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真是费脑筋,就快放暑假,忙了五六天终于改好,老板表示满意。
“我现在崇拜死费孝通了!”我边吃饭边说,“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转?”
这几天热得一塌糊涂,午饭要是在食堂里吃,T恤能湿到肚脐眼。
“我们全家都感觉比以前有精神,觉也睡得好,我爸特别欣赏你!”李贤扒一口饭,筷子伸向我盘里的鱼,“今天这带鱼怎么这么好吃,换厨师啦。”
“是比以前的好吃,不过我们南大的食堂在南京一直数一数二。”我喝口汤,“那个三润茶楼怎么样,茶戏还是不表演?”
“是的,他们贴了告示,说表演者有事外出,等人回来再继续表演。”李贤笑着说,“真会放狗屁,这肯定和绝龙符有关,我一贴上去就不表演了!”
“是啊,看他们以后怎么办,估计会说:表演者跳槽了,以后再无茶戏表演。”
“哈哈哈哈……”
“上次吃饭时答应过你爸,要给你家的店看个风水,下午没事,就下午去吧。”
“行,我下午走不开,老板有事。我跟老爸说一声,你想几点去?”他伸来筷子,夹去我盘中最后一块鱼。
“太热了,四点去吧。”
“好,老爸反正天天在店里。”
吃完饭,我站到风扇边吹。
“你在网上关注的那个韩天才怎么样了,你有什么结论?”我问。
“欺世盗名的假货!”他重重说,“他绝对是人类史上的奇迹:从来不喜欢读书,却在文中广征博引,以写作名扬天下;在文章中睿智深邃,但坚决避免在人前详谈文学或自己作品,偶尔谈一下,表现出来的却是个平庸无知浅薄的草包,而且经常不熟悉自己作品内容、解释不出自己的书为什么取那个名字,你要是质疑,他就说记不清了;王朔说韩天才的博客‘我可以用我兜里所有硬币打赌,那里大部分的文字并非出于他之手’,李敖说韩天才‘一进入知识的境界就出局了’;最让人抓狂的是,对同一个问题,比如他读过什么书,某部小说是什么时候写的,他老爸和他的回答经常完全不同,有时是正好相反;中学时包括语文在内七门功课不及格,出名后除了大谈应该取消语文课外,还经常强调数学等其它课程也无用,这种无知的论调对青少年影响极坏!这样一个不读书见识浅陋的人却被宣扬成时代的意见领袖、公知,操!”
“有句话嘛:你说一句谎话,要用一千句谎话去圆它。说过的谎话是最容易忘的,所以才有那么多破绽!”
李贤点点头,“难怪有人说他的成功不可复制。是他妈无法复制,首先,你要有个会写文章并且有传媒人脉的老爸;然后,你要不厌其烦的去抄老爸文章,说是自己写的;最后,最关键的,你们两人必须做到绝对的没皮没脸,这样才能顶住压力,良心安稳。”
我笑着点头,“毕竟是在欺骗全世界啊,不容易!但就有人相信他崇拜他,不服不行!他们还是成功了!”
李贤眼角一扬,来了精神,上前一步,“这是因为我们中国经过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国人的骨子里形成了一股奴性和不自信,于是喜欢意淫,所以需要一个英雄式人物让自己的精神有依托,这个人越离谱越神越好!”他喝口水,继续讲,“从封建时代的帝王,到文革时的毛泽东,甚至是雷锋,各行各业,都有神人!中国人喜欢搞个人崇拜、喜欢造神!”
“好像有点道理,不过雷锋确实是青年人的楷模,思想道德境界高,不能说是包装出来的。”
李贤撇撇嘴,“我讲的是这个道理。但这个韩天才,纯粹是个欺世盗名的文学草包,靠抄他老爸文章,被包装成天才神级人物。明明见识浅陋,却被宣扬成当代鲁迅;明明不读书毫无学识,却被宣扬成文学大师。这就相当于把一坨屎包装成一尊金佛,操!”
我哈哈大笑。
“每个时代每个行业都有造神运动,就像八几年的气功热一样,那时出了多少神仙!最关键的是,赚到钱啦,名利双收!”
