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之兰陵王 第六卷 完结 (作者:苏何夕)

来源: 玉珠 2012-05-22 08:49:36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8792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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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王高孝琬之死

邺城的夜,依旧安静,安静在高湛的疼痛,高孝琬的疼痛,高长恭的疼痛里,安静在高裕宁的隐忍,高纬的嫉妒与冯小怜的绝望里,安静在李祖娥与高绍德去世的浓浓哀伤里。

四月的月,郎丽而光芒万丈,高纬在自己宫中看着这月光长长的叹了口气。

“纬儿这是怎么了,最近愁眉不展的。”胡皇后走进自己的孩子轻轻的问着。这个孩子有什么事情总喜欢藏在心里,近两年慢慢的成熟了起来,这隐藏的性子竟然愈发的成为一种定式了。

“没事,如此深夜了,母亲不回延彰宫吗?”高纬有些失落的随意问着。

“纬儿是为冯小怜的事情烦忧吧!”如胡皇后般的精明,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些什么呢!

“没有,冯小姐喜欢的是孝琬哥哥,纬儿看得出来,孝琬哥哥也喜欢冯小怜。”高纬无可奈何的道出了事实。

“儿子啊,母亲告诉你,这世上的东西不是本来就是属于谁的,重要的是看你怎么争取,高孝琬凭什么就能够拥有冯小怜?你才是这天下的太子殿下,你是储君,是将来要君临天下的人,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胡圆儿阴翳的看了看远处暗淡的夜色。

“冯小怜说过,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还是顺其自然的发展吧。不见得太子就要娶才貌双全的,没了冯小怜这世界上还会有一百个一千个冯小怜,母亲莫要操心了。”高纬宽慰自己的母亲,也用这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言辞来宽慰自己。

“好了,夜深了,你好好休息吧,母亲也回去了。”刚刚自己就是因为在高孝琬的事情上与和士开起了些争执才来儿子宫中游荡一下,没想到高纬也没睡着。

胡圆儿的背影是强势而冷冽的,就像她的人生,她只是想她需要的男人都围绕在她身边,她只是想自己能得到一切自己不曾得到的奢侈而已。可是她的梦始终是梦,现实之所以为现实就是因为它有着高于梦境的残酷。

“圆儿。”和士开一脸抱歉的迎她。

“迎我做什么,我一介女流怎敢劳烦和大人大驾。”胡圆儿还是这么犀利。

“圆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强了。”和士开心疼的将胡圆儿揽入自己怀里,在他的世界里无论胡圆儿怎样的过分那也是不得已的,他是爱她的男人,他总能为她的过错找到一千个一万个开脱的理由。

“你知道,我除了这点好强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容忍我爱的人受到伤害,如果我知道有人要伤害他们,我就会反击,不择手段的反击,和士开,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吗?”胡圆儿抬头担忧的看着和士开,这个真心爱她的男人,若是他都讨厌她,当真是没人爱她了。

“你一点都不讨厌,你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子,就算你现在就要了和士开的命,和士开也不会有丝毫怨言的。”世上女子能得到这样的爱足矣,但是胡圆儿,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呢?

“那和士开,若是有人伤害了本宫,伤害了本宫深爱的人,你会代替本宫来修理他吗?”胡圆儿转入正题,她喜欢和士开出马帮助她,这样就像一个极度荣宠的女子一样,她依赖那种被宠爱的感觉。

“这次又是谁得罪了你啊?”和士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算被世人唾骂又怎样呢,这样与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的机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与其让她顶着历史的骂名,倒不如让自己来代替她。她是他的一切,只要她好,他就好。

“有个叫高孝琬的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打我儿子心上人的主意,你代我教训教训他。”胡圆儿气呼呼的说着,恨不得高孝琬再也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圆儿,莫要如此,如今这高家的天下还全仰仗他们几个兄弟撑着,若是你把他们尽数伤了,纬儿继承皇位之后这江山谁来守呀?”和士开语重心长的给她分析利弊。

“我不管,儒士将才普天之下多得是,不缺他们几个高姓的人来跟我儿子争江山,他们跟我儿子争就是她们的不是。”胡圆儿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看不到的远方有些阴狠的说着。

“圆儿、”和士开的话并没能说出口便被胡圆儿粗暴的打断。

“和士开你帮不帮我,你要是不帮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觊觎本宫的美貌、觊觎朝中权高位重的要职呢。”她不想这样说,这样好像他们进行的只是皮肉生意,只是利益相关的事情,可是好像只有这样和士开才会帮助她。

“好,我帮你,我帮你,那你胡皇后的美貌是不是让我觊觎一下呢,还有位高权重的要职,这些统统给我。”和士开抱起胡圆儿疾步走向里屋狠狠的把她丢在床榻上,那是唯一的一次他粗暴的占有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这样做的。

“现在,你可以帮本宫了吗?”胡圆儿笑的满是讥讽之色,和士开你也不过如此。

“圆儿,你听我说?;?;?;”在和士开的记忆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他一句话说不到一半就被这个霸道女人无情的打断了。

“滚。”胡圆儿一句话把和士开所有的话都梗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纵使在别人眼中胡圆儿是那么的放荡不堪,可是在他和士开的心中,胡圆儿永远都是那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子,她在他的少年的美的风风火火,美的一发不收。

“好的,我滚,只要是你想要的,只管知会和士开便是,我言出必行。”和士开侧头看了看身后,胡后并不看他,这次是他过分了吧,一个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女人心里有多少伤他清楚,因为他一直陪伴在这样的女人身边。

夜色如洗,清凉在和士开的心底,微微的竟有些冷,为了这个女人他终于要背离自己的思想,把高家人一个个打入地狱了。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2)

又过了几日,不知是谁提议,说是皇家久未狩猎了,此次恰逢众人都在便邀来一起狩猎。出发之时和士开意味深长的看了高孝琬一眼,像是在说,高孝琬,这是你的命,纵使不是我,也会有别的人来取你性命,只不过让我撞了个巧而已。

“长恭怎的不去狩猎呢?”郑子歆抱着青荷出来与高长恭一起送要应邀前往的高裕宁。

“这次的主角儿不是长恭,这浑水儿就不趟了,在邺城,宁儿出去与朝中之人多接触接触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咱们就等着回洛阳他们兄妹给咱们养老吧,长恭要留住所有的时间,用来陪自己的娘子。”高长恭的笑容温柔而带着些腼腆,像个大男孩,这让郑子歆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父亲母亲,你们回吧,放心好了,狩猎结束宁儿就回府了,不在外面闲晃。”高裕宁也看着这温暖的一家,这样真是难得的日子,可是那洛阳,他们当真还能回去吗?这朝上的明争暗斗都牵系着高家人的性命,高长恭与郑子歆真的能够做到坐视不理,远离邺城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吗?他拉了拉缰绳看向远方,未来会给他回答,现在猜的太累,还不如让时间见证一切。

高孝琬处收到的帖子是说圣上旨意不可忤逆,请一定到场,本来步向前去的高孝琬在听了高孝珩分析利弊之后还是决定前去。皇家之人悲哀就悲哀在有些事不想这样做但是偏偏就要这么做,你没有自由,如果自由是以牺牲更多的东西来换取的,那么所谓的自由也就失去可其本质意义。

夏日炎炎,围场的日光被重重的大树遮住,倒也不显的很热,一干人等都骑了自己的马开始寻找猎物。和士开的路线是紧随着高孝琬的,他看了看高孝琬的背影,与几年前无异,唯一的差别便是前几年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被现实冲击的那种成熟里带着哀哭的味道让人不忍。皇家的人是不配拥有快乐的,因为他们拥有了崇高的地位,万人的敬仰,所以快乐终究会离他们很远,当一千双眼睛都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很难做自己了。

高纬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前几日的话,心里不禁森然,这个女人深爱着自己的儿子是不错,但是总是能做出一些让大家爱都无法容忍的事情。上次高孝瑜的事情,他明白若不是胡圆儿,仅高湛一人是怎么也不忍害了高孝瑜的,胡圆儿那些添油加醋的本事倒是强的很。母亲,你还要害死多少人呢,为了这个皇位究竟要死多少人才是个终结,他也悄悄的跟上了和士开与高孝琬。

在和士开的心里有计划一与计划二的存在,这次他志在必得,高孝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他只要他死。高孝琬并无心狩猎只是在园子里随意的骑着马溜达,空气里有些危险的因子正在发酵,而他不知道那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伤害。行至偏僻处身后的和士开见四下无人便拉满了弓朝着前面的高孝琬射去。

高纬见和士开拉满了弓竟然是对着高孝琬射过去顿时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瞄准了和士开的箭飞速前进的方向,拼命的射过去想要截住这支威胁高孝琬性命的羽箭。而应声落地的却有三支羽箭,另外一支来自于谁没有人知道,他们明白此人不过是提醒他们而已。高纬隐在茂密树丛后的背影也渐渐远离事故现场,高孝琬看了看四下无人却只三支羽箭落在地上,看来这箭总有那么一支是不友善的。他捡起三支羽箭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把他们与自己带来的箭放在一起,打马回到了观猎台。

“孝琬打到什么猎物了?”高湛一边喝着自己身旁的美女递过来的酒一边问渐行渐近的高孝琬。

“孝琬不懂得算计,这猎物嘛,自是半只没有。”高孝琬并不下马,眼神里一些清冷还一些故作傲慢的负气神色。

“也罢,既然如此,孝琬就与朕一起在这观猎台等大家归来吧。”高湛没再看他挥挥手旁边便多了华丽的座椅,高孝琬也只得从马上下来与高湛一起等候大家。他时不时的看一眼高湛,若那羽箭不是你安排人放的便罢,高湛,若让我知道那正是你所为,那便不要怪我连一声九叔父也懒得教你了。

不多时,其余狩猎的人员便都从远处的树林里风风火火的回来,猎物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高湛吩咐过猎物数量多的,猎到珍奇的都有奖励,偏偏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宠臣,自己高家的人一个猎物也没打到。想了一会儿,高湛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便问出了口:“难道皇族之人就这点本事吗?打个猎几个人竟然猎不到一只猎物,还有你和士开,你是怎么回事儿啊?”

