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菜一起床就觉得气氛不大对。
工地上的工友都在看她,目光不是平时的不屑,而是好奇。她习惯性地进到仓库,就见到猫哥已经在等她了。旁边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见她过来,猫哥笑得勉强:“小蔡,这是周哥,是兴宏公司的人。”
周哥笑得客气,递给秦菜一张名片。秦菜也笑了一下,却也没觉得有什么:“猫哥,我先开工了。”
猫哥将她拉到一边,这才低声说:“傻丫头,你没看出来,兴宏想挖你过去呢。”
工地上凡有见识的老板都会养一个甚至几个懂得些五行阴阳术的人,平时掐算开工时间、完工时间,吉时凶时什么的。一旦挖到什么不该挖的东西,也能立刻出面镇住场子。
但正如医生所说,这一行一百个里面有九十八个骗子。
玄门中人,讲究三品,上品问道,中品修身,下品弄术。混迹市井的大多连下品都称不上,而就算是这样的角色,也极少淘到。是以上次监理甲和监理乙回去之后,自然就添油加醋地跟上头汇报了。
秦菜那个时候还是个死脑筋,认定了猫哥:“我就跟着你干,哪里也不去。”
猫哥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兴宏,傻丫头,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虽然是分公司,但是……”
秦菜只是摇头:“我不去。”
姓周的看了看秦菜,慢条斯理地道:“小妹妹,脑筋不用这么死。你要多少钱,只要你开口,都是可以商量的。而且在那边,你也可以帮猫哥打好关系,对他以后的发展,也是很有利的。”
秦菜什么也不听,就是摇头:“不去,反正我就是不去。”
猫哥感动得不得了,秦菜有点愧疚,她不去兴宏一方面自然是感激猫哥,另一方面是她真的不能去——兴宏那样的机构,人多眼杂。她得躲着秩序的人!
自那以后,猫哥就真把秦菜当自家妹妹了。他特意分出了一个工棚给秦菜一个人住,自己办公室钥匙也给了秦菜一份。
秦菜以为是要负责他办公室的清洁卫生,每天早上就把他的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工程一帆风顺,眼看马上可以验收了,猫哥心情不错,每天都哼着小曲儿。
这一天晚上,秦菜正在“做功夫”,突然仿佛回到了老家,院坝边立着秦老二,脸上皮都皱到了一起,头发全白了。周围一堆人围着看热闹。
秦菜心中一惊,还是走过去:“怎么了?”
周围不知道是谁说话:“他们把他的肾拿走了。”
秦菜低头一看,见他腰上一个透明的大洞,她骤然惊醒。
家里可能出了事,秦菜心中不安,虽然秦老二贪财她心中一直有气,但他养了自己十五年,穿衣、念书,父女之情还是在的。
必须得问问。
秦菜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请猫哥以自己表哥的身份打电话回家。秦家还没有装电话,电话先打到邻居家,邻居叫了秦菜妈妈来接。
秦菜家确实有个远房表哥,不过早先年已经举家迁进了城里,多少年没有往来了。
电话接通之后,猫哥详细问了秦家的情况,最后他看了一眼秦菜,又安慰了秦家妈妈几句,挂了电话。
他用的扬声器,秦菜一直在边上听,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老二得了尿毒症,家里刚刚修了房子,正是紧张的时候,住一次院就像被抄了家一样。现在出院回家,每个月光透析就要两万多块钱。如果要换肾,即使有合适的肾源也要二十万的手术费。
现在刚修的新房准备卖,但在乡下,能够买房子的本就不多。低价卖又解不了燃眉之急。
秦菜默默计算,自己在这边工作了三个月不到,第一个月九百,第二个月一千二,这个月的钱还没拿到。上次白河从吕裂石那里拿给她的钱,她除了日常用品的钱以外一分没花,全都留着。
如今也不过七千块。
二十万,从哪里来?
猫哥一直在看她:“小蔡,二十万要让哥说也不算啥。等工程款一结,哥就筹给你。”
秦菜摇头:“猫哥,让我想想吧。”
不能借,因为她知道自己还不起。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秦菜向猫哥请了三天假,去了三画市火车站。秩序没有公开通辑她,更没有将她的照片和身份公开——这事即使在秩序,也只有高管知道。
秦菜在火车站转了几圈,又来到上次住宿的旅社。
她花了二十五块钱租了二楼一间房子,租完之后只住了两个小时就退了房。
退房之后,秦菜站在一个摆摊算命的男人面前。
“你想不想挣钱?”她这样问。
摆摊的男人一直将信将疑,毕竟那个女孩太年轻了,而且看穿着打扮,实在没有世外高人的气质。只是十万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男人这几天一直在旅社外面徘徊不去。
旅社的生意开始越来越不好,老板娘最近骂人都没以前那么大声了。男人心里有点犹豫,但是十万啊。他穿上道袍,举着阴阳旗进去。老板娘低头登记:“住多少钱一晚的?”
男人心下有些忐忑,面上却还是一副高人的形象:“老板娘,你这店里……不安生啊。”
谁知道本来态度冷淡的老板娘一听这话,却突然抬起了头:“胡说什么?”
男人到处给人看相算命,最擅长的却是察言观色。见状心下突地一跳,难道竟然真有其事?他心里就更有了些底气,哈哈一笑:“老朽胡说,二十五块钱一晚的吧。”
老板娘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单子让他上了楼。
火车站一带一直就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是晚上,男人依秦菜所言下来倒碗开水,就发现旅社里竟然安静得可怕。
外面人群济济,里面竟然落针可闻地安静。
老板娘见他好像见了鬼:“你……你没有睡着?”
男人手心里一直冒汗,脸上却镇定得很:“老朽觉浅,哈哈,老板娘,来碗开水。”
老板娘突然就换了个讨好的脸色:“先生,您一定是高人。”
男人笑得高深莫测:“哪里哪里,老朽不过替人看相算命聊以为生,无甚本事。”
他越推拒,老板娘越恭敬,就将他请到柜台里坐下。他又会吹,不一会儿又把看相算命那一套拿出来,把老板娘吹了个晕头转向,当场将其奉为神仙。
原来老板娘这店最近确实出了问题。住店的客人一过子时,就怎么也叫不醒。如果不是有心跳和呼吸,简直就像是死了一样。
而一到四点过后,人又会自动醒过来。因此误了火车的人越来越多,这里也被越传越邪乎。被同行排挤得简直没了生意。
算命的货忒不自觉,装作不小心提到老板娘店里的情况:“这不好办……火车站都敢作乱的东西,凶险,凶险得很。”
老板娘差点哭了,好话说了个遍。男人这才为难地摆了摆手:“不是老朽不帮你,只是你夫妻二人做的这本就是损阴德的事儿。这些年偷了多少东西,心里有数不?阴德损光了怎么办?那是要祸及子孙的!”
老板娘几乎就要下跪,男人将她扶起来:“这样吧,这几年你们积下多少横财,老朽也算替你们化解余殃。”
听说要钱,老板娘还是有些犹豫——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啥没见过?
男人一看,也不多说,起身就走:“既然你不信,老朽也不强求。”
女人又拉住他:“只要给了钱,里面不会再有啥事?”
男人火候把握得分毫不差:“如果今日不化解,只怕就不是店里有事。那时候即使你夫妻二人离了这里,也不济事。”
女人想了想,她还是有心眼:“那先生,我话可先说好,我把钱给了你你可不能马上就走,到店里果真无事了,你才能走。”
男人一想,这没事,反正不成顶多就是收不到钱。他当下就同意了。
晚上仍住在店里,他按秦菜所言,去了一趟四楼最左边的那间房,在正北方坎位的木地板下面找到一个小小的黄符纸包。
他略懂风水,知道这屋里正北位乃是五黄大煞位,五黄灾星主疾病、血光之灾、无妄之灾等。
但是火车站历来阳气最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煞气这么重?
他终日欺神骗鬼,为人还是谨慎,不敢伸手去碰。仍按秦菜说的,用红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包里。
当晚,店里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再没有叫不醒人的情况。
男人还怕老板娘赖账,但老板娘却痛快得很,一下子给了他一袋钱。男人一数,三十万,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这男人姓青,外号人称青瞎子。但他却不是个瞎子,只是平时戴个墨镜装瞎子骗人同情。如今三十万在手,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自然就打起了小九九。
不如拿钱跑路?!
三十万,哪里去不了?!
何必平白分给那个黄毛丫头?
他直奔火车站,刚要进售票厅,看见一个满身土灰的女孩在门口等他。他顿时一脸尴尬。秦菜知道对付这种人要硬,所以她神情冰冷:“不该拿的钱不要拿。”
如果是别人,这么小一个女孩,青瞎子肯定不怕。但是对于秦菜,他还是不敢动手。这个人敢下这样的套,肯定还是有点本事。
他涎着脸笑:“嘿嘿,正要拿钱给您,嘿嘿。”
秦菜只拿了属于自己的二十万,给了他十万。提着钱转身就走。
青瞎子哪甘心财神爷就这么跑掉,赶紧去追。秦菜却很快掠过滚滚人流,直奔银行。
二十万很快以远房表哥的名义寄了出去,随之寄出去的,还有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才是人间,满地陷井,也有满地黄金。
单看你愿不愿意伸手去取。
她转身回了工地,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对方也不是好人,白河说坏人自有老天罚他。可是老天那么忙,如果暂时抽不出时间罚他,自己替天罚他,何错之有?
第二十二章:肾
青瞎子长年混迹市井,贪心却也聪明。他跟在秦菜身后,偷偷摸摸地看她去了哪里。
到工地外面,青瞎子找做工的人一问,知道秦菜在李妙的工地上管材料。李妙就是猫哥,因为妙字通喵,大家开玩笑叫他猫哥。
晚上,秦菜正在锁仓库门,青瞎子就摸了过来。一看见他,秦菜立刻就警觉起来:“你来干什么?”
青瞎子赶紧示好:“蔡小姐(他打听到秦菜叫蔡琴),别误会,我是好意,好意。我知道有个人是个肥羊,我想我们再合伙弄他一笔。”他低声道,“蔡小姐,您有这本事,何必窝在这个地方呢。”
秦菜态度冷淡:“我没兴趣,你走吧。”
青瞎子哪肯甘心,他脸皮厚如城墙,只拉着秦菜左说右说,秦菜推拒得烦了,只得忽悠他:“这东西要隔一阵才能再发挥效用,你先走吧,有路子我会再找你的。”
青瞎子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晚上,猫哥带秦菜去了三画市市区,在大排档吃猪脚炖粉条,又叫了些烤串,加上冰镇碑酒,使人胃口大开。
两个人正吃饭,突然猫哥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秦菜,这才接起来。仍然用的扬声器。
秦菜一听声音就是一怔,是秦妈妈周碧华。
“子扬呀,你的钱姨妈收到了,难得你还记挂着姨妈。唉,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哪天能还你。”秦菜那个远房表哥就叫谢子扬,秦菜浑身僵硬。
猫哥先看了秦菜一眼,才轻声道:“姨妈,钱收到了就好。好好给姨父看病吧。”
“嗯,等到合适的肾源就给他做手术。娃子,让你费心了。”
猫哥又跟她客气了一通,最后挂了电话。他脸色越来越严肃:“你从哪弄的钱?”
秦菜埋头吃粉条,信口扯谎:“上次在医院,方总旁边那个,是我师叔。我从他那儿借了点钱。”
这话猫哥信,那男人他记忆深刻。二十万肯定不在话下。
“你为什么不跟我借?”这话问得小声,但秦菜还是听见了。她抬头正对上猫哥的目光,顿时红了脸:“猫哥……我怕……我还不上。”
猫哥也红了脸,他是个糙汉子,工地上的人懂得不多,但重情重义:“小蔡,你那师叔……哥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哥是打心里把你当自家人,这钱哥先替你还回去。”
他在外边跑,看人看得比秦菜清楚。白芨本就一身邪气,他就有点担心秦菜和他走得太近。
秦菜摇头:“猫哥,我……”
猫哥搓着手,许久才说:“妹子,虽然相处时间有点短,但是哥是个啥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哥不知道你为啥不回家,但是如果你不嫌弃哥,要不我们……”
秦菜脸比煮熟的虾子还红:“猫哥,我……我有男朋友的。”
猫哥一怔,随后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胡咧咧些啥,没事,哥还是你哥。来,跟哥喝一杯。”
秦菜第一次喝碑酒,说真的,味道一点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她喝了半瓶,猫哥喝了两瓶。他是外面混的人,酒量本来不错,不过秦菜在,他可不敢多喝。
就这么一点酒,秦菜的脸蛋已经红扑扑的像极了秋天的苹果。猫哥往她碗里挟了几筷子瘦肉,突然觉得有点晕眩。
有时候秀色醉人,更烈于酒。
吃过饭,秦菜坐猫哥的三菱小货车回工地。那是八月的夜晚,月亮又大又圆。城郊的公路车辆稀少,月光铺陈一路。
“妹子,你的男朋友……一定读过不少书吧?”猫哥憨憨地笑。秦菜抿着嘴,吕凉薄在六号教学楼九楼读书的身影一直深深地印在脑海:“嗯,他知道不少东西,也喜欢读书。”
猫哥挠挠头:“多读书好,比哥这种大老粗强。”
秦菜偷笑:“又胡说。”
“你出来做工,就是为了供他读书?”猫哥第一次试图了解她的家事,但秦菜却不能实说:“不是……他读书去了,我父母要让我嫁人,所以就逃出来了。”
她又说了谎,但猫哥深信不疑——这桥段真的是太多太烂了:“嗯,那就好好做活,等以后你攒了钱,他也毕业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秦菜重重点头——一定能够在一起。她想起当初作梦见到那一幕。周围荡漾着海水,在温柔的霞光里,他们紧紧相拥。
甜蜜就这么溢满心间,只要活着,只要等待。
一定会有这样一个结局。
凉薄,你好么?
猫哥一直替秦菜关心着她家,秦老二的主要病因是肾功能衰竭,而现在,根本等不到合适的肾源。脏器移植,最大的难处不是手术,而是器官供给。
猫哥看看秦菜,终于给秦妈妈出了主意:“姨妈,器官移植最好还是直系亲人之间移植,不容易排斥。”
秦菜听到妈妈的哭声,家里三哥秦小荣在读高中,马上就要高考了,家里根本不敢告诉他秦老二得了尿毒症。五弟秦小贵才十岁。大姐、二姐都已经出嫁,婆家怎么肯同意她们割一个肾给自己爸爸?
秦菜深深叹气。
晚上,青瞎子又来找秦菜。秦菜突然问他:“黑市上一个肾多少钱?”
青瞎子一下子得意起来:“这你就问对人了,一个肾八万到十五万,不过有一个地方只用五万,而且不用手术,保证成功。”
秦菜转头看过去,青瞎子神神秘秘:“要不要我带你去?”
