朝中政务慢慢走上了正轨,齐晟虽忙碌依旧,可总算能抽空回后宫歇口气。
谁知这个时候后宫里却 突然出了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王昭容去陈淑妃那里串门子,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凉,就叫身边的小宫女回去取披风。不想小宫女跑得急了些,一个不小心就冲撞了正在御花园赏菊的黄贤妃。
王氏这人平日里看着有些木讷,可在这些宫妃里却 最入齐晟眼的,以前侍寝的次数也比别人多些。
黄氏本来就一直瞧她不顺眼呢,一看 她身边的宫女撞到了自己手里,二话不说就叫人上前扇那宫女耳光。
王氏得了信赶过去,不愿意叫黄氏就这样打自己的脸,于 很仗义地挺身而出挡在了那宫女的身前,娇喝一声:“我看谁敢动手”
王氏位份虽然比黄氏低,可她毕竟 一个昭容,黄氏身边的宫女怎么敢打她,如虹的气势一下子就颓了,怯怯地收回了手臂。
黄氏一看这个更怒了,一面感叹着身边人靠不住,一面自己捋起袖子就上去了。
王氏一拦,黄氏的巴掌没落到宫女脸上,却 打到了她的身上。王氏只愣了一愣,便果断地选择了自卫反击。
宫妃们虽然看起来个顶个的高贵娴雅,可她们也 女人。既然 女人,那打起架来都差不多,基本上就像 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踢、打、掐、抓、撕、挠招招不落。
你扇我一耳光,我再还你一巴掌,接着你再打我一巴掌,我紧跟着再抽回去一下……那 演电视用的,不实用的。
被实践检验过的真言 :一把头发在手,要抽要打都有。
黄氏与王氏两个完全不要了宫妃的体面,打得很热闹。四周的宫女们忙上前去拉,王氏宫里的一个宫女不知拉了黄氏那里一把,黄氏双眼一翻,竟然就晕死过去了。
这一下子众人都吓住了。
亏得王氏还真镇定些,忙指挥着宫女们将黄氏架到了最近的陈淑妃那里,然后一面派人去请皇后,一面派人去召太医。
待我被人请过去的时候,云鬓散乱,花容失色的陈氏正在殿外站着,一看我过去立刻就给我跪下了,泣道:“臣妾错了,甘受皇后娘娘责罚。”
我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抬脚迈入了殿内。
98章
宋太医正给昏迷的黄氏诊着脉,神色却 有些慌张,我仔细一看,好嘛,竟然还起了一脑门的汗珠。
我问道:“怎么样?”
宋太医没回话,起身先哆哆嗦嗦地跪下了,这才结巴道:“皇后娘娘,这,这,这……”
我有些纳闷:“到底怎样?有话直说。”
宋太医低垂着头,继续结巴:“还还还请皇皇后娘娘屏退他人。”
我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不过照着他说的做了。待陈淑妃她们退出殿外后,蚂蚁手打社区首发这才听得宋太医紧张地说道:“贤妃娘娘身体无大碍。”
我松了口气,只要别打坏了人就成。
宋太医小心地瞄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她,她,她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当下说道:“好事啊”
宋太医脸上的神色却 十分古怪,偷偷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悄悄伸过来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三个多月。”
都三个多月了?那更好啊,胎儿已经稳固了,也不容易出什么事了。难怪黄氏之前一直闹身子不好呢,原来竟然 有了,现在想来 一直瞒着的。要说这后宫的女人心思真 复杂,连怀个孩子都跟做贼一般瞒着。
不过,我怎么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呢!
宋太医生怕我不识数一般,执着地我面前比划着他的三根手指,强调:“三个多月了,三个……”
我脑子“轰”的一声,顿时明白过来症结所在了。
皇帝回宫两个月不到,皇妃却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这与那“丈夫出征二十载,回家儿子整十八”的传奇倒颇有些相似之处。
关键问题都 ……这到底 谁干的?