“臣惶恐。”和士开慌忙单膝跪地,他还真的没想过怎么跟高湛解释,重要的是在他的印象里高湛秉承的原则是开心就好,猎物捕猎物的就没多大关系了。

“只怕和大人不是来狩猎的吧!”高纬先上前开了口。

“纬儿此话何解啊?”高湛还是一边喝着美酒一边懒懒的问着,自李荆儿死后他什么心思都没了,喝酒寻欢,夜夜美女相伴是常事,不然他活着还真的是没什么乐趣。

“在进猎苑之前,和大人心中怕就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猎物了,若是没打到自己想要的猎物,那别的打了再多心里也不欢喜,所以索性就什么也不打,只当是陪大家来玩了一回。”高纬一转眼精明的看着和士开,你不解释本殿下替你解释。

“那纬儿呢,你怎么去了如此之久也是两手空着回来了?”高湛这一问还没完没了了。

“纬儿是太子殿下,如若像宁儿一样早早的什么也不猎便回来了,那猎苑的大小官员们就会觉得猎也不是,不猎也不是,猎多了怕冲撞了太子,猎少了怕得罪了皇上,索性儿臣就晚些回来,所谓不知不罪,其实众卿家能多猎些猎物来并非冲撞了本太子。正如治理国家,若是圣主为国事忧心,无甚良策之际,众位卿家能如今日狩猎般,尽心尽力的为国家为人民谋福利,便是我大齐之福了。”高湛只知道自己把太子殿下的位子给了这高纬,却不知在治理天下上面这个儿子还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的,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太子殿下说的极是,臣等定当全心报效朝廷,报效皇上与太子殿下。”众大臣又是齐声的说,他们好像说这样的话已经习惯了,就像事前商量过一样。多年在朝为官,他们的官腔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一种定式,一种能够被很好的掌握与运用的定式。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3)

“好了,既是如此,便回去吧,这一日朕也乏了。”高湛本就无心这些事情,李祖娥一死他就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行尸走肉了。

“遵旨。”各位大臣敛了敛因狩猎而有些浮尘的衣饰便随着高湛一路向着皇城赶去。

不巧的是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来,伴着雷声,一阵阵的震得人心觉得凉凉的恐慌,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众人不得不在沿途的庙宇里避避雨,待到雨停了下来才继续往回赶,走了不过一会儿却见西天太阳再次灿烂了起来,带着他们喜欢的温度。

“这天气还真是怪异,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大臣中有人开始骚动起来。

“是啊,近几年洛阳几地旱了涝涝了旱,也不知是怎么了,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呐,好在皇上去年派了人过去兴修水利,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有一个大臣小声的说着。

“是啊是啊!”众人也小声的附和着。

突然有七色的光照的天地都变了颜色,抬头看去不过是一道虹,但这道虹却从日中穿过,在当时人看来是极不祥之兆。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其它人看了看高湛嗜血的脸色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便各自回了自己府中。

“今日我与孝琬叔叔和高纬都没打到猎物。”晚饭时间谈及猎苑的事情高裕宁如实交代着。

“这却是为何?”郑子歆停下筷子看了看这个已经十分成熟的孩子。

“宁儿进了猎苑只见和士开一路跟着孝琬叔叔而去,本想跟上去却见太子殿下也跟了上去,宁儿便悄悄的跟在三人之后。极不巧的,偏看到了和士开那箭射向孝琬叔叔,宁儿与太子殿下各放了一箭,和士开与太子殿下便悄悄的隐去了,宁儿便回了皇上那里,所以并没打到猎物。”高裕宁实话实说,他知道这样的阴谋即使自己不明说,高长恭与郑子歆也定能够明白。

“那高纬怎么说?”郑子歆机警的问高裕宁。

“太子殿下只说是回早了怕群臣都不敢猎了,为免众臣冲撞了皇上就回来的晚些,猎物是半个也没打到。”高裕宁不以为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宁儿好像不以为然。”高长恭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

“和士开拿箭射孝琬叔叔,可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谁指使的我们都不知道,碰了巧让宁儿拦了这一回,这碰不巧的,可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诡计等着孝琬叔叔呢。”高裕宁夹起一棵青菜慢悠悠的说着,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因为有他的父亲和母亲,无论什么事情他总能淡定的面对。

“孝琬有什么值得他们加害的地方吗?”郑子歆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高孝琬,你也命不久矣了吗?这死亡,这厮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男人之间的争斗,无非权势与女子,衣莲母亲说过,江山和女子都是祸水,是拖垮男人的祸水。”高裕宁往外看了看苍茫的夜色,衣莲妈妈,你跟父亲在天上要生活的快乐、安好。

“长恭怎么看今日之事?”晚间郑子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这些事儿,我们想管也管不了,咱们在明,抵不住他们的阴谋诡计,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见招拆招了。子歆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其它的事儿有长恭站在你前面。”高长恭把郑子歆整个儿的揽在自己怀里,也不顾这热的过火的天气。

“长恭你说子歆是不是没多少日子可活了?”郑子歆把头埋在高长恭怀里。

“不是早跟你说了吗?长恭不会让你先死的,况且现在你可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不应该是你郑子歆所为,不是吗?”高长恭悲戚的一笑,虽然这夜很黑,但郑子歆却仿佛看到了那灿烂的笑容,暖的他很窝心。

翌日。

朝上都在讨论昨日长虹贯日的事情,高湛还未出现在大殿,那些权臣们自然也就肆无忌惮些。

“长虹贯日乃不祥之兆啊,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大臣担忧的说道。

“据说长虹贯日乃国家易主之兆,看来这天下又要有新主人了。”和士开开始在大臣中挑拨滋事。

“哦,那事情严重了,我们得在朝上禀明皇上才是啊。”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大臣激动地说道。

“几位大人放心,若是几位大人愿意与和某一起直谏皇上,事情的发展方向还未可知。”和士开是聪明的人,自然懂得笼络人心的重要性。

“那就有劳和大人起个头,咱们定当极力支持和大人,和大人也是为国为民啊。”几个老大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这样的情况说也是见了不少了,偏偏这个时候犯了糊涂,竟看不清和士开的诡计。

“多谢众位大人,和某定当对皇上直言相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此刻和士开意气风发的样子就真的很像当年的诸葛亮一样,但是可惜的是他不是一心忠君爱国的诸葛亮,他只是爱着胡圆儿的和士开,他心里装的不是这天下,而是自己的儿女情长。天下是谁的他都无所谓,只要胡圆儿是他的他就满足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高湛从内堂走进来坐上龙椅众大臣瞬间安静了下来,双膝跪地,头抵着低低的放在地上的手高呼着万岁。

“众卿家平身吧,今日可有什么趣闻啊,说来与朕听听。”高湛现在不关心百姓疾苦,也不关心后宫争斗,他只是想有一些好玩的事情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从此不再对李祖娥那么的思念。

“皇上,微臣斗胆,昨日狩猎归来所见到的长虹贯日实乃不祥之兆,还望皇上下旨,查明根究,和士开得意的微微眯了眯眼睛。高孝琬,你死定了,但是你不能怪我,怪只能怪你自己笨,招惹谁不好你偏偏敢招惹我和士开的女人。

“有何不详?和爱卿你说来听听。”高湛不是不知道长虹贯日是不祥之兆,他不愿意相信,他宁愿相信这样的消息来自于他身边的人,而不是他的真实经历。昨日他也看到了长虹贯日,作为皇帝,他宁愿相信这不是意外。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4)

“微臣不敢讲。”和士开上前一拜,低下头去不看高湛。

“和爱卿尽管讲便是,朕恕你无罪。”高湛就看不惯和士开这个扭扭捏捏的做派。

“长虹贯日乃国家易主之兆。”和士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高湛的反应。

“巫蛊邪术,不足为信,和爱卿切莫再说起此事。”高湛讽刺的一笑靠在龙椅上不再说什么,皇位,是个什么东西,害死了如此多的人还不够吗。

“皇上所言极是。”和士开只得随声附和着。

“和大人此言差矣。”一个面生的臣子站出来反驳道。和士开眼角眉梢都流露着一股子得意的神色,他不会看错人,也不会下赢不了的赌注,那个人果然按照他的意思在朝上为此事与他们辩驳了,亏得他是北齐的人,竟然也懂得炒作的道理。

“哦?这样说来,大人觉得皇上的话也不能算数了?”事情如他预料的一般进行着,就像是彩排了一遍再现场直播一样。

“微臣不敢,臣只是觉得事情蹊跷的很啊!”那人站直了身板儿做博学多才状。

“哦?你倒是说说蹊跷在何处?”高湛一听也不禁来了兴致。

“前日里微臣回乡下看望老母亲,恰巧经过从前娄太后住过的寺庙,听那里的和尚正在盛传,咱们北齐王朝藏着一件宝物,若是谁得了,这天下自然也就是谁的。微臣本不敢斗胆将此事告知皇上,哪曾想众位从猎苑回来途中便见到长虹贯日的天象,若是不将此事告知皇上,便是我这做臣子的不是了。”那人谦恭的一拜,在高长恭看来却异常刺眼,这个早朝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发表一点意见,甚至连看众大臣一眼都没有。

“好了,今儿这事儿啊,就到此吧,朕不想听这些。”高湛摆了摆手叫众臣退朝,却私下里叫人单独留下了刚刚那位大臣。人都是有占有欲的,无论对于金钱地位还是别的什么,都有强烈的不可抗拒的占有欲。既是说有宝物可以稳坐江上,他自然不想让朝上众大臣听了去。

