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新城

本帖于 2012-11-28 03:49:55 时间, 由普通用户 寒玉窗前梦 编辑

逛新城

 

 

 

  寶月跟著一日游的旅行團﹐坐船游了洱海﹐大理古城﹐六合塔後就和旅行團的人分道揚鑣了﹐她要去五台峰下洱海邊的舅媽家玩。因為她聽說﹔從前那個風景如畫的村子裡曾經住著一家富商﹐這位富商從前是個放牛郎﹐他的太太是個神秘的傳奇人物。

  據說她來時如蒼山玉帶雲﹐突然出現在這個貧窮放牛郎家的小院子裡。去時如洱海邊的楊花無蹤跡可尋。

   聽說她將離開時﹐曾經對丈夫說﹕“這世道將要變更﹐你跟我一同走吧。”

但他丈夫舍不得眼前的榮華富貴和新娶的小老婆﹐不願意跟太太走。

 解放後﹐這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富商本人被压送到易门煤矿当矿工,一天下井后就再也没有上来了,可能死在矿井里的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富商住的大院成了一個荒芜的空院。因為那“四合五天井”的大院有極高的藝術水平﹐現在政府重新茸修開發成了旅游景點。寶月早就想來看看了﹐但每次回國都來去匆匆﹐直到今天才有機會成行。

   寶月背著背包走在點蒼山腳下﹐洱海岸邊的路上。點蒼山上繚繞著玉帶雲﹐一天的晚霞全落在了洱海裡﹐一片艷紅﹐瑰麗非凡。灰黑色的野鴨在白色的海菜花和深綠色的菱角間游來游去﹐山腳下的小村子裡升去了縷縷煙。寶月邊走邊欣賞這美妙的景色。

  迎面突然無聲無息地駛來一輛黑色轎車﹐寶月忙閃到一邊﹐轎車在寶月身邊停下來。車門打開﹐一個民工模樣的人從車上下來。

   寶月正感驚異﹐那人開口說﹕“寶月﹐你怎麼回來了﹖要到那裡去。”

 寶月定睛一看﹐原來是她丈夫的一個鐵哥們馬超﹐當年他們曾在一家工廠工作。後來寶月和丈夫去了美國﹐他們就失去了聯繫。

   二十年不見了﹐馬超不但沒有變老﹐還是當年英姿颯爽的模樣﹐連衣服也還是當年的藍色工作服﹐所以寶月沒將他認出來。

   因為車停在路中央﹐寶月匆匆地和他聊了幾句﹐告訴他自己到此來探訪親戚。

    寶月問﹕“你們要到那兒去﹖如果無急事跟我一起到親戚家玩﹐那裡有個剛開放的景點﹐咱們好好聊聊。”

   “不去了﹐我和朋友還要趕著去視察新建的鬼城哩。”

  “新建的鬼城﹖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寶月大感興趣

  馬超笑笑說﹕“那不是旅游景點﹐那是關押犯人的地方。”

  寶月馬上想起﹐不久前在網上看見的中國十大“鬼城”的照片﹐那些空城高樓林立﹐也只合適用來關押罪犯。

  寶月正想和他告別﹐馬超卻說﹕“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老熟人。她因為嫁給一個放牛的人犯了法﹐躲進了深山裡的無花果村。”

  “她是誰﹖嫁給放牛的怎麼成了罪過﹖”

  馬超神秘地說﹕“不必多問﹐到了那裡﹐你就知道她是誰了。”

  馬超拉開車門﹐讓寶月進去。車裡前排和後排之間有茶色玻璃擋住﹐寶月看不見馬超和他的朋友﹐連他們說話開車的聲音都聽不見。車窗也是茶色的﹐看不見窗外的景色﹐寶月只好抄著手閉目養神。

   車停了﹐馬超拉開車門叫寶月下來。寶月下來看看﹐車停在一家大超市門前﹐這家超市孤零零的建在山頂上﹐四圍群山環繞﹐暮色蒼茫中也看不清週圍的景色。

   馬超說﹕“你去賣點夠今晚和明天吃的食品﹐過了此山就再也沒有賣食品的地方了。明天你在煙花城休息一天﹐我們要到另一個城市公干﹐後天才能帶你到無花果村。不要買多了﹐夠你一人吃就行了﹐我們有人招待。”