我与宋太医大眼对小眼,相望无言。
怎么办?这事要赶在现代社会,大不了一个离婚完事,若 律师请得好了,没准黄氏还能从齐晟这里讨些赡养费过去呢!
可现在特么不 现代啊,按历史书上的说法就 万恶的封建集权的旧社会埃你敢给皇帝戴绿帽子,皇帝能叫你死一户口本外加一通讯录啊!
我思量了半天,还 觉得这事我一个人处理不了,干脆就叫人看住黄氏与王氏、陈氏三个并她们身边的宫女,自己则带着这宋太医直接奔了太皇太后那里。
太皇太后听了这事先 一愣,紧接着脸色就变了。不过姜还 老的辣,她先叫我借着打架这事将黄氏与王氏两个都禁了足,然后这才暗中派心腹审问黄氏身孕之事。
很快黄氏的贴身宫女便招了,奸夫竟然 太医院的一名年轻太医。
黄氏前一阵子就闹身子不好,三天两头地召太医过去诊脉,大伙都没把这当一回事,谁知道她竟然把太医召到床上去了……
我一时都傻了,暗叹黄氏的胆可真不校当然,那位太医的胆子更 大,绿帽子都戴到皇帝头上来了。
这事不能瞒齐晟,我挑了个他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和他说了此事。
我这里做着齐晟会火冒三丈的准备,谁知他听了却只 挑了挑眉头,眼都没离开折子,不在意地说道:“黄氏赐条白绫,王氏与陈氏两个直接送入庙里就 了。”
我听得傻了,惊愕问道:“黄氏怎么样也就算了,可这事与王氏与陈氏两个有什么关系?”
齐晟抬眼看我,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觉得此事中,她们两个能脱了干系?”
我虽一直觉得这事 有些巧,可却也没想着齐晟处理事情这样简单粗暴,一时就有些发愣。
齐晟察觉到了,问我道:“怎么了?”
我笑了笑,掩饰道:“宫中嫔妃本就不多,这一罚倒好,差不多阵亡了一半,明年怎么也得新选些秀女入宫了。”
齐晟只不在意地笑了笑,却没说话。
我迟疑了一下,还 忍不住问道:“黄氏那里能不能不死?”
齐晟有些意外,“你可怜她?”
我摇了摇头,“随口一说,算了,当我没说吧。”
齐晟目光深处地看我良久,淡淡说道:“黄氏也送进庙里吧。”
说完便出了我的兴圣宫,一连几天没有露面。
绿篱知道了这事对我又 劈头盖脸一阵训,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蚂蚁手打社区首发 分明 有意驱除宫中妃嫔,这还不 为了娘娘,娘娘非但不领情,还替那黄氏求情,糊涂!这下 一定误会娘娘对黄氏 有兔死狐悲之意了”
“不 误会, 真有。”我看着绿篱,平静说道:“说到底,其实我与黄氏等人 一样的,要说有差别,无非就 齐晟现在爱我,因为爱,所以宠,也 因为不爱,随意才对黄氏等人绝情。可又有谁替黄氏等人想过,她们也 被名正言顺地抬进这宫中的,又何其无辜?”
绿篱听得惊愕,忍不住叫道:“黄氏不守妇道”
“妇道?”我不由笑了,“齐晟对她们可又履行过夫道?难不成就该她们守一辈子活寡?若 我,怕 也会守不住的。”
绿篱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说道:“我说不过娘娘,不过这事 却没错, 娘娘妇人之仁了。”
我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只笑了笑。
绿篱眼珠转了转,忽地低声问我道:“娘娘可知道江氏的事情?”
我一愣,那日平宁城下,江氏被捆于两军阵前,后来齐晟中箭,我就再顾不上她 生 死了。再后来,我也一直没问。那样的战场,武艺高强的将军尚会阵亡,更别说她那样一个弱女子了。
绿篱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娘娘定然 小瞧江氏了,她可没死,后来又被我们家那位爷给救了。”
我愕然道:“赵王把她救了?”