众人都知趣的散去,高长恭只觉得心里闷得慌,就一路自己走回了兰陵王府,郑子歆还是同往日一样,在门口迎他。

“长恭怎么不开心?”郑子歆用手抿了抿高长恭紧皱的眉头。

“北齐王朝不太平,怕是又要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吧!”高长恭有些失神,不知道这次的劫难里牺牲的又会是谁的性命。郑子歆早早的猜到了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在这样的节骨眼儿上她们只能安静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轻微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她自己心爱的高长恭丧命,所以她不再像往日一样的什么事儿都拼着命的往上冲。

“大事年年会有,咱们力不从心的就不必掺和了,等今年杏儿熟的时候长恭就带子歆回杏园,好吗?”郑子歆抬起头目光里满满的渴望之色,等到春暖花开了我们就回家,回到洛阳,然后就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管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好,等杏儿熟了,咱们就回去。”高长恭揽郑子歆入怀,两人相携着走进府内。郑子歆时不时的抬头看着高长恭,不知道当他知道下一个赴黄泉路的将士他的三哥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这般释怀。

“子歆在想什么?”高长恭看着呆呆的郑子歆,就问了一句。

“没什么,若是有一天因为皇位,又祸及你们高家兄弟,你会怎么做?”先问问吧,这样才实在些。先问问吧。

“长恭知道,子歆不喜欢王朝纷争,谁死谁活也都是造化,身处高位才知道高处不胜寒,所以高家兄弟的牺牲是必然的。”高长恭冷静的分析着,这让郑子歆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若是换了从前的他,纵然不会如此讲的。

“是什么让你甘愿改变自己的初衷,让你宁愿安静,宁愿默默无闻呢?”郑子歆抬起手捋了高长恭一缕发丝明知故问,她还是想听到高长恭亲口说做这么大的改变是为了她,女人都有虚荣心,当然郑子歆也不能例外。

“傻瓜,当然是你,不然你以为这世界上还有谁有能力左右的了兰陵王呢,兰陵王妃。”高长恭也玩味的看着郑子歆。

“说好了的,等杏儿熟了咱们就回去,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了。”郑子歆把头埋在高长恭怀里使劲的嗅着属于他的独有的香安稳的睡了。纵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也总能这样安然的睡去,因为有她的相公陪在她的身边,但是躺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却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他担心她不能陪伴自己一生一世,他担心他苦苦等来的还是昙花一现,他担心自己还要永无休止的等下去,他担心她会死。

高长恭看着怀里熟睡的郑子歆,还是如当年一样的美丽而清新的容颜,让自己心疼的不忍拒绝。就像当日在杏园她不小心倒进自己怀中时一样,就像她从屋顶上掉进自己怀里一样,就像她牵起他的手跟他说相公我们回家时一样,就像她不顾一切的跑上战场只为救自己性命一样。还有那日苍茫的大雪,他走之后郑子歆没了气息的冰凉的身体,想到这里,他难过的想流出几滴眼泪,却怕被郑子歆闻到了那酸涩的味道而生生忍了回去。

这时的郑子歆却翻转身来背对着高长恭,他则是闻着她的发香悄悄的亲了亲她的侧脸,便安分的抱着她睡了,多少次他们总是在这样的夜里入眠的,他们安静的拥抱,安静的依偎着彼此。

邺城的风雨正在酝酿,一场全新的惊涛骇浪将席卷高氏家族,在这样安详的夜里,所有的不幸就像疯狂滋长的藤蔓,慢慢的缠住了所有人的身体,不放开。你一挣扎,看到的就是自己满身的鲜血,你不挣扎,等待你的将是漫长的死亡,对,是漫长的死亡,这个过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胡圆儿与和士开也安详的睡着,还有高湛,前者梦到了他们少年时无忧无虑的样子,后者梦到了同李荆儿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时光,在梦里他们都是幸福的。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5)

因着长虹贯日与那日早朝上大臣们的话,邺城一时人人自危,怕是灾难会临到自己头上,个个儿都离皇室的人远远儿的,纵使有什么事儿也沾不到自己。

“看看这些人,平日里个个殷勤的很,如今有点事情发生倒是一个也不见来了。”高湛自顾自的喝着酒心里有些凄凉。

“皇上,现如今邺城人人自危,我们应该顺应天意找出那个让天地变色的人,否则长久下去,人心必散啊!”和士开在一旁鼓动着。

“好,这事儿便交与你去办吧!利索点,别拖拖踏踏的。”想起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高湛就觉得心烦,现如今他真的是没有心力再去管这些事情了。

“臣定当不负皇上重托。”和士开倾身一拜,就好像忧国忧民一般,看了让人觉得很好笑,高湛摆了摆手让和士开退下,自己便召了几名美女来,继续寻欢作乐。

延彰宫内胡圆儿悠闲的喝着茶等待和士开的好消息,时不时的往外张望两下,就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妇人,那情景可爱无比,可怜无比。

“圆儿,我回来了。”现如今这延彰宫倒成了和士开的家,自己府上倒不见他这么殷勤的跑前跑后。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回过神来胡圆儿的精明出卖了她刚刚的单纯之色,她是富有心计的,为了自己的儿子,或者说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一点不甘,她可以不择手段,栽赃陷害算什么,有一日这天下都是自己儿子的。

“皇上已经答应,让和士开全权办理此事了。”和士开上前握住了胡圆儿的手,他喜欢看到这个女人高兴,但是他不喜欢这种高兴与自己没有关系。她只是为了与他不相干的事情而喜悦而伤怀,这一切与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觉得有些失落,至少他心里是失落的,就算他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和士开你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啊!”胡圆儿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她意识到自己是忽略了和士开,忽略了这个一直以来这么爱她,这么在意她,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去做的男人。

“没事,只要圆儿开心,我就开心,圆儿想要的就是我和士开想要的。”和士开拥住胡圆儿有些阴狠的说着,他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中了胡圆儿的毒,无论她怎样利用自己他还是那么无怨无悔的爱她。

远在洛阳的郑中尧望向邺城的方向,他自己的女儿自己是知道的,什么事情总喜欢站在前头,不想让任何人受伤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了自己。

“统领,郑某想与你能商量一件事情。”郑中尧恭恭敬敬的跟那些银甲军的统领说着。

“郡守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统领虽是正儿八经的实在话却说得冷冽无比,好像正符合了他那天生冷冽的性子。

“想必统领也听说了,前几日长虹贯日,且朝上说是天下即将易主。想必皇上已经十二分的戒备了,更怕有乱臣贼子从中作梗,你等留在洛阳是在不是上策。”郑中尧只是不想因为这些银甲军而让高长恭有了握在别人手上的把柄,银甲军是断然不能留在洛阳的,否则遭殃的何止高长恭,怕是高裕宁也逃不过这次风波的侵袭了。

“这件事我们兄弟也商量过了,留在洛阳会对兰陵王和河南王都不利,只是一时之间我们也找不到合适的去处,正要与郑大人商量呢!”他谦恭的一抱拳,言语之间真诚的无可比拟,也不愧了是高孝瑜带出来的人。

“老夫这里有书信一封,你带上众人,还有战甲前往晋阳,斛律将军见信便会明白的。晋阳是我大齐要塞,你等去了也好报效国家,等这阵子风头过了,若是想回洛阳来,便再回来。”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封封好的信来。

“多谢郑大人。”统领接过信揣进自己怀里。

“切记,此信你要亲手交与斛律将军。”郑中尧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这信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那可就是要命的罪过了。

“记下了,天一黑我们便出发,郑大人还请早些回去吧!”这种事少一个人掺和就少些危险,他们当然还是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好。

“好。”郑中尧一转身上了马车,疾驰而去的风带起的尘土模糊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惜,他不会让任何伤及郑子歆的事情发生,他总是对着婉晴的灵魂起誓,这一生我将用我的生命保护子歆周全。

夜间千人带着银甲赶往晋阳,一路上倒是平顺,一日半以后便在晋阳安置了下来,斛律光看完书信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让这千人部队进驻了自己的军营,专门给他们练兵的场地与休息的地方。统领也没好问什么便在晋阳待了下去,一切看起来又回到了往常,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同一日,邺城那边,郑子歆也收到了父亲的书信。

“子歆,长恭。长虹贯日一事已在全国闹的沸沸扬扬,未免惹祸上身,父亲已将银甲军遣往晋阳斛律将军处,父亲早年与斛律将军有些情谊,想必斛律将军不会拒绝。只望长恭与子歆早些解决完邺城之事,回来与父亲举家团聚,远离朝堂上的纷纷扰扰。父亲在洛阳一切还算安好,你们不必挂记着。”看完信郑子歆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了,这样平淡到寂静的关怀都是来自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父亲,那个一直什么都不说的父亲,却总是为她想的最多的那一个。她在21世纪缺失的父爱,在这里早已十倍百倍的得到补偿了吧!