秦菜跟着青瞎子来到一个地方,居民楼,周围连个标志性建筑都没有。青瞎子带她在四楼停下来,外面就用a4纸写了两个大字——通阳。
青瞎子敲了两下门,里面有人探出头来。看到是他,这才将二人让进屋里。
里面和外面大为不同,正中央供着一位长须长眉的人物,看不出哪方祖师。右边安置着一方红木写字桌,桌后的红布上悬着白瓷小牌,上书阴宅、阳宅、地理风水、疾病、讼事等等各种名目。
桌上压着一方玻璃,玻璃下有一张标价清晰的价目表。
墙的另一边,悬着一副太上老君像。两边各有对联,古篆。左边是:世事国事听天,右边是:汝身汝命由我。――
秦菜不禁暗叹一声好大的口气。
下面是一方红木贡案,案上置古青铜香炉一蹲,铭刻已经模糊,上面香烟袅袅。两旁放着一对青花瓷瓶,只是秦菜看不出是不是真品。
接待的人将二人引到座上坐下,泡了茶方询问二人来意。青瞎子说了疾病,对方便将一块写着疾病的小瓷牌交到他手上,又登记了姓名、年龄、八字、电话等。
秦菜写八字的时候格外小心。
好像每个人都有姓名,八字就是魂魄的另一种姓名。找一本书,要查书号。而找一个魂魄,最先要的就是这个魂魄的生辰八字。
如果得知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即使是刚刚入门的初级咒法,也可以很轻易地将一个正常人置于死地。
但是这里的规矩十分奇怪,入馆登记全部是生辰八字。秦菜将年号、月份、日期都填对了,时辰就随手填了个酉时。
如果对命理确有了解的人,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出生年月,但日期和时辰就说不准。
挂号费三百,秦菜有些肉疼,但还是给了。排队一直排到下午三点,终于轮上了。
秦菜一进去,就觉得背脊发冷。里面是间小屋,柳木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人儿。有柳木刻的、泥捏的,各种材质。
一方红木案桌前,一个人头顶秃了大半,看上去只怕六十有余了。这时候正在用白布擦手。青瞎子赶紧把白瓷牌递上去。
那人将秦菜上上下下的打量,面色越来越奇怪。此人神奇之处,就在于来人不用说明来意,他就知道病因。
可这时候他只是打量秦菜,不说话。
秦菜突然明白过来,这个人应该也是阴眼,学了些偷看的本事。但是他为什么不说话?
“可不可以让我替这位小姑娘看下手相?”他的声音好像也混了泥,显得苍老而混浊。秦菜很有些犹豫,他又补充了一句,“免费赠言。”
秦菜刚要伸手,突然看到架上的小人儿,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她想起一件事——
当初她受了伤,秦老二找白河要两万块封口费。白河当时怎么说来着……
“去找这个人,钱……他会给你,两万太少,他大约得给你五万。”
一个肾,五万。
她骤然缩回手,转身就走:“不了,谢谢。”
她逃也似地跑出去,青瞎子追出来:“咋啦?”
秦菜气急:“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偷别人的肾卖给病人,这是遭天谴的事!他们是坏人!”
青瞎子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个丫头管那么多干什么,你需要一个肾,他们又能给你。我可认不出什么好人坏人,我只知道他们对你有用。”
秦菜推开他:“我不会求这种人做事的,再便宜也不会!”
她大步走了,青瞎子跟在身后叹气:“死脑筋。”
当天夜里,秦菜做功夫,感觉自己从额头脱出,发现自己站在火车站。
怎么会在这里?她静静往前走,不知道自己的来意,也不知道怎么醒。
没走多久,居然来到一个烟酒店面前,秦菜咬牙切齿。这个老板骗了她六百块呢,哼!
正想着,突然她看见那个老板傻呆呆地在门口游荡。秦菜自然知道这只是他的魂魄。人在入睡时灵魂经常离体,去各种地方,所以人有时候喜欢作光怪陆离的梦。
而负责记忆的那一魄各不相同,所以总有些梦印象深刻,有的梦你越是想越是很快就会遗忘。
秦菜走到他面前,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来意——其实潜意识里,自己还是想着那个肾,对吗?
那个能够偷看的人为什么登记人的生辰八字,又为什么可以取别人的器官?
因为入内看病本来就是心怀恶意,将疾病付诸他人身体。那本就是最损阴德的事,再留下生辰八字,无异于饮鸠止渴。
对方下次若再取登记之人的脏器甚至性命,也是报应,罪孽会轻很多。
秦菜自认为是个好人,不愿与恶人为伍。但是这个老板不是个好人!
她站在烟店酒门口,反复犹豫。这个人也不知道骗了多少旅客,德性早就败坏,若是取他一个肾……
不不,就算他再坏,肾也是他的,自己没有理由硬取。
为什么没有理由?他本来就是个坏人,换个肾也是报应。
秦菜思来想去,最终下定决心。
决心虽然下定,她还是有点害怕。但周围无人,他的模样又是迷迷糊糊,不太清醒。秦菜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把掏出他的肾!
她不知道究竟哪里是肾,但心里一直念着肾,握在手上的竟然真的就是一个肾。
秦菜全身发抖,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她念着秦老二的生辰八字,这时候仿佛缩地成寸,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看见自家的房子。
秦老二倒在院坝里,奄奄一息的模样。秦菜上前,将肾补在他被掏空的地方。他看见秦菜似乎也并不认识,只是傻傻地躺着。
秦菜站在家门口叹了口气,里面秦小贵的声音传出来:“哪个在外面?”
秦菜突然就醒了。
火车站那边,一个经常用假钞骗旅客真钞的烟酒店老板夜里突然猝死。
秦菜毕竟是个新手,没有经验。取魂魄之上的肾,人本来不会死,但她昨夜过于紧张,取肾之时下手太重,又忘了安他魂魄。他魂魄惊痛之下散开,不能回体。
待天光一亮,经阳气一冲,魂魄俱散。人自然死亡。
秦菜是在第二天才看到报纸的,那新闻太简单,还写在夹缝里。一条人命,于这个世界真的太过渺小,如沙落海,不闻其声。
秦菜五味杂陈。
第二十四章:邪恶的种子
在做过几次透析之后,秦老二的肾衰竭奇迹般地好转。这一天,秦妈妈周碧华打来电话,她一直以为寄钱的真的是自己的远房侄子,将猫哥千恩万谢了一番:“子扬啊,你姨父现在也不用做手术了,这钱姨妈得还给你。”
她熟知秦老二的性子,这钱也没敢让他知道。
猫哥想着这钱是秦菜借来的,如今用不着,肯定应该还回去。是以也没怎么推辞,直接让秦妈妈给他打了过来。
秦菜拿着二十万也犯难,烟酒店老板的死一直让她日夜难安,如今拿了这钱倒是可以补贴给他的家人。但是用什么原由补?
她想来想去,最后将钱匿名捐给了三画市红十字会,心里总算好受了点。
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秦菜仍旧天天在工地上班,发誓让这事烂在肚子里,再也不沾不碰不想。
但是第二天晚上,秦菜正在工地后面临时搭的洗衣槽里洗衣服,突然有人找到了她。
回过头,秦菜就浑身僵硬。青瞎子拍拍她的肩:“蔡姐,嘿嘿,通阳子馆主很看得起您。您可能不知道,他在三画市,不论辈身还是势力,那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如今既然蒙这种人物看重,您就再去通阳馆一趟吧。”
秦菜却在看他身后,他身后跟着一个人,赫然是已经死掉的烟酒店老板。
青瞎子浑然不觉:“蔡姐,得罪了通阳子前辈,只怕您在三画市也不好混。还是去看看吧。”
在他身后,那个烟酒店老板脸色青灰,两只眼睛像蒙尘的玻璃,天气太过炎热,已经现了腐烂的征兆。
秦菜手心里全是汗,这是控尸符,这只是具尸体,没有魂魄。但是对方也明显是在警告她,自己知道什么。
去还是不去?
对方三番四次地探究,肯定不怀好意思。而且烟酒店老板的死,连法医都检不出来。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秦菜自己给自己打气:“我不去。”
青瞎子却似乎早有准备:“通阳子馆主说您要是不愿前往,就告诉你一点规则。”
秦菜霍然抬头:“什么规则?”
青瞎子在洗衣槽旁边的预制板上坐下来:“蔡姐,您应该知道,玄门中人如今分成三派,一是秩序,二是人间,三是散人。人间虽然不由秩序直接管理,但也必须遵循秩序定下的规矩。”
他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讲:“秩序一直有稽查,一旦人间有违反规定的行为被他们发现,那也是要被绳之于法的。”
秦菜终于明白过来:“人间就是玄门的黑_社会?”
青瞎子点头:“蔡姐,我不知道为什么馆主要我告诉你这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您还是去一趟得好。”
秦菜冷哼:“你身后的人也是他派来传话的?”
青瞎子反倒愣了,左右张望:“我身后的人?谁?”
秦菜就知道来的这个是尸魂,烟酒店老板主魂早就散了,但留在尸体上的尸魂还在,她咬唇:“我去见他。”
青瞎子身后的尸体就不见了。
洗完衣服晾好,秦菜给猫哥打了声招呼,只称自己进城买点衣服,就和青瞎子进了城。
仍然是通阳馆,一切如旧。
右边却还有一扇门,里面是两套红木待客桌。秦菜和青瞎子在里面坐好,连青瞎子都感叹:“蔡姐,还是你档次高哇。我带了那么多客人来这里,就没进过一次这里。”
秦菜不理他,到底是个孩子,心里还是很忐忑。她一辈子也没做过半点违法的事,如果这个通阳子真的通知了秩序的稽查,后果会怎么样呢?
等了将近一刻,外面终于有声音传来:“今天歇业,不待客。”
门房应了一声,开始打电话通知预约的客人。虚掩的门被推开,秦菜有点发愣。面前的人四十来岁,身材保持得极好,是个衣着得体、风度翩翩的中年人。
见她怔神,青瞎子立马就开始拍起了马屁:“蔡姐,您不知道吧,通阳子馆主可是位神通广大的人物,男女老幼各种身形随他变化。就连声音也不相同,不知青瞎子我怎么会这么死心踏地地佩服他,呵呵呵呵。”
秦菜心下还是惊疑——白河曾经提过变化神通,称连自己也还没有摸清其中门道。这世间大多数变化之术都不过是碍眼法,在真正的异眼之中,并不存在变化。
不管人间还是秩序,能够真正粗通变化之术的人都屈指可数。传说中秩序的尊主是通晓变化神通的,但他多年不曾理事,早已成为传说。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
通阳子也在端祥她,自然没有忽略她眼中的惊诧。他在主位上坐下来,不疾不徐、气势十足。
“要见蔡小姐一面,当真是费尽周折。不知道蔡小姐师承何人?仙乡何处?”他的声音寒津津的,听得秦菜浑身不自在。青瞎子还想再打个圆场,秦菜索性豁出去了:“我就是乱七八糟学了点,你叫我来干什么?”
通阳子唇角微扬:“蔡小姐真是快言快语。不瞒你说,我手下缺你这种人,正好如今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他比秦菜还快言快语。--
“如今就委屈蔡小姐在我手上帮忙几天吧。”
秦菜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违背道德的事,我不会做的。”
通阳子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道德?哈哈哈哈。”他起身走的时候还在笑,“道德……”
通阳馆,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秦菜的第一堂课是在一个大家都叫红姐的女人手上上的。那时候是夜晚的公园,射灯照不到的角落黑乎乎的。红姐手上有四个女人,个个腰细腿长,面容姣好。
夜里的她们衣着清凉,如同这草影花丛的精灵。红姐靠在一棵松树上,点了一根烟。同行的一个穿黄裙子的女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那个位置很好,射灯的余光刚好照着她的腿,又细又白,让人爱不释手地修长。
她黑色漆皮的小包斜搭在双腿上,微卷的长发半遮着脸,说不出的诱人丽色。在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之后,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她。
秦菜都看见那个男人的目光,又贪婪又猥琐。黄裙女人站起身开始打电话,似乎跟人吵架,连吵边往丛林深处走。男人看看左右无人注意,也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秦菜看看红姐,红姐依旧抽着烟,淡淡的烟雾混在夜色里,只剩下烟头上那猩红一点。
草丛深处的声音这里听不见,秦菜还是觉得不好:“红姐……那个男人不像好人,我们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红姐用看一个白痴的眼神看她:“如果那个男人是好人,她去干嘛?”
秦菜眼里火焰一跳:“她在罚惩他?”
红姐连看都懒得看她了——这种白痴,要姿色没姿色、要聪明又不聪明,不知道馆主看上她什么。该不是那个色_魔近来天天变男变女,也跟着变成白痴了吧?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男人先从树林深处逃了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着黄裙的女人才钻出草丛。她的裙子被撕得乱七八糟,修长的大腿上随处可见指甲抓挠的痕迹。
秦菜这么白痴的人都看出她经历了什么。她却熟练地从附近的一辆越野车里拿了一套衣服,也不避人,就在草丛里换上。
她边理着发间的草屑,边冲红姐走出来,将两根短发交到红姐手上。红姐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什么。
她一记完,黄裙子的女人就起身朝公园里面走。她走路有点跛,可能是刚才划到了脚。红姐像没看到一样,只是注意着其他人。
突然喷泉边传来吵闹声,红姐向前走几步,又半靠在树上围观。原来是同组的穿白色学生服的那个女孩被两个男人抓住。她一边哭一边叫抢劫。
周围却没有人动。
红姐转头看了看左边,秦菜这才注意到左边大约一百米远还有一个男人,方才的黄裙子就是在他车上拿的衣服。
红姐并不慌忙,语声甚至冷漠:“他是你们的守望者。”
秦菜还在看那个穿学生服的女孩:“她被抓住了!”
红姐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这世间,每个人的福禄、寿命、财运都有定数。但是这些定数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这个人能活一百岁,但是因为他强-奸了一个女人,天道可能会折他多少不等的寿命或者福禄。”
那个女孩快要被押上车了,外面突然来了几个警察:“哪里闹事?人在哪里?”