绿篱点头,不屑地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娘娘可知她 怎么落到鞑子手里的?去年 将她送出了宫,听说给她安排了去处的,若 她肯安稳,倒 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那贱 人却偏不死心,见 御驾亲征,竟然追去了江北,谁知却被鞑子逮住了。她也无耻,为求自保竟然诈称 皇后娘娘,叫鞑子送她去 那里,她能劝说 从北漠退兵。”
我从最初的惊愕,到后面的淡定,最后已 听得津津有味了。
这尼玛都不能算 话本小说了,这都快成传奇小说了。
“江氏也 命大,竟然没死,我们家那位爷回援平宁的时候,在乱军中就把她给救了。”
我听得两眼冒光,就差抓把瓜子来嗑了,想也不想地问道:“我擦!这两人不会又旧情复燃吧?他还能给江氏一个王妃做?”
绿篱一拍大腿,嚣张叫道:“他敢!他要 敢再和江氏牵扯不清,我就抱着他儿子跳井去”
我忙摁下绿篱,劝道:“别冲动,别冲动!有事好好商量,动不动就撒泼上吊的不 好女人”
绿篱眼中闪出一丝狡猾,问我:“娘娘也觉得这样不好?”
我没多想,点头:“不好,不好,还 换个平和点的法子比较好。”
正说着,齐晟却 从外面进来了,看到绿篱在我这,原本就不悦的脸色更 黑了一色。
绿篱眼角一瞄,却 一甩帕子跪在了我的腿边,抱着我的大腿放声大哭道:“娘娘,您可得给奴婢做主,赵王殿下要 复娶江氏,奴婢可 没活路了,谁人都知道那江氏 不肯与人共夫的。蚂蚁手打社区首发奴婢没地方去,还请娘娘收留,奴婢必会知恩图报,忠心伺候娘娘一辈子的。”
“胡闹”齐晟怒声喝断了绿篱的哭求,“他当皇家脸面 什么了?江氏怎能再入皇家,送走,送走”
绿篱转身就向齐晟磕了个头,爽快应道:“奴婢领旨。”
说完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就退下去了。
我抬头怔怔地看向齐晟,问道:“咱们两个 不 都被这丫头利用了?”
齐晟面色一僵,恼羞成怒,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了。
有了齐晟的圣旨,绿篱办事极 利索,回头就派人将江氏送出了盛都。赵王也没什么反应,不悲不喜的,只到城门外送了送江氏,然后便回王府抱儿子去了。
我就觉得,我和齐晟 被那夫妻俩一块给算计了。
又过了没几日,茅厕君也要走了。他的流放地 岭南,远离盛都,自此算 离开了权利中心,又加上通信不便,齐晟总算 能放下点心来了。
岭南贫苦,蚂蚁手打社区首发宋太后光怕儿子吃苦受穷,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钱都贴给了茅厕君,还恨不得把半个皇宫的东西都搬到岭南去。
临走前,茅厕君进宫来给宋太后磕头,竟又顺道来我宫里求见。我本不想见他,可想了想还 叫人把他请进殿内,然后把他送我的那枚金三角还给了他。
茅厕君低头看着那金三角,淡淡地笑了笑,问道:“娘娘 要弃盟了吗?”
我想了想,摇头答道:“这不 觉得岭南路途远,想给你添点路费嘛,好歹也 块金子。”
茅厕君脸色又一刹那的僵滞,他低垂了视线,轻声说道:“平宁之事,我纯 困兽之举,实属无奈。”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你。”
茅厕君抬眼看我,怔怔看我片刻,忽地没头没脑地问我道:“如果当初娶你的那个人 我,事情到现在 不 就全不一样了?”
