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by 四叶铃兰 (重帖) 完结

来源: 彭小仙 2015-10-24 18:44:45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12143 bytes)

因祸得福

连夜带着田双出了明郡王府,因时间太晚,王府大门已关,只有王爷手令才能进出,惜日二人没有手令却仍执意要出门,守门侍卫见是她,不敢得罪,只有请来管家。
三更半夜,明郡王府管家匆匆赶来,再三劝阻,也不能留下惜日,只得派人去询问王爷。
田双不明白为什么小姐会突然执意要离开,但小姐想做的她田双就一定支持到底。看着四周围着他们的王府侍卫,暗忖今晚就算拼上性命,也要让小姐离开。
没人敢动惜日主仆,众人始终僵持不下,直到一个侍卫匆忙奔过来传话道:“王爷有令,放李公子二人离开。”此人正是明路的近身侍卫之一,也是当日琼县守护惜日的人之一。
众人闻言方才撤离。
那人上前躬身一拜,神态举止极为恭敬,道:“李公子,王爷命小人护送公子回去。公子请——”
惜日无言,漠然转身离去。大门被打开,王府众人都不解为何这个平日里看着平易近人又俊逸出尘的公子今晚为何这般冷漠。
今晚无眠的有三人,第一个自然是明路,第二个自然是惜日,而第三个,却不是田双也不是田勇而是李瑜。
在她回了老宅,挥退了田双和深夜被惊醒的田勇,吹熄了烛火,一人独靠在床边,脑中一片混乱,与三哥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涌入脑海,有笑,也有泪。不知不觉日子过得那般快。
深秋的夜晚太静,静得令人发慌,她起身来到窗边,推开来,不料惊见一人,正斜靠在窗口旁,似已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了……
窗户被推开,他微笑着转头向她看来,目光中有着亲人般的温柔宠溺……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泪来。
自小她与三表哥亲厚。
惜日八岁时与娘亲回苏州省亲,苏州的亲戚长辈们见了她,都说她和三表哥有五、六分相像。自那时开始她第一次见到了一个与她相像的男孩,三表哥。
那时候,三表哥十岁,因为长得阴柔,仍有些雌雄难辩。
当时她还小,但已知道要时时刻刻在人前装模作样,时刻紧记娘亲教诲要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在人前举止得体,进退有礼。
在苏州一住一个月,她时常偷偷去看三表哥带领一群年龄相仿的孩子玩耍,暗暗羡慕这个三表哥即得家人疼爱,又可以自由自在,她也好想和他们在一起玩,却始终不敢。
说也奇怪,不知是不是因为年龄相近,相貌相仿,这个三表哥,自某天发现她,把她从灌木从中拖出来后,就走到哪里都带上她,她就像个小跟班,虽然没什么实际地位,但那却是她童年时期最快乐的一段记忆。
后来,三表哥自十二岁开始便离家跟着师父药王出外游历,惜日之后也曾见过三表哥几次。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忽然来向他辞行,他说和人打赌输了,要离开中原几年,她问打了什么赌,表哥不说,她问要去多久,表哥玩笑似的说:一辈子。她笑,以为表哥骗她。
还记得那晚他走后,田双随后追了出去,整夜未归,足足追了一夜也未曾追上,回来后沮丧了多日,那一刻她才突然开始觉得,表哥可能并不是在开玩笑……
后来,他果然只身去了塞外,虽然每年都能收到他委托别人送来的礼物,但五年来,却一直没有其他音讯。她以为他真的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却没想到,几天前竟在袭郡王府中看见了他。
虽然他们都已长大,变了太多,早已经不再相像了,但她仍只一眼就认出他来,只因他左耳上嵌着的那枚银色弯月……
还记得,那是个夜黑风高无星也无月的夜晚,因为偷师父的宝药他被药王打了出来,怕下大雨无奈只有暂避她家一晚。那晚,他手掌心放着一双饰品颇为骄傲的展示给她看,一个银色月亮,一个银色星星,俱是精致无比,在黑夜中仍能熠熠发光,闪烁夺目。
惜日叹为观止,并好奇地问这些做什么用的?
他无比浪漫且坚定的说:月亮要嵌在自己的左耳,星星要送给他一生最心爱的女人,亲手嵌在她的右耳上。
这句话,当年只有十岁的她听后很是迷糊,不明白为什么表哥不把星星和月亮都送给心爱的女人呢?她问过表哥,表哥回答她,说了你也不懂。既然都是不懂,那就不懂吧。
她傻里傻气的把右耳伸了过去,巴望地说:给她吧。
表哥却脑袋一撇,道:“不给。”
“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妹妹吗?!”她奇怪问道。
他回答:“笨蛋,最疼爱的妹妹和最心爱的女人是不同的!”
“哦。”她似懂非懂,只知道,那漂亮的星星不属于自己。可是她很想据为己有啊。

如今她已懂了表哥那句话的含义。只不知表哥把那颗银色的星星嵌在了谁的右耳?
此时,秋风习习,一个男子长身立在窗外慵懒的靠着墙,一个女子立在窗口,望着男子泪眼婆娑。
虽隔了一扇窗,他却似融在这天地间,气息温和熟悉,一如既往的温暖。
一个忍不住哭泣,一个淡笑等她哭完……
许久……
李瑜从窗口跃进房内,近日来他经常走窗户,房子还有门这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想到此,自己先摇头失笑,又对惜日道:“小日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五年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惜日已停止了哭泣,却依旧无精打采,道:“人总会长大,总会改变的。”
“你不想嫁给明郡王?”
惜日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惜日喃喃,似在重复,亦是在问着自己。为什么?……
“你心中有其他人?”
惜日默不作声。
“是谁?”
继续默不作声。
“龙茗?”
惊讶抬头!表哥怎么会猜是龙茗?表哥也知道她和龙茗相识?
见惜日神态,李瑜忽然一跺脚,“果然是他!”恨恨的咬牙切齿起来,指节被撰得咯咯作响。
惜日不明所以的看向表哥,暗忖龙茗和三表哥难道有什么过节?
李瑜道:“明路有什么不好!”
“这……”惜日被问得一怔,回答:“三哥没什么不好,只是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风流纨绔公子。”
“明路风流吗?”李瑜眉毛挑得都快直立起来了。
“他有七个老婆……?”气氛不太对,小心回答。
“七个老婆算什么,小日子,你也太小心眼了。”
惜日惊疑的看向李瑜,明明刚刚他还尖刻的讽刺明路有七个老婆的,怎么才一会儿就变了?
“表哥,你不会跟龙茗有仇吧?”惜日眯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瑜突然斜眼横了她一眼,惜日一惊,就听表哥咬牙切齿恨恨地说:“仇深似海!”
惜日大惊!细想,苏州上上下下的长辈都活得好好的,离世的也都是寿终正寝,表哥又没有夫人,更别提孩子了,这深仇大恨从哪来的?正在细想,就听表哥追问道:“你为什么喜欢龙茗?”
惜日忙道:“我没说喜欢他啊!”
“那你就是说不喜欢他啦?”三哥闻言眼中立刻染上一抹喜色。
惜日见状保持沉默。
三哥长长出了口气,拍着惜日的肩头劝到:“我觉得郡王明路很不错。这小子深得我心。”
惜日暗忖:这才多一会儿啊,就深得你心了?
“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惜日试探问道。
李瑜上下打量惜日几眼,不屑地冷哼一声,道:“除了你做的面具,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轻易打动我。”
说的也是,这个表哥从小就在金窝银堆里长大,什么都不曾缺过,又因为挂着药王唯一弟子的名号,世间多少人拿着稀世珍宝排着队求他,三表哥虽不像龙茗那样眼高于顶,但也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主,能打动他的,能让他三五不时就来找她的,自然是她作出来的人皮面具,还有他一直最想学却学不到的易容术。惜日曾经猜测,或许是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或许是寻他、追他的女人太多了,所以在五年前他就以不停换面具度日了,这五年没什么面具,想必他过得颇为辛苦。只是,惜日怀疑面具真的有用吗?他左耳的弯月像个标记似的,换再多面具也无济于事吧,但表哥偏偏喜欢如此,明知道那是破绽也故意为之,想不通啊想不通。
李瑜忽然一叹,幽幽道:“明路这人很像我。”
嗯?哪里像了?惜日一脸莫明其妙,忽然想到‘风流’二字。
果然,就听表哥幽幽叹道:“男人风流一世没有人会说他错,但若他痴情了一次,以往的风流便成了大错,无法弥补的大错……”表哥感慨万千的深深一叹,道:“小日子,如果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吧。”
惜日默然,为表哥后面的话自动补上了一句:‘不要像我一样被心爱的人嫌弃。’表哥肯定是有感而发,在说他自己,唉,看来表哥这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情圣也有情伤。
惜日叹道:“表哥,节哀。”
砰……她的脑袋被狠狠一砸,李瑜教训道:“你叫谁节哀!节什么哀!我在说你和明路!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在听!越大越不像个样子。”
是!是!表哥说得对,表哥最有理,表哥最大。惜日小心陪着不是。
唉……李瑜满意地轻轻一叹,又回归了悲伤的情绪,继续幽幽的道:“小日子,你不懂,一个男人可以有许多女人,可以娶很多女人,那是因为他从未遇到过他真正所爱的人。一个男人或许某时某刻会为女人迷茫心动,那却不一定会是爱。但只要爱上了,真正的爱上了,就会不顾一切,不惜一切,小日子,当你有一天也愿为一个人甘愿付出所有,甚至生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惜日无言以对。
许久,天都快亮了,惜日道:“表哥你,不会?你也……”是这样的吧?
“小日子,你终于长大了。”三表哥泪眼汪汪的摸着她的头。
惜日忽觉头顶一阵冰凉,以为天下雨了,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在落泪。
“别装了,你那点药在我面前省了吧。”惜日没好气。这人总来这招。
“浪费。”李瑜不满地说道。
“知道就好。”惜日有翻白眼的冲动。
“我说小日子,你不会就因为这个理由拒绝他吧,你从小在我的耳濡目染之下,对男人的风流不可能没有认知的吧?”李瑜继续劝道。
…… 惜日孤疑地看着他,她真的很怀疑表哥的动机,不料,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盯傻了,就听李瑜忽而自我陶醉地道:“小日子,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晕……惜日眯起了眼睛,一边嘴角上扬,道:“是吗?三哥,你真的敢娶我?”
三表哥见状,一下子就颓然了,刚刚的慷慨激昂比泡沫还泡沫,“嗯……算了,还是便宜明路那小子娶吧。”想起五年前的另一件事,为了自己的幸福考虑,这个女人,长得再美,他也决不能娶。

“表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惜日问。
提起这事,李瑜似乎十分不悦,道:“是有人叫我回来的,说起这事,小日子,袭郡王怎么中了春风十里香?”
这……惜日大略讲了前因后果,李瑜闻言仰天哈哈大笑,得出一结论:索阁活该。惜日十分满意这个结论。
此时,天边已见白色,李瑜要走了,临行前,从惜日哪里挑了四种不同的面具,趁惜日没注意多拿了两个。连句辞行的话都不多说,从窗口跳出去就要走了。
惜日见表哥跳出窗外,忙唤道:“表哥,你这就要走了吗?”
已在窗外的三表哥回身点了点头,“小日子,塞外男儿又高又壮又结实,嘿,但可惜偏偏少了我这般风流倜傥,潇洒俊逸的,所以我一出现在塞外就成了稀有的无价之宝,唉。”自我陶醉数分钟后,又道:“塞外的姑娘,高挑又美貌,哎呀,你三表哥我,真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回去了啊。”
“三哥,保存点体力啊。”惜日对着三表哥渐渐远去的背影喊着。
“小日子,别总拘泥于这一方天地,向远看看,这天大着那。”他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惜日抬头望天,没看见天好大,只看见一个类似蝙蝠一样的人物在各家墙头上串上跳下,唉,三表哥,小双子要是知道你来过,而我没告诉她出来见上你一面,小双子还不知道怎么怪我呢,你到底砸碎了多少女人的芳心啊。为什么你的风流小双子就能接受,而明路我偏不能接受呢?还是说那也只是个借口罢了?惜日正要关紧窗户离去,突然发现远处有个身影也向三哥去时的方向追去,是小双子……
情之一事,往往是看透了别人的,却看不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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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表哥来过后,她的心情好了很多,虽然仍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三哥,但自己的心病总算去了一块。告诉自己该面对的只要自己坦然面对就好。这么一想心情便放松了下来。
突然想起有件事情忘问表哥了,到底表哥和龙茗有什么仇恨?难道说……难道说……当初与表哥打赌的人会是龙茗?会不会这一次让表哥回来的也是龙茗呢?到底当初他们打的什么赌?惜日想了想这两个人,暗忖他们之间打的赌肯定不是什么好赌。
天亮了,她方才休息,田双何时回来的她并不知道,田双对表哥的感情她清楚,但感情分很多种,唯独爱情是强求不来的,表哥对田双与对她的感情无二,只是亲人般的情感,她知道田双懂,但也知道田双放不下。
午后,一个包着纸的石头突然从墙外扔进院来。田勇追出去时,已不见那人踪影。
田双小心打开纸条,发现是龙少爷给小姐的,心下虽孤疑不知真假,但还是拿给了惜日过目。
这么多天,这是她第一次收到龙茗的消息,虽然几次忍不住的想去城内找带狼头标记的铺子打听龙茗最近的消息,但始终还是忍住了。她的身份太尴尬。

字条上的字数并不多,只说他将在后日入京,让她打扮好到京郊等他,还特意提醒让她一定要穿上女装。惜日头一痛,果然是他!
不过,为何要这么神秘?之前她一直没有收到他的讯息,是他没有信守诺言,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第二天,有两人登门来访,田双开的门,一见来人大吃一惊,慌忙奔进屋来禀告了惜日。惜日闻言,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见她一身女装,布衣钗群,未施脂粉,大哥禧恩目光一闪露出和煦笑意,二哥纳兰旭日淡然点头,亦是对她一笑。
他们的来访,他们的微笑,他们的淡然不惊,都给惜日莫大的鼓舞。
惜日有些怕,又有些喜,只轻声唤道:“大哥,二哥。”
他二人点头颔首。
迎了他二人进厅,随他们而来的侍从和马儿都在厅外院内候着。
奉上热茶,惜日敛身一拜:“大哥,二哥,惜日一直以来对几位哥哥隐瞒真实身份,自知愧对几位哥哥这许多日来对惜日的情谊和照顾,惜日自知有错,望大哥,二哥原谅惜日,请先受惜日三拜,。”
惜日跪下,一连三拜,禧恩和纳兰俱都没有阻拦,受了这三拜后,禧恩方才开口:“你既然拜我们二人为兄,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四人的五妹了。”
惜日闻言一惊,如在梦里,不明所以。
纳兰上前搀扶起她,道:“五妹先起来吧。”
这时,惜日才缓过神来,知道大哥、二哥已原谅她并认她做五妹,惜日大喜过望。
正在这时,屋外一阵骚动,闻声三人同时向厅外望去,只见一人脚步踉跄跌进厅内,一见厅堂中央的田惜日,似受了极大的打击,身体踉跄摇晃,好不容易身后有人好心的扶了他一把,却被他狠狠推开,指着厅内的田惜日,又惊,又惧,又慌,又恐,又喜,又悲,指尖颤抖:“你……你……你……”一连三个你字,却断得不能成句。
惜日猛然对他跪下,一拜道:“四哥。”再拜道:“四哥。”三拜道:“四哥。”身体伏在地上,不曾抬头,哽声道:“四哥,对不起。”
而这时,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只听他说道:“还有我呢。”
闻声,惜日全身微微的颤抖,恍惚抬起自己的头颅,看向门口……秋日艳阳下,灼目而耀眼,一袭青衣长身而立的明路。
再次拜道:“三哥。”
这个宅子从没这么热闹过,不大的地方挤满了人,屋里坐着的都是主子,屋外候着的都是奴才随从。附近路过的居民远远看见宅外严肃的立着四五个带刀侍卫,纷纷揣测要么这家人被官府抄了,要么这家人定是惹了什么大人物了,都不敢走这条小巷了,全都选择绕路走。也有人以为这家人来了什么大人物,有人闲着无聊便在门口巴望着等着看。这个小巷,今天分外的热闹。

那一日,气氛怪异,三哥神情淡然,仿佛那晚说过的话都是她做梦梦到的而已,四哥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冷眼旁观,时而盯着某处,时而盯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大哥禧恩问她是不是会易容之术。
惜日点头回答是。
二哥纳兰问她,万花楼当晚她真的与他们五人睡在一起了?
惜日羞赧回答是。
三哥也来问她,假扮她的模样,在田府戏弄他的是谁?
她犹豫再三终是回答是小双子,暗求小双子不要怪她,她也是不得已的,这时候她还在留待查看,不老实交待以求得从轻发落,恐怕难以过得了这一关。
几人再三询问,她都老老实实回答,只除了与龙茗的关系,几人俱是一脸笑意,而她却早已冷汗淋漓。
终于要送走四位大哥,临出门前,禧恩拍了一下惜日的肩膀,又忽觉不妥骤然收手,尴尬一笑。惜日对大哥鼓励的一笑,表示没事,禧恩点头微笑。
明路临去前,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见斗大的一滴汗珠正从她额头上流下来,不禁微微失笑。
傅津离去时似在梦中,摇摇晃晃,不知所去,终是被跟来的随从搀扶着上了马。
纳兰最后离去,轻声在惜日耳边道:“五妹,其实我早知道你是女子。”话毕,含笑而去。留下一脸惊怔的惜日,忘了去问二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惜日若有所思的刚想回身进屋,就被一个住在这条巷子里的老妇人拉住了胳膊,惜日疑惑回头,见是位老人家,便亲切笑道:“这位婆婆,你有何事?”
老妇人眼睛笑得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皱纹成倍叠加,问道:“姑娘,刚刚走的那几个公子哥当中,穿青色衣衫的那位公子,是你的谁啊?”
惜日亲切回道:“是我三哥。”
老妇人有些混沌的眼睛一亮,又问:“你三哥家住哪里?有没有娶妻?今年多大了?干什么的?家里的房子有几间?仆人有多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这……”惜日正不知怎么回答,忽觉身后站了一堆人,侧头一望,啥时候自己被这么多妇人团团围在了中间的?只见那一双双渴望的眼神……惜日一哆嗦,向圈外的田双求助,田双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有意袖手旁观,显然还为刚刚她的被迫出卖而耿耿于怀。
惜日只得硬着头皮僵硬小声道:“他是郡王明路。”
啊?众人闻言大惊,立刻唧唧咕咕的说了起来。有人说:刚刚那四个肯定就是京城四公子了。有人说:那个又高又威武的公子就是禧恩公子吧。真神气啊。有人说:那个白衣白袍的公子就是纳兰公子吧,人长得儒雅不说看起来挺好相处的。有人说:谁是傅津?不是说是个混世霸道的魔王似的人物吗?怎么只看到一个颤颤巍巍被人搀扶脾气不好的少年?难道刚刚傅津被人揍过?
惜日借机逃窜回屋里,小双子临关门时,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惜日也听到了,哀叹不已,暗忖:四哥,都怪我刺激你。害你在众妇女百姓心中形象大跌,我对不起你。
京城四公子仍是京城四公子,只不过多了个妹妹。
不只如此,这个妹妹可是得到了几位公子的家族长辈认可承认的,自是大大不同。
惜日在明路的提醒下,要择日去各兄长府中拜见长辈们和拜祭宗祠,这样才能正式成为几人的义妹。
没想到,惜日最终反而因祸得福。
从此惜日的身份尘埃落定,只除了三哥,因为她与三哥有婚约,自然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义妹,虽一直没人提起,却仍然不可否认他二人之间有婚约存在。
此事田大人得知后,甚为欣喜。当晚特意把惜日召回田府,摆下丰盛晚膳,当桌夸赞了一番,甚以惜日为荣。虽然其他姨娘们和兄弟姐妹也在旁跟着陪笑还百般恭喜她,但惜日心里却明白,他们心里未必真在高兴,妹妹田惜云多日来对她态度大变,见到她时不再冷嘲热讽,以往的敌意也消失了,虽仍无姐妹情深,只是不冷不热,但毕竟相处泰然,少了许多的是是非非,这让惜日又想到了龙茗。
因为此事,皇太后和姐姐淑妃娘娘也招她入宫。
召见她这天,恰好是龙茗要返京的这一天。

跟不跟你走

惜日无奈,只有派田勇先去京郊见龙茗。她则与田双一同进宫。
先去了太后那里请安,太后见她清减了,嘘寒问暖了一番。又问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笑答她有什么可忙的,自然是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修生养性。
太后对此非常赞同,说她毕竟是快要嫁人的了,修生养性至关重要,以后嫁给明郡王要相夫教子,持家管事,都需要很好的脾性。
惜日听后默然无语。
太后见状忽对她讲起了自己的往事:说她在年轻的时候也只想着一生只求一个爱她的良人,当时她与惜日一样,出身高贵,多才多艺,长得也美,自然眼光极高,许多名门望族的公子都看不在眼里。
太后回忆时,眼神迷离。终是一叹之后,说当知道自己被招进宫时,她不想进宫,甚至偷偷离家,险些酿成追悔莫及的大错,殃及田家满门百余口。最终还是迫于形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无奈的进了宫。从甘愿寂寞到承宠再到争宠,一步步走至今天,一生当中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不是没有遗憾,不过如今老了,回想往事,即使重来,她仍然会选择进宫。或许是她没胆量面对百余条人命因她而死,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生一世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告诉惜日:生活永远不会来适应你,只有你努力的去适应生活,才能生存下去。
太后说了这么多,惜日已听出姑母的弦外之音。她的所作所为姑母或许已经知道,此时此刻,她又怎能开口说自己想要悔婚?不只会弄巧成拙,也没勇气提一丝一毫,即便是试探上一句。
她深深颔首,表示自己受教了。
太后满意的让她退下。
其实姑母的话并不完全适用于她,她不在乎浪迹于江湖,如果有心爱的人陪伴,在她看来,那也是种幸福。再有,她嫁的不是皇上,不是藩王,她嫁的只是个郡王,以目前田家在朝中的势力,皇上决不会杀了田家满门,只不过,她会令田家蒙羞,田家会与她断绝所有关系。也就是说她会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真的有这种勇气吗?会有吗?
一路心神恍惚来到姐姐淑妃的寝宫,刚要进去就隐隐听见淑妃寝宫内有男人的声音,问廊下的小太监方知皇上在。她先去偏殿候着,直到皇上离开,方才进去。淑妃一见是她,亲热的拉了她一同坐,惜日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仍有些不自在。姐姐平日对她虽不差,也不至于这般亲热,心里有种不祥之感。
果然一番闲话后,淑妃说起年前就要开始准备她的嫁妆,说方才皇上还特意吩咐要她亲自置办妹妹的嫁妆,说京城几大家族同嫁一个女儿这可是京中大事,还说因这一次明郡王督办漕运之事得力,不日将晋封为藩王,赐封东南富足之地为他的领地,晋封大礼将在年前举行。惜日嫁过去就是明王妃了。田家荣宠之至。姐姐还说了许多,惜日越来越沉默,除了强自微笑也只有微笑了。
无形当中,似有一双手越夹越紧,让她越来越不能动弹。
再见到龙茗时,已是正午时分了。
他这一去多日,虽一直拼命赶路,但当惜日见到他时,却仍是神采奕奕,即使此刻正深陷重围。
大街上,人群移动缓慢,似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惜日的轿子因街上人多走得极慢,惜日坐在轿中正有些烦闷,就听轿外田双惊喜喊道:“小姐,你看那是谁?”,一种极强烈的预感让她突然掀起轿帘,举目向人最多的地方望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惜日哀叹:长成这样还大摇大摆到闹市来,这家伙存心造成大街通行阻塞嘛。人啊,长成那样就应该收敛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好了,还偏爱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明显是故意造成混乱来的!
想到此,也不禁失笑。
看见他正一副嫌弃狗屎一样嫌弃某美女爬上他衣袖的手,她真想不顾形象的仰天大笑。心情蓦然好了起来。原本的顾虑、担忧、束缚,这一刻统统抛于脑后。忽而一笑,忙把田双招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田双立刻会意。
轿子一点一点缓慢的移向了龙茗,惜日一点一点紧张了起来,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可不能像对付索阁那样害人不成反害己了。虽然这一次难度低了许多,但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时机一定要掌握好。
这一次他的随身跟班小足子也一同来了。目前正在大街上极力阻挡四周的狂风浪蝶,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那个受保护的核心人物一脸不耐烦,拿起临边的一个玉坠看了看,刚犹豫的放下,就被人买走了。又拿起一个玉饰看了看,刚放下,又被人买走了,如此反复……
当他举步要走时。
那个小摊主谄媚地对他道:“公子,再随便看看吧,不买也好啊。”
龙茗理都不理,不耐烦地踱步走了。边走还边问小足子:“京城的姑娘比苏州的如何?”
小足子挥汗如雨道:“更加猛浪。公子,小的都快撑不住了。”
龙茗道:“今天你的收益还好吧?”
小足子虚笑道:“已经没地方装了,小的还以为京城是大都,姑娘们知书达理会很含蓄,没想到啊没想到,早知道就拿个包袱来了,再喊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跟着。”
龙茗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主仆正在闲逛,就见一顶轿子从旁而过,龙茗初始也没在意,可当轿子与他插身而过之时,他突然看到了惜日的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瞬间表情僵了一下,偏偏就这一下,给了惜日可乘之机。

突然一个东西抛向了龙茗。
龙茗下意识伸手一抓,忽觉一阵湿热,低头一看,满手蛋清,一个本就有些破裂的鸡蛋被他抓了满手,蛋黄还完好无损的抓在手心里。
惜日噗哧一笑。
龙茗见状,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么多天了,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龙茗正待说些什么,惜日已放下轿帘。
此地人多眼杂,不易多说,龙茗只含笑望着轿子离去。
事情发生也只一瞬间,整个过程看到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只见一顶软轿与这位公子擦肩而过时,公子便握了一手的蛋清,然后看着抓在手心里的蛋黄一脸甜蜜状。
有女子体贴且颤抖地递过来丝帕,龙茗却似根本没看到,握着手里的蛋黄,甜甜蜜蜜的走了。女子呢喃道:“难道公子喜欢生鸡蛋?”后面跟着的小足子本不以为意却忽然听到又有人说:“原来这位公喜欢鸡蛋,走,我们快去多买点,都扔给那位公子。”
小足子大惊,不要啊,这要是大家齐齐向公子砸鸡蛋,那还得了!急急拉住龙茗道:“公子,我们快跑吧!”
龙茗仍陶醉在鸡蛋黄鸡蛋清之间,一脸甜甜蜜蜜坠入爱河的样子,根本听不进去小足子的话。小足子眼看着市场上的鸡蛋被众人一扫而空,许多姑娘不明所以听有人十分肯定的说这位公子喜欢鸡蛋,都跟着买,看着面前一个个含情脉脉手里撰着鸡蛋的众位姑娘,再看看仍陶醉在自我幻想中看着手中鸡蛋甜甜蜜蜜的公子,小足子欲哭无泪。
急中生智,大喊道:“我家公子喜欢完整的鸡蛋作收藏,破了的不要!”终于勉强化解了一场浩劫。
在收下了几篮子鸡蛋提着后,小足子吃力地跟在龙茗后面,边挪边想:这个田惜日,果然是他家少爷命里注定的……克星,每次见到她准没好事!
刚在心里诅咒了几句田惜日,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满身鸡蛋清,这下子小足子认定了田惜日是魔女转世。
午后,是让人最为慵懒的时候,尤其秋天容易让人困乏,惜日正在打盹,忽发觉鼻端痒痒的,蓦然睁开了双眼,惊见一张美得连她都嫉妒的脸正近在咫尺,突然,那人低下头来,她猝不及防,被吻上了唇。

她慌乱而紧张,却有种从未有过的甜蜜与渴望。浅浅的一吻,如惊涛骇浪,让本已不平静的心再次风起云涌。他喜欢自己,他从没说过,但她知道。
面颊红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鼻息仍然近在咫尺,他对她轻轻说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婚约我帮你解决。”
她忽然抬头,迷糊的脑袋更加迷糊,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涌上太多太多的甜蜜与幸福。几近把她淹没。
表哥的话她听了,却没怎么听懂,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已忘得差不多了,虽然才两天。皇太后姑母的话并不适用于她,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淑妃娘娘和爹爹对她的期望她也可以不顾,她从不欠他们什么。她如此想着,如此告诉自己——她可以的,她可以跟他走的,也可以一生一世相信他,信任他,依靠他。
只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番话呢?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亲口问他,想听他亲口回答。

“这几*****去做什么了?”她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一颗高高提起的心就这么被摔了下来,令他颇为不满。但仍回答:“漕运之乱想必你也听说了,不巧这事一向是我们家负责的,这一次帮中几位长老受人鼓动联合起来趁我和我爹不在,囤积私粮,并私扣粮食和盐想从中谋私,本来这只能算是帮中内务,不想,挑拨之人却是个金人,这当中颇有玄机,我不便多说,只是当时在我收到密报时还不能确认,一方面怕消息走漏打草惊蛇,一方面怕消息不准诬陷好人,所以才没告诉你。”
这件事她也知道个大概,且不是她关心的,也就没多问。便道:“说好要飞鸽传书的,怎么没有!”凌厉质问!
龙茗见她这般模样,讨好笑道:“我飞了,但是鸽子中途被人烤了吃了。”
“哈,你怎么知道鸽子被人烤了吃了?”
“嘿,很有可能。”
懒得理他,惜日又问:“你和我表哥到底有什么过节?”
“你表哥?啊,你说的是李瑜?”
惜日点头。
龙茗状似仔细冥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和你表哥有过节吗?”
“没有吗?”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有吗?”龙茗道。
惜日不理他。
明显是装的,他肯定知道表哥对他的恨意。龙茗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龙茗道:“自从五年前他打赌输给了我,凡事必须听命于我之后,我们已多年没见了,还怪想他的。”
这人……真是。
“凡事都要听命于你?”惜日惊讶问道。
龙茗哈哈笑道:“前不久我还让他去为堂哥医过病。”
这事还是不要多提的好。
“你这几年都叫表哥干过什么?”惜日直觉龙茗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使用表哥的好机会。
龙茗想了想,诡异笑道:“有时候当敌国卧底,有时候当妓院老鸨,有时候到边塞城镇救死扶伤,所以他一直都生活在边疆或者塞外,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不过,他始终都信守了承诺,所以明年我们两个将再打一次赌。”
闻言,惜日眼神呆滞,嘴微微张开,好可怜的表哥啊,难怪会说与龙茗有深仇大恨!
敢情龙茗把表哥当成免费劳力了,还是个能医百病的。
这几年表哥都是怎么过来的啊?难以想象,像表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凡事都要听命于龙茗,一有事就要像狗腿子一样立刻跑去处理,能不恨龙茗嘛。
“你们还要打赌?”惜日有些喘不过气地问道。
“对,我们说好了只要输的人一直信守承诺,那么五年后可以要求重新赌上一次。”
“赌什么?”“由输的人说了算。”
“你要小心啊。”惜日提醒,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看龙茗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想像他有一天会被表哥百般折磨,水里来火里去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惜日再次好奇问道:“你和我表哥当年到底打的什么赌?”
“年头太长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当年苏州有个花魁,看上了我,没看上他吧。”
啊?她就说他们两个之间打赌,肯定没什么好赌。
“你当年多大?”
“十四岁。”
惜日哀叹,十四岁的龙茗就有勾引花魁的本事了,她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拿起旁边摆着的一盘青枣,一颗一颗的数着:“跟他走,不跟他走。跟他走……”
龙茗在旁看傻眼了。这到底是跟不跟他走啊!
最后一个果子:“不跟……”
喀嚓,入了某人的口。
龙茗忽道:“我爹今早来过京城,本来我想亲自为你引荐的,但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你爹也来了?”
龙茗一笑“已经走了,不过,嘿,我爹已经见过你了。”
啊?“什么时候。”
龙茗只笑不答:“他十分满意你,临走时嘱咐我就算是用抢的、偷的也要把你带走。”
啊?这是什么爹爹呀!
龙茗问她,怎么让一向谨慎的堂哥索阁中了春风十里香。
惜日不好意思地讲了个大概。
讲完后,这二人很有默契地不多说,只相视一笑,一般心思:他们都把对方的哥哥弄得很惨很惨……
为了考验他,惜日提出,要女扮男装,和他一起上大街勾引美女。如果她勾引的比他多,她就跟他走。
龙茗说难度太大了。
她说就是因为难度大才要挑战。
龙茗说要不他俩打个赌。
惜日想起表哥的惨败,引以为戒,坚决拒赌。
临上街前,龙茗提议要不他也易易容吧。
惜日坚决反对。
龙茗无奈之余,只好在上了大街后把自己的眼睛弄成斗鸡眼,嘴唇始终以不规则方式咧开,总算丑化了几分。
惜日见状,笑得险些背过气去。
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龙茗此刻面容有些抽搐,眼前一片发花,看着来来往往时而回头看向他的女人们,始终不敢恢复原状,不禁担心,这要是久了,会不会自己真的变成斗鸡眼?忍不住把心里的担忧告诉了惜日。
直笑得惜日上气不接下气。