周围看热闹的见警察来了,跑得跑、躲的躲。女孩趁乱脱身,拼命地往公园外跑。两个男人正要追,被警察拦住询问情况,脱身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女孩跑了。
而秦菜分明看到,刚才那个所谓的守望者,用公用电话报了警。
红姐根本不受影响:“这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天道扣下之后并不会消失,对正常人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而对我们上头的人却有用。所以……”
秦菜倏然明白过来:“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引诱他们犯错,做缺德的事,让他们减福减寿。”
红姐淡笑:“总算没有笨到无可救药。做这种事很简单,一个人只要有欲-望,就会生邪念,只要有邪念,就容易做错事。而在天道之中,没有教唆罪这一条,他们做什么,和我们无关。但你要谨记,一定是对方主动犯罪,如果强迫,天道会降罪于你。”
这时候,另一个紫裙子拿了两根头发过来,红姐低头登记:“寿数一年两千块,福禄什么的各有定价,回去看价目表就知道。每个月十号你们可以领取属于你们的那份。每个人每月的基本任务是3万,超过三万才有提点。没有完成月任务会受惩罚。”
她看看秦菜,两片唇瓣吸了血一般红:“希望你不要尝试。”
第二十五章:难怪你业绩不好
秦菜很快知道了另外四个女孩的名字。穿黄裙子的叫黄叶,紫裙子的叫阿紫,学生服的叫白露,还有一个穿绿裙子的,叫绿珠。这当然全是代号,她们真正的名字,恐怕连红姐都不知道。
秦菜被分到的是蓝色,但是她穿不惯裙子,红姐也没强迫她。蓝色的裙子是绸裙,红姐为图方便,就随口叫她蓝绸。
要在这里做,自然就不能回工地上,也要收回手机等通讯器材。秦菜想要回去拿衣服,顺便给猫哥打个招呼,也被禁止了。
宿舍在一所居民楼里,大约六十平米。四个女孩同住一室,光四张床就占了绝大多数地方。墙是米黄色的墙纸,上面印着竹林暗纹。一切日用品都摆在床前柜里,工作服由红姐每天发放,私人不许存放。
里面有电视,但言情类电视剧是从来不准看的。最多可以看看新闻、时事和法制节目。《三画日报》和《三画晚报》是天天都有订的,但也只送到楼下,由组长带上来。
平时没事,除了出任务由组长带出以外,一律不许外出,不许与外界联系。一个小组有任何人走失,整个小组成员会被连坐。没有私人时间,不存在人身自由。
晚上,秦菜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她睡的最里面右手边的床,这是新人的固定位置,主要是防逃跑。她脚正对着黄叶的床。
黄叶是组里业绩最好的成员,平时红姐最喜欢她。秦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出任务红的会站在她身边了,这也算是就近保护吧。
她肯发狠,为了出任务不择手段,有一次一天出过六单业绩。月月收入过五万。
红姐保护她,也是为了自己小组的月任务。
白露是三个人里面业绩最差的,多少天总是带不出来。这个月三万月任务,她才完成了一千八,眼看着月底受罚是免不了的。
这时候也是睡不着,一脸愁容。
绿珠中庸,刚刚在完成任务的水平,工作能力一般。
阿紫个性比较独立,即使有守望者和组长,她也愿意脱离他们的监控范围完成任务。在组里除了黄叶,就是她业绩最好。
只是黄叶比她的资历浅,如果红姐升迁或者调任,组长或许就是她或者黄叶。故而她和黄叶之间一直不怎么对付。
人年轻,老呆在一起,总还是要说些话。相比之下,白露是最开朗的:“你们都睡着了没有?”
台灯很暗,光线是奶白色,衬得她的娃娃脸格外可爱。秦菜早盼着有人说话,这会儿自然第一个出声:“还没呢。”
她是个小心的人,目前情况不明,自然是少说多听。
白露没什么心机:“蓝绸,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黄叶和阿紫都没说话,秦菜答得小心:“犯了点事儿,被人抓来的。”
白露愁眉不展:“我也不想来这,我还要高考呢。不过红姐答应我做满半年就还放我回去。我可以再报个补习班,明年再考。”
秦菜问得极小心:“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白露仿佛找到一个倾泄口:“我偷了我们老师很多钱,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就让我到这里来了。”
秦菜轻声叹气:“还在读书啊,不懂事也是常有的。”
白露顿时就对她产生了亲切感,她压力真的太大了:“我可不可以到你那边睡?”
秦菜扯扯被子,到这里第一次有人示好,她还是欢迎的:“来吧。”
白露比秦菜大三岁,还不满十九。来这里只有半个月。因为前两个小组成员“离开”,她和秦菜都成了替补。
秦菜三问两问,从她那儿还是问到了一些事。
这里四个人平时都由红姐和“守望者”看管。这是一个“小组”,红姐是组长,“守望者”负责解决因“业务”而产生的一切纠纷。
上头有专门编制的《FAQ》,上面详细讲叙了业务操作流程。比如将空钱包露在外面,引人偷盗。将挎包单手拧提,引人抢夺;比如衣着清凉,引好色之图非礼。
这世间的罪恶那么多,这本《FAQ》也特别厚。
而对于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来说,自然是引人非礼最好,又省事,扣的寿数、福禄又多,被警察发现,自己是受害者,安全系数很高。一个月做十来次,就能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后有三千的基本工资,如果继续做下去,超出部分全部有提成。
如果够“勤快”的话,月入几万完全不是问题。
而在所有人之中,引诱小孩犯罪最划得来,一则小孩寿数还多,二者福禄也尚未消受。天道从不怜悯稚子年幼,它只知道记录一切善恶,令善者昌,恶者承受因果。
可引诱小孩也最不容易,一则孩子欲-望很小,二则容易被人发现。
一旦被秩序的稽查发现,就要用尽一切办法跑路。这时候守望者一般会帮忙,但若事态发展为不可控,为了不暴露其他人,守望者有权利灭口。
听到这里,秦菜就想跑!可白露要告诉她的还没完。
这里的作息时间是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末双休。这一组的代号是摇红,工作日是每天晚上八点上班,有时候在酒吧,有时候在夜场,有时候在公园,总之在各种纸醉金迷的地方。
出任务的时候组与组之间有时候会碰面,但是彼此之间业务争夺严重,谁的业绩好,谁的组长就霸气威武。每个组的配置都差不多,一个组长、一个守望者,四个小组成员。
互相之间没有人情,如果你有本事,引诱守望者也算是你的业绩。=。=
完事之后,要获取对方信息,方便上头截其被减扣的寿数、福禄,也方便结算成员业绩。一般来说取头发最容易,所以大多人都取头发。
工作之余,会有需要钱或者基本任务还没完成的同事“加班”,“加班”的时候组长不跟随,“守望者”要不要跟随,就看你跟他交情有多好了。如果能博他好感,他反正无事,也会在周围转悠。
如果没有“照顾”到位,那也不是他份内的事。
组里的人对他和组长都十分恭敬,红姐虽然打扮妖冶,但也年近四十了,脾气不好,不容易讨好。摇红的“守望者”代号沙鹰,不过二十七八,他平时沉默寡言,看不出脾性。和组里的女孩也多少有点不清不白的关系。
这在组里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事,红姐也从不过问。
秦菜难免有点好奇,红着脸小声问:“你……和他也有哇?”
白露脸色比她更红:“还没有。我……如果半年之后我回去,还要高考呢。我怎么可以和他……”
秦菜心下了然:“难怪你业绩不好。”
白露面带异样:“你不会也想和她们……一样吧?”她用下巴指了指黄叶和阿紫。
秦菜摇头:“当然不想。用身体去换钱,和妓-女有什么区别?”
白露眼睛都闪出异彩:“我们以后一起,互相照应。”
秦菜点头:“总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的。”
正说着话,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一直没有反应的黄叶和阿紫俱都起身,她们俩的床离门最近,阿紫比黄叶先一步开门。
夏天都穿得薄,秦菜第一反应是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那时候窗帘拉得严实,外面天光大亮,房间里面却暗得很。
门口的灯被打开,站在外面的霍然是摇红这一组的守望者沙鹰。
阿紫离他最近,她身上穿着淡紫色的睡衣,饱满的胸脯没了束缚,如同成熟的桃果,诱人之至。这时候她有意无意地蹭过沙鹰按在门框上的门,语声又轻又柔:“人都在呢。”
原来平时是红姐查房,红姐没空的时候也会让他代劳。
他扫了一眼房里,黄叶美人侧卧,薄被将身材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引人暇想。双峰的沟壑隐在薄如蝉翼的纱衣里,别说是个男人,就算是个女人,也要被迷个昏头转向。
两个人各显神通,沙鹰却在看白露的床。白露从秦菜的被子里拱出来:“我在这里!”
沙鹰看看她和秦菜,两个人是真没有逢迎的意思。沙鹰也没有话说,转身要走,阿紫不着痕迹地触碰他准备关门的手,长长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
他喉头微动,突然握住了那只修长圆润的手,顺手往胸口一带,反手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女人,秦菜和白露仍睡在一起,黄叶许久没动静。久到秦菜都以为她睡着了,她突然翻了个身,重重地哼了一声。
第二十六章:新点子
下午六点钟,一行人起床,洗漱、吃饭。
隔壁有专门的化妆室,饭后几个人都到了这里。红姐在一旁看几个女孩化妆。秦菜来自农村,哪里会这个?还是白露一点一点地教她。
那些脂粉、眉笔、眼线和唇彩慢慢覆盖年轻的脸,镜子里的人容光焕发,却陌生得不像自己。
白露笑容得意:“怎么样,化化妆感觉不同吧?呀,你的头发也不行。”
在工地上灰尘太大,秦菜就剪了个短发,看上去简直像个小男生一样。白露找了一顶黑色假发给她戴上。假发的流海是平直的,旁边压了一个白色的发夹。
假发很逼真,发夹却很廉价,衬得整个人要命地清纯。
白露这才点了点头:“你也和我穿学生装吧?”
秦菜也不喜欢那些过于暴露的衣着,自然就选了蓝色的学生装,下面是到大腿的百褶裙。白色的长袜一直到膝盖。
黄叶和绿珠一直没说话,各自化妆。阿紫好半天才姗姗而来,看着黄叶,她眼里有一丝得意,故作疲倦地躺在化妆椅上,好半天才懒懒梳妆。
黄叶脸色本来就黑,看见她这副模样,只差没有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约定了地点,沙鹰不会和她们一起出发,也不经常开车,以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待五个女孩都化好妆,红姐便带她们上了辆商务车。车离酒吧尚有一段路就停下来。五个女孩开始分散,但目的地都是酒吧。
接下来就是工作时间了,秦菜四下一望,果见沙鹰已经要了一杯酒,这时候正半趴在吧台上,姿态闲散。
黄叶和阿紫很快都有了目的,黄叶和一个染紫色头发的男人聊得正嗨,假装没有看见男人在杯中下药。
阿紫在舞池里跳舞,舞姿又*又豪放,惹得一群人往她身边蹭。
绿珠独自喝酒,等待男人搭讪。秦菜和白露坐在一起,话是好说,事却不好做。怎么诱人犯罪?
两个女孩呆在一起,青春靓丽,还是颇引人注目。不一会儿就有个中年男人坐过来,帮两个人点了杯“红颜知己”。
白露是个城市女孩,但还是高中生,平时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她一工作就紧张。
秦菜却确实想到一个点子!
她出门,红姐不着痕迹地跟过去,却见她只是在酒吧门口。门口有个行乞的老大爷,七八十岁了,衣衫又脏又破。
秦菜正弯腰跟他说话:“老大爷,愿意挣点钱不?”
老大爷努力睁大浑浊的眼睛:“女娃,大爷老了,做不动事了。”
秦菜自信满满:“我既然找您,您肯定就能赚这钱。”她贴在老人耳边,声音越来越低,“您进去跟里面的人磕头,磕一个头我给两块钱。”
大爷明显不太相信:“有这种事?”
秦菜立刻递过去二十块钱:“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大爷拿着二十块钱,果然颤微微地走进了酒吧。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跪下开始磕头。酒吧老板见状赶紧阻拦,一众年轻人却乐了,围着他品头论足。
大爷给一个年轻人磕了二十个头,秦菜挤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悄悄截了他一根头发。
红姐缓缓站回酒吧,故作不见。
古人常有一语,称折煞某某了。在天道之中,素有长幼之别,年老人对年轻人磕头,本就是折福减寿的事。饶你有天大的福禄,也经不起老年人几拜几磕。
所以有些常识的人在旁人烧香拜佛的时候都会让开,绝不让人拜到自己,那都是折福的事。
老人为了赚钱,又给另一个年轻人磕了二十个头。他年纪大了,这时候磕四十个头已经是累得不轻。秦菜只得换一种方式:“您肯不肯叫他们一声爸,”这事有点缺德,她还是犹豫,“如果您不愿意就算了,要是愿意我给一块钱一声。”
老人一听,顿时又撑起身子,冲着另一个年轻人就叫了十声爸。年轻人乐得哈哈大笑,秦菜也截了他的一根头发。
老人四处喊得爸,周围的人仿佛看一场免费的猴戏。酒吧老板见他们高兴,也懒得赶人了。
一番折腾下来,秦菜花了两百二十块。老人接过钱,他的手又干又黑,右腿有些跛,这时候走得极为缓慢。酒吧里寻欢作乐的人看得高兴,也给了他一些零钱。
他一句话没说,收了钱就走了。
秦菜本来想追上去对他说点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也许在他眼里,秦菜也不过是戏耍他作乐的人之一,同这些人没有什么区别。秦菜停住脚步,静静地看他的背影。
最后她慢慢安慰自己——这是你情我愿的事,他要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自己有什么错?
他也拿钱了!
她转回酒吧,音乐时而优雅时而激-情。黄叶和阿紫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沙鹰也不见了。红姐还在角落里喝着一杯红颜知己。
旋转变幻的霓虹灯里,她的神色安静,一个人一杯酒,只有红颜,没有知己。
秦菜将几根头发收到小盒子里,这里人多眼杂,自然还是回去再给她比较安全。白露这时候才靠过来:“蓝绸,你真行!我就惨了,这个月怎么办啊……”
秦菜拍拍她的肩:“我分给你。”
白露笑得看不见眼睛。
没过多久,沙鹰将黄叶抱出去,阿紫看了眼秦菜,没有说话。倒是绿珠过来跟秦菜说了句话:“主意挺不错的。”
秦菜冲她笑笑,本想得意一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又想起老人离开时的背影。
其实……真的不是有意欺辱你。
凌晨六点钟,一行人回到宿舍。这顿饭不知道叫晚饭还是早饭,八个菜,一个汤,还是十分丰盛的。秦菜胃口大开,只是黄叶喝了掺了迷药的饮料,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阿紫也去洗了个澡,这时候正在吹头发。
秦菜想等她们一起吃,绿珠和白露却已经吃上了。秦菜招呼了阿紫一声:“阿紫,吃饭吧。”
阿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将要入睡的时候,沙鹰又来了。他进屋从不敲门,更不在乎里面的姑娘是不是在换衣服,会不会有不方便。
这次他直接在黄叶床边,手里拿了一杯透明的水,右手在杯上虚划,口里默默念着口诀。一分钟之后,他将水喂到黄叶嘴里。
黄叶很快就醒了,秦菜看看沙鹰,他却谁也没看,关门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猫和老鼠
凌晨八点,几个姑娘洗漱完毕,拉好窗帘上床睡觉。今天是红姐查的房,看看五个人都在,她也就关了门。
白露今天拒绝了那个操着台湾腔的中年男人,又没有一单业绩。秦菜不知道自己的业绩有多少。且她新入行,一个月的时间还长,而白露就不同。
白露已经浪费了挺多时间了,再不补充,肯定要受罚。
躺在床上,窗帘拉得严严的,眼前只有黑暗。秦菜低声问:“绿珠,如果完不成任务,惩罚是什么?”
