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心里抑郁。
为什么对赵坤有面熟感,难道他真是父母的旧同事,他说父亲遇害时叔父也在场,这是真的吗?
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的大徒弟用绝龙符摆阵,明明是在害人,他却不加阻止,至少说明他不是善类。他们的心机都很深,他的话不能全信!
实在理不出头绪。
快到十一点,淘米做饭。炒了盘丝瓜毛豆,闷闷吃完。
不想上网,不想看电视,又走进书房。
书柜上摆着父母抱我的照片,已经发黄,这是我三周岁生日时拍的。父母面带微笑,真年轻。他俩那时不过二十几岁,风华正茂,一切都因那只三龙鼎而改变,否则,我们一家三口肯定其乐融融。
照片!一激灵——就是在照片中见过赵坤!
拉开抽屉,拿出父母当年的相册,一页一页翻。
一张大相片显在眼前。靠,他真是那支考古队的!这张合影上写着“1990年江宁方山考古留念”一行字,赵坤和叔父站在父亲后面。
这个赵坤,真希望他说得全是假话!
叔父真的有事隐瞒我吗,赵坤有没有挑拨离间?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叔父傍晚到家,吃完晚饭,又钻进书房画图。
他那么投入,完全没在意我的存在。他的两鬓已经渐染秋霜,额上爬满皱纹,他不再是那个小时候抱着我满世界乱跑的年轻人了,这是我的叔父,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的叔父。
究竟问不问!心跳得急,像做贼心虚。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今天又开政协会议了,讨论如何遏制三公消费。”他突然开口,“十年前的三公消费是六千亿,这几年的数据国家干脆就不公布了。根据今年公考申论上的材料,这几年的应该在九千亿左右,而今年的医疗卫生投入还不到五千亿。享受三公消费的都是干部,这些干部现在叫我们出主意如何降低他们的待遇,你说搞不搞笑,开个会走个场,什么都搞形式主义。”
我笑笑,“统治阶层肯定会千方百计维护自己利益的。三公消费那么多,喊改革喊了几十年,不但毫无进展,而且越来越失控,根源就是没人有勇气革自己的命!”我打起精神,“这次在论文里还提到这点,老板挺欣赏的。共产党打天下,那是革国民党的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现在要让领导降低三公消费,是革自己命啊,谁傻。是人就想吃得好喝得好,完全没有错。市长要是讲我从此不坐专车了,每天挤公交挤地铁,他傻啊!革别人命不怕苦不怕死,但谁想革自己命,谁有勇气革自己命,谁想让自己过得不如以前!”
叔父点点头,“国外的经验那么多,何必要出国考察,到香港看就行了,改革哪有那么难。这和反腐败一样,不从制度上着手,总是寄希望于干部的自觉自律,以为进行一些教育就行了,怎么可能!全中国只有一个雷锋,人的天性就是爱占便宜爱钻空子,天性怎么改,制度才是根本!现在世风日下,道德滑坡,根源也是在政府和官员身上。官员做事不讲诚信百姓才不讲诚信,官场的腐败、官员的道德越来越没有底线百姓才没有底线。刁民是怎样炼成的,是在什么环境中炼成的,‘带头大哥’一错,老百姓跟着错。老百姓是最讲理的,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都在政府和官员身上!”
我附和几句,他发完牢骚,又继续画图。
屋里静悄悄,灯照得一切白亮亮。
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那个三润茶楼又开始表演茶戏了!”我憋足气,张开嘴。
心陡然跳动厉害,咚、咚……一下一下,脸皮发绷。
他抬起头,一脸惊讶。
“早上李贤告诉我的,我立即赶过去,发现绝龙符已经没了。在茶楼四周也没发现新的符箓。他们肯定是用新的阵法表演茶戏。”
“肯定是,你没进去看吗?”
“进去了,而且三润茶楼的老板还请我喝了茶,送我稀有的茶饼。”我笑着讲,顺势吸口气,心跳得稍稍平缓些。
他也笑笑,“究竟怎么回事?”
“他看到李贤家窗口贴的绝龙符,就请了私家侦探调查。结果查到了我,并且叫侦探跟踪我。我一进楼,他就知道了。”
叔父轻蔑一笑,“原来是这样!这人不是正经商人,我总觉得他另有目的。他说了什么?”说完拿起三角尺,低头画图。
“就是简单聊聊,他说现在摆的阵不会影响人了。他还说认识你,也认识我父母,以前是同事。”
眉一蹙手一抖,三角尺一歪。抬起头,“他叫什么?”
“赵坤。”
脸一白,像瞬间脱去水,避开我目光,手僵直直端起茶杯,仿佛不能弯曲。喝完茶,放下杯子,恢复常态。“这个人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人感觉很虚伪,你妈当时非常讨厌他!后来他辞职下海,看来是发财了。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聊一会我就走了。这人一看就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我也觉得他让人讨厌!”
“他当时人缘也差,一个大男人却喜欢在人背后添油加醋说三道四。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我点点头。
叔父看着我,不声不响,像失了神。他脸上泛着白白的灯光,轮廓清晰,像一抹立体的剪影。
屋里顿时寂静。
“以后别和他联系”,他突然张嘴,“这人处处有心机,说话永远半真半假,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