只是为你

一路上战绩还不错,惜日十分满意,虽不如龙大少那般“横扫千军”,但也算“颠倒了众生”。
期间,龙茗有意无意地问了句:“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惜日那时心里正在得意,没多想便道:“没有,只在前天有个乱扔纸条的。”
龙茗一笑,便再无话。
二人一路沿街逛去,直至抬头见到雪竹阁的招牌。
惜日止步,指着招牌上的狼头标记有意对龙茗道:“我要吃最好的!”。
龙茗一笑,点头。
二人刚跨步进雪竹阁,伶俐的小二随即迎了上来,抬眼一见龙茗,先是一愣,因为龙茗的斗鸡眼和歪嘴……但随即恢复了招牌笑容,对龙茗的怪模样视而不见。
龙茗随意恢复了原样。小二也是个伶俐的人,不多看也不多问,只挂着招牌笑容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龙茗的领口,目光一闪,当即笑道:“二位公子,请随小的上二楼上等雅间。”
自进门开始,惜日便有意注意小二与龙茗的一举一动,按照龙茗曾经的说法,这带着狼头标志的雪竹阁也是他家旗下的产业。
惜日随小二的目光瞄向了龙茗的领口,见其上绣着两朵精致的金边兰花,忽然想到,龙茗似乎所有的衣服领口上都绣着这种兰花,以前只以为是个装饰或者他偏爱兰花,像三哥偏爱铃兰,不过今日看来,这当中或许另有玄机。
龙茗似看出她心中所想,对她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字。惜日当仁不让,昂首挺胸当先上了二楼。
有趣的是,他们没有点任何东西,也没人让他们点任何东西,龙茗有意不提,惜日也不理会,只等着看这雪竹阁到底耍什么花样。果然不一会儿,饭菜便陆续端了上来,一会儿便上齐了。
桌上摆着三荤四素一汤,但见菜色精致,搭配合宜,所用食材竟没有重样的。惜日颇为满意。当下品了几道菜,比平日里来吃的还要可口,看来龙茗在此的地位果然不凡,大厨定费了些心思的。
说来奇怪,按道理,一男一女单独在一起吃饭总也有点那啥吧,可偏偏这二人没有任何尴尬不说,一见饭菜上齐,也不谦让,各自拿起筷子就吃,都够不客气的。
刚吃了两口,就听见门口有一人道:“公子,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下去吧。”龙茗道。
门外之人答道:“是。”
这个声音惜日识得,此人正是雪竹阁的大掌柜佟贾。想当初,她与四个哥哥一同来此喝酒,曾见过这个大掌柜几次,也见他与几位哥哥打过交道。但相比之下,这个京城最大酒楼的佟掌柜,对待京城四公子也不像对待龙茗这般恭敬,似乎没有允许连门都不敢轻易进。恭敬的像个奴才而不是主人。
惜日终于问道:“你家真的只是苏州首富?”
龙茗笑道:“这还用说,人人都知道我家是苏州首富。”
惜日不以为然:“你肯定还有其他身份,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龙茗似认真的想了想,良久,方道:“我刚好不想说。”
惜日本来一脸期待,闻言,气饱了。
龙茗又道:“你先别生气,吃饭时生气,对身体不好,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如果我就这么坦白了,多没意思,你自己慢慢发现,不是更好?不如这样吧,我先送你几件衣服,让你可以来这里白吃白喝,不花钱。你愿意不?”
惜日一听,本暗自窃喜,但见龙茗一脸期待,又觉得像是陷阱,不禁还是正经八百道:“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龙少,你有何诡计!”
闻言,龙茗深深哀叹,“你可真不好骗,你为何要这么聪明,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迟钝点吗?”
惜日一听,这家伙果然有阴谋,不仅横眉立目道:“快说!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龙茗无可奈何说道:“两个金边兰花代表了我的身份。”
她果然猜对了,龙茗领口的金色兰花果然有玄机,又问道:“两朵金色兰花就能代表身份,你不怕有人冒充吗?”
龙茗道:“没那么容易,第一、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第二、没人敢冒充,冒充我的后果会很惨。第三、你觉得有人能冒充得了我吗?我长得这么……(此处省略数十字龙茗的自夸)”就在惜日想用汤碗扣在他脑袋上时,他识时务的恰好转移了话题:“即便是你也不完全行吧。”龙茗鄙夷地上下打量惜日。
惜日咽下一股闷气,知道他说自己虽然会易容术,但身高体型终是差了许多,也不能向他那样那啥那啥。
龙茗见惜日说不出话来,很满意地继续道:“第四、金色兰花不过是种标识,真正代表身份的东西,岂是只有这个。”
龙大少一脸骄傲张狂样……
看他那样子,惜日真想……,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他得意洋洋骄傲张狂的样子时,她都想……,或许她心里很阴暗而且有暴力倾向也说不定。
惜日忍了又忍,在不断鄙视自己之后,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
龙茗眸光一闪道:“你想知道?”
见龙茗晶亮晶亮的目光,惜日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龙茗道:“真的想看?”
怎么觉得他在诱惑自己呢?惜日拿眼睛斜睨他,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便虚张声势地拍桌子大声道:“要看就给看啦,不给看就算了。”
“给看,给看。”龙茗边说边伸手开始解自己外衫上的盘扣。
“喂,你要干吗!”惜日惊道。
“你也明白,男女总有些授受不亲嘛,我本不想给你看的,但是你非要看,我就只好牺牲自己给你看一看啦。”龙茗一脸无奈样。
“住手!你住手!”惜日大喊着阻止龙茗,但显然效果不太明显。
就在龙茗忍不住的狂笑声中,惜日捂着眼睛奔出了雅间,可才奔出去一步,就猛然撞到了一人怀里。
只听那人颇为喜悦地慨叹道:“哎呀,你还是第一次对我投怀送抱呢。”之后,一顿忍无可忍的拳打脚踢。就听一人嘻笑:“说了别打我的脸,你总是嫉妒我长得比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这样不好,你总要习惯的。”
雪竹阁的二楼设计得十分巧妙,惜日与龙茗用膳的雅间在最里面,是一处极为清静的地方,距离前面有一段长长空中回廊。
想是得了吩咐,他们用膳时附近都没有人伺候,只有刚刚佟掌柜上来问候了一句便再无人过来了。
但此时,楼下的佟掌柜惦记着少爷可能已经用完膳了,应该上去再问候一声,看看有什么吩咐,便提步上了二楼。过了前厅,走上回廊,三转两转,就听到不远处有吵架声传来,本想止步,但又觉得好像有人在动手,忙又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少爷正抱着那位俊俏的张牙舞爪的公子,衣衫不整的扭在一起,还甜甜蜜蜜地说:“说了别打我的脸,你总是嫉妒我长得比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此时,在佟掌柜眼里,那位俊俏的公子像是在拼命想挣开少爷的魔爪,而少爷的衣衫盘扣已被解开,在努力制服那位公子,而且还怕伤到那位公子似的……最后,又紧紧地把那位公子抱在怀里不肯放手……,这一刻任凭身经百战的佟掌柜也是一怔,少爷……少爷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光天化日,如此放浪形骸,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忽见少爷的目光向他所在之处飘来,佟掌柜一霎那犹如被雷劈了一下,老脸羞红,刚想转身回避,就惊听到少爷嘻笑道:“你以身相许于我,我就给你看。”佟掌柜更加快脚步离开,但还是听到那位俊俏公子的怒吼:“去死吧,谁希罕看!”佟掌柜脚步微有些虚浮地快速向回走……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不料未注意转角有个花瓶,手臂一带就碰到了花瓶上,只听得咣当一声,随即楼下有人大喝道:“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向袭郡王扔花瓶!不想活了,给老子出来受死!”这一刻,佟掌柜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龙茗与惜日若无其事的下楼时,见到了有些疲惫的佟掌柜,楼下人来人往,佟掌柜对待龙茗就像是对待通常的客人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收龙茗的饭钱。两朵金边兰花看来果然有用,至少可以不付饭钱。
在佟掌柜送龙茗出酒楼时,有意看了看龙茗身旁的田惜日,欲言又止。龙茗看出佟掌柜的神色,道:“有事就说吧,她不是外人。”
一句不是外人,令佟掌柜想起了方才回廊上的那一幕……微微红了脸。
龙茗看出来了,但却没点破。
佟掌柜低声问道:“公子还满意吧?”
龙茗点了点头,道:“还不错,饭菜精致不奢侈,伙计伶俐处变不惊,环境优雅安静,雪竹阁佟掌柜经营得很好。”
佟掌柜闻言,眉眼间不易察觉地染了一抹喜色,却更加恭敬地道:“谢公子夸奖。”
龙茗点了点头。
佟掌柜又道:“公子,袭郡王与护军参将赵大人、前锋营左翼统领许大人也在此用膳,公子可要去见一见?”
堂兄?堂兄也在这里?想起堂兄与惜日之间的纠葛……龙茗下意识先看了一眼惜日,却见,惜日此时正抬头望向二楼……龙茗顺着惜日的目光也望向同一方向。只见二楼走廊上正站着一人,此时也向他们所在方向望来,双眉微锁,不知已看了多久。
那人正是袭郡王……索阁。
龙茗一向尊重堂兄,先行上前拜见了索阁。索阁受过礼,问道:“你何时来京的?”。
龙茗回道:“今晨。”
索阁扫了一眼惜日,没有再问。
索阁面对惜日时却神色如常,惜日亦是,二人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索阁身后雅间里又出来两人,是索阁的下属,一位是护军参将赵正齐,另一位是前锋营左翼统领许凡达。
几人客套过后,算是认识了。
赵正齐能文能武出身颇好,一听袭郡王竟有个这么相貌非凡的堂弟,当下满口夸赞,许凡达却是个粗人,拍着龙茗的肩膀称兄道弟。见惜日与龙茗走得近,以为是龙茗的兄弟,当下不客气地就要一掌拍在惜日肩头以示友好,却被索阁一声呵斥,吓得缩回了虎爪。
惜日歉意笑笑,不知者不怪,再者,看这许凡达也是个直爽的汉子,并不在意刚刚可能会把她拍倒在地的一掌。
只是这时,龙茗与索阁兄弟二人相见,她倒像个多余的人,看索阁神色,明显不喜堂弟龙茗与她走得太近,想来也是因为自己与郡王明路的婚约,她终究不是自由的。心里微闷,便想早些离开。
方巧,索阁他们也已吃用完了,几人便一同离开。奇怪的是,索阁似乎并不知道龙茗与雪竹阁之间的关系,倒像是佟掌柜欠他什么人情似的,他们今天的饭钱也全免了。
惜日暗暗奇怪,这雪竹阁难道今天开仓放粮?吃喝全免?真是奇了怪了……

更弄不明白的是,索阁也不知道这家酒楼是龙茗家的?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先不说,索阁与龙茗是堂兄弟关系,却不同姓,单说索阁是世袭爵位而龙茗却只是一届商贾,顶多算得上是个富甲天下的商人,身份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这二人偏偏以堂兄弟自称,惜日想不通龙茗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众人上了大街,许凡达、赵正齐与惜日并肩同行,龙茗则与索阁走在后面,相隔有段距离,惜日并不知龙茗与索阁在说些什么。只一心想找个借口先走,便回身抱拳道:“袭郡王、赵大人、许大人,龙公子,小弟家中尚有些事情,需要立刻赶回去处理,小弟就先行一步了,在此与众位告辞。”
闻言,龙茗刚想开口,就听索阁道:“李公子,既然家中有事本王也不便多留,请自便!”
索阁如此说,赵、许二人便不变多说什么,只与惜日说后会有期。
龙茗却当着几人的面对惜日道:“你先回去,这里距离你住的地方不远,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闻言,索阁眉头明显一皱,惜日注意到了,却回道:“好。”
索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惜日刚走不久。众人就发现,街上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赶,寻了个人问,方知是大罗山贼张归一今儿要被处斩,很多人是想去看看热闹。
这时,龙茗问道:“处斩犯人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
赵文齐答道:“说是有人劫法场,没有监斩成,就改到了黄昏时分。”
龙茗问:“那些劫法场的人呢?”
“听说几乎全部的贼人都被就地正法了,哼,这一次禧恩那一伙又要立大功了。”这一次回答的是许凡达。
索阁扫了许凡达一眼,许自知在外人面前说错了,便不再多言。
赵文齐问道:“王爷可要去法场看看?”
索阁点了点头,又与龙茗道:“龙茗,我有些事情要问你。我们边走边说。”
龙茗点头,脚步跟随索阁。

与龙茗一行人方向相反,惜日一人往家里走。已近黄昏,太阳西斜,今日小巷行人出奇的稀少,眼见不远处就是自己所住的地方了,便没有急着赶路。
真的要跟龙茗走吗?她仍在犹豫。就这么一走了之吗?她很想,很想。管它什么众叛亲离,管它什么赐婚,管它什么世俗礼教,管它,管它……
她边走边低头思索着……,突然,身旁一人急从身旁掠过,惜日当时并未在意,只隐约闻到一股血腥味,却未料那人刚从她身旁过去,却突然停下大喝了一声,道:“是你!”
待她回头,看见那人,大惊!
法场,明路正要抛下手中监斩令,突然一人暴喝:“放了二当家!否则我杀了她。”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把匕首正卡在田惜日的脖颈上,印出血痕,只差轻轻一划,她就香销玉陨!对面死囚张归一的脖颈被压在铡刀下,只差明路抛下手中的斩令,便命丧黄泉。
这一刻,明路手中的斩令猛然停滞在了半空,目光凝结成了冰。
人群当中的龙茗的手臂被身边的索阁紧紧抓住。强制按压住了龙茗控制不住就要冲出去的身躯。
禧恩突然站起,目光一扫,暗藏在人群当中的纳兰立刻会意,不一会儿,后方远处高墙上出现了三个弓箭手。
人群因这突然的状况慌乱,胆小的害怕跑了,胆大些的退开来遥遥看着热闹。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早有一人按耐不住。猛然一跃而出,咬牙切齿地指着台上大骂道:“狗贼阿三,快放了我五妹!我留你俱全尸,你要是敢动我五妹一根汗毛,我挖了你家三代祖坟!全部拖出来鞭尸!”
阿三浑身是血迹,眼神狠厉疯狂,似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转头对仍握着监斩令的明路疯狂吼道:“放了我们二当家,我就放了她!还有你!就是你!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我要你给我跪下磕头!就是现在!给我跪下!”阿三疯狂地对明路吼,匕首已无意识的划破了惜日的脖颈,一丝鲜血顺着刀沿流下……
明路紧紧握住监斩令,微一用力,监斩令在手上碎裂,冷视着台上阿三,目光阴狠,一动不动。
在场所有人同时倒吸一口气。
“大胆狗贼!你说什么!你敢让明路给你跪下!我操你十八带祖宗!张归一那龟儿子早就死了,你救了他有什么用!”傅津已在台下抓狂,就要不顾一切的冲将上去,却被纳兰狠狠抓住,命人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任由他拼命挣扎在台下张牙舞爪也没办法挣开。
纳兰虽面色镇静,但看着已有些疯狂的阿三,开始暗暗担心,他望着明路,只要阿三的匕首微微移开一点,就是弓箭手对付他最好的时机,暗想明路心里应该明白。
果然,阿三闻言看向一动不动犹如死人的铡刀下的张归一,目如死灰,像是失去了最后的执念。眼神几乎完全疯狂了,反复喃喃自语道:“二当家果然已经死了,果然已经死了。……”
突然,阿三大吼一声,对着明路歇斯底里地喊道:“给我跪下,给我跪下,你给我跪下!我要你们都去死!都去死!”匕首突然向惜日脖颈上一压,血痕愈深……
阿三继续疯狂般地大喊:“给我跪下!给我跪下!否则我立刻杀了她,杀了她。”
惜日看向三哥,只见他冰冷阴骛的目光露出了一抹决然,她心中一颤,闭上了双眼,杀了她吧,她宁愿阿三一刀杀了她。
此时此刻,在场上千人,有人看热闹,有人盯着惜日脖颈上的匕首受不了刺激的大声吸气,有人麻木,有人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人会相信,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王爷会为了一个女人当众下跪。更没人相信一个王爷会给一个山贼下跪,那将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
没有人会相信,……就连在场的纳兰和禧恩都不相信。
他们急迫的等待时机,但已没有时机。匕首越来越深,血越流越多……没人敢乱动。

突然,禧恩大惊道:“明路,你疯了!你什么身份,怎么能!你不能去……”
“禧恩。”明路冷声一喝,用力挣脱了禧恩扯住他衣袖的手,扫了一眼台下惊怔的纳兰和傅津,道:“你们都明白,我对五妹的感情,只要我能为她做的,我定要为她做到,即便……”
明路转向惜日,若有若无轻轻对自己说道:“即便……她根本不曾爱过我。”
心中一痛,却毅然走出监斩台。
惜日心神俱震,不受控制的微微摇晃,她想大喊,她想阻止三哥,但她却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再一次看到三哥为她……心口一阵刺痛,似有什么要被冲破。
台下数千人,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明路。不知不觉,都屏住了呼吸。
此时,斩台上突起一阵大风,台上众人的衣衫都被大风疯狂的吹起,混着漫天而起的风沙,她乞求的望向明路,乞求他不要那么做,她不值得,她从来都不值……无奈,她的穴道被制,她的乞求不能成音,也无人听到,只有眼睁睁看着三哥一步步走至斩台前,衣衫翻飞却顶天立地。
明路对疯了的阿三道:“本王知道你不想死,也知道你是条汉子不怕死。本王不在乎给你下跪,甚至无论你要什么,本王都会给你!权势、地位、甚至本王的命!”明路一顿,又道:“所有的事都是本王一人所为,与别人无关。如果你还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如果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伤及无辜,放了本王的未婚妻,不要伤她分毫!”
阿三目光更加疯狂,大吼道:“,都是放,你给我跪下!我要亲眼看见你给我跪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给二当家报仇,给兄弟们报仇!”
匕首在他手中颤抖,又深入了一分。惜日丝毫不觉疼痛,反而露出一种渴望。
明路心中一痛,双眼一闭,再睁开时似已坚定了什么,一撩下摆,直直跪下!

就在阿三颤抖着要仰天狂笑,下意识用匕首指向向他下跪的明路时。三只利箭同时射入他后心。他瞪大眼珠子,仰天只笑出半声,后面的便成了奇怪的咯咯作响,血丝瞬间溢满了双眼,仰面栽倒。

那一声下跪声,并不很响,也不很重,但这一刻,一股热力直涌上喉头,她似再也无法控制一股鲜血从嘴里溢出,被制的穴道被生生冲开。
她失去了支撑,跌倒在地,看到明路向她奔来,也看到了另一个向她奔过来的人。她只觉得一口血腥之气再次上涌,忍不住再次呕出一口鲜血,猛然被一人紧紧搂入怀中。
她知道抱住她的是谁,也知道还有一人在她身边,但她仍迟疑地伸出了手,回抱住了……他。
明路轻轻一颤……这一刻,他真希望时间停止,就这样到地老天荒……

取与舍

“三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不值,不值得……”
他拥紧她,紧得几乎将她捏碎了,可即便这样紧,还是害怕得微微颤抖,似乎一放手就将失去了,他低喃回道:“为什么?……你一直知道是为什么,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不愿意面对……你喜欢他……我知道……你骗我,我也知道……可我不在乎,不在乎……”
这一刻,她的心都碎了……
就在刚刚,她看向一旁,身边的那个人,不知在何时,已不在那里了。走了……他走了……
监斩张归一之事,留给禧恩执行,明路抱着惜日先行离去。由侍卫们护着,围观群众纷纷给他们让路,法场上近千人都望着同一个方向……郡王明路抱着受了伤的未婚妻离开。
人群当中,已被众人忘记还没有被解开束缚的傅津呆望着明路抱着惜日离开,早在明路跪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已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忘记了挣扎,忘记了辱骂,也忘记了心里抓狂般的害怕。就那样呆望着,明路抱着惜日渐渐的消失在他眼前,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上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有个东西一直咯在心里,此刻却在悄然下沉,直至深埋在了心底,他不会去想那是什么,也不会再去碰,……他已决定放弃了,虽然还是在心底不曾被抹去,虽然还是会让他觉得痛……

索阁亦在人群当中未曾离去。
他知道龙茗与田惜日有瓜葛,却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何事,他知道堂弟龙茗对田惜日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就在田惜日被劫持出现的那一刻,他发现龙茗几乎疯了,他从未见过一向清冷高傲的龙茗会如此的激动,他忽然明白了龙茗对田惜日的紧张,慌忙中急急出手制止了龙茗,那一刻他也曾犹豫过,但他终究不能放任龙茗就这样跑上去,他还年轻,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稍有不慎不仅会害了田惜日,也会害了他自己。不仅如此,当时明路就在眼前,龙茗一个外人不只没有资格去救田惜日,身份更是尴尬,所以他才紧紧的抓住了龙茗,任由他如何挣扎也不放手。但当明路跪下的那一刻,他惊呆了,忘记了要抓住龙茗,放任他跑上了台去……当田惜日情不自禁抱住明路时,他注意到了龙茗的黯然神伤和其他人眼中的惊讶和猜疑,他后悔没有一直抓住他。
静静地望着明路不假他人之手,珍惜无比地抱着田惜日渐渐远离,忽然回想起了那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衣香鬓影,香气萦绕……
想他,自十五岁起,便征战沙场,立下战功无数。
多年来,他曾独领八百骑兵,夜袭敌军粮草,立下头功。终令敌人的十万大军受制,不敢轻举妄动。也曾生擒敌国皇子,并以此要挟,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两座城池。也曾带兵一路北上,率众击退敌国的三十万大军,打得敌军闻风丧胆,投下降书俯首称臣……
争战沙场,千军万马,杀敌无数,他从未败过。
他以为,男儿一生,可醉卧沙场笑敌人胆寒,可饮敌人之血而引吭高歌,那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儿本色。
但他没想到,也想不到,刚刚看到的会是真的……
明路,他以前便常听朝中老臣说新一辈子弟中,当属明路与他最为出众,明路与他,在朝一文一武,却也皆能文能武,可为国家之栋梁。
有人说明路冷酷无情,办事手段狠厉干净,也有人说明路为人处世圆滑,办事精明不得罪人。但有一种说法却是一致的,明路重情重义。很多人都不愿意得罪明路,甚至以成为他的朋友为荣,所以他的朋友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禧恩、纳兰、与傅津,因他四人常在一起便被人戏称为京城四公子。在他印象中,明路是个内敛而深沉的人,即便是他与傅津因竹林那片地而起过冲突,明路也未曾与他正面为难。可今日当他亲眼看到明路在法场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一个贼人下跪时,他已看不懂明路了,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觉得那是一种屈辱,反而为明路的所作所为而深深震撼。
还记得,两年前,边疆战乱已平,四海称臣,父王也已离世半年,他受召返京承郡王爵位,皇上体恤他刚丧父,又因长年征战在外尚未成家没有后续子嗣,便把他留在了京城,封为袭郡王并有意为他赐婚。
那时,年方二十的他,便已战功赫赫,受人尊崇,身边时时围绕着各色美女佳人,难免意气风发。
那一晚,皇上特意为他举办了一场晚宴,他当晚进宫时,一路上遇到了许多来参加晚宴的官员,那些官员远远的便对他笑脸相迎,说尽好话,他面带笑容,处处有礼,更博得许多美名。
郡王明路也主动来与他攀谈,就在他与明路客套之时,随从狼狈地抱着许多的信笺出现在面前,他没想到宫里的女人也会这么大胆,当时的确有些吃惊。
他还清楚的记得,郡王明路从中随手拿起了一张信笺,好巧不巧的正是田惜日写给他的。
明路当时隐含嫉妒的眼神,至今为止仍令他记忆犹新。
田惜日,国舅爷之女,太后最疼爱的侄女,京城最美的女子,就连才返京几日的他都知道。能收到她的信笺,让明路这样的人嫉妒,心里莫名的起了几分自傲。
他状似随意的打开。
或许自己真的太骄傲了,或许是因为明路嫉妒的目光让他故意而为之,或许他注定失去这段姻缘。他偏偏看了那一张信笺,也只看了那一张。
那一晚,他听出皇上试探的口气,看到国舅田大人对自己的满意和目露期许,但,他还是意气用事的拒婚了,虽然只说了一句戏言,也已得罪了国舅,足以拒绝那门尚未成型的婚事。
莫名的,那一晚他并不高兴,他喝了许多酒,觉得那种场合让他又闷又烦,终于寻了个空出来透口气。无意中走到一处水塘边,正值夏日,夜晚池边清凉,夜风习习,他正是寻着这片宁静和清凉而来,却意外的发现池边早已有人。看背影,那是个女子,似乎满怀心事,他不知道那是谁,也无意知道。
可就在两年多后,中秋之日的晚宴上,他又一次来到那个池塘边,再次见到了那个背影。那时,他却已知,那个女子就是田惜日……
他从没后悔过,也从未曾回头去捡一件自己已经丢弃的东西。
但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多……
想起两年前拒婚后她萧瑟的背影,想起苏州屋顶上斜卧的恣意女子,想起她扑压龙茗在地时的得意,想起他们同时所弃的天赐良缘,想起她救了妹妹凝香后的镇定,想起她弹起‘焦尾’时的骄傲挑衅,想起那个令他哭笑不得的面具,想起几乎让他丢了性命的春风十里香,想起她对他做鬼脸……有些东西犹如会上瘾的毒药,只要曾经尝试过,便无法控制于浅尝辄止。
望着眼前抱着惜日珍爱无比的明路,不知为何竟是这般的刺眼。
他忽然很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路竟然这般爱田惜日了?

李瑜曾问过他:“袭郡王,两年前你脑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咂坏了?”
当时他很奇怪地看着李瑜摇了摇头,想想自己两年前头上并没有受过伤。正奇怪有何不妥。却听李瑜道:“那你怎么会拒绝娶我家小日子?”
小日子?他指的是……田惜日?!他霎那明白过来,首先便想起了那个信笺,但随之又否定了,不管当初那封信笺是否出于田惜日之手,终因自己太过武断了。对李瑜的质疑也只有沉默。
又听李瑜幸灾乐祸地对他说:“活该你中了小日子的春风十里香。”
闻言,他哭笑不得。
一时间想起了太多的事,乍听到许凡达大声叫他,索阁方才回过神来,目光一扫,见法场上人已散去,张归一与阿三的尸首已被人弄走,斩台上只剩一摊血,有野狗正路过舔食,冷风瑟瑟,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沙土的气息,他微微一皱眉头,对赵、许二人道:“走吧。”
赵、许二人互看一眼,不敢多言,跟随而去。方才,他们都见到了索阁的堂弟龙茗与女扮男装的田惜日关系非浅,也看到在田惜日被挟持时龙茗的惊惶与挣扎和最终冲上斩台的那一幕,但此刻见索阁如此神色哪里还敢多言,只埋头随后跟着。
赶往田府的路上,马车颠簸,惜日一直被明路抱在怀里,她的血已被止住,伤口却仍在疼,全身使不出力气,虽不再咳血,但伤得很重。此刻任由三哥抱着,周身被温热的气息包围,感受到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和温柔,莫名觉得心酸。
她想对三哥说对不起,幽幽抬眼望向三哥,三哥似已明白,指腹轻压在她的唇上微微摇头不许她开口,她注意到了三哥一闪而过的脆弱,突然意识到三哥在害怕,她甚至知道三哥在怕什么,心中一阵苦涩。
马车颠簸,紧拥住自己的怀抱是陌生的,这是第一次,自己与三哥这般亲近。但却奇异的心安,隐隐的生起了一种依赖。这种感觉令她疲惫,放松了身体靠入他的胸膛,感受到他随之而来的微微震颤,忽然很想哭。
这个胸膛不会让她怦然心动,也不会让她面红耳赤,但却可以让她放松,让她依赖。
一个念头突然涌现,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名正言顺方才心安理得?她猛然一震,忽然想到龙茗,她都干了些什么?她定然伤了龙茗……
“怎么了?”明路问,发觉了她的僵硬。
“没……”她不能多说话,颈部的扯动会疼。
“疼吗?”明路担忧问。
惜日微微点头。
“就快到了,大夫应该已经候着,你忍一忍。”他柔声道。
惜日点头,小心藏好自己的思绪。忽然觉得,这段路竟这般的长……
到田府时,夜色已暗,田府今夜分外的灯火通明,早已有多人候在大门外,一看见明路抱着惜日出马车,人群中的田勇立刻上前欲伸手接过小姐,明路目光冷冷一扫,田勇一惊,低头退下。
明路抱着惜日下车入府,迅速过门屏入前庭,就见田府几十号人候在那里,一脸好奇地看着刚入府的郡王明路。一见到明路,立刻鸦雀无声地俯身跪拜向明路问安。
明路一扫众人,并未理会,第一句话便问:“大夫在哪里?”
田勇立刻上前道:“已在小姐闺阁等候。”
“带路。”明路道。
“是。”田勇恭敬回道。
上好药,处理完伤口后,田双与大夫一同下去开单子,抓药、煎药。屋里除了躺在床上的惜日,只剩下田大人与明路,其他田府夫人及家人都在外堂候着。
惜日这一次受伤惊动甚大,太后与皇上、淑妃相继派人来询问惜日伤情,禧家、纳兰家、傅家也相继派人前来探问。禧恩、纳兰、傅津等人更是跟着明路先后进了田府,只是不便来惜日闺阁之处,都候在前厅。
田大人见惜日已无大碍,嘱咐惜日好好养伤。有意独留下明路,去前庭招呼禧恩等人。
屋内烛光摇曳,只留明路与惜日。
明路一撩衣摆,坐在了惜日的床边,望着惜日,眉头一直紧皱,道:“还疼吗?”
惜日摇了摇头,一字一字的晦涩道:“三哥,我有话对你说。”伤口扯动会疼,但她有太多的话不得不说。
闻言,明路目光微敛,道:“你有伤在身,有话改日再说。”
“不。”惜日坚定道,她今日一定要说。
明路的眉头皱得更深。
惜日道:“三哥,听我说,我……”
明路突然打断她:“五妹,你不必多言。我为你做这些事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对我有所愧疚,我不求什么,我只要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他声音一顿,下面的话似极难以开口,起身背对于她,良久方道:“一个……可能爱上我的机会。”
一霎那,惜日所有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中。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不要因为我有七个妾你就完全否定我,我爱你的心丝毫不比他少。你知道!我会送她们出府并另置宅邸,如果她们有好的归宿,我不会阻碍,还会给她们一份丰厚的嫁礼,如果她们愿意留下,我会一直供养。你不必惊讶,我这么做并不全因为你,她们都没有我的子嗣,既然我已不喜欢她们,与其把她们置之不理,从此不闻不问,不如放她们自由,让她们自己选择是去是留。你说我狠心也好,绝情也罢,我只是不能允许你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我。”明路坚定道。
她已震惊!
“五妹,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三个月就好,如果三个月后,你仍然不爱我,那么……” 他的背影挺拔僵直,似下定了极大的决心,道:“我会放你走。悔婚之事,我来做。”
他蓦然转身,直视她,一眼望进了她心底,执着道:“答应我!”
良久,她恍惚答道:“好……”
午夜梦回,恶梦连连,阿三与张归一,还有喜天鲜血淋漓的影子不断在她梦中出现,惜日惊醒,一头汗水,帐外烛光摇曳,她恍惚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立在床边,久久不能言语……只是望着……以为是梦。
隔着纱帐,他似也在凝望着她。
良久,他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为什么当日为你挡箭的不是我,而是他……”他轻轻叹息一声,“为什么这一次又是他?……我知道,即便我说我也会那样去做,但终究是他……”
龙茗的魅力