绿珠难得回答她,其实她的声音很好听,就是没有感情:“你早晚会知道的。”
秦菜想当然,惩罚年轻美貌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别的方法?
白露都打了个寒颤:“蓝绸,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她开始低声抽泣,最后竟然哭出声来,“蓝绸,我想家,想爸爸妈妈,我错了……”
秦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还有家,可以想爸爸、想妈妈。如果她能回去,她的爸爸妈妈一定会加倍疼她。
而自己根本就回不去那个家。
她又开始想白河,想妈妈、姐姐、弟弟,最后不可避免地想起吕凉薄。他的手又修长又洁净,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他身上永远都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阳光调和了洗衣皂的味道。
他的吻有时候温柔如春雨,有时激烈如狂风。他看不见这个世界,所以总是喜欢寸寸抚摸她的脸。那些面红心跳的画面,秦菜无数次想起仍觉得鲜艳。
思念的味道又酸又甜,不知何时她竟然湿了眼眶。
她无数次重温那个梦,总有一天会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烦不烦?”黄叶的声音将秦菜拉回现实,五个姑娘仍睡在一个屋子里,白露哭声稍歇。
黄叶翻了个身正欲睡觉,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秦菜一惊,抬头看过去,就见沙鹰站在门口。
他的作息时间和姑娘们是一样的,平时甚至早出发半个小时,比姑娘更晚归一些。这会儿他也应该睡了。
这次黄叶抢了先,站在他面前,笑容柔美:“睡不着?”
沙鹰看看白露,白露冷不防与他四目相对,赶紧埋头缩进被子里。他又看秦菜,秦菜根本就没再看他,一味装睡。他略略犹豫,冲绿珠示意——过来。
绿珠无悲无喜,低着头走出了房间。他竟然没有走,同绿珠靠在门上就是一阵激吻。房间的隔音其实不错,但是光靠一扇门可是什么都隔不住的。
沙鹰的喘息越来越粗重,绿珠不逢迎也不抗拒,只有他实在太过用力才叫上一两声。
秦菜和白露都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等阵仗。虽然觉得羞耻,秦菜还是红了脸,身体有些微微发热。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吕凉薄每次吻过她之后,裤子里都会支个小帐蓬。
以前他总是落荒而逃,后来他便不再避着秦菜。有次曾经握着秦菜的手往那个地方引,试图让她触碰。秦菜是农家姑娘,思想还是比较保守,哪里好意思?
立时就抽回了手。那次之后,吕凉薄再没有过类似的举动。
如果……如果他真的想要……或许自己也不会拒绝吧?
秦菜脸都烫得快自燃了。
外面的两个人也正值紧要关头,绿珠的声音像是欢愉又像是痛苦。黄叶和阿紫都没反应,待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绿珠脚步虚浮地进了房间,又去浴室重新洗漱了一番。
沙鹰的脚步声渐远,一声门响,终于彻底听不见了。
屋子的格局本来是三室一厅,现在他和红姐的房间在门口,由以前的大厅隔开,一左一右,中间留出一道小走廊,五个姑娘的房间是三室打通的。平时互不影响。
红姐休息时间极少出来,沙鹰负责整个小组的安全,虽然不经常出现,但一旦需要的时候总能及时赶到,仿佛一张隐形的保护网。
组里虽然完全不过问成员和守望者之间的私情,但是成员之间打架斗殴却是万万不行的。即使是守望者,只要成员不愿意,也绝不能强迫,否则可以向上投诉。
所以白露和秦菜并不担心沙鹰乱来,而沙鹰也没有强迫她们的意思。
只是这晚白露十分为难,她如今只有两千八百块的业绩,离三万还差得远呢。秦菜一晚上做了六千多的业绩,哪怕是全部给她,也都还有差距。
秦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反正天天都要出去的,你先不要着急。”
白露哪能不着急:“蓝绸,你陪我去加个班好不好?”
秦菜想了想:“好是好,只是我们出不去,得问红姐和……和他。”
白露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两个人跟沙鹰都没说过一句话,如果要加班,沙鹰怎么会愿意陪着去?
而红姐已经有意换掉白露,即使秦菜的业绩转给白露,她对白露的能力也一清二楚。这时候肯定是不愿帮忙的。
只有离开红姐的监视,只要白露有业绩带回去,她或许会愿意再给一个月时间。
白露只能去找沙鹰,秦菜怕发生什么事,只能陪同。那时候沙鹰已经睡下了,白露敲门的时候他都没起身:“进来。”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到沙鹰的房间,他房间比想象中整齐得多,看见秦菜和白露,他微抬下巴,示意二人说明来意。
白露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菜咬了下唇,半天才说:“守望者,我们……我们想请您周六陪我们加下班。”
沙鹰不语,秦菜赶忙表忠心:“我们……能帮您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都可以。”
沙鹰似乎觉得好笑:“小组成员不能私自进入守望者房间,饭有专人送来,衣服……”他不疾不徐,“我的衣服全部干洗。”
额……
秦菜涨红了脸。
两个人灰溜溜地无功而返,黄叶和阿紫都没说话,倒是绿珠好奇:“你们去找他了?”
秦菜和白露都没说话,绿珠大奇:“他把你们两个都拒绝了?”
二人还是不语,绿珠只好叹气:“你们应该换个时间段的,今天……他刚刚有多激烈,你们都听见了。这时候两个人去,他哪里应付得过来?万一到时候力不从心,还不让你们笑死?何况明天还要上班,他也要保存体力应付突发事件的。他就算是再想,也只能拒绝了。”
秦菜和白露一脸黑线,绿珠还在讲话:“真的,你们明天去,明天周五,周六他也休息,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我了个去,秦菜捂住脸,谁来告诉我……她到底想到哪去了?!= =
秦菜只好打断她,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货看似不说话,一说话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绿珠,完不成任务会怎么样?”
绿珠这时候才轻声说:“其实我们做这个事,秩序是知道的。但是上头从不承认,所以每个月都要交几个给秩序交差。”
这么一说,秦菜就有些明白了。
就跟警察叔叔一样,秩序的稽查也有月度任务。老鼠为了让猫能够交差,就只好每个月提供给猫一点老弱病残的鼠,而猫鼠之间的默契,就是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用流血牺牲。
倒也是个相安无事的法子。
只是还有疑点:“如果把人交给秩序的稽查,他们不怕对方把上头捅出来吗?”
这话问出口,连黄叶都笑了:“交出去的还能捅出来吗?”
秦菜终于明白了——鼠为了保住自己老巢的秘密,交给猫的,当然大多数都是死老鼠。而活着的,自然就是像她们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老鼠。
而现在她也是只老鼠,要么活在大老鼠的保护伞下创造业绩,要么被交给猫充当猫的业绩。
而猫里面也有不吃自来食的,它们愿意流血牺牲,所以猫鼠之间的争斗,也一时不能平息。秦菜她们工作中最危险的,就是遇到这种自食其力的猫。
他们伪装成普通男女老少,混在人群中间。上次白露就遇到过,幸好沙鹰打电话报了警。
秩序的稽查当然不能亮明身份,而警察叔叔自然也不认什么猫鼠——在他们眼中,只有他们才是猫,其余的全都是老鼠。稽查也只能跟他们回局子里,等上头跟警察叔叔的上头交涉。
虽然最后结果肯定是放人,但是老鼠也肯定是早已溜得没影子的了。
第二天上班之时,秦菜跟红姐提出希望能让白露共享她的业绩,两个人做六万。红姐明确拒绝:“第一个月是试用期,业绩不能共享。”
白露差点都哭了,秦菜也明白红姐是真的不愿要白露了。这些规定说白了还是她们自己定下的,上头哪会知道呢?
她也有点发急,如果业绩不能共享,白露真的就没多少时间了。
第二十八章:底线
这一天晚上,秦菜又出了六千多的业绩,她两个晚上已经出了一万三业绩,这个月的任务怕是小菜一碟了,也许还能赚上一笔。
红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出任务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站在她和黄叶之间了。
这法子是个好法子,轻松,风险小,而且还资助贫困人士了呢。只是她的创意,就算是黄叶和阿紫认可,也不会直接拿来用。
她们都是骄傲的人,用秦菜的法子等于是打自己的脸。
白露可不骄傲,她害怕被打成死老鼠交给秩序,她还想回家,还想继续读书。她就想跟着秦菜学,但是她身上没有钱。秦菜借给了她一千块,她这天晚上总算也做了三千多的业绩。
多日来她第一次笑容轻松:“蓝绸,谢谢你。”
秦菜拍拍她的肩。
饶是如此,周六还是要加班。只有脱离红姐的视线超额完成任务,红姐才不会放弃她。晚上,秦菜在洗澡,白露悄悄出门,仍然去找沙鹰。那时候沙鹰在擦一把军用匕首,见到她只是淡淡问:“什么事?”
白露红着脸:“请……您明天陪我们加班,好吗?”
沙鹰低下头继续擦拭雪亮的锋口:“为什么?”
白露咬着唇:“我……我真的想回家,红姐说的只要半年,求求你。”
沙鹰淡笑:“你知道玩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白露茫然。
沙鹰挥手:“回房。”
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秦菜刚刚洗完澡出来。见到白露的脸色,她颇有些不解:“怎么了?”
白露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肯让我们加班。”
秦菜摸摸她的头,虽然她年龄比秦菜大,但她有时候比秦菜更像个小孩:“没事,等会我们再去求求他吧。”
黄叶鄙夷地撇了撇嘴,阿紫冷笑了一声。倒是绿珠依旧八卦:“对了对了,昨晚你们都两个人去的,今天突然就少了一个,他会答应才怪。”
= =
姑娘,你还是闭嘴吧!!
两个人再次去求沙鹰,又被拒了一次。秦菜气得不得了,骂了一声:“色鬼!!”
白露咬着牙不说话。
虽然第二天不上班,但是姑娘们出了一晚上的任务,都累了。秦菜也很快睡着了。刚睡着不久,她突然做了个梦,梦里白露站在沙鹰门口,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掩不住那脸年轻稚气的脸庞。
躺在床上的沙鹰似乎极不耐烦,加重了语气:“回房!”
白露涨红了脸:“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帮我?!”
沙鹰抬头看她,许久之后突然放低了声音:“我不碰你,你用手帮我一次……明天我陪你们加班。”
“用手……帮你什么?”白露满脸茫然,沙鹰冲她勾了勾手指。她走到沙鹰床前。
沙鹰的床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他往旁边让出一个人的位置,示意白露坐上去。白露还是有些犹豫,咬紧唇低头不语。沙鹰也不迫他,站了约有三分钟,她终于坐在床边。
沙鹰握住她的手,她触电般想抽回,最后又缓缓伸回去。沙鹰将她的手引进被子里,似乎触到什么地方,白露全身僵硬。
沙鹰的耐性变得出奇地好,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来。”
白露眼中泪水盈盈,沙鹰言而有信,说过不碰她便再没有碰过她其余地方:“不愿意就走。”
白露没有走,她的手隐在被子里,看不清楚在做什么。她一直垂着头不说话。沙鹰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声音粗哑:“快点!”
白露横下心来,闭着眼睛服侍他。秦菜不想再看,却不知道怎么醒。
到最后,在得到沙鹰许可之后,白露逃一般出了他的房间。一声开门的声音将秦菜惊醒过来。白露去了浴室洗手,回来后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秦菜一眼,秦菜闭上眼睛装睡。
第二天晚上八点,沙鹰如约带白露和秦菜出门加班。加班的地点可以自己选择,但需要经过组长和守望者同意。太危险的地方还是不允许去的。
秦菜和白露选了红树海公园。
快到目的地,沙鹰便将她们俩放了下来。三个人分开行动。白露仍扯着秦菜衣角:“蓝绸,我……我们一起走吧。”
秦菜看着那只手,莫名奇妙地想到昨晚的事,顿时红了脸:“白露,你必须要学会独立的。今天沙鹰就看顾你一个人,很安全,去吧。”
白露找到一个在公园里乞讨的男人,仍然学习秦菜的办法,让他给年轻人磕头。但她拔人头发的时候是连根拔,很快就被人抓住了手。
“你这个丫头,拔我头发干什么?”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手里还挽着个女孩。白露不知道怎么说,秦菜赶紧走过去拉过白露:“不好意思,我这妹妹有点傻,看见模样俊的男人总是忍不住往上靠,不好意思。”
男人本来生气,听见秦菜的话,尤其是“看见模样俊的男人”,他觉得很顺耳,也就骂骂咧咧地放了手,挽着女朋友走了。
沙鹰继续在湖边钓鱼。
这一天白露收入不错,秦菜把自己那份也给了她。再起来约摸有一万三的业绩,她现在总业绩是两万多,只要再做一万,肯定就完成了。
白露精神大振。
晚上回到家里,白露还很兴奋:“蓝绸,我问了红姐,我还差八千,只要做满八千,我这个月的任务就完成了。”
秦菜也替她高兴:“加油。”
她开心的时候就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这样做满半年,我就可以回家了。啊啊,每个月三千块,我还可以带回家一万八。我把一万块还给老师,剩下的报补习班。”
她是个城市女孩,但是父母都是小职工,一个月两个人加起来还不到五千块。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父母对她的期望却很高。从小她上的就是重点小学,一直到重点高中。
钢琴、武术、英语的培训班更是没少报。因为花钱太厉害,又怕她养成互相攀比的坏习惯,家里给她买的衣服、文具就不怎么好。
她穿的好些还是妈妈改的旧衣服。
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难免就有些自卑。为了一套在校庆上穿的演出服,她终于铤而走险。那天,老师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她看到半开的抽屉里崭新的一摞钱……
老师并没有发现,但这并不代表别人也没发现。那一万块,让她在校庆上风头尽出,然而之后就是这里暗无天日的时光。
秦菜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猜测,会不会那位老师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又或者也是落了把柄,受到这个组织的威胁,将自己的学生出卖到这里。
这世界总有万般诱惑,方寸之间陷井密布,你在设钩钓鱼,又岂知会不会有人设钩钓你?