我一惊,忙说道:“这玩笑可开不得”
茅厕君回过神来,伸手将那枚金三角缓缓地推了回来,低声道:“我既然送出就不会收回,东西 ,誓言也 。”
说完便站起身来,冲着我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做人还 留点余地的好,便又出声叫住了他,说道:“若 遇到了难事,就叫人给我捎个信来。”
茅厕君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走了。
99章
秋去冬来,不知不觉中,大统元年就这样到来了。齐晟立了齐灏为太子,秋天的时候,我又被诊出了喜脉,第二年夏,二皇子齐湘出生。同一年夏,李昭仪因身体不好,自请出宫养病,齐晟准了。
大统三年春,有朝臣奏请齐晟光选秀女以填充宫室,齐晟只以一句“此乃朕的家事,不劳爱卿费心”了结了此事。
我一看全国范围的选美 不成了,便想着再从宫里筛一遍,矮子里还能拔将军呢,更别说这一宫上千个宫女了。
我瞒着齐晟,终辛辛苦苦地从宫女里又跳出十个年轻貌美的出来,又集中到一块儿培训。结果不知怎么却走漏了消息,于 自己这里还没看够呢,齐晟就把这十个美人提去了大名宫女,一转手都赐给了北面回来的功臣们。
不 自己手里的人,送起来真尼玛大方啊!
我气得差点吐血,私底下抱着齐晟的龙袍狠狠地咬了几口,然后又仪态万方地去了大明宫,劝齐晟道:“后宫本就 为了繁衍皇嗣而存在的, 执念了。”
齐晟笑着回我道:“我也觉得宫中孩子还 有点少,咱们两个再加把劲吧。”
于 ,不及三个月,皇后又悲催地怀上了。
写意被齐晟赐婚给了李弘,小福儿成了蚂蚁手打社区首发我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腿脚一如既往地利索。
平淡的日子总 过得飞快,眨眼功夫,三皇子就有了。
我这里不断造人,赵王与绿篱那里也没闲着,像 和我们比赛一般,孩子也 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不过,赵王一直没有再娶正妃。每当提到这事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忍不住有点眼红,总觉得亏了赵王,然后便叫各世家推荐合适的女子。
事情一进行到这的时候,绿篱都会进宫看我,偏偏都赶在齐晟在的时候。她也不说别的,只 抱着我的腿哭诉说想我,心里放不下我,幸好太皇太后有意给赵王纳正妃了,一旦新人入门,她把王府后院事务交接完毕,她就再进宫来伺候我。
齐晟每次都忍不下,第二天就跑一趟太皇太后那里,也不知和老太太说些什么,老太太就会暂时忘了给赵王纳妃的事。
如此几次之后,等太皇太后再提给赵王纳妃的时候,各世家都 已不当一回事了,家里适龄的姑娘也都因各种原因不能嫁了。最后没法子,齐晟也不忍心看着赵王兄弟打光棍,就把王府里仅有的一个孺人扶成了正妃。
赵王府消停了,齐晟总算放心了。
我却很 闹心起来,因为后宫的嫔妃们不知为何都开始迷上了宗教,一个接一个地看破红尘。
齐晟的嫔妃本就极少,就 一年少一个都熬不上几年,大统五年的时候,宫里硕果仅存的一个刘丽妃也要潜心向佛去了。
我去了刘丽妃那里苦劝:“年纪还这样轻,干嘛非这般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这些年过去,宫里的老人就剩下你我了,以前七八天才能轮上一宿的旱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 除了留在我这里就 去你那里了,怎么却要闹着出家了呢?庙里哪有宫里好?整天吃斋念佛的,留下来吧,也当给我做个伴,有我一口肉吃就不叫你吃素”
说着说着,我都忍不住动了感情,红了眼圈。
没想着刘丽妃比我情绪还激动,抱着我的大腿哭求:“娘娘,您就叫臣妾去了吧,臣妾这都给 值了好几年的夜了, 碰都没碰过 啊,臣妾 有苦说不出啊!以前好歹还有别的姐妹值个上半夜,现在就只剩下臣妾一个了啊,整整一夜都得 臣妾盯着埃臣妾年岁渐长,熬一宿好几天缓不过劲来啊!您瞅瞅臣妾这黑眼圈,扑了多厚的粉都遮不住啊”
我一时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刘丽妃说不出话来,蚂蚁手打社区首发好半晌才与她商量道:“要不,我和 商量商量,叫他不召你过去侍寝了?”