她悄然坐起。
只见他背过身去,沉沉说道:“你和他的婚约我从没看在眼里,但我却遗漏了,你未必一定会爱上我,我太自负了,从没想过你除了我还会爱上别人。”
她手指紧紧抓住锦被,脱口而出:“不……我没……”她说得急了,扯动伤口,低低哼了一声。
他急转过身来,撩起纱帐,担忧问道:“伤口在疼?”
乍见他,她忽觉满腹委屈与心酸一拥而上。
“不要哭……”他柔声道:“还很疼吗?”
她哽咽道:“疼……”
他一皱眉,坐在了床边,从腰间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惜日道:“你闻一闻,可以减轻疼痛。”
她接过,轻放在鼻间闻了一下。只一会儿,果然觉得不再疼了。伸手送还给他,他却摇头,道:“你留着。但切记不可多闻,会上瘾。”
她点点头,微扯动伤口,也不觉得疼痛了。感觉到龙茗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低垂下了头,轻声道:“龙茗,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你,你也从未说过你喜欢我,但……我承认自己喜欢和你在一起,我曾经以为那就是爱情,但直至今日,我忽然不再确定。我……我犹豫了,就在三哥在我面前跪下去的那一刻……我不再那么肯定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因为,如果我抛弃一切跟你走,我心里会一直记着三哥,没有办法忘记,所以,龙茗……我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伤口仍不觉得疼,刚刚那瓶药果然有用。
他柔声问道:“要多久?”
“三个月。”
“是你和明路约定吧。”他问。
她一惊,抬首道:“你知道?”
“你没注意到吗?”
“什么?”
“喏。”他手一指房顶,惜日顺势一看,屋顶瓦片少了一块。
……皱眉……梁上君子掀瓦片的怪癖,果然令人防不胜防。
她看向龙茗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却见他露齿一笑,一改刚刚温柔,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她露出媚惑人心的一笑,害得惜日不得已而微微失神半响,心里正想着一笑倾城……便听他一副施舍般高高在上地说道:“不就是三个月吗?我们也约定吧,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如果你没能爱上明路,那就跟我走,悔婚之事,我也可以,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能有明路这样的情敌,也是件十分有趣的事,我接受明路的挑战。三个月内!我要让你知道,让他知道,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天下间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啊?!
刚刚还以为他……在伤心欲绝什么的,怎么才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惜日微张着嘴,一脸惊讶地盯着面前得意洋洋骄傲到让她又手痒痒有打人冲动的龙茗。
这一刻,原本心里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她皱着眉头却自然而然展露的笑容……
龙茗忽道:“你那什么表情,要笑就笑,还紧皱着眉头,丑死了?”
“哦。”她很努力地开始调整面部表情。
他忽然道:“我喜欢看见你笑。”
笑容刹那僵在她脸上。
接着又听他说道:“不要太感动,我又没有七个老婆可以还她们自由。”
“……”这家伙的嘴真狠。
“方才你听明路说这句话时很感动吧?”
“不……”惜日摇头道:“是震惊……震惊三哥的绝情,……还有点愧疚,唔……还有点害怕。”
“害怕?”
“嗯……害怕。”
“你害怕他?”
“有一点。”
“那你还说分不清自己喜欢谁?”
“是分不清嘛。”
“哪里分不清?你见到我会害怕吗?你害怕他还会喜欢他?”
“可是……我心里放不下三哥,我会为他心痛……我欠三哥的太多了。”惜日黯然道。
“这样啊……”龙茗的目光忽然暗了下去,片刻后又闪亮着一双大眼目露企盼地问道:“你刚刚说喜欢我,那我问你,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也能直接问的?惜日方才一时冲动说喜欢他的勇气早已没了,而且也没听到他说喜欢自己,正觉得羞愧,一听他这么问,真是又气又恼,只道:“我要休息,你走吧。”
他也没有追问,只又问道:“我走的这段期间,你有没有想过我?”
“……”
“我很想你。” 他温柔道,复又轻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徬徨?”
“快走吧,我是病人,需要休息。”唰……惜日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
“好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只听被中之人闷声道:“记得把房顶的瓦片放好。”
“哦……”
过了许久,本该守夜却失职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田双方才进屋,惜日辗转一直没有睡着,听得田双进屋,叫过来正要责问她为何故意放龙茗进来,却惊见田双身上有血迹,一问之下才知。
方才妹妹田惜云竟然撞见了龙茗,田惜云对龙茗的神魂颠倒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深夜乍见龙茗,一时激动竟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去抱他,没想到被龙茗匆忙一躲,田惜云竟然直接撞到了墙上,头部受伤晕迷过去。见她受伤倒地,不能不管不问,龙茗只得找来田双送了田惜云回房。
田双神不知鬼不觉的搀扶田惜云回去,伪装成她自己跌倒在门口处,又暗中让丫鬟发现田惜云受了伤,直到丫鬟找来大夫,田双方才暗中离开。
惜日听后,真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质问田双收了龙茗什么好处?竟然这么听龙茗的话。田双一直闪烁其辞,最后耐不住了方才说出原委,原来龙茗答应田双十日后定能见到李瑜!
难怪田双会为他办事。对此,惜日咬牙切齿痛恨龙茗,他也太坏了,连田双的弱点都要利用!
第二日,惜日又得知,大夫诊断田惜云一撞之下竟然失忆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已不记得,大夫嘱咐要好好修养,或许以后还能记起来,其他的并无大碍。

惜日养伤这几日,事情变得有些出乎意料。
这几日,不只明路可自由进出田府探望她,就连龙茗都可以大大方方的来去自如。
龙茗声称自己是惜日表哥李瑜的挚友(李瑜听到这话估计会有撞墙的冲动,不过田惜云已经比他先了一步。),听闻惜日近日来生了病,以此为借口入府探望。来一次就行了呗,结果接二连三,天天都来,还每次都带着鲜花进出惜日寝房,根本不避嫌!偏偏田府上下没有一人斥责他的行为唐突不说,反而每一人都像是天天盼着他来似的!女人还可以理解,但连男人都如此,不得不追究一下龙茗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其实他哪里会什么妖法,只不过每次都会带来许多名贵礼物,而且见人就挥金贿赂,无一例外,上下皆有,所以才深得人心。只要他一入田府,老早有热心人来向田双通风报信,求田双给个机会能候在惜日小姐的房外迎接一下龙公子……田双这几日被其他下人哄得是心花怒放,飘飘然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知道哪天龙公子不再来了,她还会不会习惯……
龙茗一入田府,田府上下必然一团大乱,上上下下,无一例外。就连厨房的大娘一听说龙公子来了,都会送最好的糕点名品到惜日屋里,美其名是给小姐的,其实田惜日脖子受伤哪里能吃那么多东西,明摆着是孝敬龙茗的。龙茗一高兴,随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还有砌茶的丫鬟也是从两个彼此打破头后,增加到七八个打破头,就为了能进屋给龙公子倒上一杯茶。后来田双实在看不下去了,编排了序号,依次奉茶。这才制止了流血事件的一再发生。惜日为此称龙茗为祸害。龙茗却戏言为魅力。不知羞耻。
龙公子一到府上,四周围绕的田府家眷和奴仆远比明路的还要多。
就连田府夫人,惜日的大娘,当今淑妃娘娘的亲娘,也被第一次登门拜访的龙茗用一批稀世罕见珠宝惊喜到心花怒放。龙茗送给田府家眷的东西,许多都是在中原看不到的,其中有种晶莹润泽的玉石叫“水晶”,大娘收到后,忍不住立刻带在身上,简直是爱不释手。京城贵妇坐在一起时,大娘拿出水晶项链,众贵妇羡慕嫉妒不已,着实为田夫人大大挣了一把面子。还有其他夫人和小姐,就连田惜云在内,都收到了极为名贵的首饰珠宝,只可惜田惜云受伤失忆暂不能出屋。可当龙茗知道田惜云失忆后,竟然失笑。惜日怒斥他不知怜香惜玉,他却笑说很有趣,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个女人向他投怀送抱却撞得头破血流甚至失忆。惜日说你忘了惜云长得像你娘了?你也忍心看得下去?!龙茗却说那时天太黑没看清楚。满口胡说八道。
令惜日奇怪的是,三哥明路对龙茗的频繁探视竟然视若无睹,有一次听田双说三哥与龙茗在门口相遇了。惜日都不敢问当时情形,几番挣扎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田双居然说她没敢看……一对胆小如鼠的主仆,都有够窝囊的。
三哥这个人,惜日看不懂。她发现三哥自那日之后似乎变了,不同以往的高高在上难以亲近。反而时常会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有一次她的丫鬟倒茶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襟,他也和煦的说没事,害得丫鬟和她都失神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郡王明路这样温柔待人,总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淡淡的有种感动。
三哥说等她伤好了要教她射箭,当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要带她去凤凰山猎雪狐狸,晚上夜宿在凤凰山顶猎人小屋烤肉喝酒,听风看大雪纷飞。还说等冬天到了,河水结冰,要教她去滑冰,冰鞋已经在赶制了。
有那么一霎那,她是期待的。
而她发现龙茗似乎也变了。
龙茗不只贿赂田府,还贿赂太后。只听说过塞外的红狐狸,但京城一直十分罕见,就连皇宫当中除了皇上之外也无人拥有,但他一次就送了两个红狐狸毛做的披肩进宫,一个送给皇太后,一个送给宫中目前最为得宠的淑妃娘娘。再加上他的惊天动地的美貌,像把利剑一样,走到哪里都无往而不利,尤其是对女人,老少通杀!听闻皇太后在召见龙茗后,惊为天人!接二连三的召他进宫。不知道他是吃错了药,还是有什么阴谋,这么大肆贿赂……惜日曾问过他为何这样做,他却说是为了能把老婆追到手不惜花大血本,惜日懒得理他,总觉得他这么做定没这么简单。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王孙贵族都知道京里来了个江南富豪龙公子,甚得皇太后喜爱,争相攀附。众人都在猜测这个龙公子的真实身份,因为他竟然是袭郡王的堂弟,按道理也应该是宗室之人才对。
惜日也曾追问龙茗他是什么身份,龙茗却神秘笑答曰:过几日她自然就会知道了。
果然,几日之后,宫中设宴,去的都是三品以上官员和皇亲国戚,龙茗竟然也在受邀之列,当晚,皇上当众说明了龙茗的身份,众人方知,原来龙茗竟是……

女扮男装
皇上说龙茗是镇南王世子。镇南王并不姓龙,但龙茗解释说,他是从祖母姓,其中原委就不得而知了。
龙茗是镇南王的世子,也就是未来的镇南王。
镇南王,这个名字当朝并不陌生,但见过的人不多,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有人曾说他权倾朝野,但一直以来没人见过他,也没见他参与朝政,所以这种说法不攻自破,渐渐被人淡忘。也有人说,镇南王富可敌国,但凡知道镇南王府的都觉得此言仍不足为信,镇南王府的规模和排场连一个京城的从二品侍郎府都不如,也有人说镇南王俊美无双武功卓绝,但偏偏见过的人极少。
镇南王虽然是个藩王,但多年来,从未出现在京城,甚至每年各藩王入朝觐见时,镇南王也总是称病不来。大家只知道这镇南王身体似乎很差,但谁也从没听说过镇南王有个儿子,这突然出现的龙茗,不只长的美得不象话,而且还很富有,几乎印证了以前种种对镇南王的猜测,只除了权倾朝野。
听闻,镇南王世子与田国舅这几日走得极近,总是去国舅府,众人纷纷猜测,国舅爷是不是想把三女儿田惜云嫁给镇南王世子,这种说法传得沸沸扬扬,可没过多久就传出一件事来。说:世子见到国舅三女田惜云时,田惜云一时失态扑向世子,世子慌乱中一躲,田惜云撞在了墙上昏了过去,状况惨烈。
此事被传为笑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几日,京城内一片歌舞升平,各府宴会频繁,京城达官贵人接连邀请世子赴宴。都为一睹美男子的绝世风采。
美男子自然多八卦,有人茶余饭后闲聊说:自从世子出现,各名门闺秀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男人了,全都为世子疯狂了。
这种说法其实不尽然,总有些夸张。但其来有因,也不是完全胡说八道,原因有三。
其一、宁妃的妹妹,护国候的侄女薛琪玉。两天前进宫见姐姐宁妃,出宫时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在险些跌倒之前,路过的世子适时的伸手扶了一把。不料,那薛琪玉一见到世子,惊为天人,似受了极大的视觉刺激,当场昏了过去,其实昏过去也就昏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薛琪玉在昏过去的时候,不仅仅脸红的像烧红的炭,而且还险些因流鼻血过多而香消玉陨……幸好是在宫里,太医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性命,当时跟在龙茗身后不得已被主子丢下来善后的小足子禁不住暗叹,这京城的女子果然比苏州的女子要孟浪的多啊,连昏倒也一样不同凡响,看看这血流的,一般人也流不出来。
其二、最近有数十位大臣接二连三求皇上把自己家的女儿赐予镇南王世子。皇上受不住,便问了世子的意思。而世子却说:他早有心上人,虽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却是经镇南王亲选的。皇上一听,便又退而求其次劝他娶妾。
世子闻言却微微一挑眉,目光流转看了一眼在场众人凝神静听的样子,忽而媚惑一笑,四周所有声音都因这一笑而静了下来,在众人微微怔愣之际,忽然听世子说道:“皇上不如赐我几个美男……”
哗啦……只听得四周碎了无数的心,只除了下面没了的太监……
世子却忽然朗声一笑,又在其后补上了致命诱惑的一句,道:“臣最喜欢女扮男装的美男子。” 这下子,连在一旁忐忑不安暗自心跳加速的太监也不能幸免的心碎了一回……
就因世子这一句话,京城现在盛行女扮男装。
看着满大街的女扮男装,众人不得不感叹的说,全都为世子疯狂了!……

其实,如此大规模流行女扮男装,并不完全起于龙茗的一句戏言。还因另一件事的风行,也成为了女扮男装如此盛行的重要起因。
这就要从田惜日被劫一事开始讲起了……
或许是因为当时这件事给人留下了的印象太深刻也太震撼,也或许这本就是件极为罕见的事,自那日起,这件事就在民间流传。本来是个简单的故事,却因被许多不同的人讲了太多遍,最终竟演绎成了许许多多种版本。被文人墨客收集起来编撰后,终成为一则浪漫的爱情传奇……
因为这事,一向缺少题材、缺少灵感的无聊的文人墨客也闲不住了。开始不停的题诗啊,作赋啊,引为佳话啊,更有甚者,也就是更无聊的人,还把这个故事编成了戏剧,在民间咿咿呀呀的流传。一时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老百姓全都知道这个故事,还很津津乐道。
因为改编成戏剧的原因,故事流传的更为广泛,一传十十传百,加油添醋,剧本被改了又改,终于成就了一个经典之作。
故事丰满而有血有肉,闻者无不津津乐道,甚至一听某人说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过那一幕,都会被众人用嫉妒的目光射杀,而当时目睹那一幕的人也都不吝惜言辞每每夸夸奇谈,说当时如何如何……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下,自然是加油添醋一番。
而此时还在养伤的田惜日,已被百姓们公认为天下第一美女了,不是因为她最美,而是她人气最高。没办法,会炒作。因为她女扮男装,却仍然美得无处藏藏藏藏…………
此乃题外话,言归正传。
目前民间流传的戏剧当中,已把田惜日与郡王明路彻底美化了,他二人此刻在民间的知名度几乎可与爱情的领军人物牛郎、织女啊,梁山伯、祝英台啊等等绝世悲惨的情侣相提并论。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又因为大家都知道,田惜日将于明年春天嫁与明郡王为妃,所以百姓们都把他们当成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美满良缘的化身,以他们二人的真实故事改编的戏剧,也成了天下有情人必看的戏剧,因为他们坚信,有情人历尽千难万险最终终会走到一起的。
而戏剧当中的阿三和张归一则彻底被丑化了,一代山大王最终变成了跳梁小丑,一时间连忘恩负义的陈世美、奸人秦桧这等人物都比不上他俩在老百姓心目中被唾骂和厌恶的程度。
剧中,明路那一跪更是感天动地,上天诸神俱被感动了,观世音为此留下了三滴眼泪,变成了三只利箭,派了个神仙下凡幻化成俊美无双的公子关键时刻飞上台去用这三只利箭射向了贼人阿三,终于在危机时刻解救了这两个苦命鸳鸯——明路和惜日。
也就是说,后面那三箭不是人射的,是神仙射的。射箭那三位也够亏的,因为隐藏在暗处没有被老百姓雪亮的眼睛发现,功劳都被抢了。
而那个神仙又是谁呢?自然是后来莫明其妙跑上台去的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公子,也就是龙茗了。龙茗因其天下无双的美貌被百姓神话为活神仙了,再加上龙茗最近的人气……听说最近出门都得带面具了。因为一群老太太追着他像拜神仙一样拜……
这几日一直跟着龙茗的小足子当真苦不堪言,他很同情少爷,想想也是,要是一群少女在后面追着拜也就勉强忍了,可偏偏是一群老太太……公子还是带上面具其他的交由他来抵挡吧。所以最近他抵挡的都不是已往让他很来劲的疯狂美少女,而是一群老太太,想起来就泄气,但为了少爷,他豁出去了,就算是要他献身给老太太们……啊……不对,是为少爷奋不顾身舍生忘死……也宁死不屈……老太太。
所以,不得不感叹,全都为世子疯狂了!……连老太太也疯狂了!
这个故事,无论听在任何一个知情人耳里都极为别扭。
但偏偏,这个版本是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就连傅津这样倔强不讲理听不得半句刺耳的话的家伙最终都只有忍耐了,因为关闭了一张嘴,十张嘴,关闭不了百张嘴、千张嘴,认了吧。
起初,庙堂之上有人参了明路一本,说他给山贼下跪,有损皇家威仪,伤及皇室颜面,让皇上严惩郡王明路。皇上一听,大为震怒,险些夺去了明路的爵位,待众人求情又说清了事情原委,又道这件事已在坊间被传为美谈,皇上细问之下,方才作罢,只罚了明路半年俸禄作为惩戒。明路领受。
有一日皇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召了批戏子进宫唱戏,唱的正是那段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新戏。
皇上看后百般感叹明路多情,把本欲扣掉的半年俸禄当场就取消了,众后妃看后一个个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着郡王明路的眼神像是在看丢了老婆孩子的牛郎,从不服老的皇太后看后直叹自己老了说受不了这等子刺激中途退场了,田惜日看后,犹如被五雷轰顶,感觉当场像是被雷给劈了……而龙茗看后,眉头深锁,他望向明路,却见明路也正淡然扫过于他,那双凤眼说不出的深邃。
从今往后,田惜日与郡王明路的婚姻无形当中已成了众望所归。
戏剧当中的田惜日正是女扮男装的样子,所以,有人便猜测说郡王明路也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田惜日正是用这个方法笼络了郡王明路的心。
一时间,女伴男装成为了一种风尚,十分流行,虽然卫道士们极力讽刺此事,但女子们情窦初开、跃跃欲试的心已经无法被束缚了,尤其京中许多公子平时就喜欢追潮流跟风尚,知道世子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子,郡王明路也喜欢,自然他们也跟着喜欢!不仅如此,听说就连宫里的娘娘也女扮男装讨皇上欢心……这下子倒好,京城女扮男装盛行的趋势,是谁也挡不住了。
本来这只是一时的流行,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人,这事又牵扯上了这个人,便引发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这人是谁呢?
近几年,一直养兵蓄锐日渐强大的金国,近日里派来使臣入朝觐见。这一次代替金国王爷来的是他的二子,也就是曾经被索阁活捉,连换两座城池的金国二王子完颜格纳。
距离完颜格纳正常到京的日子尚有三日。
但谁也不知道,其实这个王子早已到了京城,此刻正站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翠峰楼的二楼。身边跟着两个魁梧大汉,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完颜格纳在翠峰楼二楼上站了许久。一直向街上左看右盯,时间久了,不禁心下纳闷:早闻中原女子秀美如烟,温柔似水,一路上也见了一些乡野春花,的确别有一番风味。便想着京城应该更是美女聚集之地,满怀急迫和期待,急急先一步进了京城,怎道竟是这般!站了这么久,除了几个徐娘半老,还有一些挎着菜篮子买菜的老妇人之外,就没见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满大街都是男人不说!而且这些中原男人,一个个腰肢款款,走路左扭右摆像个娘们,看得让人厌烦,正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忽见街口迎风来了两个女人,蓦然眼前一亮!
不知是不是看了太多男人,突然看见个女人,一下子落差太大了,害得他当场失口惊道:“仙女?”
身后随从听闻,忙探头望去,果见楼下两个少女迎风而来,婀娜多姿,巧笑倩兮。尤其是前面那个,身着蓝白色小棉袄,湖蓝色长裙,粉色流苏随步履在腰间轻摆,更趁得腰肢款款,姿色非凡。
“真是漂亮。”身后随从感叹道。
完颜格纳似已痴了,幽幽道:“脸如杏花含烟,眸如秋水凝碧,眉似远山微簇,这女人是极品,小王我喜欢!”
一转身,下了楼去。身后两个骠形大汉紧跟其后,几人一同上了大街,直追上蓝衣女子,当街把二女拦住。完颜格纳伸手就去拉女子的手,那女子十分似有警觉立刻向后一退,身后丫鬟随即挡在了面前,狠狠地打掉他伸出来的色抓,打得完颜格纳生疼,只听那丫鬟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完颜格纳一声冷哼,不屑道:“我倒想听听,你家小姐是谁?!” 随即高高昂起了头,一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刷的一声打开了手中折扇,已经入冬了也不嫌冷还在那里自以为是的扇了两下。
蓝衣女子,噗哧一声轻笑,完颜格纳闻声斜睨了一眼,丫鬟刚要开口,却被蓝衣女子制止住,蓝衣女子笑道:“公子拦住去路,不知是有何事?”
完颜格纳恩赐般道:“公子我看上你了,跟我走吧。”
那女子一脸惊讶,不是害怕,仿佛是看见一个人穿得十分规整却其实是个疯子,摇头哭笑不得。那女子尚未说话,丫鬟大声呵斥道:“大胆!我家小姐你也敢调戏!不要命了!”
完颜格纳目光转移,上下打量了一番丫鬟,忽而邪肆道:“你看着也不错,一同纳了。”
啊?!
那丫鬟一下子被憋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啐道:“呸……!”
蓝衣女子似实在忍不住了,突然大笑起来。
完颜格纳低斥道:“你笑什么!”
女子忍住笑,目光流转,道:“听口音,公子似乎不是中原人。”
“那又如何?”
“公子有所不知,中原娶妻纳妾都须三媒六聘,父母之命,媒说之言。缺一不可,不是说娶就娶的。”蓝衣女子嫣然一笑,用手中丝帕半遮住自己的面容,千娇百媚,柔柔道:“如果公子真对我有意,请派人到街口的王秀才家下聘礼。”
完颜格纳哪里见过如此天姿绝色,当下心神微荡,竟一时看得眼睛发直,呐呐不成语。
见机,女子拉住丫鬟闪身而去,临行前,故意丢下了手中的丝帕,恰好飞在了完颜格纳的脸上,一股幽香扑鼻,完颜格纳当下抓在手里,放在鼻端闻了一闻,朝着正回首一脸笑容的女子暧昧一笑。街口的王秀才,好!他即刻派人去下聘。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突然对他大吼道:“哪家的兔崽子,敢挡大爷的道!”
完颜格纳一回头,见身后站着两个少年,当中一个,一脸不耐烦。
暗道:‘瞪兔子’?兔崽子?这中原人真是奇怪,骂人怎么总是用兔子……
这时,恰好身边两个男子与他擦肩而过,一袭香气幽幽传来,更听得那两个男子嘻嘻笑语,声音甜美纤细,听得他一阵毛骨悚然。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立刻忙向四周看了看,见大街上人来人往,许多都是笑一下还要掩着嘴,走路扭扭捏捏的男人,暗惊: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中原人所说的兔爷?断袖?龙阳?
这中原之地,兔爷这么多……满大街都是……中原男人难道都好这口?……
完颜格纳正陷入了云里雾里,忘记了眼前那个不耐烦的少年公子。
忽然,那少年似再也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本大爷跟你说话!你竟然敢走神!兔崽子,你找死啊!”
完颜格纳被其一吼立刻回过神来,当即大声反驳道:“我不是兔爷,我喜欢女人!”

少年微愣,随即一挥手道:“快滚开,管你是兔爷还是爷兔,都给本大爷让开!”


不好惹的女人(改错)

完颜格纳听到少年怒吼,心里极不痛快,刚想发作,却被一旁随从拉住,在其耳边言道:“小王爷,忍一忍,我们尚不能暴露行踪。”完颜格纳一听,强压住心中怒火,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那少年见他冷哼,大为不满,刚想追将上去,就被身后的一人拉住,那人道:“傅津,算了,明路他们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吧,否则就迟了。”
少年这才罢手。
前方,蓝衣主仆已渐行渐远,消失在人群当中。
蓝衣小姐行在前面,身后刚刚还精神百倍的丫鬟却是一脸的垂头丧气,跟在小姐后面越走越显得无力,边走边小声嘀咕:“那条丝帕是我的……”
小姐并未听见丫鬟的哀怨,只道:“田双,你看这大街上,到处都是女扮男装的女子,一时间还真不能适应,我们两个穿成这样,倒成了异类,你说,别人女装时,我们男装,别人男装时,我们又换回了女装。我们这是早了人家一步还是迟了?”
丫鬟努力收复几分哀怨的心情,边走边道:“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本来明郡王谴轿子来接你,你偏谴走了,中间又碰到一个半疯半傻子,再不快走,可就要迟了。”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田惜日主仆。
惜日闻言淡淡一笑,道:“田双,如果我并不想去大哥家里见长辈拜宗祠呢?”
田双一怔,道:“小姐,别人都说,这是小姐的福气,望眼京城哪一个不羡慕小姐有此造化。”
“田双,连你也这么认为吗?”惜日停住脚步,回头问道。
丫鬟沉默少许,方道:“奴婢知道小姐心中所想,但奴婢亦知道,此刻大人、明郡王和禧恩将军、禧家上下的长辈以及田、禧俩家上上下下在朝有身份地位的大人们正候着小姐呢。”
惜日气息一滞,目光一暗,道:“走吧。”
“是。”田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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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忙碌,本已很累了,但怎样也睡不着。
惜日趴在窗口,手臂已经麻木,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已冰凉,转眼间已入冬了,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她从未讨厌过冬天,但今年的冬天她却不喜欢,在她眼里尽是萧瑟,苍茫,灰暗、单调和冰冷。
想起白日里的一切,父亲的满意,长辈的期许,他人的羡慕与嫉妒,数不尽的恭贺,像是京城禧家真的在今天诞生了一位凤凰一样。
若在以前,她会对这一切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而今却徒增空虚。
她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拥有只因一个人,如果没有他,那么这一切都将失去,虽然她从未在乎过……
今天,在众人面前,三哥毫不避讳的牵着她的手,名正言顺,受人祝福。三哥的眼里除了温柔只剩骄傲。他们是受祝福的,甚至在那些古板而保守的长辈的眼中,也看到了祝福。她毫无力量去挣脱,但仍就无意识的反抗了……
三哥问她,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知道会在哪一天下起来?她摇头说不知。
三哥笑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一定会带着她去凤凰山猎雪狐狸。
她不以为然道:“雪狐狸生活在山中一定很逍遥自在,为何要去猎杀它们?掠夺了它们的生命和自由,难道只为了它们昂贵的皮毛吗?”
三哥笑她:“五妹不忍了吗?”
她却幽幽道:“或许都不是。”她答非所问,怅然道:“或许是人们在嫉妒它们,因为它们自由,它们活得自由自在,而人却无法自由,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三哥握着她的手蓦然一紧。
她自知失言,但心里却有丝反抗的痛快。
良久……久得她手心里起了汗,才听三哥道:“三个月,我会说到做到。”
那一刻,她突然恨自己。
思绪凌乱……
“小姐,天冷了,你不要一直在窗口吹风,会受寒的。”田双劝道。
惜日道:“你先去睡吧。”
“小姐……”田双欲言又止。
“何事?”
“小姐有心事?”田双道。
惜日道:“田双,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的心事想必你也知道。”
“小姐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是吗?”惜日斜睨了丫鬟一眼,道:“我允你揣测一二,说说看吧,说得好我给你一锭银子,可以重新买个更好的丝帕。”
田双闻言,大冷的天,额头上出现了斗大一滴冷汗……原来小姐都听到了……但转念一想,为了小姐好,当然,还有银子和丝帕!她今天必须说出心里话,鼓起勇气,道:“奴婢斗胆,奴婢觉得小姐不宜再优柔寡断了,须尽快作出决定,拖得越久越棘手。”
“这个道理我懂。” 惜日轻轻一叹,道:“但总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早先,有机会时,我却不知道自己的心,但当我确定了,却已迟了。以前是无法狠下心来,但到了现在,却已不能。甚至……正一步步被他越绑越紧,越是想逃越是不能。”
田双目光一暗,沉默良久,方道:“奴婢斗胆问一句,小姐真的从未对明郡王动过心吗?”
惜日微怔,复又摇头苦笑,淡然道:“我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铁石心肠。”
田双惊道:“小姐?你……你到底喜欢谁?”
“你以为呢?”
“奴婢以为,以为小姐喜欢的是……是龙公子。”
惜日淡笑,恍惚似在回忆什么,道:“还记得当日龙茗突然离开,几日之间,我便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思念。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原来竟是那般,那种感觉几乎令我发狂,每一个夜晚都心里烦躁,难以入眠,几乎痴了一样望着夜色与星辰。他最喜欢望星。而我痴迷于做着他最喜欢的事。那时的我,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知道,自己喜欢他,无法控制的喜欢上了他。”
“那小姐还在犹豫什么?”
“我在犹豫什么?”惜日苦笑,道:“当三哥舍命救我时,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兄弟之情,我也可以以兄弟之情,甚至性命还之,但当三哥说他爱我,甚至为了我可以放弃生命和尊严时,我……”她似想起什么痛苦的事,几乎说不下去了。
田双轻声唤了声:“小姐。”
她摆了摆手,继续道:“那日在法场之上,我看到三哥和龙茗同时向我奔来,同样的尽在咫尺,可我……还是回抱住了三哥,当着龙茗的面。我不是故意为之,我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
“我只是个人,三哥的付出让我感动甚至为他的付出而心碎,但每一次面对三哥的感情,我都好想逃……”
“可又无法逃,逃不了……他把我抓得那么紧……我想反抗,可是伤害他的同时,我发现也同时在伤害自己,我从未这么讨厌过自己……优柔寡断,田双你说得对,我在优柔寡断,我在逃避……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当一件事如何都想不通怎么做时,就不要去想,跟着自己的心去做就好。”忽然,一个声音在房顶响起。
不用多想惜日也知道此刻在房顶的人是谁。她以为这么晚了,他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而且刚刚自己的心里话全被他听了去,一时间,心里真是恨他,恨得牙痒痒。想起自己刚刚还说想念他想到发狂!天哪……怎么会被他听到,她不要见他,决不见他!
她手忙脚乱的急急关上窗户,借此逃避见他,可一回身却发现那人已经站在她身后了,而原本站在那里的田双,此刻衣衫的边角正消失在门口。惜日哀怨道:田双啊,不能因为这个人可以让你随时见到表哥你就随时给他开后门吧!
无意中看到龙茗此刻望着她的眼神,蓦然脑中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
哼!惜日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握紧双拳,露出很不好惹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敏感且脆弱到不堪一击了。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她不要活了,这话不是她说的,对!绝没有说过!
龙茗没理她的故作姿态,只撇见她的面色潮红便轻轻一笑,自顾坐在软塌边,道:“我今天去了街口的王秀才家。”
她有一刻没反应过来,后听他又道:“唉……你这个女人,谁惹到你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怎么又知道?”惜日立刻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今日当街调戏她的那个外地人。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掏出一个丝帕来向她丢了过来,道:“我还以为这个定情信物是你的,原来是田双的,还给你。”
“要不是田双的呢?”她问。
“那自然归我。”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甜甜蜜蜜的。问道:“你怎么弄到手的?”
“你关心这个干吗?”他道。
“你偷来的?”她问。
“需要我去偷吗?”他反问。
“那是谁?”她追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很明显,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见得吧,今天我看到一个人,身材很熟悉,尤其脸上带着的面具我更熟悉。”因为面具就是她做的。
“你知道了还问。”
果然是表哥!“你让我表哥干吗去了?”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着道:“哦,去当金国小王爷的随从。”
她就知道……这个丝帕,是龙茗这个家伙让表哥李瑜偷的。不过,那人竟是金国小王爷?她当时只猜是外地的,倒从未想过是金国人。忽然想起一事,忙有些自我安慰地问道:“这个小王爷,不会真去提亲吧?”
“现在你才知道怕了?告诉你,据我所知,这个小王爷完颜格纳,今天已经在准备三媒六聘了,明天下午就要去王秀才家提亲。唉……我看这事要是成了,金国小王爷这一辈子算是毁在你手上了,而且,如果完颜格纳有一天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朝与金国的关系,可想而知……”
啊?!她不是故意的啊,谁想到这个人竟是这么关键的一个人物,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吧,阻止他,快!”
龙茗摇了摇头,道:“所有的办法,你表哥李瑜都试过了,无效,那小子鬼迷了心窍,说你这个女人他要定了。正因如此,你表哥李瑜才拿了这个丝帕来找我,让我转告你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只有你自己解决才行。”
“我?”惜日真想一头撞死,自己已经够烦的了,怎么还惹到这样的是非。不耐烦地恨恨道:“哼,这个无聊的家伙,当街调戏我不说,竟然还敢来烦我!好,我就告诉他,我其实是男扮女装!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只喜欢女人!让他死了这份心吧!”
龙茗闻言,眼睛一亮,本来精神有些萎靡,突然来了精神,道:“你打算怎么做?”
惜日上下打量龙茗,阴阴一笑,龙茗忽然起身,逃窜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可即便如此,他仍清楚的听全了一句话:“还能怎么做,当然是你扮成我的样子去处理这件事了。”
不要啊……他也很忙的。
即便如此,龙茗仍然没有逃过惜日的魔爪,当他穿着女装,易容成田惜日的样子,等鱼儿上钩的时候,仍然在苦思冥想,他为什么会喜欢田惜日这个女人!为什么!