第二天是星期天,按理仍是不用上班的。但白露还想去——还差一万块了,明天再努力一下,也许就达标了,也免得再提心吊胆。
秦菜想劝她,但看她兴奋得小脸春风满面的模样,也就没再说话:“如果沙鹰愿意的话……也行啊。”
她委婉地提醒,白露估计是想到昨天的事,笑容也略有些黯淡。
回来不久,几个女孩还在睡觉,白露又起身。秦菜根本没看她去了哪里,心里却清如明镜——她又去找沙鹰了。
她突然没有了睡意,直到白露回到床上,才重又入睡。
果然第二天,沙鹰又陪同她们再度加班了。
这一天白露更活跃了些,她找了两位拾荒老人,仍旧是旧规定,磕一个头两块钱,叫一声爸一块钱,叫一声爷爷一块五毛钱。
这天她做了九千的业绩,加上秦菜支援的四千二百块,她超额完成了任务。
那张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她扯着秦菜,又看着沙鹰:“我请你们吃饭吧?”
秦菜笑着摇头:“赶紧报给红姐吧。”
每个月的月总结大会都是由组长去开的,回来后红姐什么都没说。其他人却都知道——她接受白露了。
于是这个组的成员暂时性固定下来,黄叶、阿紫、绿珠、白露、蓝绸,五个女孩估计会有一段时间共事了。
第一个月,白露拿到了三千底薪和两千块的业绩提成,一共五千。她乐坏了,翻来覆去数了好多遍:“蓝绸,你知道吗,我爸妈每个月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才五千块,嗨,我比他们还能挣呢!”
秦菜只当她小孩子话:“过了这半年就好。”
而接下来的日子,白露近乎疯狂的做业务,每次出任务,她都请上三位老人,一个人四到六千的业绩,她一夜能出一万五左右的业绩。
组里有规定,月业绩超过十万,就不扣除三万底标,全部按八个点提成。超过二十万按十个点提成,超过三十万以上通通按十二个点提成。
这个月,白露每周都加班,她再也不用秦菜支援,一个月底薪加提成,净拿了五万七!
到下一个月,她每天晚上干脆雇上五位老人,一个晚上至少两万五的业绩。秦菜低声劝她:“白露,不用太拼命,做过半年就回去念书吧。”
白露眼睛里聚满了光:“蓝绸,我一天两万五,一个月就有七十五万,我能拿九万三的薪水!!要是这样做上半年,我能有几十万!!那时候我父母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秦菜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那天睡觉的时候,秦菜又作梦。梦里白露坐在沙鹰的床边,沙鹰今晚却明显不再满足于她用手:“今晚用嘴。”
白露犹豫了一阵,最后她掀开沙鹰的被子,秦菜怕长针眼,她却缓缓解开沙鹰的皮带扣,又看了他一眼,最后俯下脸,将鲜红的小嘴凑了上去。
这刺激比用手强烈许多,沙鹰低哼了一声,一手按住她的肩,另一只手从她的衣襟伸进去。
白露急急按住他的手,抬起头与他对视。他仍是懒懒的,白露嚅动着唇,半天才轻声道:“你说过……不会的。”
沙鹰极其无所谓:“以前说过。”
白露有些发急,沙鹰又淡笑:“我就摸摸上面,就算是给了酒,也总得有点下酒菜吧?”
白露还半趴在他身上,这时候神色矛盾。沙鹰半无其他动作,耐心等待。她最后缓缓松开他的手。
沙鹰解开她胸后的内衣扣,那一双从未被触碰的山峰乍一受惊,小兔般蹿了一蹿。
沙鹰将其握在掌中把玩,享受着白露的服伺,舒适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九章:那样是哪样
周六、周日,秦菜开始不同白露一起加班了,秦菜也说不上来原因。也许是看见她总想起梦里的场景吧,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白露的业绩越来越好,每个周末沙鹰都陪她出来加班。她最高的一个月做到八十万的业绩。
月薪达到了十万。
这在几个小组中都是惊人的。终于有一天,红姐参加月度总结会的时候将她也带了过去。据说是通爷点名要见她一面。
通爷,自然就是通阳子。
白露喜滋滋地跟着去了,回来就跟秦菜讲通阳馆的见闻。讲红木家具、讲青花瓷瓶、讲古董摆设。
秦菜有心要跟她说什么:“白露,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时候冒头。有句话叫枪打出头鸟,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白露冷哼:“红姐都夸我能干呢,通爷还叫我下次过去玩,要不是他忙,我还能再跟他说上一会子话呢。”她瞟了瞟黄叶和阿紫,姿态冷傲,“别的小角色就算不高兴,自己没本事,能把我怎么样?”
秦菜便不好再说什么,白露拍着她的肩膀:“我只有你这一个好朋友。”
白露在小组中的地位,渐渐地超越了黄叶和阿紫。倒是秦菜一直不温不火,和绿珠一样保持在三万的基本业绩之上,超也超不多。只要过了底标,红姐并不批评她们。
这一天,几个女孩刚刚收工回来。正洗完澡在床上看书、聊天、吃零食。
外面有人进来,大家都以为是红姐或者沙鹰。但这次进来的人却是另一个男人。秦菜浑身僵硬——是通阳子。
他身后跟着红姐和沙鹰,倒也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那目光如刀锋般犀利,几个女孩都觉得他在看自己,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白露冲他笑了笑,满眼含羞。
他一句话没说,关上门便出去了。
白露有些迫不及待地爬到秦菜床上:“蓝绸,那个就是通爷!怎么样,帅吧?!”
秦菜没回话,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通爷,他那半秃头的形象深深地印在自己脑海里,现在再怎么换皮也抹不去。那样子跟帅这个字,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秦菜的沉默半不影响白露聊天的兴致,她细细地描述自己和通爷第一次见面的细节,连他的眼神都没有放过。秦菜出于礼貌,只得倾听,不时嗯上一声。最后听着听着,她居然睡着了。
她一睡着,白露就缩回自己床上。其实她能够明确地感觉到秦菜对她不如以往关心热情了,也许是她的业绩太好,点子本来就是秦菜的,自己这样……让她心里不好受了吧?
可是一个月将近十万啊,她咬了咬唇。也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自己将来能够有所成就,一定会报答她的。
而秦菜心里明白,这时候的白露,需要的已经不是谁的意见了。她只需要一个倾听者,安静聆听即可。
睡着之后,秦菜又作梦,她有些烦了。为什么老是梦到白露和沙鹰的事呢,自己并不想知道啊!
床榻之上,白露很自觉地解了胸衣的扣子,俯在沙鹰身上让他“下酒”。
沙鹰今晚却明显又意不在此了。他的手渐渐向下,伸向白露的包裙里。白露按住他的手,他将她拉到自己胸口:“让我看看,嗯?”
白露很坚决地摇头,沙鹰难得哄她:“我就看看,你看了我那么多次,总得有个礼上往来。”
白露起身,穿上衣服出了房间。秦菜松了口气,正准备让她将自己惊醒,她却突然又返转,咬着唇许久才问:“真的……只是看看?”
沙鹰摊手:“我几时骗过你?”
白露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夏末本就穿得不多,她很快便寸缕不着地站在沙鹰面前,那身体纤浓有度,不见丝毫瑕疵,只是稚气的面庞涨得通红。
她准备穿衣服,沙鹰却止住她的动作,只是拍拍床,示意她过去。
白露忐忑不安地躺在他身边,他细细抚摸那具光滑细腻的身子,秦菜顺着虚掩的门出去。外面的风带了些微凉,秦菜却心头烦躁。
站在厅中无所事事,红姐的门紧紧关着。秦菜好奇地探了个头,竟然就这么钻了进去。红姐坐在镜子面前,正仔细地化妆。
秦菜觉得很奇怪,这时候离上班的时间还早得很。红姐这么早就开始化妆了?
红姐画了半晌,似乎觉得不如意,又开始用化妆棉擦拭。秦菜站在她身边,看着镜子里红姐的脸,突然她眼睛越睁越大。红姐化妆用的是颜料,不是化妆品!!
她往后退一步——活人化妆,为什么会用颜料?!
而就在这时候,她被回到房里的白露惊醒了。白露关门的时候虽然已经很小心,但那门暗锁契合的时候声音不小。
秦菜仍然装睡,心里有些空空荡荡。
白露刚刚睡下,房门突然又被打开,这次是红姐: “都起床,”红姐站在门口,话语依旧简洁,“五分钟后楼下门口集合。”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事,但大家还是习惯性地收拾得漂漂亮亮的。秦菜仍旧穿了蓝色的学生服,时间太短,没有办法化妆了。大家往脸上拍了点保湿水,匆匆赶往门口。
楼下依然停着一辆商务车,司机是沙鹰。
车一路开往城郊的一所私人会所。红姐亮了身份,一行人走进去。里面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大家上了二楼。
二楼有台球桌,外面是游泳池,落地玻璃门。红姐让姑娘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台球桌前,低声说着什么。
正在独自玩台球的男人转过身来,旁边的侍者马上递了毛巾过去。他擦了擦手,缓缓走过来。
他越走越近,秦菜蓦然认出来——是通阳子。虽然他的外形全部改变,但眼神却令她印象深刻。
莫非这个通阳子真的精通变化?
不用通阳子招手,自有服务生端了酒水过来,通阳子拿了一杯酒,先和白露碰了杯,白露低垂着头笑得羞涩,他却赞了一声:“你的主意,很不错。是个有想法的人。”
白露微怔,才突然明白他意所指——是指让老年人给年轻人磕头的事么?
她看了眼秦菜,想说这是秦菜的主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开口。
秦菜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喝着饮料。服务生上了沙拉、刺生等,傻子都看得出来今天通阳子要请的主角是谁,秦菜捡了几块寿司,又捡了金枪鱼片——她不认识,想吃吃看是什么味道。
其实那些东西都还行,就是最后她吃到了一大勺芥末……
秦菜被呛得眼泪横流,通阳子却已经拉着白露下了游泳池。那一汪深蓝就像海洋,他带着她在海水中徜佯。
秦菜眼前一片模糊,其实这世界本就迷雾重重,人类的眼睛能看到的原本就不多,如果再隔一层水,最后的视线里,到底还能剩下些什么?
白露在水里,又会看到些什么?
通爷让几个姑娘都过去玩,黄叶和阿紫都没有去,秦菜自然就更不会去了。绿珠和她坐在一起,她虽然话不多,但这几天却跟秦菜走得近。人总是喜欢跟地位与自己相近的人接触。
现在摇红这一组,白露是红花,黄叶和阿紫是绿叶,她和秦菜是落叶。可有可无。
秦菜和她喝了杯饮料,心里还在想着通爷的事。
玄门中人会有一种威压之势,论气势他还不及白芨,更别提白河。怎么会居然就精通变化大神通呢?
还有红姐,她化妆为什么用的是颜料?
四个姑娘都放不开,没坐多久,红姐就带她们回去了。临下楼时,秦菜转头看白露,她换了一身连体的黄色泳装,通阳子在教她游泳,双手握着她柔软的腰肢。
她又看看身边,黄叶和阿紫都不动声色。
奇怪,她们二人连讨好沙鹰都费尽功夫,为什么到这里反倒拘束呢?
思想在这里,脚步却渐渐往下,转过楼梯,秦菜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连笑声也被隔绝。秦菜跟着众人上车,仍然是返回住处。
红姐将四个姑娘安排入睡了,自己很快又回了房间。
白露一直到七点半才回来,她坐在化妆椅上,很久不说话。秦菜只好替她化妆:“快点吧,再磨蹭要晚了。”
白露握住秦菜的手,神色突然有些古怪:“蓝绸,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那样,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秦菜抬眸看她:“那样是哪样?”
白露又笑了一下,自己拿过笔开始化妆。当眉笔描过修剪精致的眉弯,她突然问:“蓝绸,你说三个月之后,我还能继续回去读书吗?”
那声音特别迷茫,听得秦菜也茫然,她只有笑着答:“当然能。”
当然能……吧?
第三十章:为了以后
那以后,白露睡觉的时候就不经常宿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连红姐和沙鹰都不过问,她去了哪里,也就心照不宣了吧。
这天早上六点半,秦菜等四个姑娘刚刚睡着,红姐又来叫了白露出去。大家都司空见惯了,并不以为意。
送白露上车之后,红姐看向沙鹰:“的任务,好像还没完成吧?”
沙鹰沉吟:“她有自己的想法,觉得……”
红姐眼神变冷:“觉得能改变组织的规定?”
沙鹰快步上楼:“会想办法。”
秦菜都入梦了,突然门又被打开:“蓝绸,到房间来一趟。”
是沙鹰的声音。秦菜想拒绝,但他已经关门走了。宿舍里只有睡衣,秦菜将扣子全部扣整齐,像是竖着耳朵的狗一样炸着一身毛开门出去。
沙鹰的房间开着灯,不待秦菜敲门,他就扬声道:“进来。”
秦菜站门旁边,并不关门,抿着唇老远就问:“有事吗?”
沙鹰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直看得她全身不自。但她仍然像狗一样忠实地守住门——一有不对,马上就可以转身逃跑。
沙鹰指指床旁边的椅子,他的卧室就是办公室,空间很宽,旁边有一张转角型的电脑桌,有桌子自然有椅子。
秦菜不过去,她门口站得笔直:“守望者,从前有个,她不愿裸-体。有一天一个让她脱掉外套,她觉得脱外套不算裸-体,于是脱了。后来这个让她脱外衣,她觉得外衣里面还有内衣,于是也脱了。再后来,这个让她脱下内衣,她觉得自己还有裤子……”
沙鹰默默地听,秦菜笑着问他:“知道最后她怎么样了吗?”
她裸了。沙鹰不用问,他知道。
前面已经做了那么多,守着最后的一丁点,还有什么意义?”
沙鹰抬抬下巴:“把门关上。”
秦菜不关门:“想应该知道这个故事,的态度,是一步也不愿意退。”
沙鹰加重语气:“把门关上!”
秦菜就是不关:“没事先走了!”
“站住!”沙鹰轻喝了一声,他难得动怒,起身将秦菜往房里一带,砰地一声关上门,将门反锁。秦菜就有些心慌:“组织上面有规定,不能硬来!”
沙鹰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仍旧靠回床头,低头看书。秦菜坐立不安,一直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沙鹰才出声:“要睡了。”
秦菜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要这里影响睡觉的!”
她半天打不开那门锁,沙鹰叹了口气,当了一回服务生。秦菜这才走出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庆幸——幸好他没有来真的,不然自己怎么办?
打肯定不对他的对手,白露说亲眼看见过他单手打翻两个刑警。下他魂吧……看他给黄叶化水,估计玄门的道道他肯定还知道得挺多。
由此联想到红姐和通阳子,秦菜不由有些捉摸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尽是些神神道道的物。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样了结,第二天晚上,沙鹰又叫了秦菜过去。这次秦菜自了些——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不上套!!
她甚至沙鹰的卧室里翻了本书出来看。沙鹰也不管她,仍然过了四十多分钟就赶她走。
第三天,秦菜更自了。她把沙鹰的电脑打开,还侧脸问:“密码多少?”