   寶月忙走進超市﹐超市極大﹐有許多人在採買。可能是地卑山遠﹐供電不足﹐裡面光線暗淡。

   寶月匆匆忙忙地買了一袋食品出來﹐坐上車﹐車又啟動了。

  當馬超又叫寶月下車時﹐寶月下來看看﹐他們的車停在古老城牆下的城門前﹐門上寫著“煙花城”三各大字﹐淒明亮的月光照著群山。

    馬超告訴她﹕“這座城里關押的犯人全是吸毒品﹐抽鴉片的婦女。”

    馬超的朋友也下車﹐他也是一副民工打扮。馬超將他介紹給寶月﹐他對寶月笑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他倆開始叫門﹕“鐵凜﹐鐵凜開開城門。”

 ---------隆一聲響﹐一位高大的頭戴鐵盔﹐身穿戰衣﹐一手提短劍﹐一手提盾牌的中世紀武士拉開城門。月光下他的鐵盔﹐戰衣﹐短劍﹐盾牌都閃著鐵藍色的冷光。寶月想看清他到底是外國人還是中國人﹐但隔著網狀的面罩﹐寶月看見的只是一片漆黑。

   馬超對他說﹕“鐵凜﹐請找間屋子﹐給我這位朋友住。”

 鐵凜點點頭﹐帶著他們進了城中。他步態穩健﹐一走動戰袍上掛著的小銅鈴就鏘鏘作響﹐寶月懷疑他是個機器人。

  城里無一點燈光﹐也沒有人影﹐果然是座空城。街道極寬﹐兩邊是與街道極不協調低矮破舊小屋。鐵凜推開一間房門﹐進屋走了一圈﹐點上蠟燭後﹐出來讓寶月進去。寶月想馬超的這兩個朋友真怪﹐怎麼都是“石獅子不開口”的男人。

   馬超說﹕“寶月﹐你進屋裡休息吧﹐我們和鐵凜還要談工作哩。明天我們要到對面雲雨城去公干﹐你在這裡呆一天。後天一早﹐我們就去無花果村。對了等會兒那些犯人的毒癮發作滿街亂叫﹐你可別嚇著。”

   寶月謝謝他們﹐進到屋裡里。這是一間很小的木板房﹐床鋪整潔﹐窗前有一桌一椅。桌上有一個燭臺﹐兩把大的竹殼熱水瓶﹐一只杯子﹐門後有個盆架﹐像個鄉村小旅店。

  寶月太累了﹐胡亂吃了一點東西﹐簡單洗漱一下睡了。睡意剛襲來﹐就聽見外面颳起大風﹐那風比下關風城的風更可怕。吹得附近房屋的門窗唧唧嘎嘎地響﹐風中有無數女人的悽慘的哭聲﹐尖厲刺耳

  寶月睡意矇矓地想﹕“還好馬超提醒過﹐否則還以為是鬼哭狼嚎呢﹖”

 寶月醒來時﹐屋裡已經很亮了。寶月站在沒有窗帘的窗前朝外看﹐窗下就是懸崖峭壁﹐天上烏雲密佈。四圍的群山就像大火燒過後一片枯黑﹐寥無生機。

  寶月推門出去﹐ 外面寬大筆直的街道兩邊﹐全是些東倒西歪的古代小木屋。街上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音﹐看不見一個人影﹐無一點景致。寶月越走越覺得枯燥無味﹐她想不如回屋裡看書去。正要轉身﹐看見遠處有人移動﹐動作非常滑稽。走近後寶月才看出來﹐原來那個女子騎在一個獨輪自行車上﹐她穿著淺蘭色的高領圓擺上衣﹐黑色綢裙﹐黑布鞋白襪子。梳兩條蓬蓬松松的長辮子﹐像個三十年代的女學生﹐她皮膚白得泛綠﹐一臉倦容﹐鴉片毀了她的花容月貌。