三个男人一台戏(27日更新)

云雀院,一处清新雅致的地方。
入内,鲜花树木掩映,放眼望去,尽是亭台楼阁,会让人错以为这是一处私人别院,其实不然,这里不过是一处乐坊。

云雀院花园中央是一处宽敞的平台,一座小亭伫立中央,有乐者奏乐于其中,四周平台宽广,歌妓、舞妓于上表演歌舞。
云雀院一楼,四周游廊围绕,摆放着有序的桌椅,客人可坐其上听乐,赏舞。
云雀院二楼,一个个单独的小厢房,亦可听乐、赏舞,另有专人伺候。
之所以在云雀院等完颜格纳,实是因为这个金国小王爷才来京城没多久,别的没学会,这风花雪月之事倒是特别在行,今日云雀院要从三个绝美舞妓当中挑选一个台柱出来,这完颜格纳不知从哪里听了消息(龙茗私以为是随从李瑜建议的,谁不知道那李瑜好色好到了极点!),早早在此定了一个厢房。龙茗得知后,便使了小手段以逸待劳在此等候完颜格纳。
此刻,假扮田惜日的龙茗十分不端正的坐在云雀院二楼厢房内,身后有一面部时不时抽搐几下的古怪丫鬟。
他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怎样也无法忽略身后田双要笑不笑古古怪怪的表情,真是让他郁闷到了极点!浑身上下别扭!等待的时间越长,龙茗越不耐烦,愈加对完颜格纳反感。不禁暗自恼火:完颜格纳小贼,你大白天不长眼,竟去调戏那个连我都怕的女人,活该被她整,可你拖累了本少爷,就是你小子的不对了,你快点来,本少爷包你从今往后对女人彻彻底底、永永远远的断了念想!

临来前,惜日曾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他想了想,摇摇头,不以为然道:“还能怎么办,见到完颜格纳直接脱衣服给他看不就得了。”
言闭,惹来田惜日一阵鄙夷。
“那该怎么办?”他不耻下问,心想着:这个女人一向诡计多端,这种事问她准没错。
惜日浅浅的笑了,那种笑一点也不阴险,反而灿烂,可就是让他毛骨悚然了,虽然他平常挺喜欢看她这种笑的。
之后听惜日缓缓道:“想要从精神上折磨一个人,就应该先让他高高的飞上天,然后再狠狠的把他踩在脚下,只有这样他才会摔的很重,摔得很疼,难以忘记。”
闻言,龙茗突然回想起当初被她压扑在地的那一幕惨状,自己正是在高高飞起时,被她突然骑在身下……那种感觉……果然很难忘记……
流汗……暗自庆幸这一次这个女人算计的不是他,偷笑……终于有人替代他了!

龙茗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得四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此处而来,从脚步声判断,其中三个是身怀武功的高大男子,剩下的一个应该是在前带路的小厮。
龙茗目光闪过一丝光亮,瞥了田双一眼,见她也已全然准备好了,便端正了神色,暗自期待着,好戏就要上场了!的5e
门外,带路的小厮早已事先被龙茗收买了身,后又被田双以帮小姐追求一生挚爱的郎君为名收买了心,此刻正一脸暧昧的对厢房门口三人客人说道:“三位爷所订的厢房就是这一间了,三位爷请。”
小厮笑意盈盈的推开厢房之门,三人举步依次入内,乍见到厢房所立二人,先后一惊。
龙茗盈盈抬头,学着田惜日一贯的假高贵样子,浅浅笑着。
微抬首间,眼角突然微微痉挛,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待看清当先入内之人却是完颜格纳无错后,提着的心刚放下来,就看清了随后进来的那人……
龙茗不禁暗想:为什么田惜日那个女人骗人时每一次运气都那么好,为什么轮到他时运气就那么背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
随后入内之人是龙茗一向敬重的堂兄索阁。
紧接着走进来的第三个人方是易了容的李瑜,龙茗一眼便认了出来。
看见索阁,龙茗脑中霎那闪过自己越窗而逃的窝囊画面……
百般挣扎终于强忍住了逃意,暗自镇定。
先有意瞥了李瑜一眼,暗忖:李瑜事先定然知道堂兄会来,为什么没与他说明?如果说李瑜是想故意害他又不对,李瑜并不知道今日来的会是他,知道他来当替身这件事的,除了身后的田双就只有田惜日。
又瞥了一眼身后的田双……
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来之前在惜日面前的信誓旦旦,想起自己说绝不会给她丢脸,想起自己说要让完颜格纳生不如死,想起自己如今正是生不如死,想起原本的计划……
如今这种状况……原本的计划一定要改变!不如……他还是直接脱衣服好了!
可目光一与堂兄索阁接触,这个念头便立刻烟消云散。
可如今,到底该怎么办?一项上天入地皆不惧的他,也可悲的束手无策了。
就在他百般苦恼之时,完颜格纳目光闪闪亮亮,见到“她”后神情似乎颇为激动,突然冲着“她”大喊了句什么,他一时走神尚未听清,就见完颜格纳像个疯子一样猛扑了过来。
而他……
突然很想……真的很想……
转身越窗飞逃!
但,终究再次强忍住,用意志力控制和束缚了自己险些下意识有所反应的身体和腿脚。其实眼睛已经不受控制的第一时间瞥向窗口找好角度和位置了。
电光火石间,完颜格纳已近身,龙茗想到一旁堂兄索阁的惊讶状还有李瑜那一副看戏的样子,还有此刻自己的田惜日身份,便装作颇为惊慌而狼狈的躲开了,回头看向田双想向她使眼色求助,可一回头,却看到身后田双正一副事不关己的半梦半醒……一双眼睛不离易了容的李瑜,明显在怀疑什么已神游天外,根本没接收到他的求救眼神,当下气急!这个田双,眼里就只有李瑜,明显指望不上了。
这时,完颜格纳转着弯又向他再次扑来,心中厌恶之下,一时情绪没控制好,就这么一伸手……手掌恰好扣在了完颜格纳的脸上,把完颜格纳的鼻子压扁了,终于阻止了完颜格纳的汹汹来势。
完颜格纳的脸被龙茗一抓之后,立刻跳脱开去,柔着险些被压扁的鼻子暗自疑惑这个娇滴滴的女人怎么力气这么大、反应这么快时。却见龙茗已摆出十分不好意思的神态幽幽注视着他,像是在责怪他的唐突。
完颜格纳立刻把刚刚那个疑惑丢到了九霄云外。
龙茗见状,更试图把自己的眼神变成媚眼,试图勾引完颜格纳。可就在眼神形成了十之八九时,不小心瞥见一旁堂兄深邃探究的目光,心神一乱变成了眼皮子痉挛……
经过一番快速的心里建设,再次试图对完颜格纳来个勾魂的笑容时,就在嘴角勾起的弯度已达十之八九媚惑之境界,却因李瑜的一声轻笑而变成了抽搐。
最终,他只有十分忍耐的,学着田惜日欺骗人时娇滴滴甜如蜜的声音,轻唤了声:“小王爷……”试图勾起完颜格纳的怜惜之情。可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就听得身后田双一阵干呕。
龙茗忍耐着,见完颜格纳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自己身上逡巡,显然已被勾起了兴趣,本还想继续坚持说下去,可刚一张口还没等田双再次作呕,自己先想吐了……
他实在受不了了!
今日孤军奋战不说,还有堂兄索阁、李瑜和田双几个熟知他底细的人在,一不小心他就会露馅的。他决不能让堂兄和李瑜知道是他来了!
心念电转,暗想着,不如速战速决吧,一切过程全部省略,直接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对田惜日也不算失言。
毕竟他尽力了,实在是时不我待阿!
……………………………………………………
龙茗刚想再次有所行动,就听云雀院的小厮道:“几位爷,酒菜已备好,歌舞就要开始了,请先入座。”小厮的声音明显有点轻,似乎颇为犹疑,毕竟屋内几人的气氛着实有点奇怪,小厮察言观色的功夫上乘,自然有所察觉。
方才就在他们几人眼对眼,目对目时,已有两个美貌的云雀院丫鬟细心的布好了酒菜,现已在饭桌旁等候着了。
小厮这一开口,索阁略一轻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接口道:“田小姐既然来了,何不坐下一同喝杯茶水。”
说话间,完颜格纳再次伸向“田惜日”的手被索阁不着痕迹的拉住,索阁对完颜格纳笑道:“完颜兄,请。”
龙茗尚未回答堂兄的话,就听完颜格纳转头看他,疑惑问道:“你不姓王?”
“我从来就不姓王。”龙茗索性认了,与他二人一同坐下。
闻言,完颜格纳竟丝毫没有惊讶,只微一沉吟便又立刻恍然大悟道:“王秀才是你的养父?”
这下子换龙茗惊讶了,他略带讽刺道:“你很有想象力啊。”
完颜格纳一笑,摆出一副十分谦虚的样子,回道:“过奖,过奖。”
番邦蛮子显然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龙茗未再理会,随他胡乱理解吧。
索阁则完全听不懂他二人的对话,不过,却不曾多问。
跟进厢房来的李瑜看到此番情景,隐约察觉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神情古怪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田双,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田惜日”,突然恍然大悟,嘴角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笑。
可龙茗却察觉了李瑜诡异的笑,即便那笑很轻很快,但仍让龙茗极不舒服。
龙茗一挑眉,大声道:“你们几个都出去,不用伺侯了。”早看不惯他们很久了!
云雀院的丫鬟、小厮一听,明显对个“女人”发号施令不以为然,自先看向了索阁和完颜格纳,索阁一挥手,小厮和丫鬟便即躬身退下。
田双看了看龙茗,龙茗瞥了她一眼,田双也当即退了出去。
李瑜似乎不怎么想走,可完颜格纳却发话道:“你也出去候着。”
李瑜无奈,只得应是,临走前瞥了“田惜日”一眼,只见“田惜日”神态自若,并没看向他。
片刻之后,屋内只剩下假扮田惜日的龙茗、袭郡王索阁和金国小王爷完颜格纳三人了。
少了身后的田双和李瑜,龙茗顿觉轻松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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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少了,完颜格纳有点原形毕露,不管袭郡王索阁在场,便挨坐到龙茗身旁,从桌下伸过手去握龙茗的手,龙茗感觉到了,先微微挣扎了一下,而后似乎颇为羞赧的任由完颜格纳握着,不仅如此,还反而偷偷的捏了完颜格纳一下,惹得完颜格纳受宠若惊似的轻颤。
对面二人眉来眼去,索阁自然有所察觉,却仍旧不动声色,起身亲自为他二人斟满了茶,或许因为“田惜日”在场,索阁并没用酒。
龙茗学着田惜日的声音矫揉造作的说道:“多谢袭郡王。”
索阁却道:“田小姐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龙茗笑道:“袭郡王哪里话,我与小王爷一见如故,今儿也是无意中得知小王爷来此,便特来等候,顺便有件事情想与小王爷单独说。”说完抛了一个媚眼给完颜格纳。
完颜格纳一阵酥麻,桌子底下的手越加的不安分。
索阁一听,明知道“田惜日”是有意让他回避,却只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就是坐在那里没动。
龙茗心下微微一紧,如果堂兄不走,他又怎能开得了口呢?
龙茗本没指望完颜格纳这个外族人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但这次完颜格纳不负所望竟然听懂了,完颜格纳道:“索阁兄,既然田小姐有话要单独对小王说,烦请……”
完颜格纳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索阁打断:“完颜兄初来本朝不知礼节亦属自然,本朝孤男寡女不能独处一室否则会惹人非议,为田小姐名节着想,本王不能离席。”
索阁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一下子堵住了龙茗和完颜格纳的后话。但索阁为何会说这番话呢?名节?如若真的田惜日在场,必将对此话嗤之以鼻,索阁也会在乎她的名节?天大的笑话!
可龙茗却不这么想,只暗道:堂兄果然是个君子。他此番行为这么出轨,决不能被堂兄发现,不禁更加小心了几分。摆出一副十分赞同羞涩的神情。
完颜格纳心中虽有不愿又觉得索阁不识情趣,但见索阁坚持,也只得作罢。只握紧龙茗的手给与倾心一笑。
而索阁为何会不走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看到了云雀院对面厢房进来一批人,当中之一他看得真切,正是傅津傅少爷。虽然他不想多事,但毕竟这个完颜格纳是金国使节,初来京城并不熟悉他们几人之间的纠葛,傅津对田惜日这个五妹的推崇和宠爱他略有耳闻,如今情形诡异,他恐多生事端,又因刚刚完颜格纳和田惜日这等亲热模样,让他心中起疑,觉得田惜日突然在此出现必定没有那么简单。完颜身份特殊,决不能出一点岔子,所以他并不离去。
这时,云雀院内铜锣骤响,台柱选拔开始了。
锣骤的敲打声甚为热闹,大大吸引了完颜格纳。他向楼下望去,只见楼下舞台上的舞妓个个体态婀娜,如花似玉,红色纱衣覆在衣外更显窈窕身姿在红纱中若隐若现,惹得在场一群男人热血沸腾,即便是冬季也个个头顶冒汗,被舞妓们挑逗得热气蒸腾!
舞妓们每人手中各拿一面红色绸扇,面容均藏在扇后,围成一个圈,随着鼓乐声同时向后下腰,缓缓如红色花朵般绽放开来,这时,中间一个白色纱衣舞妓,突然由中翩翩站起,犹如红玫瑰中的白蕊,脱俗出尘,亦用白扇遮面,美貌若隐若现,乍见时,只觉舞妓体态曼妙美若天仙,额角描画着一朵粉色牡丹,一双美目勾魂摄魄,却始终不见其真面目,在场多人同时激动的大喊起了那舞妓的艺名:“牡丹!牡丹!”。
完颜格纳似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场中美人,里面闪烁着一双大大的惊叹号!片刻间便忘了身旁还坐着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虽然是假的。
龙茗斜眼看着完颜格纳嘴角险些流下的口水,目露嫌恶,一闪而逝。偷眼看了堂兄一眼,心想该怎么办,要不然他还是先走吧,这件事如果不是田惜日报复心里太重的话,完全可以不这么处理的。
他把责任都归咎于田惜日了,完全不想根本是他自己愿意来的,否则田惜日怎能真的逼迫他作这事。
其实,若然田惜日说明身份和明路已有的婚约,这件事便可解除了,可龙茗却不喜。

这时的索阁有意无意的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完颜格纳,又偷眼看了看神情有点郁闷的“田惜日”,还真有点想不通了。
不经意间,忽然注意到“田惜日”翘起的二郎腿……眸光闪过不确定,略一犹疑,便即释然。其实一个女人翘二郎腿也算不得什么……刚这么想就突然看到“田惜日”翘起的二郎腿下赫然现露的一双大脚……不确定霎那变成了不敢相信!
田惜日竟然长了一双如此大的脚?!
顺着那一双超大号绣花鞋,再一次看向脚的主人,再一次确定,的确是“田惜日”没错!
他从不敢相信,到不能相信,表情瞬间变换了无数次,心情一时复杂到难以形容…

冰释前嫌

楼下第一个上场的舞妓就美貌非凡,后面的更加让人期待。
云雀院内不只完颜格纳看得痴了,其他一干男子不停喊叫的银两数目更是直线标升,而这只是刚刚开场的节目。
果然令人期待,如果龙茗不是男扮女装来看的话。
索阁一直觉得有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不动声色的观赏歌舞,偶尔轻扫一眼“田惜日”,忍不住瞥向那一双大脚,疑惑愈深。
龙茗状似饶有兴味的观看歌舞,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总感觉堂兄若有若无的目光似在打量着他,让他紧张。便暗自打算不继续这件事了,并不多言,起身打算悄悄走人。就在他打算不辞而别时,完颜格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偏过头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龙茗一挣,没有挣脱,顺手就是一拍,啪的一声,拍掉了他的手,看似没有什么力道,可完颜格纳却低叫了一声,一看自己手背,竟然红肿了,不可置信的看向龙茗,先是惊讶,后来却慢慢变了……
索阁闻声看向完颜捂着的红肿手背,不禁觉得惊异。却并不说话,只静观其便。
龙茗嘴角挂着笑,无辜的看向完颜,心里却在暗道:我真想一巴掌拍得你哭爹喊娘,骨头碎裂!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软软说道:“我要去更衣(上厕所的意思),一会儿就回来,小王爷定要等我哦。”
闻言,索阁轻轻一颤,似要抖落身上控制不住长出来的某样让他觉得很冷的东西。
而完颜格纳却很受用,眸中闪过异彩,轻轻笑道:“我也正要去,我陪你。”
龙茗眼睛一亮,道:“好啊。”他二人终于有机会可以单独相处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可未料,二人正要高高兴兴的相携离去,却听身后索阁似乎隐忍压抑的说道:“本王也去。”
龙茗刚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
两男陪一女去茅房,这情形,实在是几位公子平生仅遇。
索阁越想越不对,完颜格纳身份特殊,绝不能在这里出任何事,他必须小心应对,所以紧紧跟着完颜格纳。他三人出了厢房,索阁注意到本应在门口伺候的完颜格纳的随从和田惜日的丫鬟田双都不见了。这不禁让索阁暗暗提防起来。
三人一同来到茅厕,云雀院有两个茅房,一个正被人占着,另一个是空的。
二男俱很有风度的让女子先用,龙茗也没多想,大大方方的就进了茅厕,让两位王爷都站在茅房外面不远处候着他。
龙茗进了茅厕还在想对策,根本没注意这种情形对一个女子来说该有多么尴尬。
而完颜格纳也完全不觉得,以他堂堂金国小王爷身份,等一个小女子上茅厕该是多么掉价的事。出乎意料的,他反而兴趣盎然,尤其是发现“她”外表热情勾引他,眼中却显露出对他的嫌恶。他觉得甚是有趣,而且自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他就看得很顺眼,如今越看越顺眼。
而索阁却完全是被动的,他做梦也料想不到,他堂堂郡王爷,也有等“田惜日”上茅房的这一天。
第二个上茅房的人是索阁。龙茗和完颜格纳看着索阁进入茅房的身影,心中俱是一喜。
索阁刚进茅房,龙茗就被身旁蓄谋已久的完颜格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抱住。
不只如此,在抱住龙茗的下一秒,完颜格纳闭着眼睛就热情的、情不自禁的、其实根本是不知死活的亲吻上了“美人”的脖颈……
龙茗被他突然抱在怀里,头发一下子都惊得直了,当日,傅津给他留下的“美好”印象,自今仍然难以忘怀,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今日完颜格纳突然的一抱与傅津当日如出一则,再加上那惊天动地的深情一吻,无疑是火上再浇油!
龙茗这一刻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怒火中烧,怒发冲冠!全身发抖!
想起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而真的是田惜日的话……想起这个男人曾当街调戏过田惜日……想起自己受他拖累不得已男扮女装……想起自己本来是来折磨他的结果却被他折磨!……早把还在茅房里随时可能出来的堂兄索阁抛诸脑后!
一撩女人碍事的宽大衣袖和裙摆,对完颜格纳就下了毒手。
噼里啪啦,乒乒乓乓……
云雀院后院,茅房旁,一团大乱。
本就是敷衍一下,刚出茅房的索阁看到这番情景,出乎意料的并未阻止。
面对后院上串下跳的二人他立在一旁,不知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不是因为“田惜日”身手敏捷会武功,而是当“田惜日”撩袖子时露出的胳膊,如果他没眼花的话,似乎看到了结实的肌肉……
不只如此,就在“田惜日”一脚踩在已被制服在地的完颜格纳胸口之际,索阁注意到,“田惜日”裙内裤子不知什么时候刮到了什么地方,隐约现露出来的腿上有些许体毛……就算再怎么镇定、再怎么有城府,再怎么圆滑内敛的袭郡王索阁,那一刻,也惊住了!
那是……肌肉和腿毛啊!
没看错吧,眼花了吧!
“你是谁?!”索阁突然一声大喝!
完颜格纳不是打不过龙茗,而是他不好意思对女人动手,所以龙茗没三两下就把完颜格纳制服了,一脚正踩在他胸口上。
知道龙茗计划最后的一步是什么了吧?就是狠狠打完颜格纳一顿。然后再大声告诉他,他一直恋慕的,想娶的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完颜格纳哪里想过看着这么端庄贤淑的女子竟然如此暴力,被踩躺在地上的时候,仍然有些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嘛,就在索阁进茅厕的瞬间,他明明注意到“她”面上急不可待的喜意呀。
龙茗狠狠盯着完颜格纳,明显看到完颜格纳莫名其妙完全疑惑了的表情。刚想得意的表明自己身份,就听到身后堂兄索阁一声大喝。蓦地一惊!
“你是谁?!”索阁突然在后一声大喝。
同时,另一个一直被占用的茅房里也发出了一声大骂:“他娘的,是哪群兔崽子在外面打架,打扰大爷拉屎!”
这个声音,龙茗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是傅津!
今天这事彻底没指望了,他突然抽回踩着完颜格纳的脚,一提气,就跃上了墙头,飞身而去……
而墙下,正在努力排泄的傅津向上方一望,陡然一怔,刚刚跨着自己头顶飞过去的,好像是五妹?刚一怔,就又有一人从他头顶飞了过去,仔细一看,是索阁?!
被五妹从头顶跨过去,他可以忍,但被索阁这样明目张胆的从自己头顶跨过去,他不能忍!
傅津刚暴躁的提起裤子,就见又有一人大大方方明目张胆从容不迫的从他头顶跨了过去……
傅津忍无可忍了,大吼一声:“兔崽子,给我站住!”
云雀院前院里,歌舞依旧,乐声阵阵,众男子喊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完全掩盖了后院的一团混乱。
正如痴如醉观赏歌舞的众人,忽见一连四个人自墙上飞身而下,飘然而过,一个个瞬间消失在了院门口。
正在顷力表演的第三个舞妓,并没有发觉,仍然合着乐声陶醉的跳着,而云雀院众位看官皆惊呆了,待四个人全部以极迅速的速度飘过之后,众人都没看清四人模样,但只觉衣衫飘飘,俱是神仙般的人物,久久方才缓过神来后,不禁掌声此起彼落,纷纷惊叹道:“有创意,好!好!”
听闻,最后正是这个幸运的第三个舞妓夺得了云雀院台拄的位置,虽然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跳着跳着会有四个人从她头顶飘过去,因为她自己没看见,所以这事就被传得更神了,有人说是神仙在帮她。
再说飞身而走的龙茗,刚出了云雀院大门口立即跃上了房顶,偷偷躲藏于暗处,他知道堂兄追了出来,若一味逃走定然逃不出堂兄的追捕,不如稍稍躲藏一下,兴许能避过。
果然,索阁一出门,目光在街上逡巡,正要凭直觉向东追去,就见转角处衣角一晃出现了两个女子,当先的那人正是田惜日,后面的却是田双。
而此时突然出现的田惜日穿着的衣服和打扮竟与龙茗一模一样。
索阁尚无时间辨别此田惜日的真伪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兔崽子,你把我家五妹怎样了!”傅津的声音。
又听一人大声辩道:“你要小王说多少遍,小王不是兔爷,更不是兔的崽子,小王跟兔子没有任何关系!”完颜格纳的声音。
闻声,索阁知道傅津也追过来了,微一皱眉,突然近了田惜日的身,夹起田惜日就消失在街口转角,徒留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惊讶愕然不是来不及反应根本是没反应的田双和房顶上掩着面似乎不能面对现实的龙茗。
“堂兄,我在这里,你搞错了。”龙茗内心在咆啸!
………………
事发突然,田惜日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已被索阁夹于腋下,当反应过来时,已远离了身边的田双和云雀院了。
不久之前,当田双匆忙返回告诉她,索阁也在场时,她当即决定去把龙茗替换下来,与田双一同匆忙赶往云雀院,可没想到,刚到院门口就突然被索阁夹在了腋下,挟持着飞身去了。