沙鹰一怔,还真告诉了她密码。
电脑她会的不少——都是秩序的时候闲的。好她没有蠢到上自己的qq,秩序既然有监管,一上肯定被查到ip。电脑上沙鹰的qq是自动登陆的,秦菜乐了,她就精通一件事——斗地主!
她用沙鹰的qq斗地主,沙鹰的qq一登陆,就有许多消息弹出来。秦菜一条一条地看,居然还有女网友邀请他裸-聊的。=口=
他加的群也古怪,全是什么文王八卦图、狙击枪发烧友之类。秦菜转头问他:“有邀请裸-聊,聊不?”
“……”沙鹰沉默。
四十分钟后,秦菜很自觉地关了电脑——她把沙鹰qq上斗地主的积分也全部输光了。
她出去沙鹰也没有理会,其实上了一天班,他也挺累了吧?秦菜开门的时候看见他搁了书,也是准备睡觉的样子。
秦菜回房的时候,发现白露也。看见她回来,白露很兴奋,立刻就拱到她被窝里:“蓝绸,和沙鹰……也那个了?”
秦菜不知道沙鹰的目的,没有说话。白露只当她默认,顿时八卦起来:“他那个……行不行?”
秦菜只有保持沉默,白露自说自话:“其实一开始也很抗拒,后来就动摇了。蓝绸,想过干干净净地回去,相信吗?”
秦菜点头,她当然相信。白露突然叹了一口气:“知道坚持不住了,早晚会依从他。或许会耻笑吧,但是如果一定要卖,卖给谁都没有区别,有条件的情况下,又为什么不选一个地位更高的呢?”
秦菜仍然不语,白露觉得两个关系又近了一步:“通爷坏死了,他总是喜欢变成各种形态跟家那个……昨天晚上他还变成了一个八十岁的老头……”
秦菜对通阳子的事就留了几分心:“他变化的时候,亲眼看着吗?”
得到她的回应,白露是很开心的:“没有。他出去的时候还是个英俊的年轻呢,再回房间就成了个老年。”
秦菜点头:“他没有一次当着的面变化吗?”
白露微怔,仔细想了想才摇头:“没有哎,不过确实是变化没错,他还变过女呢!”
秦菜就有些嘀咕,按理如擅变化,总该分秒之间,没理由刻意避过白露才对。她总觉得通阳子有古怪。
白露却丝毫没察觉,兴致勃勃:“……和沙鹰做的时候……舒服吗?”
这尺度有些大,秦菜微微脸红,含糊道:“还成。”
白露就有些飘飘然,沉浸恋爱中的,总是急于向别倾诉:“他好讨厌,总是要很多姿势,有时候都被他折腾得起不来。”
秦菜有些尴尬,只得呵呵了一声。
白露还絮絮叨叨,秦菜突然想起她最初的理想:“白露,还回去读书吗?”
白露微怔,很久才开口:“也许……晚点回去吧。蓝绸,这里能赚很多钱,为了以后……只要再做上一年,到时候父母完全不用工作了!”
秦菜能回应她的,只有附和:“说得也是。”
为了以后,要赚多少钱才足够?
为什么那些美好的理想,最后都和世事一样无常呢?
白露的业绩依旧高高上,连绿珠都忍不住问秦菜:“想的点子,怎么不让她分业绩呢?”
秦菜淡笑:“一个月三千块,已经很高了。”
绿珠看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傻。”
这天,秦菜被从梦里吵醒,又是白露。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拿了盒巧克力给秦菜,秦菜睡觉不吃东西,她给秦菜剥了一粒喂到嘴里。秦菜吮着糖,也不想睡了:“咋了?”
她与秦菜并肩躺着,好半天才说:“只是无聊了。”
沉默了好一阵,白露突然问:“蓝绸,是哪里?”
秦菜不以为意:“三画乡下的。”
白露似乎略有放松,笑嘻嘻地问:“乡下好玩不?”
秦菜也来了兴致:“好玩呀,点过麦子、苞谷没?插过秧苗没?”
白露哪知道这些,倒听得津津有味。
“家里养了一头母猪,差不多三四个月就要生一窝小猪。小猪长到十来天就会放出来跑。家后面有一座山,挺高的,山上柏树特别多,里面有个石窟,小猪最喜欢里面找蜗牛吃了。”
她洋洋洒洒讲家乡的趣事,白露也隔三岔五地搭上一两句,两个直聊了半夜。
第二天上完班,白露主动分业绩给秦菜,秦菜没要——她要完成基本任务还是很容易的。晚上白露又缠着她讲农家的趣事。秦菜跟她讲家里的田,田边的池塘,池塘里的水葫芦。
白露听得很仔细,两个说得开心了就笑出声,黄叶经常喝骂。
白露现可不怕她,直把她骂得不敢搭腔了,方才又和秦菜继续吹牛。秦菜一直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这一天晚上,她听着听着突然问了一句:“家里几口呢?”
秦菜骤然惊醒,背后顿时冷汗湿透——如果她是通阳子派过来打听自己来处的,自己透露的这些山势、田地形状,是不是很快就足以让通阳子找到自己家乡?
最重要的是,秦老二先前患了肾衰竭,最近突然不药而愈,而她就是为了一个肾找到的通阳馆。
通阳子很容易就会找到她的家。虽然秩序接走她的时候,对外宣称是读书,现也没有明目张胆地通辑她,但是秦老二……如果通阳子给他钱,他会不会透露消息?
一旦查出蛛丝马迹,牵出白河,事情就瞒不住。
秦菜心里突突直跳,通阳子一旦知道自己身份,又会做出什么事来?身份肯定瞒不下去了,怎么办?
白露,知道通阳子打探的来历吗?
第三十一章:组长之争
晚上,沙鹰的卧室。秦菜破例没有玩qq斗地主。她正坐立不安。
沙鹰躺在床上看书,半晌终于忍不住:“你得痔疮了?”
秦菜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沙鹰表情倒是挺认真:“内痔还是外痔?内痔我有秘方,外痔的话得上医院。”
秦菜哭笑不得:“你才得痔疮!”她转而又叹了口气,“不过比痔疮更要命。”
沙鹰表情严肃:“保护你们的生命安全,是我职责范围以内的事。说说看。”
秦菜对他其实没有多少好感——她看见过沙鹰引诱白露,说他下流也不为过。听到这话却多少有些感动:“如果通爷要杀我,你也保护?”
沙鹰微微皱眉:“通爷为什么要杀你?”
秦菜觉得告诉他也没无用,索性转了话题:“你最近没有酒也没有下酒菜,还习惯吗?”
沙鹰一直琢磨这句话,琢磨了老半天,才突然想起他对白露说过的那句话——我就摸摸上面,就算是给了酒,也总得有点下酒菜吧?
……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只得干笑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是有点想了。”
秦菜立刻警觉地跑到门边,他却只是躺在床上不动。天气渐渐有些凉了,他盖着被子,半靠在床头,这时候伸了伸懒腰:“你要留下来给我下酒?”
秦菜略略迟疑:“以前做这行的人,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吗?”
沙鹰一怔,秦菜拉开门,只丢下一句话:“也许你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话落,她已经关上门跑了。
沙鹰点了一根烟,默默抽了一口,突然没了睡意。他去敲红姐的门,红姐好半天才应声。
打开门看到沙鹰,红姐明显有些发愣。沙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语气很轻:“今晚陪我吗?”
红姐捂住自己的脸,很久才重重摇头,转身关上了房门。
秦菜睡不着,如果通阳子知道她的身份,要么上报给上头,要么变本加利地利用她。她不想成为谁的玩物,更不想再被放置到无法掌控的环境中去。
百转千回,还真让秦菜想到个办法——上次白芨给了她一张名片。她观察了很久,玄门中人等级制度其实非常森严,如果白芨的地位高过通阳子,那么白芨的事,通阳子根本就不敢过问。
秦菜翻来覆去,最后又去找沙鹰。沙鹰居然也还没睡,看见她还有些诧异:“看来你今晚是想换个地方睡了。”
秦菜赶忙摇头:“沙鹰,我想问你一件事。”
沙鹰躺在床上不起身:“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秦菜挺起胸膛:“你知道白芨吗?”
沙鹰微怔,秦菜一直在注意他的反应——看来他们确实知道白芨,至少听过他的名字。
果然沙鹰下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上头的事,最好少问。”
秦菜心里就有了底,第二天,秦菜洗澡之前将钱包放在床上,没有收。回来的时候白露坐在床上吃零食,她的钱包位置稍有变动。
秦菜不动声色,将钱包收了进去——白芨的名片,就夹在最里层的卡片袋里。当晚,白露再没有找她说过话。
秦菜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不知道通阳子会不会向白芨求证,而以白芨的为人,肯定不会替她遮掩。估计还是会撇个一干二净。
可是接下来几天都相安无事——秦菜高估了通阳子,以他的地位,还没有资格和白芨说话。
她与白芨的关系,通阳子会怎么想,秦菜不知道,她只是有些懊悔——早知道白芨这么牛,当初因为一个肾被通阳子威胁的时候就应该拿出来用!
真是笨死了。
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秦菜有些心不在焉。白露仍然在保持她一夜两万多的业绩。今天的任务地点是在河滨公园,不巧的是另一组的成员也在。
两个组抢猎物有点严重。
秦菜并不太努力,仍然是保持在两千左右的业绩就好。白露、黄叶和阿紫正在努力。秦菜行走在黄叶落尽的环城河边,突然发现到秋天了。
这些天她昼伏夜出,好像离开了人间一样。
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啊!
她坐在河边的围栏上,天黑得越来越早,□点钟的河滨公园人已经很少了。秋风瑟瑟,已经借了隆冬的余寒。
另一组的成员有的还是老方法,有的正戴了一大条金链子、金耳环,引人抢夺。秦菜不着痕迹地留意,他们的守望者跟沙鹰一样在附近转悠,组长靠在公园中心的铜雕上玩手机。
突然,一个穿白色水手服的女孩被一个男孩拖进了丛林。秦菜觉得很不对劲儿,那个男孩和女孩同龄,不满二十岁的样子。稚气的面庞真的很难看出一丝邪意。
秦菜心里突地一跳,他们这是……
她未想完,对方组的守望者已经跟了过去——他看人的眼光比秦菜毒得多。没过多久,女孩和男孩就从丛林深处奔了出去,直接跃过公园护栏,拼命往公路上跑。
秦菜心里发紧,不由自主跟过去。
沙鹰在身后,表情冷淡:“别跑远。”
他并不阻止姑娘们的围观——看看别人的下场,心能定些。
秦菜跟着对方的守望者跑——这样沙鹰才不会以为自己也是要逃跑。男孩和女孩很快跑到了公路上,在穿过公路的时候,追在身后的守望者捏了一片玻璃碎片,轻轻一弹。
砰地一声,一辆负重的集卡突然爆了胎,司机一惊,眼见车辆来往,忍不住往空档猛打方向盘。
之后又是一声响,声音并不大,女孩当场被撞飞,落在另一辆奥迪的挡风玻璃上,男孩还在车轮下,血过了很久才流出来,小河一样蜿蜓。
秦菜站在马路边,周围的居民全都涌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帮着司机把男孩从车轮下抬了出来,但见其惨状,无不摇头——女孩当场死亡,男孩脸色越来越白,没等救护车到来,也渐渐没了声息。
秦菜终于明白黄叶和阿紫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讨好守望者——关键时候,他能决定是营救还是放弃,放生还是杀死。
那名守望者也没有过去,他在人群中站了一阵,那一组的组长就带着姑娘们换了地方——并不是因为谁死了,只是这里人满为患,交警很快会来,已经不利于开展业务了。
红姐也带着她们准备换地方,临走前,秦菜往女孩那边看了一眼,隔得远,她只看到红色的血。
十月,上头传来风声,红姐要被调走了。
红姐如果被调走,就意味着摇红这一组要重新提拔一位组长。以前这个组长的人选,自然是黄叶和阿紫无疑。但现在却似乎难说了。
据说当了组长之后就能自由出入,能够有电话,能够和想联系的人联系。秦菜心里自然也蠢蠢欲动——自由,对她来说比金钱宝贵得多。
可是以她目前的业绩和表现,要上位……真的不太可能。
白露自然也是找秦菜私下商量:“蓝绸,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瞒着你。现在组里的业绩就我最好,只要我当上组长,很快就会去到通爷身边。那时候再提升你,好吗?”
秦菜觉得这倒也可以,白露拍拍她的肩,压低声音:“黄叶和阿紫,现在是我最大的威胁,她们资历都比我老,我如今还只是个新人,只怕……”
秦菜实话实说:“你有通爷做后台,业绩又是最出众的,提升你别人肯定没话说。”
白露摇头:“通爷他……不肯帮忙。”
秦菜微怔——原来她已经跟通阳子提过这件事。她一开始就是想自己上位的。不过也是,这种关头,谁顾得了谁呢?
秦菜不动声色:“我们又不是秩序的稽查,哪对付得了她们两个?”
白露微怔:“秩序的……稽查?”
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秦菜格外小心。白露居然也只是雇了一位老人,十分谨慎的模样。
约摸晚上十点多,突然草丛里的阿紫尖叫了一声,红姐和沙鹰瞬间警觉。秦菜背后冒汗——真的出事了么?
外面一阵声响,沙鹰追上去,看见阿紫被绑上手脚,两个男人正拖着她上一辆商务车!