    她看見寶月﹐她停下車來露出了困倦的笑容﹕“好了﹐好了煙花城里總算來了一個明白人﹐我有伴了。”

  寶兒解釋說她只是路過此地﹐明天就走了。 她聽後﹐臉一沉蹬車就走。

  寶月忙叫住她﹕“小姑娘﹐請問這座城里有沒有好玩的去處。”

  她轉過頭來笑﹕“什麼小姑娘﹐老得都快成精了﹐還小姑娘哩﹐你叫我小龍吧。”

   小龍接著說﹕“對面那邊山上的雲雨城﹐風景極幽美可惜我不敢過去。”

   “在哪兒﹖你能不能指給我看看﹐在那座山上。”

  小龍從獨輪車上下來﹐將車停在路邊﹐領著寶月穿過那些東倒西歪的小木樓。站在木樓後面﹐就看見遠處山色潑黛﹐一棟棟的豪華建築間點綴白色涼亭﹐風景奇麗。

   小龍羨慕地說﹕“風景那邊獨好﹐真想過去玩玩。但鐵凜警告我好自為之﹐不要從米籮裡往康籮裡跳。”

   她自嘲地說﹕“你不知道﹐我從前是個招搖任性的女子﹐非法國的香水手帕不用﹐非熱鬧的舞廳沙龍不去。想愛就愛﹐就是拿槍逼著也不怕﹐活得汪洋恣意像朵煙花。聽說現在還有許多小青年羨慕我哩﹐說我活過的一輩子﹐是別人活過的三輩子。嘿﹐嘿所以我只有在此再過二輩子了。”

   寶月聽得熟悉﹐但也不好問她是誰。

  寶月說﹕“那邊風景確實幽美﹐可惜隔著這么寬的深淵﹐不知如何過去﹖”

 小龍指給她看﹕“你看﹐那邊有座吊橋﹐鐵凜常在吊橋上走來走去。”

 寶月說﹕“今天﹐鐵凜他們都到云雨城公干去了﹐你願意跟我過去玩嗎﹖”

 小龍猶豫了一會說﹕“算了﹐你先過去看看﹐如果那真是個好地方﹐你又過來叫我。現在我還是到街上騎我的獨輪車玩吧。”

   寶月告別了小龍﹐走上吊橋。一時間﹐深淵裡不知從何處升起了一團團黑霧﹐寒風颯颯﹐透人肌骨。寶月將衣服拉緊﹐一路小跑﹐跑得全身發熱。

  到了對面山上一看﹐那有什麼美景。這個城市很大﹐就像被核炸彈摧毀後的空城荒蕪淒涼。枯樹黑草﹐燒焦的高樓﹐斷裂凹陷的地面。小區裡那精緻玲瓏白色涼亭﹐原來是些大帳篷﹐山風一吹帳篷週圍的布就飛舞起來。

   寶月愣在那裡﹐她不明白為甚麼山那邊看見的美景﹐到了山這邊卻滿目瘡痍。山崖邊有個小區﹐幾棟燒焦倒塌的高樓前﹐有一片斷裂凹陷阱的空地﹐可能從前是這個小區的花園﹐因為還立著些焦炭似的枯樹。空地上有個白色帳篷﹐一陣風起﹐帳篷週圍的布飛了起來﹐裡面伸出許多肉黃色的胳臂抓住那些飛舞的布。

   有個女人﹐從帳篷中露出頭來說﹕“來了個穿衣服的人了。快進來﹐快進來幫幫我們。”

  寶月走進帳篷裡﹐裡面的場面使她震驚。帳篷裡擠滿了身無寸縷的女子﹐她們抱著胸凍得瑟瑟發抖。寶月看見叫她的那個女子正和幾個女子跪在地上幫一個女子接生﹐她們用手使勁壓孕婦的肚子還有一個女子站在孕婦的肚子跳﹐孕婦拼命掙扎不敢哼叫﹐可能咬碎了舌頭﹐一臉鮮血。

   寶月驚慌地說﹕“你們為甚麼不叫醫生﹐這樣亂來會出人命的。”