“是啊,这是最根本目的!”
“但有的人就没韩天才这么好的命了。”他坐下来,“一个初三女生,写了篇专业的医学论文参加大赛,称这是自己通过临床观察孕妇三年写成的。但在专家答辩时全露馅了,原来是她老爸代的笔。你看,一个‘神级天才’就这么陨灭了。所以说韩天才命好,不用答辩,他的绝招就是坚决避免在人前详谈文学或自己作品,真是人间极品,你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在欧美,媒体早就明察暗访刨根探底了。中国的这些媒体,唉!”
“是啊,都破绽百出了,漏洞比马蜂窝还多,媒体就像瞎了似的,还他妈一个劲捧,操!你到‘凯迪社区’的‘中间地带’看看,上面很多文章分析得非常深。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点不假。这些无良的媒体,尤其是那个南方周什么的,跟*****似的,总编的眼睛真掉*****上了。”
“其实他想自证清白很简单,找家电视台,把那些质疑者都找来,拿出自己作品,现场答疑,亲手写的东西还怕说不清楚吗!如果有人怀疑姚明不会打篮球,姚明最好的自证办法,就是对着镜头秀把篮球,多简单!”
“哼——”李贤一脸鄙夷,“这是韩天才最最忌讳的,这是他的死穴,打死他也不敢这么做!他偏偏说作家无法自证,这是作家说的话吗,说这话的人会是作家吗,作家会认可这话吗!写作和打家具盖房子造火箭一样,是门技术活,你一张嘴别人就知道你有几斤几两。韩天才就是因为极少写作,才想当然地认为写作是个虚的东西,所以认为作家无法自证。按理说,一个作家当众谈谈自己作品,谈谈文学,展示自己才华,这是最好的自证和推销,对一个作家很难吗,但对韩天才却是最最难的!作品是作家的心血结晶,是作家的孩子,作家都喜欢和人交流讨论自己作品,除了韩天才!他到一些大学演讲,几乎都是照稿子念。一旦稿子念完,演讲立即结束,很少接受现场提问。你到网上搜搜他的那些现场问答和接受采访的视频,他表现得是多么平庸肤浅,人不读书怎么会有学识!只要涉及文学或他自己作品的,他要么回避要么敷衍,很少干脆利落正面回答,绝招就是‘记不清了’、“说不清楚”,这类话太多,真他妈不服不行!”
“如果有人拿出一百万,请韩天才谈谈文学和他自己作品,与读者深入交流,现场直播,让他既有机会自证清白,让那些执着的质疑派无地自容,又能展示自己才学,展示个人魅力,一举多得,韩天才肯定会答应吧。”
“哼,这是他的死穴明白吗!他为了让人相信自己,竟然拿亲生女儿发毒誓,你以为他不想自证吗!又讲找了卧底潜伏在质疑派里,说质疑的人丧心病狂,想尽办法混淆视听,这些鬼花招玩得溜,就是不敢实实在在对着镜头详谈文学和自己作品!韩天才那么讨厌读书,七门不及格,高一就不得不退学,他的文学水平就是初中生水平,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文学界张悟本!”
“韩天才毕竟被捧为当代鲁迅、未来的文学大师,要是有人拿出一百万请韩天才当众写篇文章,他肯定愿意吧?”
“他宁愿当众吃屎!”
“哈哈,不会吧。”
“假的真不了!总有一天韩天才身上的画皮会被彻底揭掉,,一个初中生水平的人居然被捧成青年文学领袖、未来文学大师,这将是中国文坛第一骗局、中国文学史上最大丑闻!韩天才会成为千古笑柄!”
他自信地对着我,睁大眼,“记住我的预言!”