“子歆莫要哭了,等这段风头一过,咱们就回洛阳。”高长恭给郑子歆擦了擦眼泪看向天边的晚霞,那霞在西天烧的通红,就像,就像连天的战火。

同一时间,高孝琬的府上,也是这样漫天的霞光,照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他时常在梦里叫一个模糊的名字,是郑子丹还是冯小怜,没人听得清楚。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6)

朝上又平静了些时日,和士开倒是出起了主意,叫高湛同着众大臣一起去娄昭君曾待过的寺庙里去上香,也不知道打些什么主意。

“和爱卿啊,你想上香就去上吧,还捎带上朕,朕不想去,明日就由你带着众大臣前往吧~”高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皇上,此行您是非去不可啊!”和士开一面低头做恭维状一面语调强硬。

“朕说不去便是不去,和士开如此大胆,竟敢这样与朕说话。”高湛有些生气,毕竟没有人跟他说过菲怎样不可,他不允许别人这样说就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权利,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不是任人宰割的无名氏。

“臣有罪,只是,此行便是为了找出那个皇上的心头之患,您怎么能不在场呢?”和士开急忙下跪,他跪的不是高湛而是自己的阴谋,这一跪是值得的,甚至是超值的,只因这一跪,便锁住了一个王族的命脉,便是跪他个十次百次他也毫无怨言。

“哦?是吗?那朕可得去看看,看看这个祸国殃民的贼子到底是谁!和卿起身吧,摆驾。”说着便出了宫门,一干大臣已在宫门处等候。

浩浩荡荡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娄昭君曾经礼佛的那座小庙走去。高长恭觉得奇的是那庙里虽然没什么大人物来,可还是死寂的让人觉得害怕,好像总有人刻意的对这座小庙防守严密,严密到连一只飞鸟都不允许进来。

“欢迎贵客到访。”老和尚慈爱的笑着,并不拘礼。

“老住持可认得我等。”和士开上前问道,这个问题有些白痴,这样的阵仗,能让高长恭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当今皇帝又能有谁。

“面见既是有缘,众位施主里面请吧,庙里地方小,莫见怪。”老和尚还是那千年不变的笑容,说话也是客气而疏远。

“师傅,都准备好了,请各位施主到内堂进香吧!”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仔细看来竟然是李可辰。自打李荆儿去世之后皇宫内就再也未见李可辰踪影,高湛让人几方搜索也未见她,高长恭精明的瞥了一眼想到了李可辰曾经提及的自己的师傅,原来是寻到十多年来相依为命的人了。这样也好。

“皇上,我们快些进去吧!”高长恭怕李可辰被众人认出便上前叫高湛进庙内上香。

“好。”高湛挥挥衣袖带着众人进了大殿,森然的佛像立于眼前,提醒着他自己曾经做过多少坏事,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些手段是他使的,为了皇位,为了李荆儿,为了所谓的他必须得到的认可,他记不清死在自己手上的人有多少,毕竟在王权的纷争下而丢了性命的人是不计其数的。

“佛祖保佑我大齐风调雨顺、百姓和乐,政权稳固。”高湛上前焚了一炷香,众人也都焚香供在佛像面前便只得在殿外守候,那老住持便带着高湛进了内堂去。

在曾经娄昭君住过的房间里,屏风后面的暗格被打开,高湛只身走了进去,初始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崎岖路径。走了几十米便又见一道门,信手打开来只看到一座更大的寺庙立于眼前。

“皇上,请随老衲来。”迎他的也是一个老和尚,但神色显然精明了不少,没有一开始见到了那个那么和颜悦色。

“你认得朕。”高湛警惕的打量了面前的老和尚。是个精明的人不错。

“九龙之气这天下只皇帝一人才有。”老和尚没再说什么,一个人朝着里面走去,高湛便也没再多问,乖乖的跟了上来,有时候战争不一定能让一个人失败,但是他有可能在一个很简单的决策上失利,而他们算准了高湛便是这一类人。这会儿和士开应该在笑了吧,笑他是太了解高湛的人。

“不瞒住持,朕此次前来是要找出打我高家天下主意之人,动摇国本的人,朕断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高湛在榻上坐定看着对面的老和尚。

“这天下终究还是你高家的。”老和尚只说了这么一句让高湛听不懂猜不透的话便不再言语,只闭着眼睛打坐。

“住持,前些日子的长虹贯日,您可见到了?”高湛用了敬语,果然态度冷淡一些是比较容易得到像高湛这样的家伙的好感。就算不是好感,那也是将就,能让皇帝将就自己的人,这天下能有几个。

“见到了,长虹贯日,乃天下易主之兆,皇上想必正是为了此事而来吧~”老和尚睁开眼睛看了高湛一眼,这一眼看的高湛冷不防的打了个激灵,全身从头冷到脚。

“正是,不知住持可否给些提点,让我高氏早做防备。”高湛继续追问,但是也不敢显得太激动。

“前些日子,在我寺中置放的镇寺舍利突然不见了,据说得舍利者得天下,娄太后知道出家人与世无争,便把舍利安放在本寺,如今看来它是自己寻他的主人去了。”老和尚看了看高湛真诚无比的说着。

“这舍利可有何特征,天下之大,让朕哪里寻去?”高湛也没辙了,这齐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找一个舍利,那可得费死了劲儿。

“这舍利一入夜便光芒万丈,可照亮半个城池,若是皇上想找到,并不难。”老和尚还是那么的心平气和。

“那住持为何说这天下还是我高家的,若是舍利被别人得了去呢?”高湛进一步追问。

“天下终究是你高姓的,天机不可泄露,老衲告退了。”老和尚说的话让高湛心里像长了乱乱的水草一样,缠的他心烦意乱。天下终是高家的,莫不是这乱臣贼子果然在他高家,那会是谁呢?

高湛不再追问沿着原路返回,一众人还在前面那个死寂的寺庙里等候着,之间高湛回来便聚拢了来。

“各位卿家都回了吧!朕有些累了!”高家的天下,这天下终是你高家的,他耳旁一遍又一遍的闪过这样的话,还有老和尚自顾自远去的背影。是谁会打他江山的主意呢?他想到了那个被娄昭君送往晋阳的高百年,还有因避祸而留在高欢邺城旧居不肯回来的高淹,或者是他身边的高长恭兄弟。他有些乱了,李荆儿死后他第一次这么乱,第一次这么没有一点主意。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7)

众人见高湛一副疲累的样子便知趣的什么也没问,跟着他们的皇帝回了邺城,小庙门口一个小沙弥模样的人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走开。等到众人走远了,看不见了,隐在群山背后,慈祥的老和尚才走了出来。

“可辰,若是放不下,何必这么苦了自己呢!”老和尚的目光里心疼的似要流出几滴泪来,这个女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她的童年到少年到如今,他作为师父伴着她的喜怒哀乐,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女子的父亲。

“师父,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吗?您怎的这样授意自己的徒儿。”李可辰羞得低下了头。

“四大皆空,万物皆空,既然都是空,那怎样做也是空,何必在意形式呢?可辰太过顾忌了。”老和尚也看过郑子歆与高长恭曾经不敞开心扉面对彼此的模样,当日的他们若是肯对彼此坦白,恐怕就不会有晋阳那些乱七八糟的误会了。如今可辰也是陷入那样的怪圈子了吧!

“师父你不懂,长恭与子歆的爱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你没见到过,所以你不明白我内心有多少的卑微。”李可辰抬起头怯怯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傅。这个老头子倒是一直很疼爱自己,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

“子歆不属于我们这里,你才是能够永远在大齐王土之上生存的人,可辰,若是站在高处,你定会明白,其实拥有不一定就快乐。”他不会不知道郑子歆身中剧毒只剩下半年生命的事实。

“师傅可有法子救子歆姐姐?”李可辰突然想到了郑子歆身中剧毒的事实,若是郑子歆死了,高长恭定比前次要伤心百倍吧。

“没有。”老和尚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向着里面走去,李可辰,你的医术早在为师之上,怎会不知呢,你都没有办法,我自然是束手无策了,你终究是善良的孩子,不忍心看着高长恭伤心是一个想法,其实你也不想看着你的子歆姐姐离我们而去,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与别人争什么,就算你曾经犯过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错误。

李可辰还是呆呆的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直到天慢慢的黑了下来,还没有进寺的意思。郑子歆,你到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能多留在这个世界上一些时日,对于你来说是好还是不好呢。子歆是太过在意别人的人,总想着让别人都幸福,她总是忽略自己,总是忘了计划自己的幸福。这个世界上关于争权夺利的事情太多了,救得了一个你救不了一百个一千个,荆儿姐姐的孩子能碰上你这么一个好娘亲也是她的造化。

天渐渐黑了,邺城又被笼罩在这种让人找不到方向的黑里,兰陵王府温暖的灯火映着他们幸福的脸庞。高长恭与郑子歆、高裕宁在堂前吃饭,远远看去郑子歆怀里还抱着那个微微睁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小公主,这小公主也三个月大了。她一步步的成长是伴着郑子歆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子歆看上去有些虚弱了,却还是如往常那样的故作坚强。本来是一顿温馨的晚餐,但是照亮了半个邺城的光芒让高长恭警觉起来。

远望去,这光恰是从河间王的府邸发出来的,一时之间邺城内鸡犬相鸣,鱼儿也自水中跃出。冯小怜也看到了那来自河间王府的光,那光芒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很温暖,就像是曾经高孝琬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对着那强烈的光芒,好像她的未来就来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眼泪又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孝琬哥哥。”只这么一声轻轻的呼唤,散在了这样纷繁的夜里,让人捉摸不到一丝影子。冯小怜远去的身影和他们的灿烂年华,就这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因为过了这夜,高孝琬将迎来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永别,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日高湛命人查出光源所在,就顺着腿儿的搜到了河间王府,高孝琬听是皇上派来的人忍不住气愤。既是没有做犯上作乱之事,那自然不会怕他们搜了,只自己一人来到了平时练箭的场地,每当他心情不好之时,就会来这里泄泄愤。因为他知道自己是王族,就算有很多不满但也不能说出来,前几日只听得高湛命人前去晋阳,第二日就传出了高淹、高百年相继去世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如今这主意倒是打到自己身上来了,想着便一箭把前面的草人射的四分五裂。

“呦,王爷,您这生的哪门子气呢?莫不是对我和士开不满?”和士开尽量让自己的言语放的刻薄些。如今既是已经在他们兄弟那里留了坏印象,那就一坏到底吧!