刘丽妃却 死活不依,寻死觅活地出家去了。
我瞧这宫里空荡荡地实在不像样子了,只得亲自劝齐晟选秀女,苦口婆心地劝他道:“何必非得这样呢?宫里莺莺燕燕热热闹闹多好,我都不在意这些,你何必非得抓着这些不放呢?”
齐晟只 笑,答我道:“我用人心换人心,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辈子。”
我挺无奈的,“齐晟,你不懂。”
“那你告诉我。”他说。
我张了嘴想说,却又不知道能和他说些什么。我能告诉他说只要他一天 皇帝,他就 我的主宰,当我的性命都握在他的手上的时候,我怎么能不顾生死地去爱他。
他不懂,爱的基础不 宠,不 疼,而 平等。而他 皇帝,我 皇后,我们永远都不会 平等的。
大统十年的时候,太皇太后终于驾鹤西游了。齐晟与这位皇祖母感情极深,很 消沉了一阵子。第二年,更有光明正大的借口不选秀了。
待到大统十三年的时候,我与齐晟早已 老夫老妻,连孩子都生了三男二女,足足有五个了。那一年,齐晟将阖朝的青年才俊都捋了一个遍,挑出一些看着顺眼的,又查了人家祖宗八代,这才将我们的长女玮元公主嫁了出去。
我便与齐晟商量道:“咱不生了,成吗?这都马上就要当外祖母了,我真 没脸生了。”
齐晟认真地考虑了好几个晚上,终于答应了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大统十四年时,皇太子齐灏已年满十六岁了,千挑万选之后纳了太子妃。给他选其他东宫妃嫔的时候,我教导他道:“你若 喜欢,多娶几个姑娘也没关系,可若 不喜欢人家姑娘,那就一个也不要娶,别耽误人家一辈子。”
太子毕竟还年轻,还不太懂美色的妙处,忙点头道:“儿臣心中只喜欢宁儿一个,不用再娶了。”
齐晟却 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第二天就约我去逛翠山的古寺,蚂蚁手打社区首发问我道:“芃芃觉得不幸福?”
在香烟缭绕的佛堂内,我前所未有的诚实,答道:“幸福,很幸福。”
只 ……有时候想起来这样的幸浮背后 几个女子青灯古佛的一辈子,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齐晟问道:“这就 黄氏她们出家的寺庙,她们就在这里,你想见一见吗?”
我愣怔了片刻,最后还 摇了摇头,“不想见。”
齐晟却 笑了,凑近了低声说道:“亏得不想见,你若 想见,我还真没法给你变出几个大活人来。”
我听出这话里有话,怔怔地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轻声道:“芃芃,我怎么忍心叫你受良心煎熬,她们……我都放了,虽不能保证荣华富贵,却也容她们选择自己要过的日子。”
他叹了口气,拉着我转身出了佛堂。回到宫里的时候,他却又高兴起来,回身对我笑道:“眼瞅着就要二十年了,你今年生辰的时候,我送你份惊喜。”
我点了点头,心里头也因白天的事而十分地高兴,当天夜里就投桃报李地服侍了他一回,齐晟不服老,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便又误了早朝。
在我生辰之前,齐晟离宫去江北狩猎,说定要给我打几只白狐来做礼物。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些皮草,不过看他高兴,便也点头应道:“你说的啊,别说空话。”
他点头笑着,上马而走。
100章【完结】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有快马飞驰入宫,说齐晟狩猎时被惊了马,坠马身亡。我身子一僵,全然失去了控制,只心中还留着一丝清明,暗道这果真 特么一份惊喜!