又感慨几句,躺床上睡了。我也闷头睡着,近三点才起来。给李贤老爸的店看完风水,还不到五点。李叔叔卖服装,门面很大,装潢讲究。这个店没有大问题,三阳水流向正常,但店门开偏了。店铺以门为重,要迎水开门。“要是能把大门朝南边移七十五厘米,就合位了”,没想到他立即决定移门。“还有个问题,这店正对路对面的公安局。公安局属阳,是孤煞之地。”《天玉经》云“孤阳不生,独阴不长”,犯了孤煞,最好的办法是在门口摆两盆高大植物,四盆六盆也行。他表示过会就去买六盆。
他又要留我吃饭,我百般推辞,终于脱身。
回到家,叔父正在做晚饭。叔父讲究吃,做饭水平也一流。
吃完饭,他又进书房忙开。我从书架上找出刘伯温写的《堪舆漫兴》,很多地方深奥难懂,要反复看。
“我们南大准备在江东门那开个分校,校址靠近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你猜校长为什么找我。”叔父看着我说。
“这个简单”,我一摆手,“江东门是南京阴气最重的地方,当时被小日本杀的人太多,纪念馆那一带的阴气则是重中之重!校长肯定是请你设计镇邪驱鬼的方案,这是吸取三江学院的经验!”我一口气说完。
三江学院在雨花台附近,靠近烈士陵园,那有个万人坑。学校的建筑都是按八卦的样式建的。但即使这样,校园里还是经常发生灵异事件。已经封了几个宿舍和厕所,因为闹鬼。
“是啊”, 叔父点点头,“我打算在主楼楼底广场上铺个大大的八卦,再立个铜八卦镜雕塑正冲学校大门,每个门楼也要精心设计!”
“八卦镜最驱邪,每个大门上都该摆一个!”李时珍对道术研究颇深,在《本草纲目》中指出“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如古剑,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魅忤恶。凡人家宜悬大镜,可避邪魅”。
他在纸上画了画,突然抬起头,“你猜一猜,现在哪个国家研究《周易》最厉害。”
“美国!美国人已经从《周易》里研究出了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还有核裂变的一些公式,FBI还专门成立‘《周易》信息情报部’,聘请了很多一流高手。”
“你消息很灵通嘛!”
我笑着说:“刚从网上看到的。”
“风水五行是国粹,影响了中国几千年。现在国外研究得如火如荼,当成宝贝看,可我们却视如草芥,一说就是封建迷信、伪科学,要去除糟粕。”他叹口气,脸色一暗,“我们自己不去专研,有些老专家还嘲笑美国人瞎搞,好像《周易》是中国专利似的,目前中国的《周易》研究远远落后于欧美!”
“现在很多科学家相信科学万能,能用科学知识解释出来的,才叫科学。这也是一种迷信——迷信科学!”我说。
“你再猜猜哪个国家研究风水最历害。”
我憋起嘴,“不知道了,日本?”
“德国!”
“德国已经把风水学列入建筑学教材,像《宅经》、《玄空风水》、《过路阴阳》等等,已经列入建筑学必修课!”
“历害,德国人有创意!”
“其实这才叫真正的唯物主义作风!”叔父激动地手一抖,“举个例子,风水中讲,不要把鞋子放在鞋柜五层以上的地方,鞋子所带的金木水火土太杂乱,会使人生病。按照科学的解释,鞋子因为接触过的灰尘太多,若放在鞋柜五层以上的地方,灰尘在高处更容易散发,人体吸收更多,就容易生病。再比如,风水中讲床头不能靠在窗户旁边,否则会家宅不安,若真的靠在窗户旁,要在窗台上放一块泰山石作为安定。心理学上讲,睡眠时,如果头部长期处于曝光的状态或者透明物体的下面,心理和潜意识上会没有安全感,严重的会导致失眠,会有莫名的恐惧感。而石头类颜色深重的物体,能够加强人的心理安全感。”
我点点头。他兴致盎然,滔滔不绝,“世界各地都有鬼屋,经过勘测,这些屋里的电磁波的频率大多不正常。风水中讲一个房子空时间长了,进去的时候最好侧身进入。这一点,科学上也有解释。一个房子空的时间长了,里面各种各样的灰尘增多,在互相摩擦干扰的情况下,电磁波会有所增长。开门的时候,这些灰尘杂质会冲向门口,若不侧身进入,迎面而来的有害物会很多,对脑电波的运行和健康不利。有的人新买了房,很久不住,第一次进去后,有突然发晕甚至流鼻血的。”