那一刻田双惊呆住,忘记追了上去,待反应过来,回转身时早已不见袭郡王和小姐的身影了。就在此时,她看到了恰从墙上一跃而下的龙茗,与此同时,她亦看到了龙茗身后,先后从云雀院中冲将出来的傅津和完颜格纳。
一时,几人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田双完全是欲哭无泪,傅津一见五妹“田惜日”立刻笑得如蜜蜂见了蜜一样,完颜格纳像是发现了什么令他极为兴奋的东西目光闪闪亮亮,龙茗一见他二人便控制不住的嘴角微微抽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身后完颜格纳忙追在他后面大喊:“田小姐,你去哪?”尚未追上去半步就被眼明手快的傅津逮住了后衣领,当下挣扎一番,却不能前也不能后。
龙茗趁机遛走了,徒留后面两个人在那里叽哩呱啦纠缠不清,他早已无心理会那两个眼中钉肉中刺,当务之急,是要追上堂兄和田惜日。今日之事终是他之过,现下只希望堂兄不要对惜日太无礼了,惹火了田惜日,倒霉的可是……
他呀。
远离了云雀院,虽然被索阁夹于腋下,直夹得她头昏脑胀,但田惜日仍渐渐想通了,定是龙茗办砸了这件事!否则索阁也不会一看到她就虏走,便当即大声喊道:“袭郡王,你知道我的身份,光天化日这般无礼的虏走我,到底是何用意,快放我下来!”顺便对索阁挥拳踢腿不停挣扎。
见身后傅津等人并没随后追来,此处四下无人,索阁停下了脚步,从腋下抓过田惜日的衣领,毫不怜惜的揪到自己面前,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田惜日!”
田惜日气息一滞,果然!龙茗把事情办砸了。
面对索阁的质问和冷视,惜日毫无畏惧,当下冷声回道:“我不知王爷在说什么,我本就是田惜日,何须假扮!王爷此番如此待我……”她有意看了看被纠紧的衣领,高昂起头反过来质问索阁道:“不知王爷是何用意!?”
凝视着面前田惜日坦荡不惧的目光,索阁略有犹疑,但立刻沉声道:“你是个男人,本王已看得一清二楚,休要狡辩!”
田惜日质问:“你凭什么说我是男人?”
索阁眯起了双眼,闪过一抹狠厉,沉声道:“本王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田惜日忽然想到:龙茗不会当着索阁的面脱光了衣服吧……想到此,心下突地一凉,却仍镇定不屑的回道:“袭郡王真厉害,竟然能把一个女人看成男人。”
索阁冷哼,道:“还在狡辩!本王这就让你原形毕露……”
言罢,索阁一伸手便扯起了田惜日的裙摆。当先向下看去……
本要说下去的话,一下子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裙摆下,田惜日一双秀足端端正正,绣鞋精致,哪里还是方才他见过的那双大脚,甚至连绣鞋都不是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双。再检查她的裤子,丝毫没有被刮破的痕迹。
索阁立刻放下了田惜日裙摆,更放开了纠住田惜日衣领的手,倒退一大步。
他虏错人了,他立刻省悟过来。
尴尬……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再看田惜日的脸,已经红的不像话了,难以置信的怒视着他。他刚刚竟然敢撩起她的衣裙,甚至还拉扯她的裤子……!
这一刻,唯有沉默以对。
此刻,索阁竟不知该怎样面对,只有冷下一张脸来。
他身为郡王爷,竟去拉扯名门小姐的衣裙和裤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虽然是误会,但总也是做了。
沉默和尴尬在他二人周遭蔓延,可就在这时,天忽然下起了雪。
雪花飘飘扬扬,越下越大,似乎只一瞬间,便铺天盖地起来。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没想到竟会在此时下起。
田惜日似想起了什么事,恍惚呢喃:“下雪了……”
雪花轻落在他二人身上,吸引了彼此的心神,一时竟忘了刚刚的尴尬。
天与地,入眼的全是这精致而纯净无暇的白色……
索阁忽然有种错觉,似乎每一次遇到她,自己都会失常,理智变成鲁莽,自信变成武断。不只如此,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上一次,那个春风十里香险些害得他性命不保,这一次,他的一世英名也要不保。
可是,他发觉自己从未怪过她,无论是上一次的春风十里香,还是这一次的以假乱真,他知道这两件事都不是偶然,却从未怪过她。
望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入眼的全是精致而纯净无暇的白……
田惜日淡然转身背对于他,忽然一叹,道:“罢了,也不能怪你。”细说起来,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又有何道理质问于他?!
索阁微微一怔,继而轻声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本王鲁莽了,伤了你,是本王不对。”
惜日身体微微一僵,缓缓垂下头去,竟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恍惚道:“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你真正伤我的,是两年前……”她突然停住将要说下去的话。
良久……
索阁缓缓道:“三年前的冬天,天气也如这般,下着大雪。本王途径京郊竹林,曾听到有人弹奏古曲‘苍茫”,一年后,本王返京,买下那片竹林,曾盼那人再次来此抚琴,交为知己,但始终也未曾等到,直到前不久你在竹林亲奏焦尾,本王才知道,那人是你。”
她默不作声。
索阁道:“两年前,本王在晚宴前曾收到你赠与的一封亲笔信笺,上面写着……”
田惜日身体微微一颤,明显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年前竟只为了一封信?!
她蓦然回转身来,望住他,看到他也正凝望着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开口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未给你写过什么信。”
索阁微微蹙眉。那封信,果然不是出自她手吗?一直以来的疑惑,此刻在心里慢慢扩大。微一沉吟,便沉声道:“本王信你。”
她蓦然抬头看向他,似恰好望进了他的漆黑双眸,忽然有丝心慌,慌忙瞥开了自己的目光,听他轻声道:“还在怪本王吗?”
怪他吗?还在怪他吗?
原来,一切皆有因由的,或许就如今日,一切都因阴差阳错,最终成为无法解释的误会,当年他人冒名顶替的一封书信,或许也正是如此……
怪他吗?还怪吗?
有时候,人会一直执着一样东西,总觉得很难,总想要逃避。
一直期待,不能忘怀,却一直踌躇,一直犹豫,害怕,又不敢面对,可一旦被这么赤裸裸的坦然敞开来,似乎竟也不过如此。
还在放不下吗?
似乎也不吧……
心下一定,忽而释然。
她蓦地一笑,眉目笑展,抬眼望向他,道:“王爷今日与我解释这些,莫不是对当日断然拒婚后悔了?”
闻言,索阁气息一滞,却蓦然看到她双眸中闪烁而俏皮的目光,忽而轻轻扯起了唇角。
白色的雪随风在他二人之间盘旋而落,男子笑得温柔和煦,女子笑得明媚如光,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
是啊,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蓦然回首,方才发觉,不知在何时,不知在何地,原来已然放下了。
原来,她早已放下了。
他与她都没有想到,这一刻可以这般说话,这般相视而笑,如同早已熟悉的彼此。两年前的嫌隙,原来也可以一笑置之,一笑而过。
“冬季下雪天的竹林很美,你可愿与本王一同煎茶赏雪?”索阁问道,透着愉悦和温柔。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与你同去。”惜日道。
“什么事?”索阁问。
“是……你再答应我三件事。”一件事好像不够用。
索阁轻咳,一本正经的转身举步,道:“你不去算了。”
“喂,堂堂袭郡王竟然这么没风度吗?就这样把一个弱女子丢在房顶?!”
是的,她二人此刻正在不知谁家的房顶,难怪四下无人。
索阁不理,作势欲向下跃去。
索阁刚要跳楼,便听田惜日在旁闷闷威胁道:“你不怕我扑到你背上去,压死你吗?”
索阁忍不住轻声一笑,道:“你可以试试,本王可不是龙茗。”
言罢,飞身而下。
蓦然……
“你还真跳啊!”男声。
“那你以为呢?!”女声。
这一次,他背着她一同跳了楼。
好一会儿……尴尬与沉默。
“下来吧,你还挂在本王脖子上干吗?”索阁低斥道,不知为何喉咙有些干哑。
她却弱弱的回答:“我的头发刮在你的发冠上了……”
……
他只感觉背部莫名的炙热,根本没发觉发冠被她轻轻扯动……
又是一阵尴尬沉默……
终于解开缠在他发冠上的发丝,二人目光一对,又立刻撇开。
“还去喝茶吗?”他干干问道。
“不去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三件事。”她硬硬回道。
“本王有答应过吗?”
此人果然狡诈,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灯:“没说不答应自然是答应了,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一板子钉死先。
“你一向如此不讲道理吗?”索阁挑眉问道。
“换了别人,我就不讲道理了。”
“那与本王呢?”
“自然是很讲道理的。”惜日一副从容淡定理所当然。
索阁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惜日斜睨着他。
“似乎直到现在,本王才真正开始明白你。”
“明白我什么?”
“你很不好惹。”
“可你还是惹了,而且不只一次。”惜日不以为然。
“你说话一向这么直白吗?”
“怎样?”
“给本王留些面子吧。”
“我那三件事呢?”
“自然受了。” 索阁似乎有点无可奈何。
“先说说,那封冒本小姐之名写的信,到底写了些什么?”
“信上写: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哦?有趣,果然是我的风格,不知是谁写的,竟然这么了解我。”惜日的眼睛闪闪亮亮,一霎那,晃得索阁眯起了眼。
“本王也想知道是谁写的。”他低低呢喃:“或许,本王已知……”
她却似并未听见,只笑道:“你似乎很喜欢笑,与我往日里的印象不同,看来,直到现在,我也才真正开始认识你。”
“本王往日里在你的印象中是怎样的呢?”
“风流……”看到他挑眉,她偷偷退后一步。
“薄情……”看到他斜睨她,再后退一步。
“冷酷……”看到他眯起了眼睛,继续后退一步。
“阴沉……”看到他嘴角挑起,后退后退。
“没人情味……”
索阁突然失笑,道:“似乎没有一个是好词。”
“也不全是,你总还是有优点的吧。”
“是什么?”
“……”
“你跑什么?”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摇头失笑,却并未去追,就在他也准备抬脚走人时,忽听到远处好似传来她的声音:“你有优点吗?”
他一怔,没有吗?
迷人的风雅
不知不觉在雪中伫立了良久,索阁淡淡失了神,嘴边若有若无的轻轻一扯却又放开。
除了我你还能爱谁是她的风格吗?
似乎……也是他的风格。
她似真的放开了,但……当真这般轻易的全都放开了吗?就没有一丝牵挂和纠结吗?
他在想些什么?
忽而……
淡然一笑。
微仰头望天,雪花冰凉拂面……令他越发清醒了几分。
今冬的第一场雪好大,看样子会下一整夜,明日,凤凰山会有很深的积雪吧,雪狐狸也会出来了,很适合狩猎。
他紧了紧衣领,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身体轻轻一抖,便抖落了身上的积雪,方踏步而去。
惜日三转两转便奔出了小巷,一出巷口便到了人来人往的京城大街,当下缓了脚步,辨明方向,向田府行去。
一路上,大雪依然不减气势,覆盖一切它能覆盖的,试图把一切洗净变成无暇白色。
行人偶尔望望天,面露淡淡的悦色。
雪,京城人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毕竟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每年的第一场雪,仍让人带着几分期盼和等待中的喜悦,虽然它的到来预示着更加的寒冷,却因自身的洁白无暇而无法让人真正生厌。
她亦抬头望天,任雪花落在自己的发上,身上,却不去打理,忽而心情愉悦的想象着自己顶着一头积雪的样子,白眉毛,白头发,白睫毛,呵呵,如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会不会把他吓一跳呢?她忽然就想到了他,龙茗……
此刻的心情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自在。
原来自己可以放下的,原来放下的感觉竟然这么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很好,不知不觉的便到了家门口,刚要入府,就听到身后有人唤道:“五妹。”
她闻声回过头去,看到了三哥——郡王明路。
明路一见她的样子,闪过一抹惊讶,蓦地轻轻一笑,目光霎那又变得更加柔和,几步近过身来,抬手帮她拂去了她本故意保留在头发上的积雪。
她全身微微一僵,同时感觉到了他手指的停滞,心下忽然似被什么一刺,蓦地对他展颜一笑道:“我没有把三哥吓到吗?我可是故意留着头顶这坨雪吓人来着!三哥没有被吓到,我很失望那。”
明路忽而一笑,轻扯的唇角带着温暖和煦,回道:“也不怕冻着。”仍帮她拂去了头顶的雪。当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眉目时,惜日抬眼,恰望入那一双凤目,忽然看清了里面……三哥的眼中,有两个穿着一摸一样的人,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身后……有一个和她一摸一样的人!是龙茗……阿!?
当时在云雀院外,龙茗趁着傅津和完颜格纳正在纠缠,便随索阁之后追去,却没有追上田惜日,寻了一会儿,遇到了亦是四处寻找的田双,二人都没有找到田惜日的踪迹,只得暂回田府一看。
他二人都知道,只要误会解释清楚,索阁不会把田惜日怎么样。但为何田惜日这么久都没回来呢?
龙茗从不是坐以待毙之辈,他决定再去找找,可刚一出田府,就看到郡王明路与田惜日正在田府门口你侬我侬。
他看到,明路的一只手正抚摸着田惜日的面颊,二人深情对望……
夕阳西下,白雪纷纷扬扬洒落在他二人身上,十分的刺眼,尤其是刺了他的眼,让他十分不舒服,不对,是非常非常的不舒服!已经不能再不舒服的不舒服了!
原来,田惜日并不是与堂兄在一起,原来……难怪会这般久!
龙茗一眯双眼,走上了前,哪里还顾及此时他正穿着与田惜日一模一样的衣服,哪里还顾得田府门口的护卫看到他与田惜日一摸一样已经呆滞到傻了眼,哪里还顾得明路冷冷射过来的眼光,哪里还顾得他此番出现所带来的后果……
而原本想回来吓他一下的田惜日则彻底被他吓到了。
………………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田惜日蓦然转身,扑向了身后的龙茗,一时没计算好距离,扑的过于卖力反倒一下子扑进了龙茗的怀里。当下,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趁机挥拳不停的捶打着龙茗的后背,用实际行动警告他这个时候不要乱说话,而后大笑道:“哈哈,田双,我知道我玩过头,回来晚了,可你也不用这副样子出来寻我啊,会吓到别人的。”
待看龙茗神色,先是大大的惊讶,再来则是享受一般的微眯起眼,虽然后背被某个女人捶打得空空作响,换个没武功的肯定会吐血身亡,但一想起怀里这副主动投过来的软玉温香,哎呀,实在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啊,刚刚他二人你侬我侬的那一幕,罢了罢了……
田惜日根本不敢回头看明路,只忙道:“田双,真是委屈你了,为了瞒过我爹,总是不得已让你假扮成我的样子留在府里,我知道很辛苦,可我不是叫你别轻易出来吗?你看,你我这副样子,把侍卫们都吓傻了,也险些惊到了三哥,在爹发现之前,还是快些跟我回去吧。”惜日边说,边随手向那两个疑惑不已的侍卫每人各丢了一两银子,叮嘱他们不许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一定要守口如瓶,便强拉着龙茗往里面走,边走还不忘回头对明路道:“三哥也是,今日之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否则我再也不能随意出去玩了,三哥等我一会儿,我和田双先回后院换了衣服,一会儿就出来。”边走边对明路说着话,一只手暗地里还不忘掐住龙茗的胳膊以作警告。
幸好龙茗并未说话,只目光冷冷的注视着明路,带着并不掩饰的敌意。
明路的目光扫过龙茗,不动声色的又转向惜日,展露笑颜,说道:“我在前厅等你。”
“嗯。”惜日点了点头。
之后,硬拖着虽一句话未说,却一直带着敌意冷视明路的龙茗进了后院。
一进后院,看到他们回来的田双还尚未来得及迎上前去。就看见,两个分不清谁是谁的真假田惜日突然抱在了一起。田双呆滞片刻,方才分清楚是龙少爷主动抱住了小姐。
只因,在片刻的寂静后……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啊呀。我的脚……”一听就是龙少爷的声音。
“踩死你,竟然敢占我便宜!”一听就是小姐的声音。
田双终于分清谁是谁了。
龙茗仗着武功高强,瞬间又靠近了惜日,在她耳侧吹着气道:“刚刚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田惜日闻言又羞又气,抬脚又欲狠狠向他踩去,这回却未能得逞,他躲得极快。只一跳便跳离了十步之远,面带戏谑的笑看着她。
看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对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笑,那感觉特别别扭。
惜日深深一叹,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对龙茗道:“你最好离我远些,本小姐想起刚刚被劫之事很是郁闷,杀人的心都有!”
一提那件事,龙茗理亏,而且有点丢面子,不仅面色有些讪讪。
一直保持旁观心态的田双却有点神思飘忽:为何天下间的女子都只喜欢看外表呢?看看,多么的肤浅啊,有谁知道这一出门可以令万人空巷的龙少爷龙大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呢?唉,还是我家瑜哥哥好啊。想起李瑜,暗自偷偷窃喜了一番,今天又见到瑜哥哥了呢,虽然最终被他跑掉了。其实,她私以为,还是明郡王更有男人味些,想起那晚明郡王于月下望着小姐窗口那番隐忍和抑郁,唉,要是瑜哥哥也这样爱慕着她就好了……
田双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小姐喊道:“田双,进来帮我梳洗换衣,三哥还在前厅等我。”
田双急忙清醒过来,立刻应是。刚要随小姐进屋,就见小姐的衣袖被龙少爷扯住。
小姐止步回头……她看不到此刻小姐的神情,但却看到了龙茗的眼神。虽然那张脸是小姐的模样,但目光却令她突然心生惧意。
她默不作声,先退进了屋里,体贴的关上了门,把外面完全留给他们二人。。
其实,龙公子爱惨了小姐吧,这样的男人,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不可一世,长得太美,身份又极为高贵,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别人对他众星捧月一般,可其实不然,他这人其实很随性的,并不难相处,与龙公子在一起,小姐总是笑得很真心,会毫无顾忌的显露自己真实的一面,其实,小姐还是喜欢龙公子多一些吧。
其实小姐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尊贵如小姐,也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小姐终究放不下明郡王的吧,虽然小姐喜欢龙少爷,但小姐心里也有明郡王。她私以为,如果不是龙少爷看得太紧,小姐终有一日会对明郡王真正动心的。
唉……此刻想到明郡王,竟觉得有点可怜。
惜日刚要转身进屋,袖口却被龙茗扯住。
她侧转头看向龙茗,只见龙茗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神情从刚刚的随意变成了深沉,田惜日总觉得龙茗有时候不用带面具也一样有面具的功能,变脸如翻书一样快。但,此时此刻尚未等得他开口,惜日却已知他心中所想,当先说道:“三个月,我不会失信于他。”
龙茗气息一滞,放开了扯住她袖口的手。
见田双已进了屋关上了房门,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僵挺住脊背,淡淡说道:“你都知道,我也从未瞒过你,我不否认我喜欢你,但三哥之于我,很重要。”
她不敢回头去看他,因为这句话,是实话,却注定会有些伤他。
“那我呢?”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她身体微微一颤,正不知如何作答,便又听他说道:“是不是更重要?!”
……嗯?……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亦轻笑,道:“我有事要暂别两日,凡事小心。”
“嗯。”她轻应,道:“你也小心。”
“转过身来。”他道。
“干吗?”她依言侧转过身,斜睨他。见他正张着双臂,她疑惑不解,却又听到他不耐烦地命令道:“快抱我一下。”
什么?!田惜日莫明其妙的看着他。
“快抱一下,两三天见不到,会很想的。”龙茗偏着头,似也有点不好意思,却仍口气不佳地催促道。
田惜日面容微微抽搐,上下藐视的打量几下这厮,随后,重重一哼,大大的拂袖而去。临走前,随手丢过去一个东西,恰好丢入他的怀里。
迈入屋内,转身欲关上房门,却仍忍不住向他望去,正见那一个小小的荷包,他夸张的抱在了怀里,不禁暗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指着他大声说道:“我亲自给你绣的,弄丢了的话,你就必须亲手给我绣回来一个!”言罢,重重关上了房门。
关上了门,她背靠在门框上,并没有走开,面上展露一个大大的笑意却强自忍住没笑出声来,心念一动,蓦地转身趴在了门缝中很没形象的顺着小小的缝隙努力的向外望去,只见龙茗正站在落雪纷飞之间,手拿着她绣的荷包含笑放在鼻端闻了闻,先放在了腰际,可左看右看,似觉得不甚妥当,又摘下来,放入了怀中,方转身走了,边走,手边捂住胸口,似怕什么凉了。
惜日转过身来,想起那个荷包上带着她的体温,不禁轻笑道:“我都送你东西了,你回来不给我带礼物,就休来见我。”也不管那人此刻早已听不见了。
她嘴角含笑,心口涌动的是满满的甜意。正在那里甜甜蜜蜜的走神,不知何时田双已近得身来,在她旁边开口道:“小姐,你不是要换衣去见明郡王吗?”
惜日闻声吓了一跳,片刻反应过来,惊道:“啊呀,忘了。”
慌忙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与田双一同来到前厅。
前厅,当今田贵妃的生母田夫人正与明郡王相谈甚欢。见惜日来了,含笑以对,面露和蔼。自田惜日身份已定,另加宫中传闻明路过不久就要受封为藩王,田惜日的身份将更为尊贵,所以田府上下莫不巴结,自然对她亲切非常。惜日、田双上前先后拜见了二人,惜日方才入座,田双随侍在侧。
田夫人见惜日来了,便托词后堂有事,与服侍她的刘氏一同退下。临走前,有意谴走了前厅附近所有的丫鬟护卫。明路带来的随从也随后退出厅外。
此刻,厅中只剩明路、惜日、田双三人。
田双上前一步,当先叩拜道:“明郡王恕罪,方才奴婢一时心急,不顾礼数,在门口冲撞了明郡王,请明郡王责罚。”
来时路上,惜日大略与田双说了一下方才门口发生的事,田双深暗其理,毕竟从小就与小姐一唱一和惯了,当然,有时候黑锅也要适时背一下。
明路一扫田双恭谨的神态和眼神,一笑道:“无碍,你起吧,你也是担心你家小姐,实属无心之过,本王并不怪罪。”
田双一笑,对明郡王的好感又增了几分,当下叩谢道:“谢明郡王不罚之恩。”方才恭敬起身,退至惜日身后。
明路这时对神色尚有些游离的惜日道:“五妹,今日普降大雪,明日如若天晴与我一同去凤凰山狩猎如何?”
闻声,惜日回过神来,道:“三哥事忙,怎么还有闲空带小妹去狩猎?”
“雪狐狸并不常见,只有在凤凰山第一次被白雪覆盖之时才会出没,去年见禧恩、纳兰各猎回一只,我甚是眼馋,今年说什么也是要去的。而且凤凰山绵延数里,长满松木,冬季白雪压枝,风景奇美,且有冰洞亦有温泉,在这个季节是一个绝妙去处。我与禧恩、纳兰、傅津几人早已约好,今冬的第一场雪覆盖凤凰山时,要一同去游猎,我们计划着当晚上夜宿峰顶,第二日再去游冰洞,泡个温泉再回来。不知五妹可愿与我们同去?”明路道。
明路的一番说词,惜日已经神向往之,这些事情本是只有男儿才会做的事,她何尝有机会试过,真的有点想啊,但是……她微微一笑,道:“三哥说的温泉,五妹岂能去随意泡的?”
“五妹勿要担心,你可带上田双同去,温泉有两处,我们几人一处,你与田双一处,不是刚好?”明路道。
明路提到田双也可同去,她下意识看了一眼田双,只见田双一双眼睛晶亮,目露乞求之色,想必与她一样早已心生向往,她从不是扭捏之人,心下想去便去,便回道:“那好,明日如果雪停了,我与几位哥哥同去。”
身后的田双似压抑不住的轻轻一跳,惜日用眼神微微斥责了一下。
见她爽快的答应了,明路嘴角含笑,双眼微眯,神情流露出几许悦色,竟有种说不出的魅惑与风流。在场田惜日与田双见状同时气息一滞,虽然见惯了绝顶美男子,犹以龙茗为最,但此刻明路的风雅,不是刻意的,而是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间,不经意显露出来的,极为自然,甚至在他拿起身旁茶碗,就着唇边轻吹时,那种淡淡的慵懒,即便是俊美无双如龙茗也展现不出来这样优雅而惑人的风姿。
此刻,惜日突然想起,当她第一次在十香楼遇到三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风姿。


凤凰山

第二日,田双早早起来,见雪停了,一阵雀跃,忙自先行收拾起来。
田勇这几日去训练府中新来的护卫,早早的便去了后山。
田双收拾好行装后,便服侍惜日起床梳洗用膳,几次向门外张望,似已心急如焚。惜日见状摇头笑道:“你怎么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小心被明郡王看了去,丢了你家小姐我的脸。”
田双闻言略显羞赧,呐呐道:“小姐,你不知道,那雪狐狸可大有来头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猎到的。”
“怎么说?”
“我偶尔听人说啊,如果猎到雪狐狸,一定要把它的皮毛送于心爱之人,两个人定会至死不渝钟爱一生。”田双说这话时眼神晶亮,掩饰不住的狂热。
“是吗?”惜日却有些讪讪。
田双没有发觉小姐神情不对,自顾自轻轻呢喃道:“所以我也要猎一只,送给瑜哥哥……”
她的呢喃,惜日听到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说,单恋的人都想去猎雪狐狸吗?那,时至今日,雪狐狸竟然还没绝种吗?
“你什么时候听到这个说法的?”惜日问田双。
田双想了想道:“三年前吧。”
难怪还没绝种,不过也快了吧……流言真的很可怕啊,她已经领教过几次了。
明路依约前来,事先已知会了国舅田大人,此刻明路的身份欲偕惜日夜不归宿虽然于礼不合,但知禧恩、纳兰、傅津几位惜日的义兄同去,田大人仍答应了,只道这个女儿注定是明路的了。见郡王明路这等疼惜爱护,自然也是喜成乐见的。
明路接了惜日、田双同去,惜日换了衣服,与明路商量好出了城便要骑马,不再坐车。明路笑说一切早为她备好了。
几人到了城门口,禧恩、纳兰、傅津与一行侍卫早已牵着马等在那里。
傅津一见下了马车的惜日,迫不及待的先冲了前来,开口便问:“五妹,昨*****是不是也去云雀院了?”
惜日心下暗惊,表面却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说道:“没有啊。”
傅津神情变得讪讪,嘟囔道:“果然是我看错了啊,难怪,我会看到五妹从我头顶上跨过去。”
从四哥头顶上跨过去?惜日有片刻呆滞,立刻明了,定是龙茗干的好事!
这时,明路牵过一匹枣红色骏马,把缰绳递与惜日,道:“启程了。”
一行人快马疾驰,未至午时便已到了凤凰山。
凤凰山之所以叫凤凰山是因为其有两个主峰,一个名为凤峰,一个名为凰峰,两峰相连犹如手牵着手,似一对恋人,故名凤凰山。
凤凰山,山峰绵延数里,甚是巍巍壮观,时下白雪皑皑,一眼望去,晶莹闪耀,见者心神俱宽,只叹天大地大,怎不豪迈万千?!
满山轻松挺立,如今白雪压枝枝干倾斜,遇风遇外力皆抖落枝上积雪,簌簌而落,倒别有一番情致。
一行人,不顾疲惫,见此风景俱来了兴致,一口气直向最高最陡的凤峰顶奔去,山路崎岖,几近峰顶时马已奔不上去,一行人兴致不减,便把马儿交与随行侍卫,徒步上山。其他人有武功,上山不觉劳累,独田惜日没有,不得已渐渐落在后面,傅津跟在她身边,几番劝说欲背着她上山,都被她拒绝。却听一旁明路笑道:“傅津,我要做的事你也敢抢?”
傅津忙陪笑道:“五妹可是未来的明王妃,不趁现在赶快讨好,到时怕轮不到我了。”
明路轻笑。
傅津又道:“明路,你恁地好运道,娶得五妹这等如花美眷,我偷偷去看过五妹的妹妹田惜云了,唉,差太多了,五妹,我当年酒醉说的要娶你妹妹那件事作不得数的啊,当时我喝糊涂了,作不得数的。”
众人失笑,当年你说的话,谁当过真啊!
前面的纳兰回过头来笑道:“傅津,听说最近那个凝香郡主整日的派人盯着你,你出现在哪里,她就出现在哪里,一口一个小白公子,不知道,今日会不会追到凤凰山来!”
众人喷笑,小白公子……傅津字小白。但他不知是何缘故很厌恶这个字,所以从没人叫他小白。如今那凝香一见他就小白公子,小白公子的叫,很令他气愤!
众人皆想,没想到傅津也会有被美人追着跑的一天,真是颠倒了,以往都是他追着美人跑,今时今日倒变成了美人追他。
惜日也跟着笑。这几位哥哥混在一起时说话做事随性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是真正的彼此信任,每一次与他们在一起时,她都感受得到,他们的世界不排斥她,他们待她一如从前,如兄弟,如手足,而不是只把她当一个闺阁小姐,只需要疼爱或呵护的妹妹看待,她喜欢这种感觉,自然而然的自由和畅快。
这时,三哥忽然在她耳畔道:“如果你不让我背,我可就要抱了。”
闻言,惜日忍不住微微面红,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傅津在旁大喊大叫道:“明路要挟五妹说,如果她不给背,就要抱喽。”
前面纳兰一个踉跄,禧恩哈哈大笑。
众侍卫皆嘻笑着回头看他们。接二连三的笑声飘过凤凰山,山风吹过,松枝上的积雪迎风而落,晶莹闪耀美的人睁不开眼。
这下子,田惜日的脸红了个透。
纳兰忽然回身大叫:“抱!抱!要抱的!”
纳兰这一喊,众人受了蛊惑齐声大喊起来,“抱,抱!”声音响彻了山谷。
在众人喊的空挡,傅津突然哇哇大叫道:“不,要扛的,扛!扛!”
明路一个雪球打在了傅津的脑袋上,不让他再叫唤下去。
雪球在傅津的发冠处开了花,洒得他满头颈的雪,有些还掉进了他的脖颈中,冷得傅津哇哇大叫,傅津岂能轻易的善罢甘休,随即团起雪球也不看准目标就向后打了回去。却恰好打在了惜日脚上。傅津见打错人了,再看明路早已团了几个雪球向他飞来,忙抱着头向前大跑。
惜日被雪球砸得一缩脚一呲牙,大喊一声:“四哥休跑!”团起一团雪球跟着三哥追着傅津打了上去,如此一来一往,没一会儿,一行人就打了个天昏地暗,雪花满天。
当满天你来我往的雪球终于渐渐停止时,惜日已满身是雪的跪在雪里站不起来了。四哥真是太狠了,把她欺负成这样,欲哭无泪。
好不到哪去的田双正要试图扶起小姐,可正在此时,明路突然近身,一伸手,把惜日从雪地中抱起,一本正经道:“不给我背,我就只好抱了。”,言罢,也不顾惜日挣扎,面无表情的大踏步而去。
田双一怔,没有言语,只是跟在后面。
惜日看着三哥面无表情的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呐呐不成言,久久方道:“还是背吧。”
明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她,眼里满是戏弄之色,惜日这时方才察觉三哥是在有意戏弄她,竟一时语塞,这样的三哥,她从未见过。
三哥眨眨眼,笑道:“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认识我了?”惜日一时语凝,明路洒然一笑,不再看她,自顾抬头对前方已被众人埋进雪里正努力爬起来的一个雪人喊道:“傅津,要不要我叫人扛着你走。”
众人大笑,这时傅津方从雪里爬起身来,不停的拍打着头上衣领里的雪,侍卫上前帮忙,帮他拂去一身雪渍,傅津一听明路这话,抬头大笑道:“不用了,你留着力气扛着五妹吧。”
明路笑回道:“又没说是我扛着你走,不过如果想要我扛你,也不是不可能,下辈子你托生成女人,我兴许会看上那么一两眼。”
众人哄笑,傅津根本不以为意,大笑道:“好啊,如果下辈子五妹托生成男人,我就托生成女人!”
禧恩上前一拍傅津肩膀,笑道:“你别瞎想了,就你这样子生成女人还有得看!下了地府,阎王爷看了你那副模样,半夜也会吓醒,再说,到时候只怕明路的兴趣变成喜欢男人,连两眼也懒得看你。”
众人再次哄笑。
当一甘人等再次上路时,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雪渍,甚至是田双,也没有被放过,刚刚与几名侍卫打成一团,状况十分惨烈,可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手下留情啊,这些人……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而此刻,惜日却已在明路的背上。
这一刻,他们是如此般配而幸福,傅津看在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只要他们幸福,他可以的……
走在前面的纳兰偶尔回头,看着背着惜日的明路,眸中闪过一抹心疼却又变成了淡淡的喜悦,希望他们能一直这样,即便是……
禧恩亦偶尔回头一看,对上了纳兰看过来的眼神,彼此会心一笑。
跟在后面的田双看着小姐的头倚靠在明郡王的肩颈处神思游离不知正在想着什么。轻轻一叹,是该决定的时候了,真等到三月个期满,小姐你真的还能脱身吗?人的心毕竟是肉长的,陷的越深越是痛啊。
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凰峰,有人因听到这边大喊大叫的声音而远远望了过来,当先几人骑在马上,向此地远眺。
中间一人正是索阁,在他身边的是妹妹凝香、金国小王爷完颜格纳、护军参将赵正齐及前锋营左翼统领许凡达,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侍卫,一众俱骑在马上。
其他人看得清楚明白。但凝香不会武功,看不清另一侧的凤峰上来了些什么人,便问道:“是谁来了?”
索阁知道妹妹喜欢傅津,一开始他不知道小白就是傅津,后来知道了,但既然妹妹喜欢,他也并不太过排斥,父王母妃已故只留他兄妹二人,他一直极宠这个妹妹,虽然他与明路等人政治立场不同,但却心生欣赏,便也没多加阻止,只叮嘱妹妹凡事要慎重考虑。
但最近妹妹言行举止过甚,他几番制止,却毫无效果,反而惹得兄妹之间不快,当他斥责妹妹凝香时,妹妹却大声辩驳:田惜日能女扮男装大胆追求明郡王,那她为何不能公然去追求小白?!
他一时气结,以前是太宠这个妹妹了吧,才养成如今这等任性倔强的性格。但,为什么又是田惜日,这是怎么了,短短半年间他似乎看到、听到的都是这个名字,因为那个女子,似乎,一切都跟着乱了。
索阁拉回自己游离的思绪,便听赵正齐回道:“是明郡王一行人。”
“他们在干吗?好像很热闹。”凝香又问道,似并不惊讶,反而有着淡淡的喜悦。
赵正齐回道:“在嬉闹吧。”
一旁完颜格纳接口道:“他们倒是好兴致。”
索阁始终默然不语,他们的友情的确令人羡慕。
不久之后,他再凝神望去,突然看清了,队伍的后方,有一人背着另一人正在爬山,眸光一暗,那是……
这时,一旁的许凡达拿着马鞭指着队伍的后方大声惊讶道:“那不是田惜日吗?她也跟来了?啧,明郡王竟然亲自背她上山,真是疼惜的很啊。”
完颜格纳顺着许凡达的指向看了去过,凝神而望,果见一人背着一个女子上山,但因距离尚远,只见女子大概轮廓,虽觉有些面熟但一时也没认出来,只道:“最近时常听闻,明郡王爱这女子已经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真想看看这名女子是谁啊,听说是天下第一美女(自上次法场之事后,田惜日就从京城第一美女,升级为天下第一了。),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子,有没有我的田妹妹美,有没有我的凝香妹妹美?”
凝香闻言,厌恶的扫了一眼完颜格纳,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了!却仍低低回道:“她很美,耀眼而夺目,无论在哪里都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出来后,竟有几分怅然。
许凡达却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郡主更美上几分,田惜日不过尔尔。”
赵正齐接口道:“凝香郡主与田小姐各有风姿,田小姐有她的缘分和际遇,郡主也会有自己的。”
“是啊,你的缘分和际遇就是我。”完颜格纳立刻挺胸接口道,随即遭到了凝香的冷眼。
凝香又问道:“许大哥,你看走在明路身边的那人,可是傅津傅公子?”
许凡达凝神看了看,答道:“正是他。”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索阁接口道:“走吧,太阳已经中天,雪狐狸应该出来了。”一勒缰绳,骑马当先而行。其他人不再言语,勒马随后跟去。
今天的凤凰山真的很热闹啊。