 叫寶月的女子用一片破氈毯﹐沾盆裡的水抹去孕婦臉上的血說﹕“我們這裡沒有醫生﹐自己管理自己﹐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地方。她懷的不是小孩﹐是鬼胎。”

  寶月想﹔這新建“鬼城”的條件也太糟糕了﹐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幾十人就只有一個破盆和兩把竹殼熱水瓶。

   一會兒﹐只聽見“扑哧”一聲響﹐孕婦的肚子慢慢癟了﹐孕婦頭一歪睡了。

那女子將手上的血洗去﹐對寶月說﹕“你穿著衣服﹐請你到外面幫我們撿磚頭石塊來﹐將帳篷壓緊。我們沒穿衣服不敢出去﹐出去被那些男人抓住﹐不將你肚子搞大是不會放人的。”

   寶月說﹕“我看外面的那些高樓﹐上面倒塌了但一二樓還在﹐你們為何不搬進去住﹐可以搪風擋雨﹐比住帳篷強。”

  那女子冷笑一聲說﹕“那是磚家﹐血者﹐叫獸們在的地方﹐我們哪有那份福氣。這世道就是不公平﹐我們上了那些磚家﹐血者﹐叫獸們的當﹐放開自己大膽追求性福﹐結果弄得身心疲憊﹐有的還帶了一身病。可到了這裡後﹐看看﹐我們住帳篷﹐凍得半死。他們住洋房﹐風雨無猶。”

  寶月答應她們走出帳篷﹐到處尋找石頭﹐轉頭來給她們壓帳篷。整個小區靜得連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偶然可見幾個精赤條條的男子在牆角或枯樹後閃過。嚇得寶月不敢走遠﹐她在樓房和帳篷之間的廢墟中拾些磚頭﹐石塊﹐鐵棒回去給那些女子們將帳篷的下面壓緊。

   寶月走到一棟倒塌得只剩下兩層樓的建築前﹐聽得裡面轉來哼哼嘰嘰的聲音﹐朝玻璃門裡一看﹐嚇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裡面好像是個集體宿舍﹐牆紙脫落的牆壁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有的鮮紅如蚊子血﹐有的髒黑如蒼蠅屎。大通鋪中間的地板斷裂凹陷﹐露出深坑﹐木板像棺材板東一片﹐西一塊到處亂扔。半倒塌的床上﹐亂堆著浸了血的被褥﹐被褥間有些人像蛆在蠕動交媾。

  寶月抱著幾塊磚回到帳篷﹐將看見的恐怖場面告訴了那些女子﹐嚇得她們瞠目結舌﹐再也不敢羨慕住樓房的人了。

  帳篷壓緊後﹐凜冽的山風吹不進來﹐頓時暖和了許多﹐寶月告別了住帳篷的女子們﹐從吊橋上走回煙花城﹐深淵裡的黑霧已經散去﹐偶爾吹過的山風也變暖了。

   小龍坐在吊橋邊﹐用一根燒焦的樹枝在地上畫畫。看見寶月回來﹐忙打聽那邊的情況。寶月將那邊的恐怖情景告訴了她﹐她拍拍自己的腦門說﹕“還好﹐還好我這次沒敢任性﹐否則真是從米籮裡跳到康籮裡去了。”

   寶月想看看小龍畫的什麼﹐可她迅速地塗抹了﹐站起來伸個懶腰說﹕“我的毒癮戒了﹐可還常常犯睏﹐為了不至于昏睡不醒﹐我只好天天騎獨輪車﹐在地上寫字畫畫打發時光。外面的人愁的是光陰似箭歲月太短﹐我愁的是光陰綿綿歲月太長﹐真是“一種相思﹐兩地閑愁”。”

   寶月想住在這寡苦無趣之處﹐的確是光陰太長。於是對她說﹕“我在大理古城的書攤上賣到一本西望紅樓寫的<紅消香斷有誰憐>﹐我送給你消愁解悶吧。“

  小龍無限困酣的眼睛一下睜圓﹕“我現在就跟你去拿書﹐我已經許多年沒見到過書了。”