“是啊,这还比较常见。”
风水五行看似深奥玄乎,若弄懂其原理,运用自如,便能熟练解决问题。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里记载了刘伯温的一则轶事。江宁人边洪请刘伯温占卜家事。卜后,刘伯温说:“你家将遭兵祸,甚为悲惨。不过也有攘解之法。可备七十捆柴草堆在庚地,到七月丁酉日放火烧之,灾祸自解。”边洪依言备柴,但是日狂风呼啸,边洪不敢放火。后来,边洪任广阳知县,归家葬母。其夜边洪忽发狂病,死伤家中数人,并自缢身亡。刘伯温为边洪出的计策,便是依据五行相克之理。兵为金,以火克之;金与天干中庚辛相对,故在庚地放火;“七”五行属火,丁酉日五行为火,故选在丁酉日放火。
只是这种“科学原理”用自然科学解释不出来,所以不被国内主流学术界认可。叔父常讲,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主流学术界“愚昧”的体现。
又聊一阵,叔父画了十几张纸,快到十一点才睡。
论文已经交上去,只要老板不找我,就没事了。我一觉睡到八点多,吃点早饭,又拿起《堪舆漫兴》,慢慢琢磨。
手机突然大响,是李贤。“不好啦,那个三润茶楼又开始表演茶戏了!”他急急慌慌。
“什么!”我大吃一惊。
“千真万确,又表演了!怎么会这样?”
“妈的!你在家吗?”
“在,快来!”
拿起车钥匙、罗盘、钢卷尺,又找出个望远镜,都塞进包里,赶紧下楼。
开了十几分钟,赶到他家。
“你好好看看,怎么会这样,他们是不是又搞出新花样?”李贤心急火燎,带我到窗口。
我掏出望远镜,认认真真打量对面每一寸。
符箓没了!
“符箓没了你怎么没注意?”
“那些花纹都差不多,我哪里能注意到。我早上听说他们又表演茶戏了,跑过去一看,告示也贴出来了,就立即通知你。”他皱眉说,“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没有,没发现新的符箓。从这里只能看到楼这面,去看看别的面,肯定有古怪!”
我拿起望远镜立即下楼,他急匆匆跟在后面。
天空一片白茫茫晃眼,大火球烤人。我们跑遍茶楼四周,从附近楼里、清凉山上各个角度一寸一寸察看,确实没发现符箓!胳膊、胸口、后背已经湿透,皮肤上像涂着一层水膜,脸上汗油油反光。李贤眯着眼,抹一下脖颈里汗,一甩,“楼里肯定有古怪,进去看看吧。”
“先回去洗个脸,我们这样子像喝茶的吗!”
回到屋里,洗完脸,等身上的汗干了,立即下楼。
进了门,我俩到右边一个位置坐下,点了壶铁观音。
仔细观察,视野内没有异常布置。
“你在这等我,我要四处看看!”
李贤点点头。
现在刚过十点,楼里客人不多,非常清静。一楼挺大,我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先生,您找人吗?”一个服务生过来问。
“是啊,他说已经来了,我再到楼上看看!”
说完登上二楼,看一圈,依旧一切正常!
三楼也正常!
我垂着头下来。“怎么样?”李贤问。
我摇摇头,“那些包间不好意思进去,没看,别的都正常。”
端起杯子喝一口,这就是普通的铁观音。“肯定有风水局,应该摆在表演茶戏的包间里!”
他点点头。
“这楼里肯定请来了高手,更高的高手!”
“那对我家有影响吗?”
“没有符箓就没影响。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这个高手肯定用别的办法表演茶戏。”
“那——要把绝龙符撕下来吗?”
我喝口茶,放下杯子,看着他,“那张绝龙符贴在窗口已经没有意义,撕不撕都一样,但一定要撕!”
他满脸疑惑,“为什么?”
“哼,他们继续表演茶戏,但拿去符箓,这是在嘲弄我们,是在挑衅!”
他一拍桌面,“对啊!”