“我生我的气,轮不到你一个奴才来管。”高孝琬总是不懂得藏住自己的情绪的那一个,纵使和士开真的是奴才人家也是皇帝的奴才,作为一个王爷,得罪权臣本就是给自身造成最大的隐患。

和士开看了看高孝琬,那笑里带着悲悯和一丝丝的不屑,其实他不想让任何人死,高孝琬既然你自己不给自己退路,那我和士开也就不必计较这么多了。

“大人,我等在王爷府上搜到了这个。”和士开手下的兵将递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和士开接过盒子打开来,那舍利的光华竟然连大亮的天都掩不住。刺眼的光芒瞬时在河间王府升起,照亮了河间王府每一个角落,而高孝琬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王爷,您不解释点什么吗?”和士开把那舍利放在高孝琬的面前。

“这东西我没见过,解释什么?你尽管上告皇上便是。”高孝琬回过神来收起一脸的错愕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高湛,你终于把目标指向了我。高淹和高百年的死还不足以让你安心,若是我高孝琬死了,这皇位你便坐的安稳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过会儿咱们再来。”和士开朝手下人扬了扬手,得意的走出了河间王府,此刻高孝琬的命脉已经在他的手中,本来只是要达到这个目的,却不想顺便利用高湛的猜疑心与暴虐弄死了高百年与高淹,也算是为胡圆儿的以后铺条顺畅平坦的路。

走出河间王府,和士开笑的更加灿烂了,这个胡圆儿,动作还真是快。打河间王府过的几个孩子嘴里还在高声的唱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一朝得见金舍利,天下唯我谁与争。”加上这几句,高孝琬,你的命还能有多硬?高湛的忍耐限度还有多少?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8)

往邺延宫行进的时候和士开的内心是挣扎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是对是错了,但是想起胡圆儿的笑脸,他就再没有一丝的愧疚,只要胡圆儿开心,别人的情绪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皇上,我等在河间王府搜到了这个。”和士开适时的呈上金舍利。

“这是什么?”高湛狐疑的接过紫金木匣子却并不打开来看。

“皇上您打开来一看便知。”和士开还卖起关子来。

“打开它。”高湛将紫金木匣子递给身旁的侍者。

一旁的侍者打开匣子之后就立即跪了下来:“皇上恕罪。”高湛的暴虐他是见识过的,当然怕他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你何罪之有啊?起来吧,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高湛斜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者。

“奴才看到了传说中的赤舍利。”其实这句话说的极富喜感,只是高湛与一旁的和士开并无察觉而已。

“赤舍利的意义是什么?你给朕说说。”这下他真是猜不出高湛在想些什么了,就连和士开都有些迷糊了。

“据传,得赤舍利者得——得天下。”侍者颤抖着说出了自己听到的风声。

“嗯,很好,你呢,现在可以去找先皇了,你自便吧!”高湛转了转桌上的酒杯微笑着看着侍者,那样的笑无疑是倾倒众生的,但是他的笑竟然是要一个人微言轻毫无抵抗能力的手下人的性命。

“皇上饶命,皇上请饶了奴才吧!是奴才胡说八道,这天下永远都是皇上的,皇上与天同寿、洪福无边。”那奴才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地,还是没能改变高湛的初衷。

“你是让朕送送你呢,还是自己知趣点,安安静静的走?”高湛有些不耐烦的看着手下的人。

“奴才自己来,不敢劳烦皇上,只愿奴才死后劳皇上派人将奴才的骨灰送回河北县,奴才已经近二十年没回去了。”那人字字句句说的真诚。

“朕答应你,你可以去死了。”高湛又无情的扫了一眼侍者。

那人端起酒杯闭上眼痛苦的饮下了那杯酒,其实那酒本不是为他准备的,可惜他命不好,偏逢这个节骨眼儿上站在高湛的身边。伴君如伴虎,对那些权臣来说尚且如此,何况他

一个小小的宫人。倒下的瞬间他听到高湛对其它人说,把他拉下去,送回河北县好生葬了,所以他死的时候是微笑的,这是高湛在位时对下人比较人道的一件事情了,那些侍者都在心里这样想着,却始终没一个人敢说出来。

“这舍利当真是在河间王府搜到的?”高湛狐疑的看着和士开,虽然外人盛传高湛信任和士开,但是和士开知道出了李荆儿,他谁也不信任。而他却自己亲手结束了他最爱的女人的生命,这种男人无疑是可怕的,何况他还是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臣不敢欺瞒陛下,这舍利确确实实的从河间王府搜到的,随臣前去的人可以证明,若是皇上不放心,何不随臣去河间王府看看呢。”人总是过分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高湛尤为如此,就算你看到了又怎样呢?你看到的就是事实吗?和士开正是抓住了高站的弱点才会把他吃的死死的。

“好吧!”高湛潇洒的起身,近几个月说是身体不是,这当口的却看不出半点病的样子,和士开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退到高湛身后随着他除了皇宫往着河间王府的方向而去。

“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一朝得见赤舍利,天下唯我谁与争。”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从他们面前经过,和士开的笑容突然变的很浓郁,高孝琬,不是我存心害你,是在是流年不利啊。

“小孩子,告诉我,是谁叫你们念这首诗的?”高湛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一样叫住了几个孩子,此刻在他的眼里竟然看不出一丝的肃杀之意,不愧是的演戏的高手。装善良也装的很专业,亏了那一副好皮囊,生的这般漂亮看上去自是不想大恶之人。

“是一个老和尚。”几个孩子天真的回答着,眼神里却有着说谎后的不安,但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高湛哪里还看得到那些。

“那个老和尚去那里了?”他继续笑着问几个孩子,可是他那假装善良的笑容在和士开看来却十分怪异而可怕。此刻他的心里一定在想着,找到那和尚一定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连带着抄家,杀了人家满门。

“不知道,老和尚说了这话之后就一路向南而去了。”稍大点的孩子指着南方说着,而那个方向恰是高孝琬的府邸。

“和士开,带路。”高湛阴冷的说了这么一句,几个孩子不禁觉得森然就一溜烟儿的散开了。

河间王府,高孝琬还在愤怒的射着箭,那草人一个跟着一个得四分五裂,其实他哪里知道自己之后的遭遇也不见得比那些草人好多少。

“听说这些时日河间王不满皇上害死自家兄弟高孝瑜,如今又又高淹高百年两条性命皆丧于皇上之手,整天以箭射草人泄愤呢!”快到高孝琬府上之时又恰逢几个过路的谈起这件事情。其实这天下哪来这么多过路的,就算有这么多过路的,又哪里那么巧偏偏你从那里过人家就刚好在谈论你。和士开不得不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胡圆儿的精明程度。

和士开与高湛风风火火的赶到河间王府只见大门紧闭,门口一个人也没有,高湛心想,定是在府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多想,高湛一脚把大门踹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经过练箭场地的时候恰恰看到了七零八碎的草人,心里就更加愤怒了。

远远的一个妖冶的女子身影向他跑了过来,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这女子究竟是谁,而在那个女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与李荆儿极为相似的声音:“皇上,多年未见了,皇上依旧英姿勃发。”就像当年李荆儿一句轻轻巧巧的‘久未见了’一摸一样。

“你是?”高湛暂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仅仅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儿。

“臣妾蓝琴,皇上几年前把臣妾赐给了河间王,可他不但不宠幸臣妾,还嫌弃臣妾是皇上的妃子。这些时日还整日扎形似皇上的草人射来泄愤,这当口儿的还对着皇上的画像流泪呢,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主意。”这个蓝琴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她没有放过高湛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他对自己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她都要拼一把,她不要在河间王府过着永远暗淡的日子。

此刻的她只是凄然的跪在地上,等着高湛的宣判,是要她还是不要她,生与死她只有一条路能走,这个赌注下的有些大了。但是她听静茹提起过,说她声音与李荆儿十分相像,民间盛传皇帝宠爱李荆儿,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所以她要再赌一把。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9)

高湛只迟疑了一瞬便不再看蓝琴一眼,匆匆向着高孝琬的书房而去,和士开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蓝琴,又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为什么,多年前你不看我一眼把我赐给高孝琬,如今你还是不看我一眼。”蓝琴看着高湛远去的背影,魅惑的眼里积满了怨恨。

此刻,高孝琬正在书房里看着自己父亲的画像哭的怆然。

“父亲,大哥死了,我们没能为他做些什么,如今高淹死了,高百年也死了,高湛下一步的目标就剩下我们兄弟了吧。”高孝琬自嘲的笑了笑。

“父亲,你知道吗?看到别人有父亲的时候我们都会十分羡慕,您去世时,我与长恭不过几岁。这皇家,永远无尽的就是围绕着王权斗来斗去,我们兄弟几人能活到现在已是幸事了,若是父亲您一直在我们身边,又该是怎样的景象呢?”小时候他们总是喜欢没事就跟在父亲后面让他给自己讲打仗的故事,却没想过多年后他们也一次又一次的面临着没有硝烟的战争。

“您是神武皇帝嫡子,您是身份高贵的王族,可是您的孩子却因着这样的身份不得不面临残酷的厮杀。父亲,我多想自己不是您的儿子,这样就可以还来平静些的生活,与自己爱着的人平淡的过一生。”说到这里就愈发的忍不住眼泪了,冯小怜,那个女孩子不知如今是怎样了,静茹纵是爱他的,但是他能回报的只是关怀,就算那种关怀细微到无微不至,还仍旧不是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高孝琬已经能够深深的明白这话的含义了。高湛摆明了的怀疑到他头上来了,或许等待他的就是像高孝瑜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去,他是嫡子,他知道作为高湛应该怎样的介意着自己的身份。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北魏孝敬皇帝外甥,这样的身份,更让他处在最危险的位置。

但是他并不知道,真正致命的并不是他的位置,而是他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更不该与高纬爱上同一个人,就算是与高纬爱上同一个人也不该让胡圆儿知道。这个就算不是致命的,那也至少是导火索之类的。

书房门被人粗鲁的踢开,高孝琬本来准备发一通脾气,却意外的看到了高湛。高孝琬忙擦了擦眼泪却看到高湛暴怒的神色。

“河间王,你是不是应该跟朕好好的解释解释呢?”高湛凶残的看着高孝琬,你敢在这里找我的晦气,还私藏赤舍利,若非是对皇位有意思,又是什么呢!