  小龍跟寶月到她的住處﹐拿了書就像著魔似地連謝字都不說一個﹐邊走邊看地走了﹐扔下寶月站在那裡看著她的背影發獃。寶月心想﹕“她是誰﹖怎麼這么熟悉”。

   第二天早上﹐寶月跟馬超和他的朋友離開了“煙花城”。臨上車時﹐寶月看見小龍提著她的獨輪車﹐站在街上惆悵地看著他們離去。

   寶月揮手告別小龍後﹐又坐進了那隔音極佳的轎車裡。茶色的玻璃擋住視線﹐還是聽不見前面的聲音﹐看不見外面的景色。

  寶月撇開小龍﹐想將要見到的老朋友﹕“她究竟是誰﹖怎麼嫁了個放牛的﹐就犯了法藏到深山裡來﹖她犯的罪﹐可能不是嫁給什麼人那麼簡單的問題吧。”

   車停了﹐馬超拉開車門叫寶月下車。寶月下車一看﹐只見車停在一條山道上﹐週圍群山環抱古樹幽森﹐雖無花香﹐卻流水潺潺﹐幽禽聒聒。與昨日的枯山焦石相比簡直就是天上人間。

   馬超指著一條隱藏在草叢中的小路說﹕“寶月﹐你順這條小路上去﹐就是無花果了。前面的新城一個比一個險惡﹐你不能再和我們同行了。今天你就在這裡消磨一天﹐我們要到下一個新城陽謀城去﹐晚上才能轉回來﹐送你回大理。”說完馬超就要上車了。

  寶月忙說﹕“等等﹐你還未告訴我﹐住無花果的老熟人叫什麼名字哩。”

 馬超笑了起來說﹕“噢﹗看我怎麼忘了呢﹖她隱姓埋名躲藏在這裡﹐那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你就叫她鄉村才女吧。”

   馬超他們的車開走後﹐寶月就順著那條藏在草叢中的小路往上爬。那是一個暮春的早晨﹐綠滿山巒﹐竹林裡﹐松樹下常遇到刨食的公雞母雞。

   寶月聽到上面傳來孩童琅琅上口詠朗古兒歌的聲音﹕

   “一個利(牛字底)半塊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棉﹐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待也安然﹔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寶月朝上面走﹐看見半山腰上﹐有一塊極大的打穀場﹐打穀場邊有茅屋數掾。打穀場上﹐一男一女兩個只有四五歲的孩童騎在一頭水牛背上﹐他們穿著白緞子的古代小孩的衣褲﹐腳穿大紅色緞鞋。男孩梳著沖天毛﹐女孩梳著雙環頭﹐寶月就像走進了古老的小村落。

    倆個孩童坐在寬大的牛背上﹐東搖一下﹐西晃一下象簸箕簸豆﹐非常滑稽。他們看見人來﹐停止朗讀好奇地看著寶月。

    寶月上前問﹕“請問﹐鄉村才女家住在那裡﹖”

   男孩大叫﹕“是我媽﹐是我媽-----

  女孩拉長嗓子地朝著茅屋叫﹕“媽----------有人找你。”

  寶月朝茅屋走去﹐茅屋裡走出一個穿素色小碎花真絲襯﹐頭髮盤在腦後的年輕女子來﹐她正在做早餐﹐手裡還著一個刮了一半的山芋頭。寶月一看﹐她根本就不認識這位身材丰滿﹐臉盤秀麗的山村美女。

    山村才女看見寶月眼中閃出一絲驚慌﹐結結巴巴地說﹕“你-----------------

  寶月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寶月忙走開﹐順著打穀場走﹐她想可能是馬超弄錯人了﹐這人根本就不是他們認識的老熟人。穀場極空曠﹐除了騎牛的孩童外﹐只有幾只麻雀在那裡一蹦一跳地找食吃。

   辰光還早﹐如何消磨這一天的時光呢﹖寶月繞到打穀場的另一角﹐看見兩山間有敞開道山門﹐山門上有個橫匾上面寫著“無花果村”四個大字。門上有四副畫﹐合起來就是春﹐夏﹐秋﹐冬四季百花圖。圖中的花枝草蔓不知是用麵粉﹐還是塑膠或磁做成﹐真是巧奪天工﹐那花朵的顏色搭配如此和諧﹐寶月想此畫若到人間﹐可稱絕品了。