“所以我们不能示弱!”
“对,对,妈的,这个高手究竟是什么人!”
沉默。
柔和的古筝轻扬,凉水般舒缓,大厅里弥漫着宁谧安恬。
陡然手机大响,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你是葛正吧?”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是的,你是谁?”
“我看你楼上楼下乱找,像个没头苍蝇,我就是三润茶楼的老板,我挺欣赏你的!”
心一怔!
他说话慢条斯理,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霸气,让人不寒而栗!
看我的表情,李贤一愣。
“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我是正经商人,还是省政协委员。现在就在三楼经理室,过来坐坐吧,我请你喝上好的铁观音。”
“——好,过会就到!”说完挂掉手机。
“你刚才脸色突然变了,是谁找你?”
“哼”,我苦笑一声,“是我们最想找的人!”
“啊!”李贤张大嘴,盯住我,“他怎么有你号码,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们一进来他就知道啦?”
“靠,这个人太神秘,还说自己是省政协委员。现在就在三楼的经理室,请我喝茶呢!”
李贤吃一吓,慌忙摆手,“不能去不能去,我们赶紧走!”说着一下站起。
“怕什么,大白天的,你以为他是电影里那种一手遮天的黑老大啊,你一打110警察就到。”
“反正不是好人!走吧!”
我摆摆手,“他主动找我,那就看看他想干什么。茶戏现在也正常了,也没必要报复我,是吧!”
“也是。但——这个人——”李贤坐下来,皱起眉。
“别担心了,把话说清楚也省得我们乱猜乱想,在这等我!”说完快速朝楼梯走去。
“小心点!”李贤冲我叫。
到了三楼,经理室赫然显在眼前。
三楼没有客人,安安静静。
心陡然跳得厉害!气喘得急!
放慢脚步,深呼吸几口。别紧张,别紧张,他只是普通人……不停给自己打气,一步步走到门口。
“咚咚!”
“请进!”
一推门——一个四十多岁的方脸男人坐在桌前。
他笑笑,朝我点头,手一伸,做出“请”的姿势,“进来吧。”
门前,是一个符阵!
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摆白、青、黑、红、黄五色鲜花,每个方位都贴了符箓,焚上香——中央贴阻兵符!
靠,用阻兵符试我!
阻兵咒在茅山术中比较常见。修行高的人,只要用手指在身上或掌心虚空画出符箓就能管用。我没这修行,也没符箓,只能用上清术破解。深深吸口气,气沉丹田,凝神静息,两手掐九色莲花印,两脚踏五行罡步,默念金光咒: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万一出错,我的下场就是摔个狗吃屎,香熄灭前动弹不得。
他笑眯眯看着我,眼神里透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让人生厌!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他点点头,“请坐”,手一伸。
我到他对面坐下。
怎么感觉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他印堂平阔,山根连印,三停平等,富贵相很是明显。但东西岳不耸,河渎浅窄,透出阴寒之气。
他拿起茶壶,给我倒茶。茶汤橘红浓艳,一股如梅似兰的香气冲来,“这是去年在安溪南崎山下一个制茶世家购得,一九六一年制,已经存了四十九年,和我岁数一样大,尝尝!”
我端起精致的紫砂茶杯,香气更浓,抿一口,顿觉鲜醇高爽,回甘带密,香韵绕舌,难怪乾隆帝赞叹“重若玄铁,味香形美犹如观音。未尝甘露味,先闻圣妙香”。
“好茶!”
“茶之三味,润口、润心、润神。待会送你几饼,算是见面礼!”
“不用不用!”我摆摆手。
他轻轻一笑,“我们算是旧相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喝过你满月酒。”
我一愣。
他脸上还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微笑,“我和几个徒弟都痴于茶道,摆绝龙符的目的只是为了表演茶戏。这茶戏是我去年在日本时偶然从一本古籍中获得,大徒弟性急,上个月摆了个简易的阵法,有缺陷,没想到被你破了,我专门从苏州赶来给他救场。我现在摆的阵绝不会影响任何人,你可以放心!南京被称为‘龙蟠虎踞’,这‘虎踞’之形你应该知道吧?”