“小侄与大哥一样,一生磊落,没什么好解释的。”高孝琬倔强的背过身去。

“那这是什么?还有院内那些草人,都是什么,高孝琬,你给朕说清楚。”高湛疯狂的揭下了挂在壁上的画,然后一片片撕得粉碎扔的满屋子都是。

“九叔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多说也无益处。”高孝琬什么都好,就是着这性子着实犟了些。

“好,和士开,你把河间王请到昭仁宫住几日吧!”又是昭仁宫,那个死了很多人的地方,那个比冷宫还阴森恐怖的地方,一进昭仁宫就很难再有活命的机会,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

“遵旨。”和士开有些不忍,但是妇人之仁并不能让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许这高孝琬活着,也是多余。

路经外院儿的时候只见蓝琴还跪在那里,高湛回头定定的看了她两眼,仿似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的确宠幸过这个女人的。还有那跟李荆儿极为相似的声音,他的不忍在此时开始作祟。

“你,起来,跟朕回去。”高湛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若你是真心待我高湛,那就跟着我吧,这一生被什么女人真心的爱着好像是件特别奢侈的事情,高湛想了想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也着实是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女人的。

“多谢皇上恩典。”蓝琴叩头谢恩,她终于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终于不用再每日每日的独守空闺,她笑了,很多年了,没有人看到她单纯的笑容。她是心机的代言人,是搞破坏的好手,只有害人的事情才会与她扯上关系,可是此刻她竟然天真的笑了。

那一刻高湛觉得有些晃神,他也看到了那纯真的笑意,就像李荆儿当年的笑一样,让人觉得温暖而踏实。那种少女才有的娇羞之色,那种让他神往了很久很久的姿态,那种让他愿意永远停下来欣赏的幸福。

“你,过来,叫我湛哥哥。”高湛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蓝琴。

蓝琴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走上前去,用那种让高湛思念了许久许久的声音温柔到极致的叫了一声:“湛哥哥。”她装作羞得低下了头,却其实她本就知道,那是李荆儿才独有的待遇。高湛,你不过是惊奇这天生与李荆儿像极了的好嗓子,你不爱我,你与高孝琬都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

“荆儿。”他温柔的牵起蓝琴的手,向着他的宫殿而去,他不知道,蓝琴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他是皇帝,他要谁就是要谁,不需要理由,更不容的别人反抗。蓝琴是自己愿意跳进这个圈子的,高湛不爱她,那是她的不幸,与李荆儿一模一样的嗓音,那是她的幸,因为她终于得到了再次进宫的机会。

邺延宫内,又是一夜春宵,不同的是,第二日那个与高湛同床共枕的女人没有被扔出来,而是与高湛一起在花园儿里四处逛着有说有笑。那女子还口口声声的称呼高湛为湛哥哥,皇宫里盛传,高湛又有了新欢了,不过这蓝琴不是个傻瓜,倒也懂得收敛,正巧这时侯胡圆儿也没心思管她的事情,所以乐得逍遥。

“湛哥哥,湛哥哥。”高湛耳旁萦绕的都是这甜美的声音,倒是忘记了河间王那档子事儿,直到这日天将黑之时,那赤舍利的光芒瞬间在皇宫上空升起。高湛记得自己把那舍利放在了自己书案之上,这时怎么会大放异彩呢,旋即没了兴致。

“哎呦,你看看这小雪,真是不听话,怎么能跑到皇上书案上玩儿呢?真是的。”胡圆儿的娇叱在不远处响起。

高湛赶忙山前去看,只见是胡圆儿的狗(小雪)弄翻了那紫金木匣子,才让这赤舍利放光来的。

“来人啊,把这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拉出去,乱棒打死。”胡圆儿见高湛来便放高了声音。

“且慢,这小家伙,倒是提醒了朕一件重要的事情,且留着吧。”高湛暧昧的看了胡圆儿一眼。

“是啊,也免得皇后姐姐深宫寂寞。臣妾蓝琴,见过皇后~”蓝琴也跟了来,胡圆儿,当年是你鼓动高湛把我送往高孝琬处的,如今,我倒是要看看你自己独守空房的样子。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10)

“长恭,孝琬哥哥被高湛带到昭仁宫了?”郑子歆抱着孩子坐在榻上问自己的相公。

“是的,我与二哥正在商讨此事。”高长恭显得有些无奈,战场上他是无所不能的将军,但是朝堂上的事情他还真的不是很通,曾经郑子歆说的时候他还不信,真的碰到事情了,他才明白,其实谁都不是万能的。人都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才是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所在。

历史一步一步的迈向它固有的方向,谁也阻止不了,郑子歆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高长恭。“长恭,要不,我们…”一句话还未说完郑子歆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

“子歆,你怎么了?”高长恭惊恐的上前拥住自己的女儿和妻子,三年之期,就要到了。

“没事,长恭不必难过,注定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子歆曾经很努力的试图改变历史,子歆不想让大哥死,可是大哥死了,子歆不想让荆儿姐姐死,可是荆儿姐姐也死了,还有高淹,高百年,还有…”郑子歆不再说下去。

“还有高孝琬是吗?”高长恭看得出妻子的为难。

“现在街市上都传遍了。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一朝得见赤舍利,天下唯我谁与争。这不是要三哥的性命吗,皇上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高长恭说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原来这还真是有这么几句话存在的,我以前只当是史评人随意加的,给这朝代添些神秘色彩罢了,看来这斗争已经深入人们的血脉,不止不休了。”可惜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可惜连她还能活几日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事儿想来是有心人士编排好了,在市面上传开来,想害三哥。现在加上赤舍利的事情,三哥已是百口莫辩了。”高长恭虽然不想让郑子歆担心,但他说的却是事实。

“朝堂之上,又有谁想害孝琬哥哥呢?”此时的郑子歆像是也想不通这件事情了。

“不知道。”高长恭看了看窗外,是不知道的,他想救高孝琬,却发现自己一点头绪都没有。

“救孝琬哥哥的事情,我们先合计好了再行事吧!如今这样没有头绪的,对长恭和自家兄弟都不好,有心人再扣上个同谋的帽子,那就难逃干系了。”救人也须得有好的方法,不然搭了自己进去岂不白费。

“嗯,宁儿还在前厅等着呢,咱们过去吧,别让他等久了。”高长恭回过神儿来,自己是来叫妻子去前厅用饭的,不是来跟她说这些劳心劳力不讨好的事儿,如今子歆这身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还,有他高长恭在,就够了。

襁褓里的孩子也把小手爪伸了出来,好像回应自己的父亲,郑子歆幸福的笑了笑:“好好好,跟你父亲去前厅找哥哥去。”她是个还没生儿育女的女人,如今却无端的做了两个孩子的娘。想想不禁好笑,却一个脚下不稳差点跌倒,还好高长恭适时的扶住了它,高长恭的脸色愈发显得黑了,郑子歆,你再坚持些时日,过些日子我们就回洛阳。

“朝上之事,父亲可有些主意了吗?”高裕宁深知高湛能这么轻易的要了高孝瑜的命,那同样可以轻易要了高孝琬的性命。

“哦,今儿刚叫人做了你俩喜欢吃的来,快些吃吧!”高长恭赶忙岔开话题对着高裕宁使了个眼色,子歆身体不好,这事儿咱们私下商议。

“是啊,母亲,这菜好香啊,来青荷给宁儿抱抱。”高裕宁伸手接过郑子歆手中的孩子。

也许是知道自己没多久好活的缘故,郑子歆开始不关心那么多的事情,高长恭不想让她参与的她便不再参与吧。她笑了,像他们初识的那日一般,笑的温暖而释然。那些菜并非像高长恭说的那样,是她爱极了的,但是她却吃的很幸福很满足,高裕宁与高长恭看到这样的郑子歆便也安心了。

“父亲,说实话,您也没有很好的解决之道是吗?”高裕宁冷静的看着高长恭,自己的父亲。

“是的,如今这般形式,若你我有一人出头,我们全家,甚至你的其他叔伯都会受到牵连的。”高长恭无奈的说出了这个事实。

“但是我不想让三叔父这样死去,我知道父亲您也不想,不想让三叔父像我爹一样,死的不明不白。”高裕宁有些流泪的冲动,但是他忍了下来。

“是的,所以刚刚把你母亲哄睡下了,今夜,我要去昭仁宫,把你三叔救出来,若是你母亲醒来问起,你就说皇上召见,我进宫去了。”高长恭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皇宫里忽然而起的金色光芒让他掩不住的一阵窒息,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是,宁儿知道了,父亲小心些。”高长恭背对着高裕宁,他没有看见高裕宁眼中一闪而过的狡猾。高长恭只身前往,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事情呢,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的三叔,他也不会整夜安分的留在府内。

高长恭改了装扮一路沿着小道朝皇城而去,暮色掩了他匆忙的身影,也掩去了皇城内诡异的气息。冯小怜平日里因着身份不便的缘故,不在市面上抛头露面,也因为怕冯夫人起疑,白天从不前往子歆府上。这一日听到高孝琬被困昭仁宫的消息,便也忍不住趁着夜色去了兰陵王府。

只见府门紧闭,像是已经尽数歇下了,顿足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不想果有人开了门迎她进去。还是之前那个老管家,如今再见不免多了几分亲切感,少时的调皮也都不见。

“老管家,姐姐可是歇下了。”冯小怜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当年可也没少捉弄他们。

“这些日子王妃身子不好,是早歇下了,不过久未见小小姐来府上,王妃倒是整日念叨呢。如今来了,进去叫醒王妃便是,她一定开心极了。”老管家笑笑的看着冯小怜,这个姑娘越发的漂亮了,当年就是个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可爱姑娘,如今长大了些,真是光彩照人,跟自己主人主母那是一样的妖孽无比。

“也好,烦劳管家通传。”冯小怜轻施一礼,恍然大家小姐的模样,再没了当年的调皮玩闹与灵动。眉眼间掩藏不住的烦恼苦愁之色,管家想是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了,就引冯小怜在厅里候着,自己叫郑子歆去了。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11)