狩猎

禧恩一行人爬上了山顶,放置好所带帐篷和干粮,几个侍卫留下来支帐篷生火,其他人则骑上了马,向山后进发,听说雪狐狸经常出没在凤凰山后背的松林中,而且就是这个时间出没最为频繁。所以也顾不得吃中饭,只每人各带了些干粮和水,便出发了。
因一行人当中只有纳兰和禧恩猎过雪狐狸,所以他们便自然而然成了众人的向导。
一行人边行边听纳兰说:“雪狐狸长年生活在深山中,其他季节极少出现,只有每年第一场雪覆盖整个凤凰山时才会出现在此地,又因生性狡猾,数量稀少,所以极难寻觅或猎捕到。雪狐狸出现时都是成双成对的,极少单独出现,所以,只要发现一只,近处一定还有另外一只。雪狐狸遇到危险时,公狐狸都会先保护母狐狸先跑,如果母狐狸死亡,公狐狸是绝不会独活的。假如你活捉了母狐狸,那么公狐狸会顺着气味一直跟着你,直到找到它的伴侣为止,它会先对你发动不要命的攻击,直到死亡为止,而且,一定是至死方休。”
听到这里,惜日心中大震,这样的动物是有灵性的吧。猎杀它们,似乎也太过残忍,她忽心生不忍。
本来极想猎雪狐狸的田双一听,似乎兴趣也减了大半。
纳兰说道这里,不禁略带讥讽道:“所以凡人才会愚昧的以为把它们的皮毛赠与心爱之人,他们也会与它们一样至死不渝钟爱一生。这简直就是谬论,人心最是难测,能白头到老就已经不错,有几个能真正做到至死不渝的。”
惜日顺势看了一眼田双,田双神情本来已经蔫了几分,这下子一听到纳兰的话,更加的垂头丧气,惜日暗暗好笑。
纳兰又道:“但雪狐狸通体雪白,皮毛甚是饱暖,手感亦非常好,又因为十难猎捕,所以异常珍贵,而且雪狐狸的眼睛,制成药后可解百毒,且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去年因缘与禧恩各猎了一只,呵呵,说起来惭愧,其实是禧恩猎了一只母的,我的那一只公的是它自己送上门一心求死方才得来的。”
这时,早已耐不住的傅津问道:“那雪狐狸的皮毛和眼珠子呢?”
禧恩笑着接口道:“我俩猎的雪狐狸皮毛都送与了各自的娘亲。至于雪狐狸眼珠子制成的药丸么……”
“怎样?”傅津忙讨好的道,“如果还有剩的话,给小弟几颗啊。”
延年益寿解百毒的呢,开玩笑,傅津怎能不要上几颗以留后用。
明路接口笑道:“在我肚子里,你钻进来取吧。”
惜日失笑,近来的三哥真的不太一样,也会开始说笑。
傅津惊讶道:“给你吃了?什么时候吃的?全都吃了?”
明路笑而不语,自顾策马前行,不管后面的傅津似要把他看穿了一样的目光。
纳兰却掉转马头来到傅津和惜日的中间,低声道:“是啊,上一次,明路险些……。我和禧恩收到你那带着眼泪皱巴巴的已经墨迹糊掉的‘最后一晚,最后一面’的小纸条后,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说到此,纳兰有意横了傅津一眼,傅津不好意思的讪讪而笑,纳兰又道:“我与禧恩当晚偷偷从军营赶回了京城,直接到了明路的府上,把我二人所制的全部药丸都喂给明路吃下了,确定他没什么事后,方连夜又赶了回去,我们私自离开军营,实数死罪,所以当时不敢惊动太多人,而且要一直严守秘密,要不然你以为他那一晚怎么醒过来的?!不要以为那个老眼昏花的太医真的可以救活明路。”纳兰的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傅津和惜日听清一切。
原来竟有这样一件事,原来根本不是上天保佑,让明路安然渡过了最危险的一晚,原来一切只因他有这样几个肝胆相照的朋友。
惜日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马背上,明路悠然自如的与禧恩谈笑着什么,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她探询的目光,蓦然回首,对她一笑,惜日忽然心神微荡。他,永远都是令人愿意真心相待和信任的。即便是她,在最脆弱,最危险的时候,也总是愿意去……她忽然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明路已转过头去,继续与禧恩谈笑风生。
他们的友情,无法不令人羡慕,而今自己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除了油然而生的一种幸福感就只剩骄傲了。
这时,傅津突然又问道:“纳兰,那如果先猎到公狐狸呢?母狐狸会怎样?”
纳兰笑道:“这种情况我没有遇到过,不过听人说过,有些母狐狸会自己跑掉。”
“怎么会这样?!”惜日惊讶道。
“果然母的都是些狠心绝情的狐狸精。”傅津恨恨道。
惜日微微一怔,心中莫明其妙的有点心虚,怎么感觉跟自己有关系似的……难道因为都是母的吗?
继而又听纳兰笑道:“不过,也不能怪母狐狸,因为它回去还要带幼崽,母亲最放不下的是孩子吧。如果没有幼崽的母狐狸也是会为公狐狸殉情的。”
傅津一听这话,便道:“这还差不多,算它有良心。”
狐狸也可以用上‘良心’这个词吗?惜日心下忍不住嘀咕。
这时纳兰却突然对她说道:“五妹,其实你觉不觉得,我们今日根本不像是来狩猎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嗯?二哥这是何意?”惜日笑问道。
“你看看这群队伍行进的速度,别说雪狐狸了,连野鸡都追不上。”纳兰道。
惜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傅津突然哇呀一声大叫,用马鞭直指侧方,神情激动到有些微微颤抖,众人顺势望去,只见远处一处被雪覆盖的土堆后,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一前一后。
众人尚未有所反应,就听傅津仰天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雪狐狸毛,眼珠子,药丸子,我来啦!”
惜日听四哥喊道眼珠子这三个字时,险些从马上栽了下去。怪慎人的。
纳兰闻言,大摇其头,目光却温润带着笑意。
众人策马向侧方狂奔追去,惜日和田双也紧随其后,本在前方的明路,渐渐缓下马速,靠近了惜日和田双,而本一直粘着惜日不放的傅津却早已急切的奔在了最前面。
或许是众人马蹄声太杂乱,追了一阵,却不见了雪狐狸的身影。
禧恩、纳兰及四名侍卫各下马仔细查看地上的印记,却没有雪狐狸的。
禧恩道:“我们人多,须分散开来去寻。傅津、纳兰、明路你们各带一组人马,五妹跟随明路。”见几人点头,禧恩一举手道:“散!”
禧恩散字音刚落,就见众人立刻自动而有序的分好了组,禧恩奔向北方,纳兰去了西面,傅津一挥马鞭自奔向了南面,明路转头对她道:“跟上来。”
惜日点头,一提缰绳,跟在明路身后。田双尾随,其后尚有两名侍卫跟从。一同奔向了东方。
几人寻了不久,或许他们这一组是最不上心的一组了,明路似也无真心去寻什么雪狐狸,一路与惜日说了些闲话,可就在这时,明路却目光注视着一个角落,只见远处一个白色身影,正伏地嗅着什么。明路一抬手,所有人立刻勒马停住。明路正打算跃下马去悄声接近雪狐狸,衣襟却被人扯住。
明路转头,见惜日对他摇着头,目露乞求之色,淡淡一笑,又端坐马上,对她低声笑道:“不追就是了。”
惜日刚要展露笑颜,就听见后面有人快马加鞭的一路喊着过来:“明路,你发现雪狐狸的踪迹没有?”
他二人回头一看,见是傅津。
明路当即大声回道:“没有!”
惜日瞥向远处,见雪狐狸已消失不见了踪迹。与明路对视,彼此会心一笑。
这一日,虽然未猎到雪狐狸,但大家并不在意,总也打了些野味回来。在返回凤峰顶的路上,却听到动物的悲鸣,顺着声音寻去,恰好遇到了索阁一行人。
禧恩等人本欲上前客套,可发觉似乎情形不对。
只见索阁正站在雪地上,手持弓箭,望着前方,眉头紧皱,神情肃杀,似并未发现他一行人的到来。
前方松树下倒着一个雪狐狸的尸体,尸身上插着一只箭,树下有另一只雪狐狸正用头狠命的撞击着树,发出似人的悲鸣。那棵松树树干并不粗壮,直被雪狐狸撞得摇晃,几欲断折,索阁忽道:“杀了它。”,声音生冷决断。
一旁侍卫正要上前,凝香郡主却喊道:“哥哥,放过它吧。”
不知是因见了这场面还是因凝香郡主也在场,傅津目露厌色,低声对身旁明路道:“我先走一步。”
一旁明路望了他一眼,刚要点头,却听惜日也道:“四哥,我与你同走,这声音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明路却与纳兰道:“我们几个先行一步。”
纳兰微微颔首,看看凝香,又看看傅津,抛下一个暧昧的眼神。却遭傅津嫌弃的冷哼。
几人先脱离了队伍,打算先回凤峰顶。
临走前,一行人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又看,正看到那只撞树的雪狐狸被侍卫执刀杀死,那雪狐狸似根本毫无畏惧,见那侍卫挥刀而来,竟闭上了双眼。
一路上,傅津用四个词先后形容了索阁:冷酷,无情,残忍,太残忍!最后一个很没创意,但他也不在意,仍说得咬牙切齿。也不想想,是谁方才还兴奋的叫喊着雪狐狸的毛和眼珠子呢。他多半是出于嫉妒,毕竟人家索阁猎到了雪狐狸,而他没有。
明路和惜日俱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惜日暗想,不知那头是公的还是母的,后来问过纳兰方才知道,那头寻死的狐狸是母的,因为如果是公的,会先对杀死母狐狸的人发起猛烈的进攻,至死方休。

动容

夜晚,露宿雪山顶。
凤峰山顶,月色很明,照得雪地闪闪发亮,山风夹杂雪丝偶尔呼啸而过,刮起丝丝银线,山顶四周点着许多篝火,众人围坐在中间的一个大火堆旁烤着野味,大声言笑,畅快喝酒,天气虽寒却更衬得此地热闹。
篝火映在人脸上忽明忽暗,惜日喝了些酒,感觉浑身温暖。
身旁的三哥目光闪烁似有意望住她,她并未闪躲,回望过去,却听三哥温柔对她说道:“五妹,随我来。”
什么事?惜日见三哥目光闪烁,不禁心有疑惑,但仍随三哥一同起身,跟着他走到了山顶崖边,其他人见明路与她走向崖边,亦默契的停止了喝酒和谈笑,与他们一同来到崖边,向远处同望。
惜日看向四周,每个人的神色俱是不同,不过,皆或多或少带了些暧昧,她不解其意,刚要开口,就见身侧一个侍卫上前,递给了明路一套弓箭。
明路转头对她一笑,从箭筒中同时抽出两只黑白羽翎箭,展臂搭在弓上,目视远方。
三哥文武兼备,可同时射三箭皆命中红心,当年武状元比赛时,凭箭术便技惊四座,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满朝武将无人能及。
惜日顺势望去,凤凰山下漆黑一片,除一侧凰峰上有些火光,已看不见其他。
她想不通三哥这是要做什么,只有耐心等待。
明路转头微笑对她说道:“五妹,仔细看着。”
惜日点头,不知为何,身边这许多人这一刻竟似屏息以待一般,毫无声息,只偶尔闻得身后不远处材火燃烧的断声。惜日竟觉这一刻有点紧张。
明路展臂拉满弓弦,铮的一声嗡想,两支黑白羽翎箭同时向凤凰山谷黑暗处射出,羽翎箭劲力十分之强,破风而去,一路发出鸣声,消失在夜色中,片刻,微微一滞的瞬间,山谷中猛然串起一簇红色火焰,暗夜中,无比明亮耀眼,众人不眨一眼的凝神望去,那抹火焰渐渐燃烧开来,竟似形成了字,渐渐的,火焰燃烧愈烈,照得整个山谷明亮异常,最终,山顶之人俱看得一清二楚。
张狂燃烧的火焰,在山谷处形成八个极为明显的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隐没于吹来的山风中。她早已心神俱震,无法言语。这一生,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见到这样的情景。这一刻的震撼和动容,早已说不清是什么了。不知道有多久,当所有的感观都回归体位,只觉全身早已不受控制的在微微颤抖,她此刻方才察觉自己的手已被他紧紧握在掌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眼前只有这冲天的火光炙烈而燃烧,恍惚似烧入了她的心头,有什么东西似再也控制不住被这一把巨火疯狂点燃了起来,无情的吞噬着……那八个字,似乎永远也不会再磨灭而去。山峰迎面吹来,隐约带来三哥的低语:“此情不渝,至死方休。”
此刻的凰峰顶。
众人听得破空而鸣的箭声,忙起身向声音之处望去,只听山谷中发出轻微嗤的一声,一团火焰骤然燃起,火势蔓延,片刻竟烧出几个字来,赫然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谁也不曾见过这等事情,一时众人心思复杂,竟都沉默不语。
赵正齐首先叹道:“这……莫不是明郡王为田惜日……”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等情景。
无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全都望向对面的凤峰顶,但见山风吹过,对面山顶衣角张扬飞起,人数众多,全在凝神望着山谷中犹在燃烧的火焰,当中有二人,比肩而立,男子望着女子,看不清神情是如何……
山谷内火焰炙烈跳跃,恍惚映在众人脸上,忽明忽暗。
默然无语间,只听凝香幽然呢喃:“我真的很羡慕她。”
这时,完颜格纳突然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回头吩咐道:“小羽,快拿笔记下来,此等追妞高招,我回去之后一定要用上一用。”
身后正在发愣的随从小羽立刻应是,真的去取来纸笔认真的记了下来。此等追妞高招,他一定好好的记下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在完颜格纳身边,假扮随从的李瑜,果然是同道中人阿,难怪这么快就能得宠。
完颜格纳复又叹道:“唉……小王真的好想见一见这田惜日是何等天下无双的美人啊,竟然能令明郡王爱到这种地步。”
一直沉默的索阁突然开口道:“你见过她。”
闻言,完颜格纳大惊,忙道:“我见过她?什么时候?”
索阁收回远眺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及不缓的说道:“她就是昨天你在云雀院见到的田小姐,你一直提起的田妹妹。”
“什么?”完颜格纳低低惊道,忙转头向对面凤峰看去,凝神注视了良久,突然冷冷低哼一声,面上闪过一抹阴骛,一纵即逝。
索阁暗暗扫视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对这个金国二皇子有些了解,几乎会以为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眼里只看得到美女的草包二皇子,刚刚那抹厉色只是自己的错觉。但索阁心知,这个二皇子绝不似外表这样简单,这一次他亲自来中原当押运贡品的使者,暗中定然还有其他图谋。只不过,他对田惜日到底是何用心,他一时也猜不透彻。
而后,忽听完颜格纳开口说道:“幸好我还有凝香妹妹。”
凝香闻言冷眼斜睨他,忽然有种想把他踹下山去的冲动。
良久,火光渐渐淡去……
禧恩无比真诚地说道:“明路,你这样的手法真让我叹为观止,为兄对你彻底折服了。”
纳兰接口道:“我们虽知道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布置什么,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言下实是万分感叹。
傅津立刻挺胸抬首大声道:“那些东西可是我与明路共同布置的。算功劳,不要少了我这一份!”
纳兰笑斥道:“你那一份忽略不记了。”
傅津不满道:“凭什么!五妹,他们不记得没关系,你记得就……唔……”他的嘴被纳兰用烤肉堵紧了,禧恩与纳兰联手,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拖回了篝火旁按到座位上。
众人回到火堆旁,本来宁静的凤峰又再次热闹起来。
众人继续烤肉喝酒。声音却都无意识的小了很多,有意无意的瞥向明路和惜日,火光映在他二人脸上忽明忽暗,田惜日双手握着温热的酒杯不声不响的怔怔发呆,看不出任何情绪,而明路却一直侧目瞧着她,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叫道:“傅津,你的袖子烧起来了。”
傅津不知在想着什么,袖子都烧着了,也没有知觉。直到禧恩大喊了一声方才惊醒。赶忙扑灭了火,但手碗已有些烧伤。
纳兰要为他上药,他却拒绝了,只说无碍,继续笑着喝酒,纳兰面色闪过一抹无奈,低声道:“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傅津仰头灌酒的动作一滞,便装作没听到般咕咚一声喝下了这口酒,入口辛辣,却炙烈到热血沸腾,不知道,何时才能麻木。
直到晚上众人要散去了,纳兰却发现傅津的手腕早已红肿起了水泡,拖着他要为他上药,傅津却坚持不让,借着几分酒劲嚷嚷着:“我要五妹帮我包扎。除了她,谁也不行。”
纳兰笑道:“你定是喝多了,为什么一定要五妹包扎,我就不行?”
傅津道:“因为这里只有五妹一个女人,我喜欢女人给我包扎。”一旁的田双立刻不满地斜睨他一眼。
明路看向惜日,惜日始终不曾回望,闻言,蓦地抬头,对傅津道:“四哥让五妹给你上药,五妹自当遵从!”便起身扶着傅津一同入了帐篷。帐篷内,炭盆早已把帐子熏的温暖。地上有两个厚垫,惜日、傅津坐下。
惜日拿过药箱,为傅津上药包扎。
“五妹?”傅津幽幽唤道,声音有些虚浮缥缈。
“嗯?”,惜日轻应,等他说下去。
可傅津许久都没有继续说下去,手上的伤口尚未被包扎好,他突然抽手起身,背对着惜日,脊背僵直,惜日对他突然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刚想唤他一声,便见他举步欲离开帐篷,帐帘垂落之前,听到他隐忍而坚持的声音:“你和明路……一定要幸福!”
帐帘垂落,仍在摇晃,徒留下心神恍惚的惜日。
一夜辗转,次日晨,众人同去游泳洞。
午后,汇聚在后山谷的温泉旁,本还担忧索阁等人也会来此,没想到众人到此地后,方知傅津耍了手段。
温泉口有两处,中间有块天然石壁隔着,可惜,俱被傅津早早霸占了。
这傅津却有几分小聪明,而且也够霸道,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人也不怕,更别说早就看不顺眼的那个袭郡王了。
昨晚,他便派人下山去取来十几米的粗布,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守在了温泉旁,在温泉四周架起高高的支架围上粗布,粗布上还写上几个巨大的字,让人远远便能看得清清楚楚,惜日看后哭笑不得,上面写着:有人正在洗,后来的请等.....
傅津这明摆这是针对索阁等人抢先占领温泉重地。不知道索阁等人看到这些字作何感想。或许即便索阁看到了这样的字迹,明知没有人洗也无可奈何吧,除非他也像傅津这样蛮不讲理,不过索阁毕竟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肯定没有洗成。
这温泉自今晨便被傅津霸占了,没有人洗过,水质自然很好。
明路对傅津此等行径无可奈何,禧恩大摇其头却眸中带笑,纳兰毫不吝啬地直接赞赏了傅津一番。傅津被纳兰称赞得有些得意忘形,大声说:“我一是怕索阁等人污了这泉水,二是怕五妹好不容易能来洗一次温泉,却败兴而归。”
惜日淡笑,四哥凡是总是先想到她,复杂的心绪萦绕心中。
有件事却并不如预期般地发生,纳兰说凝香郡主最近时常纠缠傅津,但看样子并不是如此,至少他二人虽然同时出现在凤凰山,却没有实质性的接触,至于纳兰所说凝香一口一个小白公子看来也是子虚乌有之说,凝香毕竟是郡主身份,自恃身份也不会公然如此对傅津。惜日正如此想着。
从凤凰山回来已有一日,龙茗尚没有传回音讯,应是还没有回来。
龙茗并不像表面那样悠然清闲,他也有忙的事,是她不知道也无法插手的。有时候极恨自己是个女人,永远都在等待中度日,她忽然怀念起半年前女扮男装与四个哥哥周旋的时光,虽然荒唐却极为充实,不像现在像个废人一样无所事事。
想起三哥,不禁心下微微烦乱。就连最喜欢废人琴也谈不下去了,心烦意乱地一挥,琴声骤乱。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看到那一晚炽烈燃烧的字迹,听到他那一句至死方休,无论如何压制也无法不承认,心,终究因那一晚而乱了。

第五十九章 金国使者
为迎接金国使者,这几日宫中接二连三地举行宴会,惜日躲过了第一次,但躲不过第二次。
第二次,金国使者完颜格纳小王爷亲自派人送来了邀请函,当着田家长辈的面,田惜日不得不略带受宠若惊的神情接下了邀请函。田家除了田双以外,没人知道她与完颜格纳有何瓜葛,虽然实在四不想去,但如今是不得不去。
树大招风,田惜日如今这棵树就是太大,所以特别招风,总想着生活低调点,但偏偏太高了无法不招风。这也是人生的无奈吧。
完颜格纳想见她,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完颜格纳早晚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只希望完颜格纳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不要再来纠缠,但她也有认知,凡是这样的人都心高气傲,她戏耍她之先,自然没那么容易打法,本想这能躲就躲,但偏偏他来这么一招,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就连父亲都忍不住问她:“你与完颜小王爷合适认得?”
她装傻充愣,笑道言:“爹爹,女儿何曾有机会认识金国小王爷。”
田大人问:“那为何,他别人不邀,偏独独发帖邀请于你?”
田惜日目光流转,答道:“爹爹,女儿听闻这金国小王爷似乎特别喜欢美女,女儿被坊间传为第一美女,女儿想,大概是因此缘故吧。”
田大人略一沉吟,便也没有再问了。
惜日偷偷挥掉额头的冷汗,暗道:幸好完颜格纳好色.....

跟随父亲,惜日与妹妹田惜云同乘一辆马车早早进了宫。一路与田惜云无话,自上次妹妹袭云头部受伤部分记忆消失后,她们稍有缓和的关系就回到了从前。如今因她的身份,田惜云虽然对她仍吝于颜色,却已不会像以前那样故意寻衅了。不过,惜云每一次看到妹妹惜云,总觉得有点心虚,凡事自然而然让着她。这样以来,彼此倒相安无事了。
依礼先后去拜见了皇太后姑母和姐姐田贵妃,姐姐如今龙宠正盛,已从原来的淑妃晋升为贵妃。
姐妹二人刚在田贵妃处说了一会儿闲话,皇上身边侍候的太监便前来宣召让田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如今最为尊崇,田氏一门也因此一直荣宠不衰。
惜日的爹爹田大人田无晨,年轻时也是个俊逸出尘的人物,想当年也曾迷煞一群名门淑女,如今虽过不惑,却也丰神俊朗。惜日的娘亲氏江南有名的富户李家的三女,自幼精通琴技。那一年的江南烟雨,一曲琴音与爹爹田无晨相遇于廿四桥,从此成就了一段姻缘。虽算不上美满,倒也是两情相悦的。
田家处美女,前有姑姑田无玉,后有姐姐田惜雨,再来还有田惜日,都是有名的美女。
姐姐田惜雨,即如今的田贵妃,若论雍容华贵比田惜日更胜一筹,自是受到当今皇上的万千宠爱,只是听闻皇上一直怀念这前皇后,所以至今后位一直空着。姐姐田贵妃虽然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执掌凤印,但只要荣宠不衰,盼得有朝一日诞下皇家子嗣,必然会一步登天,所以田府如今巴结者众多。
当今皇上是位明君,不为长幼,重用贤能,且为人随性,并不拘泥小节,又因年龄原因特别看中索阁和明路等年轻一辈。这一次龙茗来京,便常与龙茗在一起,似与龙茗更为亲厚,又传闻说镇南王氏皇上的授业恩师,也不知道这传言是真是假。
惜日、惜云随同田贵妃一同出现在大殿时,所有人的眼光似突然全部齐聚在了此处,惜日抬头看到了许多神色各异的眼神。京中消息一向传得快,她心里清楚,那一晚凤峰顶三哥的惊人之举定然引起不少的风言风语。
与一行家眷坐在一起,众人的眼光时不时飘向她。其实她对这个圈子并不熟悉,十五岁刚及笄那一年,她才被允许跟随父亲一同进宫参加晚宴,单没想到那一次却遭遇索阁拒婚之事,心情郁结之下,就再没来过这种场合。直至今年她又被指婚给郡王明路,才重又机会与这些名门小姐结识,但偏偏这时她已经无心去与谁攀什么友谊和交情了,别人有意与她说话攀谈,她也冷冷淡淡的,时间久了,大家都说她性情高傲不易亲近,渐渐地野少有与她攀谈,她反倒乐得清静。
平常,这种场合她能不来就不来,也没机会多接触这个圈子。所以,此时此刻,面对这些王公大臣的家眷们,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淡笑置之,并不以为意。
最近偶尔听闻,有人说三哥对她的宠爱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三哥为了她送走乐所有的妾氏,这反倒更坐实乐当年索阁诋毁她不与他人共事一夫之事。
她却满不在乎,索阁当年的诋毁如今在她看来反而正中下怀,当年尚没有这样高层次的认知,还亏得他点拨了,如今反倒觉得就应该如此。
她此刻想法若被面前这些贤能淑德的女性们知道又会怎么看她?恐怕又是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传言了吧,惜日暗暗好笑,传言啊传言,她这辈子恐怕的都离不开传言了。
她懒懒地吃着食物,胡思乱想间,倒吃了个全饱。看着面前的杯盘浪迹,再看其她女子面前整整齐齐只偶尔被夹一两下的食物,对比之下,不禁略显汗颜....
正神游着,就听正殿内,完颜格纳的声音隐约传来:“小王家乡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蹴鞠比赛,今年小王远离故土,不能看到实在遗憾。”
这时,礼部尚书傅大人说道:“小王爷不必遗憾,我们中原也有这个习俗,每年这个时候也会举行蹴鞠比赛,过几日小王爷可一同前往观看。”
“哦?是吗?那真好,小王定要前去一看。”完颜格纳道。
完颜格纳下手随行的金国使者这时却傲慢地接口道:“不知道贵国的比赛有什么规矩?比赛赢了可有什么特别的赏赐?我们家乡却有个习俗,蹴鞠比赛每一边都有五男一女上场,女子须是参赛一方领队的姐妹。中原女子善琴棋书画,却不善竞技,恐怕找两个女子参加比赛也不容易,何况还需要是双方领队的姐妹。而我们金国女子却不同了,金国女子骑射竞技皆不输于男子,正中中原有句话:巾帼不让须眉。”
金国使者汉语生涩,听着别扭,但一席话,在场众人仍听得明了,金国使者明显在说他们的女子勇敢坚强,而中原的女子太柔弱,言下大有贬低中原女子之意。
大殿上有人重重的冷哼一声。
完颜格纳举杯微笑而饮,不动声色。

皇上看向索阁问道:“索阁,这一场比赛是你与禧恩这一对之间进行吧?”索阁是皇上的堂弟,皇上一向直呼其名,并不称其为爱卿。
索阁回道:“是.”
皇上又问:“小王爷想要看有女子参加的蹴鞠比赛,你队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索阁闻言微皱眉头。皇上面上虽问索阁,但众人心知肚明,索阁只有一个亲人,正是他的妹妹凝香郡主。凝香郡主乃大家闺秀,自然不适合上场与一众男子但此刻若不站出来就让金国使者们小看了。索阁一时为难,这时,偏殿一人高声道:“大哥,凝香愿去!”
闻声,众人向偏殿望去,只见晶莹的珠帘后,一女子掀帘而出,于众人目光下娉婷玉立,一抬头,目光詹定,自然而然地显露出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毫不掩饰的傲气。众人目光一亮,都大为赞赏地看着她。
凝香郡主不卑不亢地高声道:“金国使者,中原女子虽一向固守礼节,遵守妇道,不喜抛头露面,但并不代表都是些娇柔之辈。”凝香言罢,复又看向索阁,道:“大哥你又何必犹豫,小妹自愿意去。”
索阁举目看向自己的妹妹,目光灼然,微微点头,面露欣慰,恭敬起身回皇上道:“回皇上,臣妹凝香自请参赛。”
皇上开怀一笑,道:“好!”
随后目光调向另一侧的禧恩:“爱卿,你那一队,何人上场?”
还没等禧恩回答,偏殿珠帘后一女子高声道:“大哥,惜日不才,愿上场一试。”
闻声,众人再次纷纷转头,看向偏殿。
偏殿,被挑起的珠帘后,一女子盈盈而出,嘴角含笑,目光清亮洒脱隐含慧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浑身上下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掩饰不住的光彩夺目,大殿上有人忍不住惊叹一声。
禧恩含笑起身,恭敬回道:“回皇上,惜日是我们几位的义妹,按身份也符合。”
“好!”皇上笑道,目光赞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田贵妃和下手坐着的田国舅。
完颜格纳目光若无其事地扫向了她,眼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道:“果然中原泱泱大国,女之也非同凡响,小王为了增加比赛的乐趣,还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你有话但说无妨,只要合乎情理又能增加比赛的乐趣,朕定会斟酌。”
“在我们金国,如果输了比赛,输了一方的女子是要作为奖品送与另一方领队的。”众人闻言,顿时不满地鼓噪起来,完颜格纳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小王知道中原女子固守礼节,轻易不抛头露面,自然不能如此。但如今既然两位小姐都参加了这场比赛,那总要有些赌注才有趣,所以小王有个提议,输了的一方,女子须表演一个节目,如何?”
下手傅尚书问道:“表演内容随意吗?”
“自然随意,小王只是想增加一下比赛的乐趣而已。”完颜格纳回道。
大殿内众人议论纷纷,傅大人看向皇上,皇上道:“这也不难,就这么办吧 。”
傅大人应道:“是。”

田惜日早已回道自己的座位上,刚刚,就在完颜格纳提起女子要参加比赛时,她已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后来知道是袭郡王一队和大哥一队踢这场球赛时,她心里已有数了。
当皇上问袭郡王索阁何人出赛时,她心知皇上意有所指凝香郡主。凝香出乎意料地公然挺身而出,让她微感敬佩,也有点意外。凝香和自己不同,凝香是可以拒绝的,毕竟她是皇家郡主的身份,无人会说什么。
惜日心中早已明了,当皇上问及大哥禧恩时,所指的自然而然就是她了,大哥没有妹妹,几个姐姐早嫁作他人妇,自然不能出来抛头露面,剩下的只有她了。她不能丢几位哥哥的面子,更不能丢了皇家的颜面和田家人的脸面。所以,在皇上问及大哥时,她早已做好准备。不待大哥为难半分,便自先行站了出来。她虽然不会踢蹴鞠,也根本不想参加这种比赛,但该她做的她不会逃避,就算是为了几位哥哥,要她的命也自心甘情愿。
其实,今天自己被完颜格纳邀请到此,她就猜到总会有些事等着她。所以自来宫里,就一直待在姐姐田贵妃处,后来与田贵妃一同入殿,也留在偏殿不曾离步,尽量不给完颜格纳任何可趁之机,但该来的终究会来,想躲也躲不过去。
只不过自己这般急切地站了出来,看样子倒也获得不少赞赏做的目光,实不知,只有自己心里有数,完颜格纳此番算计,总有几分是针对她的,反到是她连累了别人,尤其是凝香。
只是,为什么完颜格纳也要把凝香牵扯进来呢?
田惜日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一件事,暗暗有些烦躁起来,四哥和索阁素来就有嫌隙,这一次又牵扯了她和凝香,虽然输的一方只是一个节目表演,对她和凝香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像凝香与她这样的贵族女子以战败之资当众表演节目,无论是对它们,还是对她们的哥哥都是一种羞辱,本就要争个天翻地覆的蹴鞠比赛,这一次恐怕不那么容易善了了。
田惜日透过珠帘看去,只见完颜格纳正笑着喝着酒,面上仍然轻浮懒散,但偶尔扫视众人的目光中却似乎多了几抹深邃,惜日暗道:完颜格纳他到底想干什么?!早先似乎小看了他!不过,不管他要干什么,只要惹到了她,便没那么容易。
其下,凝香心里却是另一番计量,今晚来之前,完颜格纳有意无意向她提及蹴鞠之事。当时她爱理不理,只听他私自在一旁唠叨说,他们家乡蹴鞠也是一种选丈夫的娱乐运动,男子与女子踢球时,女子可以借机接触喜欢的男人,更有机会靠近倾慕的爱人,所以,今晚当完颜格纳提及此事,皇上问询大哥时,她第一是不想大哥为;第二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傅津也会上场踢球,如果有机会接近他,似乎......也不错。