太子早已大了,又帮着齐晟处理朝事多年,咋闻噩耗虽然悲恸却没惊慌,带着兄弟们照章守法地处理了齐晟的后事,然后便登基为帝了。
我也便跟着挪了挪地方,终于成了太后。
守了二十年,我终于能坐上太后那个位子了,可为什么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却只想放声大哭?
偏生又哭不出来,只觉的胸口堵得难受。
我就开解自己,我与齐晟好歹也一起过了二十年,就 养个猫啊狗的,这么长日子也处处感情来了,更何况 个活生生的人,心里难受 自然的,
待缓过这个劲来,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
好歹成太后了,皇帝 自己的亲儿子,上面也没有正经的婆婆,只要不卖国夺权,估计 没人敢管我的。
我就想着,等身体好了就搬出这皇宫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个大园子,把各样的没人养一些,每日里光看着都赏心悦目。
又想着自己现在年纪也不算大,正 徐娘半老的时候,就算 为了避免内分泌不调,也得偷着养几个面首才好。不过这事得隐秘着点,怎么也得给皇帝儿子留个面子。
……
关于未来生活,我想得很多,想得也挺好,只可惜身子却 极不争气,怎么也爬不起来。
玮元公主齐葳已进宫陪我多日,见我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像 没骨头一般躺在床上不肯起身,便干脆叫全了兄弟姐妹,齐齐跪在我床前,苦求道:母后,求您节哀吧,您这个样子,就 父皇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伤心的啊”
齐晟的在天之灵?他有个屁的在天之灵,这都死了两个多月了,早不知道跑哪里投胎去了。
可看着这几个孩子都跪在地上哭求,我也 心疼,说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这就好了,放心吧。”
齐灏 皇帝,心思最多一些,立刻就接道:母后一天不肯延医问药,儿臣们就不起来。”
我没法子,只得向他们妥协了,叫他们给我请了太医来,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太医很快就来了,跪在地上诊了会脉,头上却 滚下豆粒大的汗珠来。
我奇怪了,问道:“难不成还 绝症?”
太医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伏在地上结巴道:不不不 。“
我奇道:“那你抖什么?”
太医又继续结巴道:“太后娘娘这 ……喜脉。”
我怔了一怔,闭目停了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你先推下去吧,这事谁也不要说,皇帝也不行。”
太医重重地磕了个头,退下去。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心中口中都 一片苦涩。齐晟倒 走的干净利索,却 给我留下个遗腹子,这事叫我怎么和儿子女儿们说?
第二天,赵王进宫来探病,看我还歪在床上,对着我挤鼻子弄眼的,笑的不怀好意,说道:“皇嫂这病臣弟知道怎么治。”
我听了就纳闷了,问他:怎么治?
赵王冲着门口拍了拍手,就见门外走进一人来,身形高大,戴着兜帽,看不清容貌。
赵王冲我嘿嘿一笑,说道:这人定能治好皇嫂的病,臣弟先告退了。说完竟绕过门口那人,走了,顺手连殿门都替我关上了。
我听赵王那话里话外的意思, 给我这个新出炉的太后送面首来了?这青天白日的,他也太大胆了吧?也不怕齐晟气的从皇陵里爬出来?
门口男人伸手摘下了兜帽,缓缓抬起头来,露出硬朗深邃的五官。他冲我咧嘴一乐,低声问道:“芃芃,你总算成了太后,可 如愿了?”
我猛地坐起身来,惊愕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又笑着问我:“这可算 个惊喜?”
我愣愣地坐了许久,直到眼前的事物都看得模糊起来,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惊喜,真 惊喜。
他却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我又说道:齐晟,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你一个惊喜,好不好?“
齐晟很 意外地挑了挑眉,问:“什么惊喜”
我也冲他咧嘴笑了笑,答道:“太后……怀孕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