她嘴上被封着胶布,正呜呜地想说些什么。沙鹰皱眉,那边黄叶也久无动静,他抿唇,突然微抬右手,一点绿光荧火虫一样没进阿紫的身体。
两个稽查发现了,沙鹰是条大鱼,自然比手上的女孩要紧,他们追袭沙鹰。沙鹰自然没那么容易让他们追上,红姐火速示意秦菜和白露、绿珠离开。
白露和绿珠分开逃走,秦菜上将把阿紫拖到旁边纪念碑后,稽查用的缚魂术,锁住魂魄,人不能动。
秦菜念咒解开,阿紫就咳出声来,她身体一时使不出力,好在秦菜有把子力气,半扶半抱着她就跑。
两个人出了公园就打到了车,秦菜先把阿紫送到车上,给司机报了红姐的汇合地点。
她自己并没有曝露,用不着跑——这时候跟阿紫跑,也不安全。
刚出公园大门,一辆越野车飞一般驰过,砰地一声,一个人飞起来,呈抛物线一样落在秦菜面前。从没有那么近距离接触过死亡。秦菜觉得腿软。
那个人七孔流血,原本姣好的面容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纸,最后被血染红。是黄叶。
秦菜缓缓上前,地上的黄叶瞪大眼睛,瞳孔正与秦菜对视。公园的灯光明暗不定,她的血如蛇般追过来,沾湿了秦菜白色的球鞋。
她还不满二十一岁,这世界不应该这样。
秦菜脑子里嗡嗡地响,白露拉着她跑:“别看了。”
两个人打了车,在一家肯德基和红姐会合。喝着滚烫的奶茶,秦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吐。
阿紫也有些迷糊,沙鹰倒没想杀她,只是想引开稽查再回来救她。谁知道回来时她已经被秦菜带走。几个稽查死追黄叶,他只有放弃黄叶,现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号宿舍已经不安全了,转移到二号宿舍。”
白露一直低头喝可乐——阿紫也已经曝露,要作组长,已经不合适了。黄叶死了,现在组里就只有她业绩最好,谁作组长,已经不言自明了。
她没有跟通爷说过想作组长的事,只有自己堂堂正正地上去,通爷才会看得起她。她要让他知道,自己和别的女人是不同的。
秦菜心如明镜——小组成员不允许私自联系外界,但是白露每晚被通爷接出去,时间长了,司机懒怠,将她送到楼下就回去了。而楼下——不一定代表她会直接上楼,她有时间接触外界。如果这时候向秩序的稽查举报……
看来这个小组组长,白露是誓在必得了。
然而当天晚上,通爷到了二号宿舍,将秦菜叫出去密谈,历时一个小时。
凭白露怎么问,秦菜一直不肯透露密谈的内容。她只是睡了一会儿,又出去找通阳子。
秦菜一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白露问她去了哪,她也不愿意说。
第二天,组里投票,红姐提议由秦菜接替她组长的位置,阿紫支持,沙鹰也投了支持,通阳子居然也没有反对。
摇红一组的组长,红姐的接班人,被正式定为蓝绸。
第三十二章:清理蛀虫
这一番决定,连秦菜都觉得惊愕。
白露开始不再和秦菜说话,秦菜几番想和她解释,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这一天晚上,秦菜正在睡觉,突然发现自己站在楼下,白露又去了网吧,她心一惊,赶紧跟过去。
白露果然在发邮件,里面是秦菜的资料,她几次上传,几次删除,最后突然关了电脑。
邮件……终于还是没有发出去。
秦菜松了口气,却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白露回来的时候,秦菜站在门口等她。看见秦菜,她表情冷淡:“你在这里干什么?”
夜晚是不能走出大门的,秦菜与她在客厅里说话:“白露,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露冷笑:“蓝绸,你窃取了我的成果,我想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看错了你,你比我想象得无耻得多!你明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还要救走阿紫!就是为了让她对你感恩,投你一票!你勾引沙鹰,让他支持,又是几时讨好的红姐?”
秦菜不说话,白露越说越激动:“你明知道我对通爷……可你还和他!!”
“我没有!”秦菜低喝,“我救阿紫,只是因为她和黄叶已经曝露了,她不可能再成为你的障碍!同事一场,拿到想要的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置人于死地?!沙鹰支持我,是因为他引开稽查的时候受了伤,通爷找我密谈,是希望我能找到他!”
白露根本不相信:“你凭什么找到他?”
秦菜语塞,她不能说。
通阳子知道她有阴眼,特地让她查看沙鹰的下落。没想到沙鹰救回以后,也和红姐一样提名她作组长接任者。隔着白芨,通阳子也不敢再继续查她的来历,只是如今大家既然都提名,他自然乐得卖给白芨一个面子。
白露冷笑:“你是很聪明,表面上视我为友,做出一副老实模样,私下里,你故意提起稽查,引我动手,自己旁观。然后来个黄雀在后。到最后竟然只有你一个人是好人!”
秦菜也不过是个孩子,听见对方这样的质问,她也生气:“白露!首先,我并不欠你什么!你觉得我接近你有所图谋也好,是不是有意都好,但我只是告诉你,第一、我救阿紫并不是有私心,更不是针对你!第二、我和沙鹰没有什么,和通爷更是清清白白的!第三、沙鹰和红姐我没有刻意讨好,从始至终我就没想过窃取你的什么成果!”
说落,她转身就走。
“贱人,不许走!”白露上前抓住秦菜的胳膊,那气势好像要扇秦菜一个耳光!秦菜又岂是个服软的?她握住白露伸过来的手,当场啪地一声扇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白露捂住火辣辣的脸颊,眼中怒火如炽,秦菜目光冰冷,话已说尽,还有什么友情?
“不要用你肮脏的手来碰我。”那一年她刚刚十六岁,白露的那一声贱人,很轻易地激怒了她,她毫不客气地用最恶毒的话语来还击,“真要说贱,我不如你。”
白露气得浑身发抖,秦菜也气,从一开始进来,两个人就一直焦不离孟。白露有困难,她解违,白露没有业绩,她毫不犹豫教她用自己的点子。到现在白露还欠她两千多块钱呢!
她转身进门,摔上房门。
如今房间里只有阿紫和绿珠,两个人当然不会说什么。白露又气又委屈——现在秦菜要高升了,她们三个人抱成了一团,自己成了她的绊脚石。
她缩在墙角哭,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为什么这世界总是这么不公平?为了升迁,她一直努力地工作,业绩是秦菜的三十倍!她用自己的身体接近通爷,而秦菜做了些什么?
不是说努力就有回报吗?
秦菜的那句肮脏真的刺伤了她,她一边哭一边想了很多——八仙过海,本就是各凭本事。哭有什么用?
她擦干眼泪,转身回宿舍。
秦菜当晚一直在留意白露,她还是怕白露故伎重施,真的会举报她。原本五个姑娘的宿舍只剩下了四个人。看着黄叶空空的床铺,秦菜心中怅然——何必多那一句嘴?
总是不长记性啊。
秦菜听见白露进房,她仍然装睡。两个人的床邻得近,心思却南辕北辙。
红姐还会带完这个月,第二天出任务的时候,白露突然找到秦菜:“昨晚……我很过份,对不起。”
秦菜颇有些意外,却还是叹气:“我也有错,但是白露,我没有骗你。”她将手搭上白露的肩膀,神色郑重:“你与红姐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做完这个月你也走吧,回去继续高考。”
白露低着头,掩饰眼中的情绪:“我也是这样想的,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她抬起头,笑容清新温柔,“蓝绸,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秦菜点头:“会,但我更会为你高兴。希望明年你已经到了自己想要报考的大学。我只听说过那里的生活,很向往,但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了。”
白露握着她的手,秦菜觉得那个一心眷恋校园的女孩又回到自己面前,她轻声叹气:“白露,其实天道之中,是有教唆罪的。”
白露蓦然抬头,秦菜压住她不让她有太大反应:“那是一本账,每个人都脱不过最后的清算。但是教唆罪惩罚不大,所以干这行短期之内看不出来。而且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善意和顿悟,慢慢化解自己一生的余殃。就像肝脏解毒一样,会解掉一部分。但如果同一时期罪孽太多,会被积累,届时谁也脱不过最后的下场。”
白露眼神变幻不定,秦菜声音很低:“回学校吧,多做些善事,你的一生还很长,虽然这些日子……积恶已经不轻,但你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用来化解。”
白露眼神清澈,语态真诚:“嗯!我听你的!”
当天晚上,白露又被接去了通爷的住处。秦菜作梦,梦见她再从通爷住处回来的时候,拐去了网吧——她向秩序的稽查部门发出了那封邮件。
秦菜翻身坐起,她是阴眼,看的自然是阴面。只是看到的时间把握不好。正常来说,阴面的时间会比阳面快,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
她去了红姐的房间。
下午三点半,通爷的司机仍然将白露送到楼下。白露下了车上楼,待车走后,她偷偷出了楼门,左拐右拐,进了旁边的一家网吧。
时间紧迫,如果她耽搁得太久,沙鹰和红姐肯定会起疑。她找开电脑,迫不及待地将秦菜的资料发送过去——包括身高、身材、五官等外貌信息,以及常穿的衣物特点。
正编写中,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响起:“白露,你在做什么?”
白露看起头,看见红姐脸,冷冷的没有表情。
是秦菜,这个贱人居然提前告发了她!!
她拼命按邮件地发送按钮,最后提示网页无效,请检查网络——沙鹰一进网吧,立刻断了这里的网线。
白露被拖上车的时候,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网吧门口的秦菜。
“贱人!你不得好死!”她大声骂。
秦菜没有回应。
月末的总结大会比以往郑重得多,秦菜也应邀参加了。主持是通阳馆的门房,叫谈笑,长得白白净净,皮肤比女孩子更光滑细嫩。眼睛部分戴着一块银色面具,又帅气又斯文。
今天来的人很多,一眼看过去不下百人。但大家脸上都戴着面具,有卡通的,有恶魔的,有美艳的,也有邪恶的。秦菜也被发了一块蕾丝面具,旁边别着一朵山茶花。
不像开会,更像一场化妆舞会。
旁边有专门的调酒师,餐饮全是自助,比paty准备得更周到。秦菜正低头吃着东西,上面通阳子又换了一副面貌,正搂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跳舞。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没戴面具,但实际上他戴不戴都一样——没人知道他到底长啥样。
晚会公布了各个小组的业绩,秦菜发现这里只要完成了每个小组成员三万的指标,别的就不严格。小组业绩之后,是组长的交接,这些都是谈笑在主持,通阳子像个色-魔,不停地找漂亮女孩跳舞。
秦菜不会跳,好几个人邀她她都拒绝了。最后有人过来提出教她,她推拒不过,这才硬着头皮上。
舞是正宗的国标,对方领着她,跳着跳着,手就摸上了她的屁股。秦菜一怒,高跟鞋往对方脚上重重一跺!然后柔媚一笑:“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大会,您没事吧?哎哎,您别走哇……”
对方仍是一跳一跳地跑了!
热闹了大约三个小时,最后一个环节,通阳子难得地放弃了跳舞。音乐暂停,舞池中央被清空,大家都围成一个大圈坐下来。
五彩的旋转彩灯让光线更加阴暗,秦菜正喝着一杯柠檬水。
主持谈笑一拍手,便有人从后面牵了什么东西上来。秦菜抬头看过去,心里就是一沉——是白露!
她脖子上套着个金属项圈,上面系着链子,这时候她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舞池。
秦菜看向沙鹰,沙鹰低头把玩着饮料杯中的吸管,未作表示。
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一条组织的蛀虫,”谈笑语声淡淡,“她为了一点小事,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小组的行踪。导致我们损失了一位优秀的队友,甚至伤及小组的守望者。”
周围没有任何人说话,谈笑站在舞池中央,身边是跪趴在地上的白露。
“所以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清理良木中的这条蛀虫。”
话落,有人将碑酒瓶发给每一个围坐的成员,秦菜不解,偷偷问身边的沙鹰:“这是干什么?”
沙鹰看了她一眼,继续把玩饮料杯中的吸管,没有说话。
第三十三章:
轻音乐响在舞池,随着彩灯迷离的光线舞动,如有实质.
沙鹰身边,红姐目光无神。从第一个人开始,秦菜终于知道了酒瓶的用意。通爷拿起酒瓶,用力打在白露背上,白露哼了一声,身子往下一沉。谈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酒瓶雨点般砸在她身上各处,散碎的玻璃渣如同漫天淡绿色的雨,美丽到残酷。
白露一直睁大眼睛,血渐渐浸透了薄衣,昨日光彩照人的女孩,如今犹如修罗恶鬼。
秦菜知道她在寻找谁,地上的碎玻璃折射着彩灯的颜色,如同精致的宝石。白露的血是开在宝石上的花朵。心里突然有一种恐惧,她躲到沙鹰和红姐身后,手中酒瓶似有千斤重。
白露渐渐爬不动,她的脊梁肯定被打断了,谈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她经过围坐的人群。
越来越近,几滴血溅在脸上,像是腐骨蚀肌的硫酸。秦菜伸手一擦,手背上留下腥红的色彩,鲜艳得近乎狰狞。
秦菜呼吸越来越急,恐惧和恶心加速消耗着肺里的空气。她丢下酒瓶起身就想跑,沙鹰一把抓住她,秦菜用尽全力地挣扎:“放手!你们这群疯子,禽兽!!”
她一出声,白露就发现了她。
那双瞳孔充血似地红,她死死盯着秦菜,仿佛要将她刻进脑子里。沙鹰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拿好酒瓶,坐下。”
秦菜用力踹他:“放开,让我走!”
所有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周围的人安静地看秦菜。背脊一寒,秦菜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们也会杀了她,像杀白露一样。
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样是不对的,没有一个人体会他人的痛苦。鲜血是疯狂最好的温床。
“怎么了呢?”通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轻轻握住了秦菜的手。顺带将她的酒瓶塞给了她,他语声淡淡:“就是我们这位机敏的队友发现了蛀虫,所以最后的盛宴,就由摇红一组的新组长享用吧。”
轻音乐突然换成了摇滚乐,打击乐震耳欲聋。秦菜被淹没在震天价响之中,通阳子握住她的手,轻轻吻过她右耳的轮廓,声音透过打击乐,居然十分清晰:“别害怕,来。”
谈笑将白露拖到秦菜面前,白露的眼珠都快瞪裂。
通阳子握住秦菜的手,如同初恋情人一般温柔:“来。”酒瓶迎着白露的目光,砰地一声打在她头上,完整的浅绿瞬间如礼花一般散开,一缕血从黑发中流出来,顺着她白嫩的脸蜿蜒而下。
她的表情都带上了这狰狞地红,秦菜全身剧烈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
通阳子吻过她的脸,火热的身体轻轻磨擦她的腰际,语声低哑:“用力。”
他替秦菜换了酒瓶,疯狂的摇滚乐响彻耳际。他握住秦菜的手高高扬起,再重重挥下去,没有声音,声音都被吞进了音乐里。
白露被打得猛然偏过头去。血溅了一脸,秦菜的感觉是木然,没有听觉,没有触觉,只有视觉,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惊怖欲绝地清晰。
“蓝绸,我想过干干净净地回去,你相信吗?”
又一酒瓶下去,溅出的骨血碎肉带着惊心动魄的绚丽。通阳子将秦菜完全揽入怀里,吻上她发白的双唇,右手交握。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那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只有无尽地仇恨深深凝固。通阳子的吻也带着血腥,温柔得如同从浅碧之下开出的红花,
这一定是做梦,是做梦吧?