第六十章 蹴鞠比赛
大话已经跑出去了,总不能太丢脸。三日里,田惜日轮番接受了四位哥哥对她的训练。每天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闲,原来临时抱佛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哥禧恩教她比赛规则,二哥纳兰教她球场战术;三哥明路教她如何闪避冲撞;四哥傅津教她如何“伸手拉人,伸腿绊人”。用四哥的话说:“五妹不用踢球,只要到蹴鞠场上,关键时候抬抬手伸伸腿就行了。”她听后失笑,早知道自己因为临时抱佛脚,技术太差根本派不上什么实际用场,只要不太丢脸就好,看来现下也只有四哥教的这几招兴许能用上一二,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像回事地认真向几位哥哥请教了蹴鞠技巧,三天下来,站在蹴鞠场上的田惜日已经有点记不住自己还是个大家闺秀了。
她暗中偷偷派田勇去探听凝香的进度,幸好,凝香也和自己差不多,与她一样也是现学现用。
田惜日知道后,暗暗多了几分信心,因为四哥教她的那几招,惜日认为肯定没人会教凝香郡主,这就是自己的优势所在。关键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不就是拉扯对方衣服或者给他们使绊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此反复心里琢磨了一番,如何帮助四个哥哥踢赢这场比赛似乎已有些信心。
第四日,城南。
今年最后一场蹴鞠大赛在城南的鞠城内举行,鞠城宽约十五丈,四周垒砌高台,中间蹴鞠场地长宽约十丈成方形,东西两侧各有球门一个。
今年这场比赛,与往年不同,尤为热闹。
听闻四面八方的王公大臣几乎全部都汇聚到了京城,只为一睹今年的蹴鞠大赛。
今年这场蹴鞠大赛为何如此受众人瞩目?其因有三:第一,这场蹴鞠比赛牵扯了皇上最为器重的两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郡王明路与郡王索阁的较量,许多人都想知道,到底谁能赢得这场意味颇深的比赛,往年这两队人马虽然也有比赛,但从未见郡王明路和郡王索阁二人上场,都是些手下的人。今年却听闻这二人都会亲自上场,这不禁让众人十分期待;第二,听说风采卓绝天下的镇王世子也会上场比赛,多少女人都想一睹世子的风采;第三,今年是头一次,也将会是唯一的一次,会有两个大家闺秀名门小姐参加比赛。一个是闻名天下的田惜日,另一个是贵气十足的凝香郡主。单是这两个的声名就足以倾动所有的公子想一睹二人风采,更别提这两位小姐还要上场蹴鞠这等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奇妙趣事了。
听闻,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王公大臣,城南鞠城的一票,几乎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这一次因为皇上也会亲自来看这场比赛,所以整个鞠城的安全交由侍卫统领徐翊负责。
而这个徐翊恰是明路的师兄。
比赛前,田惜日又再一次莫名其妙地从三哥手里领到了一万两。虽不清楚这一万两的几天来路,但却不得不再一次觉得当四位哥哥的妹真是幸福到想要开花。原来那四万两至今都没寻思到什么良策去提出来,此次自然引以为戒,所以,当一万两的银票刚拿到她手里,她就立即交与田勇全部提了出来。
在今日上场之前,田惜日确认,田勇已经妥善提出那一万两来,并放在一处极为隐秘之地,随时等候她的享用,想到此,就难免兴奋,越发地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当场上锣鼓敲响时,他们五人依次排好,穿着整齐的绿色蹴鞠服入场。
身着一身绿色特制的蹴鞠服,田惜日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显得尤为精神。她身材修长。身材窈窕,发髻上盘,用方巾系紧,眼神分外明亮(心里还想着一万两呢,能不亮吗?),尤其神采奕奕,活力四射。其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明眸皓齿,笑颜如花,蓦然回首,几乎夺去了场上所有公子们的目光。
她洒脱灵动地笑着,入场后,与京城四公子并肩而立,那一份自信和阳光分外地抢眼。
另一边,凝香郡主也毫不逊色。
凝香相比田惜日少了几分耀眼夺目,但多了几分女子的纤柔,举手投足略有羞涩,亦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其独有的纤柔美丽与前方几个阳刚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任是有点怜香惜玉的男子一见这般柔美却略含英气的女子,心都要颤上一颤,不过,她这一队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却不是她。而是排在第二位,索阁身后的镇南王世子龙茗。
那耀眼夺目的男子,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样的少年,似天生就要被众人所嘱目的,他骄傲、耀眼甚至有些不可一世。偏又因他长得俊美非凡而无法让人讨厌起来,似他天生就应该如此,只觉得这样的神情配上他这样的人才是天经地义的。
两方队伍一出场,立刻引起场外一阵骚动。
场外田国舅大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耀眼夺目,早已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与一旁礼部尚书傅津的父亲傅大人一起笑谈场中自己的儿女,四周全是恭维声。
好不容易求得姐姐宁妃帮她弄到票的薛琪玉看到这样的龙茗,几乎昏了过去,忙用手帕捂住鼻子,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好激动的情绪,否则如果再流鼻血,当场晕倒是小事,若看不到世子蹴鞠,她会终身遗憾。可是....她的心跳的好快,快的几乎要蹦了出来,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世子那么帅啊?帅到她想疯狂,帅到她想尖叫!她刚这么并极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时,就突然听到身旁工部侍郎家的小女儿不受控制地尖叫了起来:“龙世子!加油!龙世子,龙世子.....”
而这时,全场待嫁闺中的小姐接二连三地不顾自己的形象跟着叫喊起来,有些人甚至兴奋得把丝帕抛向台下的龙茗。而龙茗根本不屑一顾,只见场地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丝帕。
立在场边侍候小姐的田双看到此种情形暗暗盘算,一会儿走之前,一定要去多捡几块,这些千金小姐用的丝帕可贵呢,丢了多可惜,这么多的丝帕,自己不用可以去卖。田双暗暗为自己的生财之道谋划着.....
比赛就要开始了,禧恩去和索阁抽签认领场地和谁先开球。
这时,台上竟然有人失声大喊:“龙世子,加油!龙世子!”声音一经响起,就听到接二连三的助威呐喊。
众人闻声,不由得向台上望去,田惜日也向声音来源望去。她没有看错吧,那些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啊!一个个平时里可比她还闺秀的呀!怎么这时候看起来这么的疯狂?手帕都敢当场丢下来呢!刚想到这里,突然就听到有人大喊:“田小姐!田小姐,加油!”咋听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无比惊讶地向声音来源望去,竟然看到一伙儿身穿儒衫的男子们在向她挥手,心下不禁有些激动,面上却假装羞涩并极为有礼地师师然向他们所在方向师了一礼,就在她抬头想装作不太好意思地抛个媚眼过去时,竟看到一个青年男子仰面载到,不会吧....自己何时也有这种倾倒的魅力拉?正在有点接受不了,这时,肩膀突然被人一拍,抬头见几位哥哥正笑着看自己,不太好意思地指指台上道:“小妹的魅力突然大增了吗?有人竟然会因为我一个媚眼晕倒?!”未经大脑的话刚刚说出口,三哥明路早已失笑,四哥傅津更是笑得夸张无比,手舞足蹈,二哥纳兰笑着接口道:“五妹今天看起来分外光彩夺目,他们为五妹晕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吗?嘿嘿,嘿嘿。”田惜日暗想都是那一万两的功劳啊!刚想到此,就听到四哥傅津在旁大笑接口道:“五妹别听纳兰胡说,她逗你的,刚刚晕倒的那个心口有病,动不动就会无缘无故地晕过去。”
惜日一听,不好意思的绕绕头:“这样啊,二哥也不能这么骗我吧,明知道我会骄傲的。”
纳兰仰头大笑。
三哥的目光此刻却看向了远处,惜日顺着他的眼光看去,正看到龙茗注视着她,蓦地目光一暗,几天来,她都和几个哥哥在一起练习蹴鞠,几天来,她从未见过她一面,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赶回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回来了也不见她。
这时三哥有意挡在了她的面前,对她说道:“一会儿上场,不要和任何人冲撞,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记住,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她抬头一笑,暗扫心中阴霾,不让他看到分毫,笑言道:“三哥不如直接说,五妹你站到一边去吧,这场比赛用不着你了!”
明路摇头失笑在她头顶一拍,笑道:“顽皮。”
她继续笑,摸着头顶,装作颇为不满地说道:“三哥,不是我说你,你不知道吗?经常打头,会把人打傻的,我这么聪明,万一被你打傻了,你赔得起吗?四哥,你说对不对?”
傅津立刻说道:“我说明路,你没事总拍五妹脑袋干嘛?要拍也拍屁...”
四哥的话并未说出口,立刻有意识地噤口。众人一阵尴尬,片刻之后却又同时大笑出来。这时,大哥禧恩走过来,面露得意之色,想必已争到了第一个球。
又是一阵锣鼓响,比赛即将开始了。
锣鼓声止,场内已分为两排,一排打头的赫然是明路,另一侧是索阁。
锣鼓声起,场内众人四散开来,田惜日早已看准方向,顺势一抓,龙茗的衣角被她抓了个正着。龙茗回头一看是她,蓦地戏谑一笑,低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阻碍我。”刚看到她瞪大眼睛,不知怎么,只觉龙茗身体轻轻一晃,衣角莫名其妙地就脱离了她的手,不是把.....惜日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就这么被挣脱了?!这可怎么办呀,拉人这计策也不行了,本来想着总还是能欺负一个的吧,这一下子没戏了。
她抬头看看赵正齐,不行,再看看粗旷的许凡达更不行,对方还有一个人,不过她不认识,看着也不怎么好惹的样子,难不成只有索阁了?看着三哥与索阁互相阻拦,互不相让的样子,她认为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
还是龙茗吧,看着好欺负一点。
惜日再次奔到了龙茗面前,龙茗一见是她,闪身就躲,眨眼间便晃了过去,她根本挡不住。
惜日心下不禁郁闷,更激发了她不服输的个性,之后不停地。。。。再挡,再躲,再挡,再躲,她挡!挡!挡!他躲!躲!躲!。。。。。
这时,傅津在身后喊道:“五妹,让开。”
她下意识向旁一避,四哥挡住了正盘带藤球的龙茗面前,不料下一刻,凝香突然出现在了傅津面前,就在这时,惜日大大惊讶地看到,凝香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傅津,就见四哥下意识一躲,凝香倒是扑了个空,但龙茗已经越过去了!这时,幸好二哥突然出现拦住了龙茗的去路。
看到凝香扑向四哥那一幕,惜日心神大震!奔以为拉扯对方已经是能做到的极限了,没想到凝香郡主竟然还有这一手?!她竟是大大地比比不上了。惜日心中一叹,看来。。。四哥已经被彻底被凝香黏上了。
而她。。。
她目光中场中梭巡,她的目标龙茗呢?!她不能气馁,坚决要对龙茗严防死守!

比赛冲撞得十分激烈,抱腰,扫腿,突袭,甚至还有扑击(凝香对傅津专用),还有追逐
(亦是凝香对傅津专用),比她想象中危险多了。
她听到场外,有女子齐声高喊龙茗的名字,也听到有男子喊索阁和禧恩,明路,傅津的名字,突然,她还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是吧。。。心里忽然更多了几分压力。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来拖后腿的?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再看着龙茗游刃有余似的不停耍酷,摆各种姿态带球,进球,不断赢得阵阵掌声和尖叫,面色越发凝重。心下一狠,再次冲将上去,这次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龙茗而去,突然扯住了龙茗的手臂,死也不放,死也不放!
龙茗几番用力挣扎也没能挣脱,无奈之下,只得对得意扬扬的她苦笑道:“你再这样,裁判会举黑红棍的。”
黑红棍可是要把她罚下场去掉,惜日突然放开手来,龙茗一笑翩然离开。
惜日心虚地看向场边裁判,只见裁判目光微微闪躲,似乎察觉到她正望着他,脸微微地红了。见状,惜日一下子胆子壮了起来,再次向龙茗冲去。
几番争抢,双方各有进球,比分接近,已经累得昏头昏脑还有点茫然无措的田惜日,喘息着扫视了一眼一旁也在那里只喘气跑不动的凝香,苦笑一下算了,她在这里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她现在的动作和速度可比乌龟,早已跟不上龙茗了,还是去球门那里等着吧,指不定瞎猫能碰到死耗子。
田惜日一路喘息摇晃,摸到了索阁这边的球门。在此。。。。不死心的守株待兔!
比赛时间怎么这么长?还不结束?她快有点支撑不下去了,她俯下身去急促地喘息个不停。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瞥到藤球向她身旁的球门飞来,心情蓦地激动起来,她刚刚好像注意到双方比分相同,所有这个球至关重要。
一定要进,一定要进!
那红色衣衫向旁一避,动作异常敏捷,眼看就要躲过她的阻拦。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藤球,决不能让对方碰到藤球,这一刻她早已不顾一切,就在对方闪躲的同时,她灵敏地察觉到了对方闪躲的方向并随之做出最快的反应。但毕竟对方速度太快,她仍然扑了个空,重重地扑在地上,正感觉身体异常疼痛并心情无比沮丧时,耳中听到了诡异的惊呼声和抽气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上看去,蓦然发现。。。。那里也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那双眼睛黑得像子夜的深处,其中见不到一丝光明,死水一般没有任何波澜却让她不明所以地感到害怕。。。。她心中一颤,认出此人是索阁。。。目光下意识闪躲,忽瞥见了他的红色。。。里裤,而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即将脱离臀部的红色外裤。。。而她手中柔软的触感。。。脑袋有片刻的停滞。
就在这时,裁判大喊一声:“比赛结束!绿队以一球胜出!”
就在刚刚,那只藤球,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往球门里滚去,裁判瞪大了眼睛,盯死鱼一样盯死了那个藤球,直至确认藤球滚进了球门,咧嘴一笑大喊一声:“比赛结束!绿队以一球胜出!”话音已落。
只见赛场上,这个闻名天下的天下第一大美女田小姐正匍匐在袭郡王的脚下,手里紧紧攥着袭郡王的一只裤脚,而袭郡王的手正提着裤腰,腰带已经被外力挣脱,里裤露出一部分了,是红色的。。。。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的裁判下意识的想着,难道今年是袭郡王的本命年?
此刻场上场下众人全都目光呆滞地锁在了那一角迫不得已暴露在空气中的红色里裤上的情形,非常诡异。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台上完颜格纳以鸭蛋口型表达了自己的惊讶。
台下,傅津用桂圆形眼睛表达了自己的目瞪口呆。
场外,众女子用抽搐的眼角及嘴角维持了片刻的宁静。
场内众队员用被突然定身的姿势维持了片刻的错愕。
不知是谁先爆发了一声不太高昂的尖叫!仔细一看,是皇上身边掩着眼睛还故意留下一个手指缝盯着红内裤看的大太监。
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最先爆发了吧满,立刻带动了在场一大片大家闺秀。。。紧接着鞠城内一片大乱。惊呼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而场内众人,却已恢复了正常神色。
在裤子被拽掉的那一刻,索阁的第一反应就是拽住自己的裤子被让它继续掉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腰带散开,滑落地上,丝织的腰带毫无声息,可在他眼里却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他脑海片刻的空白。
战场上敌人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不知道那是愤怒还是羞愧,只复杂的注视着趴在地上仰头与他对视的女子,那先是迷茫后是惊讶直至变成呆滞的目光,让他忽然知道有些事,有些人终他这一生也不会再忘记丝毫,它像一根刺猝不及防狠狠地,深深地扎入心底拔不去也抹不掉。
他蓦地闭上了双眼,控制住心里异常纷杂的情绪,复又睁开自持平静仍略显无力的说道:“放手吧,你想抓到什么时候。”
田惜日脑袋终于开始运转,缓缓松开了似已生了锈的指节,放开了他的裤脚。
索阁不慌不忙地系好腰带。面色冰冷,除了冰冷再也让人读不出其他任何情绪,自始至终挺直这腰身立于场中,不曾露出丝毫慌乱更没有落荒而逃,这倒让在场始终看着她们的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惜日神思恍惚地被搀扶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根本听不见,眼里晃荡的全是索阁红色的里裤和残留在手中的触感,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劈进了脑海,她拽掉了索阁的裤子,她拽掉了索阁的裤子啊!。。。仰面栽倒!
鞠城内有是一阵混乱。
田惜日并不是真的晕了过去,而是装晕,这种场面如果不想面对,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晕。
那场蹴鞠比赛最后怎么结束的,田惜日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是恨自己心理承受能力过强,该晕过去的时候就是晕不过去!
而后,她终于知道,其实装晕也是很困难的,仰面栽倒的那一刻,很不幸地,在她身边的偏偏不是三哥,不是大哥也不是二哥,偏偏就是四哥,四哥那声大吼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当时那一声大吼就爆发在她耳边,险些把她震到破功,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气的是,莽撞的四哥什么也不管,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她就狂奔出来鞠城,一路颠簸,她咬牙强忍住了,可出了鞠城四哥也不管鞠城外停着的是谁家的马车,暴躁地报上自己的名号,一把就扯下了马车上的车夫,抱着她纵身跃了上去,她本来还有点小小的感动,可四哥也不多注意一下,跃上马车道同时,竟然让她的头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那一刻的感觉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刚刚晕倒时怎么没仔细看看身边是谁呀!
幸好,不久之后,三哥骑马追赶上来他们,拦下了四哥的马车,当她被三哥抱在怀里时,一颗惊惶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忽然觉得很委屈,再也装不下去地哭出来。
只听得三哥温柔的声音反复在她耳畔重复着:“不要怕,一切有我。”
听到这句话她哭的更大声,险些害得听到她哭声乱了阵脚的四哥将马车赶到沟里去。

第六十一章 嫁给我吧
那一天,龙茗与明路同时追了出去,但身旁的明路突然凌厉的看着他,道:“你想害她身败名裂吗?”
龙茗蓦地一怔,看着明路飞身上了马,当着他的面狂奔而去,而他只能站在原地,指节握紧咯咯作响。
他不能当众对她好,不能当众保护她,更不能公然地爱她,因为,他名不准言不顺,不是义兄,也不曾....被皇上指婚。他目光一沉,他不乎这些,但却不得不顾及到她,所以她必须忍耐。他目光一冷,转身回去。
事后第一天,田惜日谁也不见,更不愿出小院半步,京城传言的威力,她一向了解,不出半日,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传成怎样。天下之大,似再也无他容身之地了,不禁越想越委屈。
但是她可以拒绝任何人却独独拒绝不了一个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梁上君子。
天空飘着小雪,迎面扑来,有点冰凉,她驱离了所有人,包括田双和田勇,独自站在园中,感受这越来越冷的气息,沉默无语,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的烦躁才能稍稍平息。突然抬头,就见那个大少爷一脸春风地出现在房顶,一袭绣着红梅的白衣,淡红色镶边的衣角随风轻荡,手中把玩这一支红梅,风流倜傥。心里一时竟说不清什么滋味。
她撇转过头来,不再看他。
他自房顶一跃而下,落在院中,站在她的身旁。
她微微叹息,就在这时,她递过手中的红梅,笑道:“嫁给我吧!”
惜日一怔,眸中闪过慌乱。
“你觉得我很疯狂吗?”他问。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答案,他笑。他有点张狂有点傲慢地道:“还有更疯狂的,随我来。”
她尚未回答,就被他单臂搂住,飞跃而出,向北行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座冰城耸立在她眼前时,她几乎看傻了。
耳边听到他轻声问道:“我为你建造的,你喜欢吗?”
她怔怔地点头,面前,入眼的建筑全部用冰打造而成,有城墙,有街道,有店铺,有行人,有骏马,有小桥,有四角亭,还有游廊,有屋舍,有桌椅,甚至还有冰床。一座全部用冰打造的城,一座他为她打造的冰城,让她叹为观之的冰城。
爬越城墙,行过街市,抚摸骏马,走过小桥,驻足四角亭,穿过游廊,走进屋舍,坐在椅上,看着偌大的床,忍不住还是爬上去滚了一圈又一圈。
不由自主的笑,不由自主地雀跃,不由自主地忘记了烦恼。
这一刻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幸福在肆意,只知道自己不由自主地在笑,只知道快乐得想要大叫!
她跳起来,大叫:“天哪!天哪!”
她已不知道用什么言辞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惊喜和感动,她转的几乎快晕了过去。直至眼前看到她放大的脸,那支红梅又被递到了眼前,他诱惑道:“嫁给我吧。”
那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地脱口就要答应了。
直至很晚了,他才送她回府。
路上,他再次诱惑道:“如果你愿意,今冬这座冰城所赚的所有钱。全部归你,就算我给你的聘礼。”
“赚钱?”田惜日茫然不解。
龙茗笑道:“这座冰城可以对外开放,收入肯定很可观,你不是一直埋怨我扣下你的四万两吗?这次的收入肯定超过这个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全部送给你。”
“你知道的,从来都不是钱的问题。”她道,忽然黯然。
龙茗嘲笑她道:“我转的,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也知道,有时候你是禁不住诱惑的。”
该死!果然被他看穿了。
他轻笑,注意她的懊恼,道:“收下吧,你总受他的钱,却不肯收我的,既然你此刻明目张胆脚踏两只船,收下我的这一份也才算公平,否则我会觉得你特别偏袒我。”
她一怔,听出他言语中的挖苦,呐呐说道:“龙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他淡淡道:“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任何承诺,却又不想放开你。”
这几日,她想了许多,渐渐理清了自己的心绪,当初如果木三哥,她会义无反顾地接受龙茗。她跟他到天涯海角。只如今.....她认清了一件事,再也无法否认心里已有三哥。她不想伤害三哥,却也不想放开龙茗,她贪心、懦弱、矛盾和不知所措。
她的犹豫看在他的眼里,他轻笑,转身而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暗夜中传来她的声音,清晰而略含无奈:“如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我一定会.....离开你,远远地,离开你。”如果这是三个人的游戏,那么在这一场的游戏里,他已输的一败涂地。他们同时爱上她,他们没错,她同时爱上他们,却注定是错。三个人的游戏,无论哪两个赢了,最终伤害的始终是三个人。因为她无法做到动心却忍性,无法做到全心全意地割舍,或者是全心全意的选择....
惨然一笑。
如果她能控制主自己的心,如果她还能操控自己的心,如果,如果.......

六十二章
心烦意乱,一夜辗转。
第二日。果然听人说起,城北有人造林一座冰城,很是壮观,府中的主子们都带着自己的仆人去看了,听说人山人海的有人连门都没挤进去。
听着这些,惜日更觉得心烦意乱。
田双也想去看,与田勇一起被她打发了出去。
田双回来后,神情诡异。田惜日注意到,便随口吻她怎么啦,田双对他道:“小姐,那座冰城是龙公子为你造的吧?”
田惜日一怔,惊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龙少爷为小姐造的,唉。。。。”田双忍不住一叹,继续说道:“因为奴婢看到了冰城城墙上雕刻着的壁画全是苏州小姐与龙少爷相遇的情景。”
什么?!田惜日突然站起,田双还没注意到小姐的异样,仍继续说道:“很多人看来那壁画,都猜测那肯定是两个恋人相遇的一幕,都羡慕得紧呢。而且壁画落款正是龙公子的名字,大哥说龙公子亲自刻上去的吧,那么长的壁画,龙公子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啊,这份心思真让人感动。”
田双犹在感叹着,却未料田惜日突然冲出门去。
田双当即打住后话,忙拿起软塌上的披风追了出去。
一路上,田双从未见小姐行为举止如此失常过,那跌跌撞撞狼狈奔跑的样子,令她心疼。
昨日,她对这座壮观的冰城太过震撼,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冰城城墙上竟然刻着他们在苏州相遇的每一幕。
手指颤抖而仔细地触摸着冰墙上的每一个线条,那雕刻的一幕幕,是如海般的回忆。
从凉亭初遇再到街上的一日三遇,茶馆里的她,大街上抬头向上望的他,扛着她飞檐走壁的他,被抛弃在屋顶的她,飞身扑下去的她,被压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他。。。。
小溪旁相约的两个人,一个因过敏而狂打着喷嚏仓皇而走,一个抱着肚子笑靠在树干旁。
那场啼笑皆非的鸿门宴,她蒙着面姗姗来迟,他气急败坏却自始自终地等待,那一个莫名其妙的约定,而后,她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得大街上众人狂奔而逃。。。。而上方窗口处,他丢落手中的茶碗,那惊讶的神情。。。如此惟妙惟肖。。。
夜晚,月儿弯弯她房顶的瓦片少了几块,她等在房顶,对月饮酒。。。
目光相对时,他捏碎了手中的瓦片。。。。
西边断崖的约会,他与她攀在崖间。他笑,衣衫飘飘,她却姿势古怪,神情恨恨。
崖顶的巨石,他们一起在上面望着满天的星辰。
她终究不辞而别,他依旧去屋顶看她,看到信封后的她留下的字:“我骗你的。”
一幕幕的画,勾起了翻江倒海的记忆,指尖触摸着冰冷的线条,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最后的落款是他的字——亦宁(龙茗字亦宁)
真的是他刻下的。。。。。

第二日,她起得很迟,刚梳洗好,门外就传来田勇的声音:“小姐,傅公子在前厅等候。”
这几日,她躲在家里谁都不见,几位哥哥来访,都被她拒之门外,今日四哥又来了,总不好再不见便道:“告诉四哥,我马上就来。”
门外,田勇应是,快步而去。
田惜日稍作打扮,便于田双一同去了前厅。
前厅只有四哥一人,提前不知为什么正心烦意乱着,赶走了所有仆人,独自在厅中来回踱步。惜日如厅低唤了一声,傅津抬头一见到她,皱紧的眉头立刻舒展,愉悦道:“五妹,你这几日身体可好了?”
“劳四哥挂念,已无大碍了。”惜日回答。
傅津点头,满意地笑道:“那就好,五妹,索阁他们队蹴鞠输了,按规矩凝香今晚要表演舞蹈,我们都要出席,你可去看?”
田惜日本不想去,正想寻股理由拒绝,就听四哥劝慰道:“五妹,其实你不必那么介意,蹴鞠场上被扯掉裤子上常有的事,而且那天我们走后,皇上当场就下旨,此事不得再提,任何人不得散播出去,现在没人敢乱说话。这几天,索阁上朝都是昂首挺胸的,我们也不能比他差了,五妹,听四哥一句劝,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初,我们五个还曾睡着一张床上,还曾一起去妓院嫖。。。”
“四哥!”田惜日打断了傅津的话,脸色微红,娇斥道:“那些事莫要再提了。小妹考虑再三。四哥说得对,今晚小妹会去,毕竟是他们输了,再说掉裤子的又不是我。我才不应该缩头缩尾地惹他们笑话。”
“这样就对了!我就知道五妹聪明又胆大心宽,着点小事算什么!大便了,四哥替你向索阁那厮赔罪!”傅津拍着胸脯道:“如果四哥我向索阁那厮低头,他指不定得意成什么样呢,五妹不必介怀。”
“四哥。。。。。”惜日听后又是感动又是想笑,只道:“四哥这件事是小妹一人所为,若要让四哥替担了这个罪名,小妹不能安心,不就是向他请罪吗?小妹觉得无所谓。自会去的。”
“那好,五妹就这么说定了,四哥现在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先告辞了。”傅津道
“小妹送送四哥。”
“好。”
田惜日送傅津出门,在门口处,傅津却忽然停住脚步,他并未转过身来,却道:“五妹,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四哥只希望你今后能真心实意对待明路,不要伤他,明路不动心则以,一动心必定倾尽所有,你。。。。不可以对不起他,就算。。。。就算四哥求你!”言罢傅津大步而去。
惜日怔怔地看着四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喃喃自语道:“如果不伤害他们任何一个,那么只能。。。。”她没有再说下去,这一刻,心中似已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坚定而去。

第六十三章 水土不服
又是夜宴,这几日,因金国使臣的到来,接二连三地以各种名义摆宴,不厌其烦。
当晚,田惜日不迟也不早,与妹妹田惜云分乘软轿一同来到宫中。一路上,行人若有若无地指指点点和注视,田惜日试图忽视掉,有时候还大胆回视回去,令他人措手不及,自然有人见她如此胆大逼视,或讪讪,或不屑,她也不甚在意,来之前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路上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完颜格纳,田惜日目光流转,笑着迎了上去,从袖中抽出了丝帕,握在掌心,距离完颜格纳几步之遥,娉婷向完颜格纳见礼,完颜格纳一见是她,立展笑颜,亲自扶她起来,道:“田小姐,快快请起。”
田惜日顺势起身,略显羞涩地淡淡侧转身去,目光斜睨,似看又非看地瞄着完颜格纳,讷讷开口道:“小王爷恕罪,前几次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识得小王爷乃是贵不可言的王爷,有所得罪,还望小王爷海涵,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说完,又是有礼地侧身一福。
“不怪,不怪,是小王前几次与小姐见面没有及时表明身份,引起这许多误会,小王也有失礼的地方,小王向田小姐赔不是。”说罢,对田惜日也是一拜。
田惜日立刻略显惊慌地伸手去扶,手中的丝帕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轻轻挥动,完颜格纳闻着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下意识不禁闻了又闻,美人当前,羞涩玉颜,怎不让他心神荡漾,这沁人心脾的幽香来自美人的丝帕,她恨不得多闻上一闻。刚肆意地把鼻子靠近美人的玉手,美人似受到惊吓,急忙含羞带怯地收回了手去,手帕恰好轻拂过他的鼻端,又是那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知她用的是何种薰香,竟然这等诱人,完颜格纳不禁闻了又闻,一脸陶醉。
见不远处来了他人。
田惜日羞怯一笑,又师一礼道:“小女子先行告退。”言罢,躬身渐渐后退,脸色微红而去。徒留完颜格纳痴迷的目光在后面追随。
田惜日快步走到偏殿,身后田双神色怪异,不明白小姐为何挥舞手帕不停地在完颜格纳面前卖弄风情,按道理小姐应该十分讨厌完颜格纳才是,为何今日又对他这么有礼呢?田双直觉上就觉得没那么简单,刚想到此,就见田惜日回身把藏在袖中的手帕递给了她,低声道:“田双,处理了,小心点,这上面我用春风十里香熏过。”
田双闻言立刻正式道:“是。”
“春风十里香”?这下子完颜格纳那厮有得受了。
偏殿,见田惜日进来,众人神色各异,幸好这时,宴会已经开始,甜品撤下,开始上菜,转移了众人对她的注意力。
偶尔听到有人说起那座冰城,自然特别提到了那些壁画,言辞中众人纷纷猜测。那些壁画所画的是些什么。那些事,如果未曾经历过,自然会产生许多种猜测,众人觉得有趣,便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有人说小溪边那一幕可能是男子和女子同时喝了溪水而中毒了,因为看画中的男子和女子的神色都极为痛苦,男子捂着嘴像是想吐,女子捂着肚子像是想去出恭.....听到这里,田惜日再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总之,每一幅画大家都拿来认真地猜测了一番,有人甚至为了这些画,天天花钱去冰城看,有人甚至临摹了下来,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趣,但也有人觉得这壁画画的太大胆了,哪有女人会做那些事的,不过,当有一人说那些壁画可能是世子龙茗所画而且很可能是画他自己和他的心爱之人时,自然遭受了一通白眼,众人俱是不信,只说落款是同名而已。
后面的,田惜日无心多听,想起完颜格纳中了“春风十里香”,忍不住向帘外看去。
大殿情形她略见几分,于她所处位置,很明显看到三哥面色不佳,四哥也是暗藏愠怒,时而毫不掩饰地怒视着对面,他们对面坐着的正是索阁和龙茗等人,惜日看不清表情,不禁心绪低沉,三哥看了那些壁画,定是猜到了.....
就在这时,乐声已起,鼓声伴随其中,是从未在宫中听过的曲调。乐声开始平缓,鼓声低沉,一个彩衣女子,轻纱遮面,体态轻盈,脚踏鼓点,与众舞姬一起翩然而入,一抬首,一投足,一踢腿,姿态婀娜多姿,却隐含劲力,柔媚中却又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众人初时看得目不转睛,后时却看得怔愣。尤其是傅津,忘却刚刚的愤怒,转而一脸的不可置信。
田惜日早已识出,跳舞之人正是凝香。
凝香本善水袖舞,此番略含劲力英气的鼓舞与水袖舞的柔媚大不相同,没想到,她跳得竟然会这么好。这次比赛输了,凝香言而有信,并不因她贵为郡主,自持金贵而不出来表演。这不禁令田惜日暗生钦佩之感。
稍后,鼓声一转节奏渐渐清晰明快,乐声又变的高昂。凝香随着鼓声拂袖,旋转,众人此起彼伏地惊叹。
若说天下间,田惜日的琴声可拨弄人的心弦,那么,凝香的舞却令人见之难忘而心动。
似只过了转眼的瞬间,乐已停,舞已毕。凝香俯首退下.....大殿上却仍是一片寂静。
众人仍在怔愣,没有什么反应,直至下手的完颜格纳突然干呕了起来,众人方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皇上看了一眼完颜格纳,微微皱眉。众人见完颜格纳此等不得体的行为也纷纷目露不满。凝香这等惊艳舞姿,鼓掌赞叹都来不及,此人竟当众呕吐起来,众人心下暗想完颜格纳果然蛮夷,不懂欣赏。
完颜格纳也察觉到了众人的不屑的目光,觉得很不好意思,捂着嘴依依不舍地退出殿外,好不容易看到美女跳舞,竟然会看到呕吐......实乃他平生最大的耻辱。
田惜日看到此情此景暗自冷笑,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还有的他受的。可田惜日却心知肚明,表哥李瑜就在完颜格纳身旁,完颜格纳定会无大碍。
果然,完颜格纳当晚便因身体不适而先自宫中离去,后来听说,呕吐一直不止,而且食不下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不仅如此还拉起肚子来,还不到一个晚上,完颜格纳就成了软脚虾,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金国的大夫看过之后束手无策,中原的大夫看后说是水土不服,可这水土不服一折腾就是七天,七日里不见丝毫好转,还什么药都吃不下去。有大夫猜测与上次的袭郡王的病状有类似之处,但还是不能确定,因为上次袭郡王只上吐,没下泻,所以只试图给完颜格纳按上次袭郡王的症状喝些清淡无味的食物,不过,即便如此,完颜格纳仍渐渐地虚软下去。
这几乎吓坏了所有人,完颜格纳弥留之际说想回故土,皇上立刻派人把他送走了,明摆着死也别死在这里,不过他走得时候还是挺隆重的,大家都是一副严肃依依不舍的样子。
就在完颜格纳踏上故土不久之后,又传,完颜格纳刚踏上故土病就好了,众人不得不感叹,果然是水土不服啊!
完颜格纳自从回到故乡,闻着故乡的风,喝着故乡的水,吃着故乡的肉,摸着故乡的女人时,不禁感叹,中原不是好去处,还是家乡好!
后来,完颜格纳平生再也没来过中原。
李瑜发觉完颜格纳中了“春风十里香”后,立刻猜到是小日子搞的鬼,不过,他暗中又给完颜格纳下了另一种药,让他看起来像是水土不服造成的上吐下泻。
李瑜不得不感慨,田惜日果然是他的好妹妹啊!深的他心,他早看不惯完颜格纳很久了!
此刻的田惜日并不知道,她的此番作为破坏了完颜格纳的计划,也破坏了龙茗的计划。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完颜格纳已张开了网却来不及收网,因为生病,不得已赶回金国,当初一切布置也暂时作罢。
而后,再加上田惜日突然不辞而别,龙茗整个心都乱了,再也无心思去管什么完颜格纳,李瑜自然乐得清闲。

六十四章离家出走
当晚,夜宴之后,众人散去,田惜日和田惜云各乘软轿返家,惜日的轿子刚走出西华门没多久,就被三哥的侍卫拦了下来。
夜色下,白雪覆盖的大街显得尤为冷清,她与三哥并肩走着,明路道:“五妹,有件事三哥要与你亲口说。”
她轻嗯一声,等三哥说下去。
明路轻声说道:“五妹,当年。。。。”他的声音顿住,似有什么难言之语。
惜日没有接口,只静静地等待,良久,方听他道:“当年我曾冒你之名给索阁写过一封信笺。”
惜日脚步一顿,抬头惊讶地看着三哥问道:“那封信笺竟是三哥所写?为什么?”
明路一叹道:“你果然知道了。”
夜色低沉,他眸光一暗,惜日从中读不出任何情绪,只听他隐隐说道:“因为。。。我嫉妒索阁。”
嫉妒?三哥是嫉妒索阁那是最得皇宠,风头正劲?又一想,三哥与索阁本就对立,嫉妒也是理所当然,惜日当下以为如此,便道:“三哥的嫉妒,可令五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明路轻轻问:“你还在怪我毁了你与索阁之间的姻缘吗?”
惜日无奈笑了一下道:“着倒不怪,虽然三哥当初写那封信并不光明磊落,但错仍 在袭郡王,他先不辨真假 ,后更有意诋毁我的声誉,若说错其实他才是最错的一个。三哥也不必太过介怀,两年前的事小妹早已放开,再说小妹认为袭郡王也不过尔尔。”
明路闻言一笑道:“你不怪我隐瞒了你这么久?”
“人总有秘密,告诉别人就等于揭开了自己的伤疤,会疼的。”田惜日也曾有过这种经历,自然感同身受,又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反复提起,有时候小妹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三哥那封信,小妹有怎么会认识几位哥哥,有这样一番有趣的际遇呢。”她目光流转,对他一笑月色下明媚如光。
他随之笑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拥她入怀,她身体微微一紧又放松了下来任由他抱着,莫名地心安而温暖。
就让她再放纵一次吧。。。。。