“丹丹,怎么大半夜的来了,平日里也不见多走动走动。”郑子歆还是嗔怨着自己的妹妹,倒也忘了问高长恭的去向。

“姐姐,求你救救孝琬哥哥吧!”冯小怜一见面便跪了下来。

“丹丹,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你我姐妹,岂能行此大礼。孝琬哥哥的事情,我们挂在心里,不敢忘怀,有什么解决的道儿,咱们一起商量了来,快起来吧!”郑子歆咳嗽了两声赶忙扶冯小怜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冯小怜看到了郑子歆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迹,急忙紧张的用手给她擦去。

“没事儿,姐姐没事儿,子丹别担忧了,孝琬哥哥的事情比较重要,咱们还是先合计合计怎么办吧!”说着在厅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管家,怎么不见长恭与宁儿?”子歆突然想起晚饭时候长恭和宁儿怪异的神色,莫不是趁着夜色,潜入宫内了。

“这~”老管家支吾了起来。

“好了,您退下吧,这儿不用您候着了。”郑子歆摆摆手让老管家退下。

“王妃,王爷说了,今儿晚上您好生的在这府里待着,千万不能出去。”老管家往外走了两步觉得不妥又回过头来知会道。

“知道了,您且去休息吧!”郑子歆朝老管家笑了笑,这主仆处久了还真是有感情的,看来是见子歆身子骨弱,也不想让她卷入这战争来。

老管家无奈的摇摇头,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个王妃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本来王爷就够倔强了,偏碰上了这个更加倔强的主儿。而冯小怜则是搀着郑子歆慢慢的往府外走去,子歆知道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去了哪里,在这样的深夜,在这种政治格局之下,他们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昭仁宫,因为他们想要解救那个被困深宫的高孝琬。

昭仁宫内。

“高孝琬,平日里见你倒也乖巧,如今怎么就生出这般糊涂的事儿来呢?”高湛诡异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悠闲的喝着茶的高孝琬。

“何谓糊涂事儿,高孝琬做了什么糊涂事儿,让九叔父您这么的容不得我,高孝瑜不是已经死了吗?九叔您大可以像无声无息的杀了他那样杀了我,我们父兄在泉下见了面也好说说,是怎么被九叔您给弄死的。”高孝琬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这是他耿直性子里最大的缺点,而他不会知道,就是这样的性子害了自己。

“你大逆不道私藏舍利,以草人为朕射来泄愤,更是对着朕的画像终日流泪,凭这些,朕就可以立即要了你的性命。你没资格叫朕九叔,谁是你的九叔。”高湛愤怒的掀翻了高孝琬的桌子。

“神武皇帝嫡孙,文襄皇帝嫡子,魏孝敬皇帝外甥,难道还叫不得你一声叔父,叫你叔父是敬你。”高孝琬恨极了,高孝瑜的仇恨,关于高湛残害宗室的仇恨,在这一刻尽数涌了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高纬突然推门而入,倒是高湛脸上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在此刻来这个地方,殊不知有胡圆儿那样的母亲,什么热闹那女人不会鼓动他去凑热闹,就算他不愿意去那女人也总有办法让他去的。听到高孝琬的话他突然有些心痛,高孝琬一直是他敬重的大哥哥,这样拂逆的话纵然不想听到自他口中说出来。

“没什么意思,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头金鸡鸣。哈哈哈哈哈,这样骗小孩子的话,我没想到作为一国之君,作为一国太子的你们竟然会听信。我高孝琬是文襄皇帝嫡子,若想夺回这皇位定然不会等到今日,若你们不能信任自己的宗室而听信外臣谗言,这国家早晚要灭在你们的手里。”这个阳光而帅气的男人有些太过刚直了,缺少了高孝瑜的委婉,这样刚直的性子。

“高孝琬,你再说一遍。”高湛拿起剑指着高孝琬的喉咙。

窗外,高长恭与高裕宁都绷紧了神经。高长恭欲起身直接走进去却被高裕宁叫住:“父亲,先不要进去。”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说我大齐王朝迟早要亡在你们的手里。”高孝琬歇斯底里的喊着,高湛,来这昭仁宫的能有几人活着出去,你觉得我会惧怕你吗!

“那朕就让你看看,是谁先亡在谁的手里。”高湛怒视着高孝琬猛的用力把他踢跪在地,而后凶残的用剑挑断了高孝琬的脚筋,高孝琬重重的跌在地上,胫骨尽断。

“朕要让你知道,这天下是朕的,谁都夺不走,也休想夺走。”高湛威胁的说道,一旁的高纬有些不忍,但是看着自家父亲凶残的样子,倒是没敢上前。自李荆儿死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高湛的手中了,这种事情仿佛成了他的乐趣。

“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你还想留住整个天下吗!”高孝琬故意出言刻薄。

“高孝琬,是你逼我杀你的。”高湛转过神来看着瘫倒在地却还痴痴的笑着的高孝琬,说完一剑刺进了高孝琬的心脏。

一直在窗外观看的高长恭早已被高裕宁点了穴道,这样的节骨眼儿上,若是长恭一身黑衣冲进去,就算不死活罪也难逃,日后不知道又生什么枝节。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孝琬倒地,他倒下的时候嘴角是挂着笑的,那笑温暖而凄惨。

高纬走上前去跟他说了一句话,他便闭上了眼睛,没有人听到高纬说了什么,日后每每想起这样的场景的时候,高纬总会觉得很酸楚,因为那句话是他最不愿意说的。

高湛荒唐够了便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昭仁宫,一个人向着昭信宫而去,那个叫蓝琴的女子依然被他安排在昔日李荆儿的住所。他不是留不住自己的女人,他需要有人帮他证明这一切,他是无所不能的。

高湛离去的背影好像很凄楚,但是他暴虐的杀害了高淹,高百年,高孝瑜,高孝琬,等等等等,这是任时光荏苒也抹不去的事实,在他慢慢老去的时光里,午夜梦回,那些血腥总会刺得他眼睛疼,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想留住自己想要的而已。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12)

高湛与高纬离去之后高裕宁才解开了高长恭的穴道,高长恭第一次打了高裕宁,他眼里含着泪水,伸手就给了高裕宁一巴掌。高裕宁没有哭,反而笑了,高长恭看到高裕宁的笑又把他拥进了自己温暖的胸膛。

“父亲,对不起,可是宁儿不想失去父亲,母亲也不能失去父亲。”高裕宁还是笑着,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

“都知道,我都知道。”说罢牵起高裕宁的手走近昭仁宫,二十四岁的他做了一个十几岁孩子和一个襁褓里婴儿的父亲,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尝试这样的角色转换,但是如今,他真的是人父了,因为这些孩子对他与郑子歆的爱,不仅仅是对于大哥哥大姐姐的崇拜,更多的是对于父母亲的依赖和对于血浓于水的最好诠释。

“三哥,三哥。”高长恭把躺在地上的高孝琬抱在怀里。

“长恭,你怎么来了?”高孝琬虚弱的睁开眼睛。

“我叫人来救你,三哥你忍着点儿。”高长恭看着血流如注般,顿时没了主意。

“不用了,长恭,皇上要我死,你说我能活着吗!你这般费心思反而是害了自己,不为自己想也为宁儿想想吧,还有子歆和青荷。”高孝琬抓住高长恭的手不让他去叫御医。

“三叔父。”一旁的高裕宁已经是泪流满面,高湛怎会凶残到这般地步?果真是没了李荆儿高湛就是一头冰冷而没有丝毫感情的猛兽,他要任何人的性命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别哭了,你们回去吧,等会儿人来了就走不了了。”高孝琬放开正紧紧握着的高长恭的手。

“三哥,长恭带你回去,带你回去。”高长恭手足无措的收拾着从高孝琬身上流出的鲜血,可是那血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刺目。

“快些回去,不要管我。”高孝琬用力的推开高长恭。

“不,三哥,我要带你回去,我去给你找大夫,你会没事儿的。”高长恭的身上也沾满了高孝琬的鲜血,那是与他一样的血,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让他觉得晕眩。

高孝琬不再说话,还是那样阳光的微笑,像他平日里灿烂的笑一样,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景象不是怨恨,不是痛悔,更不是别的东西。他只是那样微笑着,然后把胸口的剑拔了出来,血溅了高长恭与高裕宁一身一脸,高孝琬死了,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从此他的世界里没有皇位之争,没有他与冯小怜感情的挣扎,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轻飘飘的,灵魂抽离了身体。

宫外,郑子歆与冯小怜正在往皇宫去的路上急赶着,冯小怜突然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止不住的流着。

“姐姐,孝琬哥哥出事了,出事了姐姐。”冯小怜有些精神崩溃的拽着郑子歆的衣服。

“小怜,别担心,咱们快些进宫,长恭与宁儿都在,没事的,乖,没事。”郑子歆牵紧了冯小怜的手,她也没有一丝把握说高孝琬没事,但是她必须这样说。她知道曾经自己看着中毒的高长恭躺在那里的时候,她心里是怎样的无望,她几乎能够明白,冯小怜此刻内心有多么的空洞与苍白。

黑夜里两姐妹互相搀扶着往皇宫而去。

“父亲,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高裕宁把高孝琬的尸身安置在昭仁宫冰凉的床榻上给他盖好了被子,扶起瘫倒在地的高长恭。此时的他多么的像一个大孩子,一个可以从此后扛起家庭重责的大孩子。

高长恭被高裕宁搀扶着踉跄的起身,两人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昭仁宫,不一会儿皇帝的兵马已经包围了昭仁宫,纵使插了翅膀的,也进不去出不来了。

昭信宫内。

“爱妃。”高湛神情凶残的叫着自己的妃子蓝琴。

“皇上,是谁惹您生这么大的气啊?”蓝琴微笑着迎了出来。

“叫我湛哥哥。”高湛粗暴的打断她,将她横抱起往着床榻的方向而去。

“湛哥哥,你真坏!”蓝琴在高湛怀里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神色。

“说你爱我,朕要你说你爱我。”高湛把蓝琴摔在床上自己如野兽一般的扑了上去。

“蓝琴当然爱皇上,蓝琴不爱皇上还能爱谁呢?”蓝琴娇嗔了一声面带红晕的说着。

“说你爱朕。”高湛突然停下了在她胸前亲吻的动作,眼睛里一片荡漾着的淫=欲和嗜血。

“我爱你,湛哥哥,我爱你。”蓝琴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高湛了,但是这样的高湛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你真的爱朕吗?荆儿,朕害死了你的男人,你看他现在就在昭仁宫里躺着呢,荆儿你还爱朕吗?”高湛神情有些恍惚,竟口口声声的叫蓝琴荆儿,李荆儿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因为李荆儿说她爱她的丈夫,她说她爱高洋,她说她不爱高湛了。