  寶月細細欣賞那些和真花無異的花卉﹐聽見身後有人說笑﹐回頭看見鄉村才女牽著兩個孩童走來。她現在自然多了﹐沒有了剛纔拘謹。

   她笑對寶月說﹕“我們這裡的山水養草﹐養樹﹐養五穀﹐就是不養花養果。這裡的村民真可憐的﹐從不知花果為何物﹐所以我做了這副百花圖給他們欣賞。”

   寶月說﹕“我還以為無花果村﹐是專門種無花果的村子﹐原來是無花無果的地方。”

  她們走進了山門﹐裡面的小村落街道清潔﹐房屋整齊﹐家家門上都有不知是麵粉還是瓷做的水果做裝飾﹐不用說肯定是鄉村才女教他們做的。村裡的男人都下地幹活去了﹐只能看見婦女和小孩。他們穿的衣服一看就是自家縫製的﹐式樣有古有今﹐但不論俗艷淡雅統統是絲﹐綢﹐絹﹐緞做成的。

   鄉村才女問她寶月為何來到這裡﹐寶月告訴了她。又問她是否認識馬超﹐她仔細想了一會﹐搖搖頭說﹕“不認識。”

   接著她又說﹕“既然你不遠萬里來看我﹐就是有緣。我在村裡的學校教書﹐不能陪你。我們這裡地卑山近﹐又沒有什麼娛樂的地方﹐你願意跟村裡的婦女們到盤絲山紡紗去嗎。”

    “噢﹗好主意﹐我正愁無法消磨時光哩。”

  鄉村才女領她來到一個大院裡﹐幾個女子正在院子裡晾絲綢。鄉村才女將寶月託付給她們﹐將手裡提的竹飯筒給寶月說﹕“這是我做洋芋燜飯﹐你帶著去中午吃吧。”

   寶月很感激她﹐短短的時間裡她就把自己當成了朋友。

 鄉村才女走後﹐寶月幫那幾個女子一起晾綢緞。女子們告訴寶月這是鄉村才女教她們的陽光和月光染色法﹐聽得寶月瞠目結舌。她想這位冰雪聰明的鄉村才女肯定不是一般人。

   院子裡挂滿白色的絲綢緞子後﹐她們每人提著鄉村才女發明的輕巧紡車﹐走出村子。村後是一片湖水﹐群山環繞。湖裡漂著鴛鴦鴨子﹐寶月想起了那兩句兒歌﹕“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她們翻過幾座山來到一座白雪皚皚的山下﹐走近后寶月一看那白雪原來是密密匝匝白如雪﹐亮似銀的絲將整座大山都覆蓋了。

  寶月問﹕“這是什麼蠶的吐的絲呀﹐這么多﹖”

  婦女們告訴她﹐鄉村才女說﹕“這盤絲嶺原來就是<西游記>裡七個蜘蛛精的老家﹐蜘蛛精們逃跑時就用蜘蛛絲將山封了。”

  本來這個村子的人連衣服都沒見過﹐用山茅草樹葉編成草裙遮住下身就行了﹐後來鄉村才女教村裡人用這絲紡紗﹐織布做衣服。”

  寶月更覺得這位鄉村才女不是一般的凡人。婦女們交寶月紡蜘蛛絲﹐寶月從前就在昆明織布廠工作﹐只是工廠裡用機器紡紗﹐現在用紡車紡﹐寶月很快就學會了。

  太陽偏西時﹐來了個趕牛車的青年﹐他外形俊朗﹐身材健碩。穿著打扮像個古代農夫。他的牛車上拉著耕田鋤的農具。青年順路將她們回了無花果村。

   小村子裡充滿了煙火氣息﹐茅屋上炊煙裊裊﹐空氣中飄著蔥蒜辣椒嗆鍋的香氣。街上有荷鋤歸來的男子﹐趕著羊群的少年﹐青年男子一直將寶月拉到了鄉村才女家門前的打穀場上。

   寶月看見鄉村才女的兩個小孩﹐將滿山放養的雞趕進雞舍。他們看見青年男子就跑過來叫著﹕“爸爸﹐爸爸。”要他抱。

   寶月才知道他就是鄉村才女的丈夫﹐寶月暗暗讚嘆﹕“瞧﹐這一家子真幸福。”