夜晚,天空出奇的明亮,其实有时候,冬日的夜晚比夏夜的更加明亮,她卧在软塌上,开窗向夜色望去,眼中没有焦距,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只是那样的看着,忽然头顶有人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她蓦然抬头,不知在何时屋角有衣角飘荡的影子,不禁第无数次感叹,这人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突然出现的时候几乎会把人吓死。
而她早己历经千锤百炼了,习以为常只有又一次无奈的低下头去,不去看他。
“为什么会心烦?”他问
她默不作声,许久方答:“龙茗。。。。告诉我。。。。”
“什么?”他问
“我有什么好?”她问掩不住的怅然。
房顶没了声息,良久方听他淡淡说道:“你没有一点好,性格古里古怪,一点也不像个正常女子。”
她轻轻一笑,道:“那座冰城,赚了多少钱了?”
“三天来,已经赚了将近二万两。整个冬天的收入肯定很可观,消息我已命人放出去了,四周的城镇也会陆续有人赶来看的,甚至更远的。”
三天就赚了这么多,他还不是普通的厉害,她笑道:“你倒是一举数得。”
“谢谢你称赞我的能力。”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呢?'
"随时。”
“我说的是现银。”
“你要这么多现银做什么?”
“怕你又分期给啊,总有种看得到摸不着的感觉。”
“呵呵,你还为四万两的事耿耿于怀呢?”
“怎么能忘,心疼着呢。”
他轻笑,她虽看不到,却能想像得到他此刻的样子,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会让所有看到的人为之心跳加速,他真的很令人心动呢。
月亮很亮,黑夜似乎也映的发了光。

她写好了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看着已经准备好一切的田双和田勇,怅然一笑,到头来,自始自终留在她身边的还是只有田双和田勇。


不知道,她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有两个这样好的男人真心对她,倾尽所有地讨她欢心。。。。而她却只有全部放下,不能去也无法去选择任何一个。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逼她选择,已经逼的她喘不过气来,却没有一个想过要放手。
有时候真想不知好歹的大声喊,全都不要再关心她了,不要再说什么喜欢她了,她受不了了!她有什么好的!除了这一张脸,尚算能看,其他的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给女人,这世上比她美的多了去了,何必总围着她转。他们不烦她都烦了。
天大地大,除了嫁给他们还有许多出路,女人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她把再逼迫自己去做出选择,她也不想去选择,她想去看看天下间的的山山水水,行遍天下。把那些儿女私情,全然丢在脑后,丢给他们这些逼迫她的人去处理吧。
爱谁不爱谁有那么重要吗?叽叽歪歪个没完没了,也不是不嫁人就要去死的!
“田勇那一万两白银是否藏好了。”惜日道。
田勇道:“全按小姐吩咐,已经藏好。”
“好我们这就走吧。”惜日道。
“小姐你真的决定了吗?”田双小心翼翼地问道。
“决定了!”田惜日坚定回答。
“太好了!我终于有机会当侠女了!”田双一阵雀跃没田惜日斜睨她。
田勇失笑,听见声音惜日、田双立刻诧异地看过去,许久都没见田勇这么笑过了。不知为何,将要离开的这一刻竟然没有丝毫离别的伤悲。反而有种轻松的释怀。或许爱情、友情、亲情、世俗的观念,一起能被利用来逼迫她的,他们全都用到了,她早已被逼迫得不耐烦了吧。

三日后,三人在城外绕了一圈,留下许多蛛丝马迹后又绕回来京城,所谓大隐隐于朝,惜日觉定效仿之。
田勇从外回来禀告道:“小姐离家后,大人对外声称小姐生理病谁也 不见。”
“嗯。”她早料到了。
田双在旁补充道:“小姐还有。。。。如今全城,可能是全国都贴出缉拿令了,上面说。。。田勇是会易容的江洋大盗,活捉赏银一万两,死了不值一文钱。”
“什么!这是谁搞出来的?!”田惜日脱口惊问道。
“奴婢不知道。”田双回道。
这下难办了。
“田勇,今后你出门一定要仔细易容小心行事。”
“田勇知道。”

十日后
“小姐,我刚刚帮你去买桂花糕,现在街上谣言满天飞,说你和龙公子有暧昧关系。”田双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小姐她在街上听到的消息。
惜日听后,认真想了想回道:“不是谣言说事实。”
“斜街,他们都说你对明郡王是虚情假意。”田双又道。
“这个就是谣言了!”会上谁散播的呢?
“小姐,还有人说你与袭郡王本来是天赐良缘却因明郡王当年冒你之名写的一封假信笺而被破坏了,现在大家对明郡王颇有微词呢。”田双暗暗观察小姐神色,小心翼翼道。
“哼,谣言啊,总是这么伤人,若真是什么天赐良缘是单凭一封信就能轻易扯断的吗?不过都是些妖言惑众骗人的把戏。”惜日冷哼道。
田双心下却被这么想,当日小姐和袭郡王拿到天赐良缘时,可是他们二人自己放弃了的,这段姻缘她在一旁看着,也确实印证了是他们自己放弃的,所有她现在越来越相信月老庙的天赐良缘了。哪天有机会一定要拽着瑜哥哥一同去结“天赐良缘”。
“还有什么?"惜日挑眉问道。
“小姐听说,龙少爷和明郡王都回京城里。。。”
“你和田勇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城。”
“为什么?”
“你以为,为什么京城会突然有这么多流言飞语,你以为他们为什么突然全都回来,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不被他们发现吗?”惜日道。
“田双明白了,这就去收拾。”田双道。
“告诉田勇,务必保证那一万两白银的安全,我们今后的生活用度全靠它了。”
“是。”田双坚定回答。

两个月后,某县。
一个提着药箱子的小厮对前面郎中模样的人道:“公子怎么办,他们又追来了。”
“真是片刻也不得安生啊,龙茗那厮怎么探子那么多,田勇买个米也会被人看出来,已经叫他易容后去没有狼头标志的店去买东西了,也会被看出来。真是着家伙到底开了多少店啊!”
“公子,现在不是怨声载道的时候,龙少爷很快就会追来此地了。”小厮提醒着略微事情理智的郎中。
“此地看来不宜久留,转移。”郎中道,嘴边的山羊胡被吹得向上一翘。
“是。”小厮应道,外加好心地提醒“公子你的胡子要掉下来了。”

四个月后
“小姐不好了,田勇被明郡王抓住了,明郡王张贴榜文说。。。说。。。。”田双说了半天也没继续说,反而仔细端看小姐脸色。
“他说什么?!”惜日口气十分不好地问道。
“明郡王说,如果他的同党不出来,就要把田勇这个。。。。这个采花贼,游街还要被挂在城门口示众。”
采花贼?不是江洋大盗吗?
“不管他了,谁让他目标太大,到哪里都被人出来。挂一会儿就挂一会儿吧,又没说吊着他,死不了。”
田双不语,她就知道小姐肯定会舍弃田勇,毕竟明郡王不会真的对田勇怎么样,只想引小姐而已,不过这下子田勇肯定要吃点苦头了。。。。当采花贼被游街示众的滋味。。。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田勇肯定还是会被用来作为诱饵,引出小姐。哦。。。只可惜,小姐已经决定舍弃田勇了。
“田双,收拾包袱我们走!”惜日当机立断道。
“是。”田双无奈加不情不愿道。她的侠女之路啊!自今为止还没有她扶危济困的机会啊!太坎坷了吧。。。。。

人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与市小隐隐与野,可她全部都隐了过来,每一个地方仍然坚持不了几个月,一路行去,后面就像是拖着个大尾巴,到哪里哪里都有一堆人围追堵截,有一段时间,她三人都沦陷到自给自足的地步了,险些当了农民去种地,日子甚是难挨啊,有钱都不敢随意去买东西。
田惜日这下子相信,当年初遇龙茗时,小足子的那番话绝非狂妄之语,得罪了龙少爷可真是连买一些日常用品都难已买到了。

就算是皇帝的妃子离家出走想必也没这么麻烦吧,就算是皇榜张贴的江洋大盗也比她好跑路。她有种天大地大也没有她容身之地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郁闷。。。离家出走原来也是这么难得。。。可悲。。。。
第六十五章 天下第一美男
一年之后。琼县。
今日琼县举行了“天下第一美男”的大赛,听闻今年与去年不同,去年来的全是些戏子、男伶之类的下贱人,但今年来参加“天下第一美男”比赛的却是举世闻名的贵公子。
听闻,京城四公子禧恩、纳兰旭日、明路、傅津全来参加,还有袭郡王索阁、侍卫统领徐翊,还有今年名动朝野的镇世子龙茗,全都是举世闻名的绝色美男子,除了他们尚有护军参将赵正齐、前锋左翼统领许凡达等年轻将领,全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贵公子。
这怎么能不吸引许多狂蜂浪蝶呢?
不过是想引她出来吗,田惜日边走边郁闷。真该死!她果然耐不住还是被引了来,忽然联想到一年前也是被同样的比赛引来的张归一......
没想到,如今他也沦落到这种地步。
明知是陷阱,可还是想来啊,都是她认识的贵公子呢,无法不好奇到底谁会成为天下第一美男,突然理解了当时张归一无比复杂的心情——简直是控制不住地心痒难耐!
八个月前,田勇被明路抓了起来。旭日早就告诉田勇和田双,无论谁被抓了起来,只要扮死鸭子——嘴硬一天就行,留给她逃跑的时间,等到第二天就可以把什么都说了吧。如果他们想要动刑,就拿出她事先写好的信交给他们看,量他们也不敢用刑,至于游街示众,这一点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所以,三哥把气出在田勇身上,让他以采花贼的名义游街示众,也只好忍一忍了。
后来没过多久,田勇就被大张旗鼓地释放了,官府对外声称他们抓错了人,可怜的田勇,明显变成了诱饵,所以,至今为止,她也没有和田勇联系,不知道田勇最近过得怎么样,想必日子很难碍吧。
如今重回琼县,不无感慨,想当年自己女扮男装上台比赛还曾引出了张归一,想起当初惊险的一幕幕,不由得感慨良多。
可如今......,自己简直就是张归一的再版!
因果轮回,有够倒霉!
所以,这一次为了预防万一,她们也算是准备充分,有备而来。
她来得不早,却也不迟,刚好是喜乐楼人最多的时候,她与田双混在人群里,均精心易过容。
她们均是女子打扮,扮成主仆,这次身份颠倒,田双扮成主,她扮成仆。
因为这次比赛和上次不同。上次比赛来的都是男人,这次却多是女人,尤其以名门小姐居多。单入门就极为麻烦,不仅要写下自己的身份和名字,还要出一百两的白银入门费,方可入内,不止如此,每人所带仆从还不许超过一个。
可即便如此如此多,喜乐楼内仍然是人满为患。惜日与田双来此,条件刚好符合,心下不得不更加怀疑,这次比赛专门为她打造的,惜日冒了她人名讳,顺利混了进去。
一入喜乐楼,二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四周所挂的众位公子画像。
龙茗的画像赫然排在第一位,画像前人山人海。
明路排在第二位,画像前水泄不通。
索阁排在第三位,画像前举步维艰。
傅津排在第四位,画像前摩肩擦踵。
徐翊排在第五位,画像前人头攒动。
纳兰旭日的第六位,画像前项背相望。
李瑜的,表哥的,表哥也在列?惜日远远看到表哥的画像时微微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田双,果然见田双盯住李瑜的画像目光痴迷,惜日当即低声警告道:“田双,见到表哥也不许失态,会落馅的!”
闻言,田双立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郑重点头表示受教。
再向后看去,李瑜后面的是大哥禧恩的画像,后面还有许凡达和赵正齐等二十四位京城贵公子的画像,亦是个个有人支持有人爱,每位公子的画像风采各异。画像前亦是蜂拥不绝。
不过,所有画像前,唯龙茗的支持者最为疯狂,惜日翘首看去,只见画像前,一群人自发穿着一样的服饰,手拿红色大绸扇。随着喊声齐刷刷挥舞,有一人在当中大喊一声:“龙少!龙少!”而后,众人齐声大喊“你最棒!”
田双见那些挥舞红扇的大多是些丫鬟奴婢,真正的小姐都站在后面压抑满腔兴奋看着热闹,不禁有意无意地对田惜日叹道:“唉,如今,丫鬟也不好当呀,还得替小姐们出头追夫君。”田惜日横了抱怨中的田双一眼。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感染,其他人的支持者见此情形也自发组织起来,什么“郡王明路最闪亮!”;什么“袭郡王,第一强!”;什么“天下第一美男,舍傅公子取谁”等都来了。
这种情形实在是田惜日平生仅见,即便接受能力再强,也一下子有点适应不了。
这种情形也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一下子接受得了的,在场有些旁观者看到这种情形都忍不住大摇其头,暗道:“唉.......果然来了。”言辞中甚为感慨。
今年的比赛与去年不同,因为参赛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公子,所以,这一次的比赛内容也与去年不同。比赛主要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厨艺大比拼;第二部分:个人才艺表演;第三部分:个人蹴鞠表演。
比赛实行投票制,在场的除了仆人外都有投票权,一票等于一百两,你也可以一次投某人一百票,当然你要出得起一千两纹银。
比赛开始,没有上次比赛时过多的花絮,直接就是第一部分,厨艺大比拼。
惜日环视场上,最先看到了三哥。听闻自从三哥送走了所有的妾侍,至今为止仍是单身。唉,说实在的,三哥也很能忍啊,小看了他,总以为他会最先耐不住的,可没想到,至今为止还是守身如玉。
田惜日刚在胡思乱想,就听有人大喊:“啊!........明郡王真是太帅了,如此风流又如此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酷,真是好想让人作飞蛾去扑火啊。”
田惜日一下子被吓到,立刻向来源望去,只见一群女子神情都很激动,也分不清刚刚是谁喊得了。
龙茗迟迟出场,他刚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骚动,只见四周一众女子尖叫着想要突围而入。
惜日一叹,唉.......他还是老样子,万人迷,有可以让贞洁烈妇变成荡妇的能耐。
看着台上二十四个公子姿态各异地手握锅铲、围腰摆摆的样子,台上有女子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而田惜日看着几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样子,真想当场晕倒过去!
众公子前方有个胖厨师,胖大厨大声的宣布说:“今天众位公子比赛的内容是:现场炒一盘蛋炒饭。”
大厨在前方一边讲一边做,众位公子跟着大厨一起,一句话一个动作。神情甚为紧张和严肃,想必都是此生第一次做饭吧,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大厨手拿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顺势把鸡蛋打入碗内。
众人看了照做,有人死盯这厨师动作,与大厨一同用鸡蛋磕碗沿,再把鸡蛋打入碗内时,却发现鸡蛋已掉在碗外边了,有人磕蛋力道过大,一磕之下竟磕烂了,当下也不顾那么多,干脆混着蛋壳扔入碗里一起搅拌起来。
这些也就罢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厨的表演欲突然爆发,就在他潇洒地单臂一掂锅里炒饭的同时,众人也跟着如同一撤地同样一掂,这下子出了大问题,有人锅里的食材飞了出来,飞到其他地方也会就罢了,偏飞到人家的头顶上,这下子任你再帅、再酷、再潇洒、再有型、再闪亮、再无敌。若头顶上顶着个蛋炒饭,模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所以,一场蛋炒饭下来,场内众公子险些翻脸打了起来。
这样一场啼笑皆非、惊险连连的厨艺表演,偏偏让在场的女人都似发了疯般,疯狂为他们呐喊尖叫。
每一盘蛋炒饭都是大厨先尝,再当场卖出,价高者的。
龙茗炒出来的一盘黑焦蛋炒糊饭,惜日远远一看就想吐,更别提大厨了。他还必须尝上一口,不知道事先有没有吃过药,大厨面容抽搐地勉强尝了一口先,半天抿着嘴说不出话,脸色渐渐发青,不知道是中毒还是被那古怪的味道憋得什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偏偏这样一盘烂到不能再烂的蛋炒饭,竟然卖到了天价一千两银子。
惜日心都凉了。与田双互对一眼,明显怀疑那东西能吃吗?还值一千两?
但当竞价买到这盘蛋炒饭的女子幸福地捧着这盘蛋炒饭时,惜日终于明白,女子不会吃这盘饭的,相反,或许会一辈子都留存下来吧,真是一盘可怕而珍贵的蛋炒饭啊。
三哥那盘就好多了,至少能看出来有蛋还有饭。大厨笑着去尝了一口,却立即背过身去,慌忙而重重的点一下头,肩膀微微抽搐,不知是何表情。
那盘饭也以一千两银子的天价卖出,一个女子买到那盘饭时,兴奋得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只忍痛地品尝了一小点,面容立刻扭曲,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甜酸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
惜日暗想,恐怕也成收藏品了。
至于索阁的蛋炒饭看起来就好多了,蛋是蛋,饭是饭,虽然搅成了一团。大厨尝了一口后,点了点头,也什么也不说,但至少表情正常。
只不过买到那盘蛋炒饭的女子,当场当着众人的面就吃了一口,立刻泪流满面地又哭又笑道:“太好吃了,是我一生中吃过最好吃的蛋炒饭。”
田惜日听后不禁大大凝惑,难不成索阁这厮很有炒菜天赋?可后来注意到盘子当中的鸡蛋壳,那个......鸡蛋壳也很好吃吗?
至于四哥傅津的,不用说了,只看得到饭,根本看不到蛋,好奇怪,他把蛋炒到哪里去了。后来看到他脚边半生不熟的状似鸡蛋的黄色粘稠状物体,惜日终于明白,鸡蛋大概被他炒掉了。刚刚挥舞锅铲最猛的就是他了吧。大厨尝过之后,很明显不太好意思说些什么,面色郁闷地走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这盘没有蛋的蛋炒饭还是很顺利地买了出去。也很幸运地成为了某女的收藏品。
二十四位贵公子当中炒饭吵得最好的,出乎意料的竟是表格李瑜。只见表哥风度翩翩,围着白围裙,锅铲拿在手中,姿势最为正确,也最有模有样,炒出来的蛋炒饭,蛋花均匀,看着不错。大厨尝过之后,那表情似乎颇为感激涕零。好像在说,终究有一个人是正常的了。
田惜日强忍住笑意,摆出与旁人一样兴奋的表情,但与此同时,她忽暗暗察觉,四面八方似乎有许多目光注视着她这里,不禁暗暗吃惊,不折痕迹地看过去,又不见什么人刻意注视她们,心中计量: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应该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刚想到此,一抬头先看向了田双,忽然大惊失色,她怎么忘了!田双看到表哥李瑜定会不由自主目光痴迷地跟随李瑜。
惜日暗叫一声糟糕!猛地偷偷一掐田双,低声说:“田双,恢复过来,我们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田双突然回过神来,低声说:“那怎么办?是不是要立刻离开?”
田惜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比赛场内,手中绸扇轻摇微微遮住唇角,状似在认真地看比赛,嘴角微动却低声道:“恐怕来不及了,如果此刻离开更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倒不如先留下来,田双听我的,你立刻用刚刚同样的眼神看向四哥。”
“是。”田双应道,目光一转,痴了一样看向了傅津。
惜日心下忐忑,不知道此举能否行得通,心下祈祷,但愿,但愿一切顺利。
蛋炒饭终于落幕,下一个节目是个人才艺表演。
片刻休息后,众公子依次亮相。
想来这次比赛的参赛者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每一个贵公子都不差,都有自己的绝活,有人善诗词,有人善古琴、有人善刀剑、个个英姿潇洒=倜傥风流。
每一个出场的公子,田双都用同样的眼神注视,渐渐地田惜日明显感觉暗中注视她们的目光减少了。
这时,恰好轮到索阁出场,他手握一柄长枪,背在后方,直至场地中央,忽地向斜上方一指,英姿飒爽。长枪在他的手中肆意舞起,立刻赢得满堂喝彩,不少女子为之心颤疯狂。
压索阁的赌注也因此疯狂飙升。
其后不久,龙茗出场,衣衫飘飘,魅惑潇洒,目光流转,扫过台下众人,他手中拿着一并折扇,不知要表演什么节目,惜日正兴趣高昂地等着。
忽然,龙茗的目光锁定了某一处,眸中闪过一抹凝惑。
看到龙茗目光锁在她的身上时,田惜日心中已然瑟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龙茗似乎已经怀疑她了。怎么办?此时此刻,她突然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我压龙公子一两!”
话音刚落,就觉得所有人都怒视于她。此刻,她和田双正站在方才支持龙茗的红绸扇众女子身旁,她这一两压下去,无疑是在羞辱龙茗,红绸扇众女子立刻群情激奋,再看她一生丫鬟装扮,还一副理所当然面带鄙视对待龙公子的模样,不知道是谁咬牙切齿地大喊一声:“打她!”立刻,一群女人向她挥起了拳头,一片混乱中,田双护着田惜日,田惜日匆忙对田双道:“快脱衣服,快换面具.”来这里之前,她们早有计划,如果被发现,就必须制造混乱,然后趁乱脱下衣服,在脱下面具,她们事先带了两层面具,然后趁乱逃跑。

第六十六章 请君入瓮
大街上,后有追兵,前有哨卡,又再次换了容装的二人面面相觑,怎么办?盘查得这么严,三哥已守在出琼县的唯一路口,即使易了容,她也肯定是出不了城了。可恨。他们怎么反应那么快,似乎早有准备,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小姐,怎么办?”田双低声问惜日。
惜日此刻也是无计可施,只有拖过一时是一时,当即吩咐田双道:“田双,你买下街边那个买菜婆婆的所有胡萝卜和菜篮子,我们当街卖菜,他们不会守住城门很久的。”
“是。”田双应道,忙按照吩咐做了。
她俩此刻打扮成农妇模样,蹲在路边卖菜,只除了那二只眼睛太过明亮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就在她们无心卖菜,根本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兮兮之际,有一人带着大队人马呼啦啦穿街过市,为首的那人面露焦急,心情似极为不佳,大声呼喝,手中牵着一只猎犬,猎犬沿地而闻,后面一群护卫吆喝推搡着路人,惹得大街一片怨声载道。惜日忽觉得眼皮一跳,因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哥傅津。
糟糕!傅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牵着的猎犬,定是来寻她的,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越来越近的猎犬,惜日急中生智,当即把旁边卖韭菜的大婶的菜篮子也买了过来,与田双一同抓了一把韭菜,在手掌中揉捏一团,黏些韭菜汁涂在袖口手腕处,剩下的韭菜全部摆在面前的菜篮子前。
那只猎犬当街嗅啊嗅,渐渐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惜日与田双对看一眼,目光相对时俱看到了对方的心虚和退缩。
那只猎犬嗅啊嗅地就到了她们的菜篮子旁边,在菜篮子旁嗅了又嗅就是不走,惜日与田双都已站起,双双向后退了一大步,眼神飘忽,已寻好了逃跑的方向,傅津抬头凝惑地看了她们一眼,刚要开口,就在这时,那只猎犬忽然一抬后退,“刺”的一声在菜篮子旁撒了一泡尿......
田惜日和田双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只猎犬,一时间似乎还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傅津看了一眼猎犬,不耐地等猎犬解决完毕,方又走向了另一方。
这一刻,惜日和田双险些虚脱过去,只觉得有些手软脚软。却又听刚走不远的傅津吩咐身后侍卫道:“给那大娘一人一两银子,算赔她们被小黑毁掉的菜。”
田双低头,方才看到菜上已经沾上了狗屎,不能卖了,暗道:这傅津似乎也不太坏嘛.....
惜日看着四哥消失的方向,心下感慨,一年不见,四哥还是老样子——粗心大意。
她收回自己的心思,忽觉得不对,蓦然回首,就看到一双深邃而含怒的目光,心神大震,慌乱失措地倒退了两大步,强自稳住身形,全身却已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耳中听到田双颤抖而略带惊恐的声音:”龙....龙....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田双自报家门,田惜日彻底地垂头丧气起来,千算万算,还是逃不掉了。
果然自己是张归一的再版!
“我还是输了。”田府后院,二小姐的闺房中,传来男子伤感的声音。
“三哥......我.......”惜日轻唤。
他浅浅一笑,一抹哀伤稍纵即逝:“你留下那封书信,说谁先找到你,你就选择谁,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心是向着他的,他擅长易容术又探子扁天下,你不过是想给我一个借口,让我自己去放手。”
“我.....”
他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背过身去,不再看她,说道:“我曾经想不顾一切地想拥有你,但我终究还是配不上你。”他苦苦一笑,继续问道:“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爱过我?”
她一怔,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袖口,坚定地说道:“爱过。”
他背脊一僵,似在极力压抑隐忍着什么,片刻之后,道:“足够了。”
他挑起了门帘,迈步欲出,却又在门口停步,说道:“五妹......如果他欺负你一点,就来告诉三哥。”
门帘落下,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坚定而没有犹豫,始终不曾回头。
夜晚,星空下,屋顶上. “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明路的儿子已经四个月大了。”“什么?”
“明路这么轻易地放开你,你也不必这么伤感。明路当初为了你,狠心绝情地把所有妾侍全部赶去了别院,我倒真的很佩服他的决断,不过他的妾侍之一,有个叫如妍的,出身并不高贵,但性子倒很刚烈,明明身怀有孕却故意隐瞒不告诉明路,甚至一气之下暗中带着明路的子嗣回到了娘家一直躲着,直至生产。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前不久我四处寻你不到,无意中探到了这个消息,高兴之下,就立刻知会了明路的娘亲。”龙茗说道这里,神色不变,就像是完全事不关己一样,一派惬意,继续说道:“这几日,老王妃已经派人去把如夫人和孩子一同接过来了,她们此刻大概在来京的路上。如今明郡王一家人得以团聚,按理说我可是功不可没,但我想,做人还是应该低调些,所以,也就没让她们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
惜日心思微微恍惚,如夫人?想起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惜日喃喃道:“他们会幸福吧?”
龙茗答非所问:“你知道为什么明路会娶了那么多老婆吗?”
“为什么?”惜日问道,不是因为三哥本就风流成性吗?
龙茗答道:“自然是为了子嗣,明路家可是三代单传,子嗣对他们家族来说,一直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如夫人如今为他生了个儿子,老王妃是不可能放手的,所有,他说他配不上你,是有道理的。”
田惜日听到此处,心情莫名沉郁了几分,忽又想到一事,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逼视他道:“你又躲在房顶偷听我们说话了?!”
龙茗立刻闭嘴,抬起头仰望星空,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她忍不住地咬牙切齿了一番,最终却又只能化为无奈的叹息。
良久..... “龙茗你似乎有些变了......”她淡淡说道。
他神态清冷,似不像往年那么轻浮随意:“你离开我,我不能接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竟然会忍心舍弃我!那一刻我甚至生了杀了明路的心思,为了你,我不惜暗中收集了所有人的弱点,以此威胁他们参加这场比赛。”
他继续冷声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在敢离开我,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与天下人为敌!”
她背转身去,心虚的蔫头蔫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们的弱点?又转过身来,凝惑地问道:“龙茗,我想问一问,你抓住三哥什么把柄了,让他能去参加那种比赛?”
“他?他的唯一弱点就是你,只要能引你出来,他自然愿意。”
是吗?她是他唯一的弱点吗? “那大哥呢?” “喜欢收集美女裸体图。” 什么?英勇神武的大哥竟然......
“二哥呢?”微微颤抖地问道,不会也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赌钱经常出老千。” 还有这事?
“四哥呢?”“怕凝香。” 四哥与凝香?“他们在一起了?” 点头。 四哥终于还是被凝香收服了。
“徐翊呢?”惜日继续问。“贪污受贿。” 徐翊竟是这种人。 “赵正齐呢?” “喜欢收集违禁书籍。” 他还有这种爱好? “许凡达呢?”“怕青蛙。” 还真看不出来呀。
“我表哥呢?” “他又赌输了。”又输了.......表哥怎么这么惨啊!.......次次都败在龙茗手里。“那你堂哥呢?” 他看了看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说道:“怕赐婚!”
不是吧.....索阁的弱点竟然是怕赐婚.......而不是.....怕和她蹴鞠......
“那你呢?”她继续问。“我什么?”他反问。“你的弱点呢?”她虚弱地问,没指望他回答。
他很不满地冷冷瞥了她一眼,她心虚得头垂得更低,却仍听到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你。”
闻言,田惜日偷偷咧嘴一笑。
三哥终究信守诺言,为了她,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亲自到皇上面前拒婚,皇上严厉斥了他,并因此剥去他的藩王爵位,三哥因这一年一直追查她的行踪,始终没有接受皇上所赐的封地,一直暂住京城,如今又变成郡王身份,变化并不大,说到底,皇上是手下留情了。甚至提及此事时,皇上背地里还哀婉地叹了口气,心下难免有几分怜悯明路,他们几人的事,皇上或许早就清楚了吧。
这几日,国舅爷天天与镇南王世子把酒言欢,心情极好,对田惜日也未责备,甚至私底下还有些肯定她与龙茗的暧昧关系,弄得田惜日哭笑不得。
一年了,她再次进宫参加晚宴,面对这些曾经熟悉的亭台楼阁,却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当她大大方方面对众人颇含深意探究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时,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索阁。
一年未见,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不过仍然很抢手,以来参加晚宴还是会接到很多女子的信笺,只见他随手拿起一封看了一眼,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目光一沉,状似随意地丢下了手中的信笺。
她平平静静不慌不忙地含笑对他微施一礼,道:“田惜日给袭郡王请安。”
索阁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稍纵即逝,沉稳回道:“起吧。”
“谢袭郡王。”田惜日道。
她目光含笑,微一颔首,向后退了几步,便要离去,却听到她轻轻唤道:“你.....”惜日闻声,脚步一停。
就在这时,身后一人大声接口道:“堂兄,你有收到这么多的信笺了?真是羡煞小弟了。”
是龙茗。
惜日闻声回头,与龙茗相视一笑,便自悄然退后,翩然离去。
临行前,无意中注意到被索阁丢下信笺上的署名:孟紫帆。
一年了,四哥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大哥身边却多了个女子,看背影,只觉得体态丰盈,忽然想到龙茗说大哥喜欢收集美人裸图,不禁暗暗好笑;二哥神态优雅,谈笑自若;唯独三哥,静立一旁,目光清冷,神情淡漠,忽然,目光一瞥,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她蓦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却又突然停住,怔怔地退了回去。
这时,忽听到二哥纳兰大声道:“不肖五妹!见到几个哥哥也不主动上前请罪,你当日私自大胆离家出走,害得几个哥哥到处找你,为你担心,还不过来受罚!”
这一刻,田惜日听到二哥这声斥责......心中暖意胀满,眼前渐渐起了水雾,嘴角却向上弯起,大声叫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她这几声叫的太大,也不顾后花园内,多少的王公大臣,公子小姐在场,一时,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在她的身上,一见是她,都面露惊讶。
她却不管也不顾,远远向几位哥哥所在方向拜倒,哽咽着道:“五妹回来了,五妹知错了!”她再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惜日尚未起身,就被一人紧紧地抱在怀中,颈端的温热,让她微微怔愣,耳边听到四哥激动的话语:“五妹,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四哥,想.......”
被四哥如此热烈地抱在怀里,惜日一时手脚僵直,面红耳赤,幸好四哥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二哥拽了开来,一甩手,丢了回去。
这时,禧恩适时说道:“五妹回来就好,快些过来见见你大嫂,你大嫂一直念叨着说要认识你,这下子我终于可以不受她日夜叨咕的折磨了!”
众人大笑。
二哥接口笑言道:“五妹,大哥让我偷偷告诉你,大嫂对你再好也千万别教会她易容术,否则大嫂哪天易容跑了,大哥他可就惨了。”
他的声音不小,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哪里是想要偷偷告诉。
闻言,众人再次大笑起来。
惜日亦笑,看向三哥,三哥的目光闪过一抹温柔。
晚宴上,珠帘后,惜日与一群妙龄女子坐在一起,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许是刚及笄的女子,她们小声地说着话,偶尔轻笑着,像是含苞待放的花儿一般清新可人。每人手握一把精致绸扇,少女怀春的模样。有人偶尔羞答答地偷眼望向帘外一眼,一闪而过的好奇和向往。
酒过三巡,大殿上,皇上微醉的声音隐约传来:“索阁,你的岁数也不小了,一直都不娶妻,朕看了着急,朕把孟爱卿的女儿孟紫帆赐给你如何?”
大殿一片寂静。
偏殿亦如此。
田惜日惊讶抬头,见偏殿所有女子同时望向与她同桌的一个紫衣女子,紫衣女子面色微露紧张,手中绸扇轻轻掩在唇边,似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虽极力控制,但眉眼间却无法掩饰那份若有若无的期待.......
突然想起来时无意中看到索阁丢弃的那封信笺......
田惜日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来,笑声险些弹出,恍惚间,竟似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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