秦菜回过身,开始呕吐,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她面色苍白如纸。通阳子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不适应呢,好吧,最后一下。”
又换了一个酒瓶,秦菜无知无觉像个木偶。砰地一声,一颗什么东西弹出来,在地上滚了一滚,又返弹回来,落在秦菜脚边。
是一颗眼球,谈笑上前捡起来,轻柔地擦拭干净,交给通阳子。通阳子的笑如同百年陈酿,他掏出手绢细细地拭净双手:“奖品就给出力最多的人吧。”
谈笑点头:“是。”
他俯身抓住白露的头,她的头早已不成形状,后脑勺几乎全没了。谈笑抓着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她脸上全是血,红色的血衬得白嫩的肌肤更加晶莹。
那双原来灵动的美目,如今左眼圆瞪,右眼只剩下一个通红的窟窿。谈笑轻揉她左右眼眶,半晌左手捂住她左眼眼眶,右手握酒瓶往她脑后再用力一敲。
打击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扑地一声轻响,他左手指缝出溢出刺目的血水。
掌心再张开,左眼眼球已经躺在上面。不待他开口,自有侍者奉上精致的木盒。他半跪在地上,动作优雅地将一双眼球处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到盒子里精致的丝绒上。
他将盒子递给秦菜,秦菜两眼一黑,骤然昏厥。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只是作了一个恶梦罢了。
秦菜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梦里断断续续的场景拼接,混乱得让脑袋几乎爆裂。只是背景全是统一地红,触目惊心地鲜艳。
她闭上眼睛总是看见白露,就站在她床边,她低声叫秦菜的名字,那声音一如平时的清悦。秦菜知道不能答应——传说中的厉鬼其实是看不见人的。但是当她唤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答应,不然就会被她发现!
那声音一直在耳畔,时近时远:“蓝绸?蓝绸?”
秦菜连胡话也不敢说,嘴角烧起了泡,她睁不开眼睛。身体的虚弱,让邪气有机可趁,秦菜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样病死。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有人送了药汤过来,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随着这个人的到来,白露的声音消失了。
秦菜只有握住来人的手,喝完汤药之后又沉沉入睡了。
这一场病来得太过突然,不知道耗去了多少时间。秦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旁边睡着一个男人,自己居然还握着他的手!
她倏然坐起,一把扔开他的手。身上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头痛欲裂。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喉咙火烧火燎地痛:“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人也被她惊醒,是沙鹰。秦菜的目光充满敌意,他语带讥诮:“别弄得好像我非礼你一样,是你抓住我不许我走。”
秦菜懒得理他,四下一望,才发现这里是红姐的卧室。
床旁边就是梳妆台,另一边是电脑。沙鹰给了她一部金色镶钻的手机:“通爷让我转告你,他不希望他的组长影响组里的工作。”
秦菜接过手机,那金属微凉的触感向她证明——这不是梦。
沙鹰将一个眼镜盒大小的木盒递过去,秦菜目带惊恐,他却只是淡淡地道:“是炼制法宝的佳品,你运气不错。记得抽空感谢通爷。”
秦菜捂着嘴冲出房门——她又吐了。
接连好多天吃不下东西,秦菜的身体真的瘦成了一棵芹菜了。白露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不,是她的代号:“蓝绸?”
秦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不能偿命,她已经死了,就算我偿命她也活不过来。秦菜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五年之约,她要回到秩序,回到师父身边,回到吕凉薄身边。
谁也不能阻止!!
如今风骤雨狂,她像一棵小草站在绝岭高峰。除了直面风雨,她还能做什么?
白露,来吧!
秦菜开始拼命吃东西,那些饭菜木渣一样没有任何味道,但她填鸭一样往嘴里塞。身体的虚弱,会导致阳气衰弱。再好的气运也抵不过病痛的消磨。
缠绵病榻一久,很快就会被阴邪之气所侵,气运消魔怠尽,她早晚要和白露对上。
吃饱喝足,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秦菜开始晒太阳。这是组长的专利,上面已经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几个月的昼伏夜出,她的肤色早已白得透明,而这些天的疾病,让她比鬼还难看。
阳光是个好东西,科学上可以除菌抑菌,玄学上能够驱除阴邪,增补阳气。
日日阳光下的行走,秦菜体力恢复一些,她开始跑步,每天做俯卧撑,增加运动。饶是她体质甚好,也过了大约一个星期,脸上方才看不出病色。
白露的呼唤越来越近——她总有一天会找到秦菜的。凶死之人本就怨气重,再加上她死时受尽痛苦,怨恨堆积,生前又积下恶罪,这种人要是成了气候,必然为祸一方无疑。
沙鹰这些天带着小组成员出任务,如今组里只剩下阿紫和绿珠,还有新的成员需要增补。这个却是组长的工作,沙鹰不能代替。
秦菜开始物色组员,这个组织吸收新成员,一个是引诱,即重利。毕竟在成员之中,年薪十万真的不是梦。二是威胁,发现资质不错的组员,抓住其把柄,以供驱使。
第三还要看命理,小组成员必须是福寿不错的人,如果命短福薄,化解罪孽本就太慢,再屡屡积恶,容易横死。
换人太频繁,组长也是很辛苦的。
最后秦菜一直在步行街转悠,锻炼身体,顺便寻找合适的人选。冬季步入三画的时候,城中一片银妆素裹。秦菜找到了青瞎子。
青瞎子还是老样子,在火车站替人算命、测字,能骗就骗,不能骗就偷。见到秦菜,他一脸惊诧——几个月没见,他还以为秦菜已经被通爷“处理”掉了。
秦菜本来不想和他有瓜葛,他这个人贪婪自私,重利轻义,不是个好人。但是一则现在需要他,二则……谁又是好人呢?
“当初那颗牙齿,还在不在你身上?”秦菜开门见山,青瞎子一怔,突然想起和秦菜第一次在旅社骗三十万的时候那个黄纸包:“蔡姐,您是说那包黄纸呀?在呢在呢,瞎子我怕您有用,一直没丢。”
他可没告诉秦菜——他还想用那黄纸包再榨点油水,谁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秦菜将那颗牙收回,又列了一个清单给青瞎子:“买齐清单上的东西,到这个地址找我。”
青瞎子还想再问,却见秦菜递过来一叠钱。好家伙,起码五千!!
这还有啥好说的,他立刻办事去了。
这就是这种人的好处,贪婪重利,所以听话。胆小如鼠,所以怕死。自古君子乃不化顽石,小人是杀人利器。
在某些时候,小人比君子好用。
第三十五章:人间
秦菜不知道吐了多久,连胃酸都吐不出来了。嘴里苦得反出了汁。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青瞎子这会儿突然跳起来,大义凛然地站在门口:“蔡……蔡姐!我给您老护法!!”
秦菜全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背后粘乎乎的全是血,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她吐了一口唾沫,里面还混着血丝,也不知道是被白露把牙打松了还是内脏出血:“护你妹啊,我草!”
外面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通阳子的门房谈笑。他在秦菜面前蹲下来,看看她身上的伤势,脸上带笑:“蓝绸组长,欢迎正式加入我们。”
他向秦菜伸出手去,秦菜那时候是痛得浑身痉挛,但她还是想糊他一脸大姨妈。
谈笑半点没有问起秦菜的伤势,他直接带着秦菜去了通阳馆。青瞎子也想跟来,被谈笑拒绝.秦菜只有安慰他:"再联系吧."
通阳馆没有见到通阳子,谈笑把秦菜带到内间,从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一本名册,慢条斯理地打开:“姓名?”
“蓝绸。”秦菜佝偻着身子,强忍着把这个人痛打一顿的愤慨。谈笑又问了生辰八字,秦菜仍然报了假时辰。
对方给了她一本员工手册,一张像银行卡的东西:“摇红的手机已经交接了吧?faq有没有拿到?”
资料交接非常详细,秦菜呲牙咧嘴:“能不能快点?”
谈笑双手在笔记本电脑上面不断敲击:“不要心急,这时候不弄清楚,到时候少了什么东西会很麻烦。组织的资料管理十分严格,你平时要注意保管,如果丢失的话可能引起恶劣的后果……”
二十分钟之后,他终于讲完了资料篇,随后进入工作注意事项:“上班时间为周一到周五,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切记下班时间每个组长必须看顾好自己的队员,在没有组长或者守望者跟随的情况下,任何人不能擅离宿舍。”
三十分钟之后,他讲完了工作注意事项,然后他开始讲组长须知:“组员的业绩和组长有一定关系,你会得到每个组员的业绩提成,另外上头会分发给组长一些寿数和福禄,算是福利……”
秦菜把桌上的茶杯递给他,谈笑喝了口水:“谢谢,你怎么知道我渴了?”
秦菜默默地抹了一把脸,这特么的简直就是个唐僧。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是好意,也知道你工作细致,不过谈先生……”她转过身,咬碎钢牙,“你他妈的真的没看到老子背上在飙血吗!”
谈笑的反应是抬了抬眼镜:“咳咳,不好意思,只看到您正面的完整,没有看到背后的支离破碎。”
秦菜心碎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神经病组织啊!!
“组织有专门的医生,医疗设备十分完善,而且工伤可以报销医疗费。”谈笑送秦菜去医院的路上,顺便介绍了组织的福利。
秦菜的愤怒这才平息了一些:“我觉得我的肋骨被白露掰断了。”
谈笑摇头晃脑:“肋骨这东西也不是很重要,断了就断了吧。传说中亚当断了一根肋骨,这根肋骨最后还变成了夏娃……”
秦菜又特么的心碎了,她不得已打断谈笑:“谈先生……我觉得……夏娃戳到我的内脏了……”
她喷出一口血,终于昏了过去。
秦菜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床只有半米宽,上面的被单有些发黑。旁边立着一根晾衣竿……尼玛真的是一根晾衣竿,顶上挂着两个输液的吊瓶!!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秦菜趴得难受,喉咙里更难受。
“有没有人啊?”她喊了一声,嗓子里干得冒火。没有人回应,房间里空空荡荡地,秦菜抬头,只看到几张拼接在一起的简易铁架床。
“有没有活人啊?!”她又喊了一声,这下子终于有个人应了:“喊啥喊啥,大半夜的太没道德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伸手按开旁边的灯。昏黄的灯光照着斑驳的水泥墙,看见秦菜,白大褂似乎想起什么:“啊!!液输完了?!惨了惨了,忘了拔针了!”
他跑过来,一看吊瓶,又有些发愣:“奇怪,输了一天一夜还是满的……”他摇摇头又打算走,秦菜泪流满面:“医生,你忘了插针了!”
这是个私人诊所,一个药柜,两把椅子,几张病床,就是它全部的规模。秦菜爬起来,半天看向那位胡子拉碴的白大褂:“你……不会就是组织专、门的医生吧?”
白大褂把针给她插手背上,开了输液管:“正是。”
秦菜看看灰黑色的被子和褐色的水泥墙:“它们就是……完善的医疗设备?”
妈妈……世界太黑暗了,带我回火星吧……
“十二点了,真是倒霉,喂,你没事了吧?”白大褂看向秦菜,用了个商量的语气,“你看这样吧,反正你伤得又不重,不如你就回家算了。这样你也可以睡着好觉,我也可以下班了,对不?”
秦菜脑袋有些木:“我还输着液。”
白大褂一拍大腿:“这个简单!你看见这根支架了吗?”秦菜看着那根晾衣竿……和顶端用鞋带绑着的吊瓶。白大褂作示范:“这个支架是可以移动的,你只要拿着它,就可以一边输液一边走回家了!是不是很方便呢?输液很简单的,输完拔掉就行了。”他凑到秦菜耳边,一脸希翼,“只要你回去输液,这根支架我也不要了,就送给你好了。”
“……”秦菜不想把这根“支架”拿回去,如果可以,她真想用它捅进这货的菊花,“我肋骨断了。”
白大褂有些惊讶:“是吗?”他伸手去摸秦菜的肋巴骨,摸到断处,他用力戳了戳,“擦,还真是断了!”
秦菜泪流满面,他还一脸好奇:“你把另一截弄到哪去了?”
秦菜眼泪流个不停:“另一截……变成夏娃了……”
妈妈……我还是出院吧……
得知秦菜要出“院”,白大褂的热情就像一把火,“太好了!!这副支架送给你了,好走啊!!”
秦菜弓着身子走出诊所,就听见他打电话:“三缺一的等我,三分钟之后就到!!”
我擦!!
“医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握着晾衣竿,秦菜泪水一直就没停过。白大褂觉得这女孩太实诚了——送根晾衣竿就感动成这样。他扶着秦菜走出诊所大门:“我姓朱,叫朱刚烈。”
秦菜点点头,朱医生还很热心:“公交车站离这里很近,你往一直走,看见红绿灯右拐,直走大约三百米,再往右拐,穿过儿童乐园就到了。到了那里之后你再等五个半小时,就能赶上六路车首班车了。”
“……”秦菜觉得这个人的名字肯定是有由来的——这德性,不被人爆菊爆到肛裂,实在是没有天理!!
秦菜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说起来她还得感谢朱肛裂,要不是这根晾衣竿,她还真是很难上楼。
她一进门沙鹰就过来看了看,见到她手上的移动支架,沙鹰一脸同情:“那地方你还真敢去啊?”
秦菜趴在床上,眼泪成河:“我怎么知道公家的医院就跟公家的食堂一样坑爹啊!!”
沙鹰摇摇头,见她实在起不来,方才走过来,他的右手顺着秦菜的肋骨摸过去,不一会儿就取了一个箱子过来。
秦菜吓了一大跳:“你要干什么?!”
沙鹰戴上一双薄胶手套,点了盏酒精灯,将手术刀放在灯上烤:“肋骨刺进肝脏,很危险,我帮你取出来。”
秦菜差点没跳起来:“不要!!”
今天已经够坑了,真的要不死不休吗?!
沙鹰按住她,表情严肃:“你会影响明天的工作。”
秦菜语塞——沙鹰已经替她带着这个小组半个月了,她知道。沙鹰端了一碗汤喂到她嘴边:“喝下去。”
秦菜很犹豫,沙鹰一笑,他笑起来其实很英俊,极容易诱惑女孩子:“你不会是担心我会拿你下酒吧?”
秦菜就红了脸——她是有点担心。
沙鹰将汤喂她喝下去:“你这一身伤太倒胃口,我怕是这几天都喝不下酒了。”
秦菜一直迷迷糊糊,沙鹰开始脱她的衣服。她里面穿的毛衣,沙鹰脱得很小心。脱到最里面时,他也略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解开她的胸衣。
秦菜一直知道他在做什么,第一次这样裸裎在一个男人面前,她又尴尬又害羞。沙鹰用毛巾掩去她的胸,目不斜视。
秦菜能感觉那刀划开她的皮肉,却不痛,沙鹰用止血咒止血,伤口几乎没怎么流血。断骨被镊子夹了出来,那镊子也很烫,秦菜还在想这可能就是*汤。
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任何知觉的,但是她经常“做功夫”,魂魄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这碗汤虽然隔离了*的知觉,却还不能迷住她。
沙鹰很快缝合了她的伤口,又用药水将秦菜背后的伤口重新清洗了一遍,给她上了药。最后裹上纱布,他扯过被子盖在秦菜身上。
门被关上,知道他不会再进来了。秦菜轻吁了一口气。在朱肛裂那里睡了好久,一时也没有睡意.秦菜想翻衣袋里的手机,谁知道翻出一张身份卡——d级会员卡,三线组长:蓝愁。
在卡背面,用暗纹印着两个字——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