   鄉村才女的飯菜已經燒好了﹐青年幫妻子將飯菜端到門前的一張大樹墩做成的三腳木桌子上。那杯﹐碗﹐酒盅﹐勺全是木頭做成的﹐外面畫上花卉圖案。飯是黃粱米飯﹐菜是山菌抄雞丁﹐炸腌斑鳩肉﹐鮮魚湯。蔬菜有涼拌筍子木耳﹐豆腐薺菜。還有面做成的水果盛在一個淺紫色起黑葉子花的木缽裡﹐有豆沙的﹐芝麻核桃餡的。

  夕陽斜照﹐週圍的大山幽森靜謐。 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談古論今﹐很是快樂。寶月又想起兩句兒歌﹕“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鄉村才女給寶月倒玉米酒說﹕“這裡山高路遠﹐如果你的朋友今晚不來﹐你就在這裡住一夜吧。看看我們村裡戲院的新戲走﹐那是我新寫的劇本。”

  寶月大感興趣﹐正要問她什麼內容。一片黑雲將剛摸著山尖尖的太陽遮住了﹐光線驟然黯淡﹐刮一陣大風。鄉村才女神情大變緊緊摟住一對兒女﹐寶月和鄉村才女的丈夫都感到驚異﹐四處張望。寶月回頭一看﹐看見馬超他們的車子停在了打穀場上。

   寶月笑著說﹕“看﹐我的朋友來了﹐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冒了出來。”

 太陽又露出柔和的臉來﹐光線明亮起來。鄉村才女松了口氣﹐掏出手巾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馬超打開車門﹐朝他們走來。鄉村才女對丈夫說﹕“快去拿兩個椅子來招待寶月的朋友。”

  馬超說﹕“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走。”

  他接著問鄉村才女﹕“你還不想回去嗎﹖”

 鄉村才女說﹕“我不回去了﹐經過這么多年的尋尋覓覓﹐我總算過上了真真男耕女織的生活。”

   寶月吃完飯﹐向鄉村才女一家告別。

  寶月說﹕“真遺憾﹐無法看到你新編的戲劇了。”

 鄉村才女說﹕“沒關係﹐我將手稿送給你。”

  鄉村才女進屋用絲巾將戲本包住﹐送給了寶月。

  寶月跟著馬超又坐進了那輛黑色轎車﹐因為喝了玉米酒﹐寶月上車就睡著了。

   寶月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奶香味從敞開的窗子裡飄進來﹐她聽見樓下的院子裡舅媽正指揮著幾個小工做乳扇。寶月豁然想起了兩句古代兒歌﹕“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她想起著兩天遇到的事情覺得似夢非夢﹐究竟是真是幻﹐她一時理不出頭緒來。

  院子裡有個小工說﹕“段大媽﹐問問你大姪女﹐她的兩個朋友是做什麼生意的﹖怎麼兩個打工仔﹐會開那麼高檔的轎車。”

  舅媽笑說﹕“你小子好好干活別做發財夢了﹐我看那兩人根本就不是打工仔。”

  寶月才想起﹐原來不是夢。

  她下床打開背包﹐拿梳洗用具時﹐看見了鄉村才女送給她的劇本。打開一看是一本用黑色絲繡出來的錦緞書﹐封面寫著<新牛郎織女傳>

                                                          20113301230

                                                         于陰雨綿綿的小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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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到12月21日了,先贴《逛新城》给大家看 -寒玉窗前梦- 给 寒玉窗前梦 发送悄悄话 寒玉窗前梦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12 postreply 03:53:39

磚家﹐血者﹐叫獸們... 有意思。 -lionqueen1997- 给 lionqueen1997 发送悄悄话 lionqueen1997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8/2012 postreply 19: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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