“虎头在阅江楼,挹江门、八字山是虎身,清凉山、马鞍山是虎的后腰和屁股。”
他点点头,“这清凉山风水极佳,我现在摆的阵法就是利用了虎腰的七杀阴气,配上艮位木神,辰丑相合,无往不利啊!”
靠,原来那对石虎还有阴用神强、和度相合的作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哈哈,很简单——请私家侦探!”他满脸笑,拿起壶给我添茶,“一开始查到那个在新街口开店的叫周什么,以为是他,聊了几句,发现这人蠢钝不堪。给点钱,他就说出了你!”
我苦笑,“这个周大师!”
他哈哈大笑,“有钱好办事嘛!私家侦探还是很负责的,我叫他今天早上盯着你。果然,你来了!”
无语,端起杯喝茶。
他看着我,像看个新鲜东西,自顾点点头,“你跟着金品一学了一身本领啊!”
“你怎么会认识我父母,以前是同事?”
“以前的事真是一言难尽。我和你爸你妈都是南大考古系讲师,你爸这人真好,所以你妈终究没看上金品一。金品一是个奇才,在中国矿大学的土木工程,后来考上南大哲学系,却精通风水五行,经常去考古系听课,一般的学生都比不上他,后来考古系每次考古发掘都少不了他”,他叹口气,“你肯定想不到,金品一道貌岸然,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你爸遇害时他就在场!”
浑身一紧,像遭电击!
他两只眼探过来,“我当时也在场!”
他垂下眼皮,“都过了二十年,那场面还是经常浮在眼前。”
心跳得厉害,一团乱,深深吸口气,“当时是什么情况?”
“有些事情弄清楚了反而难过,你甚至会后悔知道!”
“我一定要知道!”
他喝口茶,张开嘴,“以后——有可能告诉你,现在不行!”
这才发觉拳头紧攥,抖动不停。
沉口气,喝口茶,“那你肯定知道那个九十三字三龙鼎吧!”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好!九十三字——”,用手点着我,“果然是金品一调教出来的,心思缜密!”
“没想到你也试我一回!好,是一百五十六字,没错吧,哈哈……”
尴尬笑笑,被人识破真是不爽。
外面传来急匆匆脚步声,一抬头,李贤和他老爸带几个人快步赶来。
李贤几步冲到门口。“别动!”我一指,一声吼!
他左脚已经迈进屋,右脚悬空,右手扒住门,硬生生停住,差点跌倒!
我一指符箓。
他点点头,收回脚,退到门外。我站起来,朝他摆手,“没事没事,正好谈完了,这就走!”
李叔叔和身后几个人朝屋里望望,满脸疑惑。
几个服务生听到动静,也跑来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张望。
“这是我的名片。”我接过来一看:赵坤。
他腰一弯,从椅子边拿出个礼包,“这是茶叶,收下吧!”
淡淡道个谢,接过手。
他过去撕下符箓,送我到门口。
李贤瞧他一眼,回过头拍拍我肩膀,松口气。“你这么长时间不下来,我一个人又不敢上去,就叫老爸找了几个人——他说了些什么?一看就不像好人,笑得真阴险,皮笑肉不笑的,这种人最恶心!”
“他说现在摆的阵法不会影响人了,别的没什么。”
我们边说边下楼。
到路边,李叔叔见没事,招呼身后几个人上面包车,开走。
我俩边聊边进小区,回到李贤屋里。他到窗口望着茶楼,转过身,“他还送你东西,这人真老练,阴险的人都他妈这样!”
“这可是好东西,有钱也难买。”我说着打开包,共四饼,我拿出两饼放桌上,“这铁观音已经存了近五十年,估计要几万一饼,不喝白不喝,算是对我们的补偿!”
李贤看着茶饼摇摇头,“这些有钱人真会享受。不就是茶叶嘛,现在还有贫困区学生一年只吃几回肉的。”
“我对他也没好感,但茶叶无罪嘛,扔了多可惜。”
李贤转过身,一伸手,撕下绝龙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