高湛看了面前秀色可餐的女人一眼,想李荆儿归想李荆儿,纵=欲归纵=欲,他粗暴的撕开了蓝琴的衣服,开始自己这一天劳碌的工作。蓝琴在他的身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工作,好像就是每天陪着高湛翻云覆雨,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奢求着高湛真的爱自己一次,只把她当做蓝琴,而不是李荆儿。

“说你爱高洋,说你不爱高湛了,说。”高湛一边毫不费事儿的做着那体力活儿还一边对着蓝琴狠狠的说着。

“我爱高洋,我不爱高湛了。”蓝琴小声的说着,声音里充满了悲戚,她微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快感,可是她的心却慢慢的更加血肉模糊了。

高湛突然停下来自己疯狂的举动看了看身下的蓝琴,那与李荆儿截然不同的样貌,原来他迷恋的还是那个已经死了很久的女人,纵使蓝琴只是声音像极了她。他第一次温柔的翻转身,让他躺在自己的胸膛,蓝琴,那个卑微的女人仿似被高湛这样的举动吓到了,定定的不敢动一下。

为了回到高湛身边,她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丈夫,为了回到高湛身边,她宁愿高湛把自己当做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她流了两滴眼泪,在高湛的胸膛里,灼热的疼和淡淡的酸,高湛只是看了看这个与李荆儿截然不同的女子,好像某一日,李荆儿也这样哭过……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13)

  漆黑的路上,郑子歆与高长恭一步步的接近彼此,冯小怜一步步的接近高孝琬的死亡,而高裕宁也一步步接近冯小怜的绝望。

  高裕宁与高长恭走在从宫内出来的路上却远远的听见冯小怜的声音:“姐姐,你怎么了,姐姐!”高长恭一开始并没听真切,但是高裕宁不会忘记那个声音,那个他一直藏在心里的关于对自己小姨母的青木之情。

  “母亲?”高裕宁抬头看了看风神俊逸的父亲,是母亲来了。父亲一身黑衣看起来就像是暗夜里的精灵,但是这个大精灵此刻却没什么生气,想是还在我为高孝琬的事情痛心。
  “子歆。”高长恭听到高裕宁叫母亲才回过神来,几步冲向前去却见郑子歆倒在地上,三年,三年之期,一日日的逼近,郑子歆也一日日的虚弱起来。
  “子歆怎么会出来的?”高长恭有些愠怒,毕竟刚死了哥哥,现在妻子又晕倒在这里。
  “是我不好,我求姐姐帮忙想法子救出河间王来,却不想半路姐姐昏倒了。”冯小怜急的差点没哭出来。
  “长恭,孝琬哥哥怎么样了?”郑子歆听到耳边有夫君的呼唤变回过身来,却看到自己已在高长恭的怀里。
  “三哥他…”高长恭悲伤的说不出话来。

  “孝琬哥哥到底怎么了?高裕宁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孝琬哥哥到底怎么了?”冯小怜终于忍不住决堤的眼泪。

  “三叔父死了,他死了。”高裕宁残忍的说出了这样的事实,也许说出来还好些,说出来便罢,说出来便不用费心猜疑,说出来便不用还抱着幻想,说出来便可以早些死心。

  “你骗我,你是骗我的,你们都在骗我。”冯小怜一把把蹲在一旁的高裕宁推倒在地,一个人在这秋夜里疯狂的向前方奔跑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里,但是她不想停下来,这世界上没了高孝琬,她就是空的,这世界上没有高孝琬,她的存在就变的多余,她是因高孝琬的存在而存在的,高孝琬没了,她的生命就没了意义。她的姐姐有她的姐夫陪着,她的母亲有她的父亲陪着,她,只有自己的影子陪着。

  “父亲,你先带母亲回去,我去追…追小姨母~”高裕宁别扭的说出了那三个字,小姨母,多么生涩的称呼,小姨母,多么荒唐的称呼。

  高裕宁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看到冯小怜一个人在墙角里瑟缩着,无声的流着眼泪。月光映着她曾经明亮的眼睛,那里如今就像兰陵王府那一池安静的秋水,黯淡,无波。天渐渐的下起了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像是一个人悄无声息离去的步伐。高裕宁也没时间管自己身上血腥的味道,便走进了冯小怜。

  “小。。小。。冯小姐,秋夜雨寒,还是快些回府吧~”高裕宁别扭的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才好。

  冯小怜只抬眼看了看他,没说一句话,她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大有川流不息之势。高孝琬怎么说没就没了,她的灵魂也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世上很难有这么一个人,你把他当做自己的依靠,即使他根本不在你身边,这世界上也很难有这么一个人,你们不说话,但是你们惺惺相惜,这个世界上更难有这么一个人,为了你的幸福他可以放手,什么不管,什么也不问。而在冯小怜的心里,高孝琬恰恰是这样的人。

  “让我清楚的告诉你,三叔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你清醒点,他本就不是属于你的,冯小怜,你给我起来。”高裕宁拉着冯小怜的手把她拉进绵绵的秋雨中,那雨下的凄楚而缠绵,下在冯小怜的孤单与绝望里,在以后的日子,再也没见过冯小怜如那日的伤怀,因为她的心,也死了。

  “孝琬哥哥。”冯小怜抱住高裕宁终于痛哭了起来,那哭声让高裕宁觉得,他的人生也从此破碎了。

  “好好哭吧,哭完了好好活着。”高裕宁用手抚了抚冯小怜的背,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离他这么近。

  不知道冯小怜在高裕宁还带着高孝琬鲜血味道的胸膛里哭了多久,她哭得累了便失了意识。高裕宁看了看眼睛紧闭着的冯小怜,倾城倾国不过如此了,这样一个女子定不是属于自己也不是属于高孝琬的,她需要有高贵些的身份来配,至少需要有更加浓烈的爱来呵护。

  他第一次离这个女孩子这么近,第一次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闻着属于她的香,怕也是唯一的一次吧~ 抱起冯小怜,高裕宁心里有些酸楚,但是这个女孩是他的小姨母,而且他爱着自己的三叔父,就算高孝琬死了,她也没有一秒会属于他。想着便脱了夜行衣抱起冯小怜往冯府而去。

  深夜叩响冯府大门,高裕宁感叹着这断路竟然比记忆中的短了这么多,应门的是个小厮模样的人。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是高裕宁才想起刚刚自己听到的声音,我是河南王高裕宁,送你们小姐回家。赶忙定定神作了个揖引着高裕宁向内堂走去了,冯家夫妇被惊醒也都到堂前来,却只见自己的女儿全身湿透毫无生气的躺在高裕宁的怀里。

  “小王爷,小女这是怎么了?”冯老爷一脸担忧的神色,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娇媚若花的女儿,而且他深知皇后与太子对自己女儿的喜爱,若是日后能在高纬身边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因为那日他看到了跟在冯小怜身后的高纬,他看到了那眼神里的卑微与情切,虽然高纬的名声在朝上并不怎么好,但他知道高纬此生是栽在这个女儿手里了。

  “本王见夜雨起了,没事出来转转,却看见冯小姐倒在路边。想是根本王一样,出来透透凉气的,女儿家身子薄弱,经不住这冷雨,冯老爷我把人送回来了,你们好生照应着才是。”高裕宁又是这样正式而诚恳的说着,便把冯小怜递给了冯老爷。

  “多谢小王爷,老臣记下了。”冯老爷看着深夜里离去的高裕宁的背影,刚才他眼神里的冷冽与语气中的温柔让他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他也如高纬那般爱着自己的女儿吗?




河间王高孝琬之死(14)

  回到兰陵王府高裕宁又陪着高长恭忙起了郑子歆的事情,她一直发着高烧,口里还不停念叨着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高长恭没有办法只得在床前紧紧握着郑子歆的手,一夜之内他失去的太多了,或者说这些年他都在不停的失去身边的亲人。

  “子歆不怕,长恭在这里陪着你,别怕。”高长恭让自己手握的更紧却又怕弄疼了子歆,无奈只得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父亲,母亲这是怎么了?”高裕宁虽然知道,但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真的时日无多了,他永远都不愿意相信,就算这对年亲的父母并非他亲生,但是他已经变的越来越依赖这种家的感觉,纵使这样由一对年轻父母组成的家庭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没事,子歆没事,子歆不会有事的。”高长恭有些自欺欺人的说,不敢去看高裕宁的眼睛,他不敢面对,也学不会面对。

  “少爷,前厅里可辰小姐来了,您去看下吧!”下人说完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这样的气氛他们也不想置身其中,若是郑子歆有什么意外,他们也会伤心的。就算平日里这个王妃并不怎么说话,但是他们都敬她爱她。

  高裕宁朝高长恭一拜向着前厅里走去,见李可辰背对着他,如几个月前见到的已大不同。也许李荆儿的死他、也让她成长了,自此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当然心内又释然了很多,与这个世界来说她永远都只是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人。

  “可辰姨母。”高裕宁叫了一声,李可辰微笑的转过脸来,那笑里有着很特别的但是又说不出是什么的意义。

  “子歆姐姐怎么样了?”李可辰轻声的问道。

  “三叔父,被害了。”高裕宁先是捡着比较严重的事儿说。

  “别人怎样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子歆姐姐怎么样了。”李可辰还是那样笑着,那笑让高裕宁觉得有些怪怪的,那是佛的笑,那是抛下一切的笑,顿悟的笑。

  “母亲一直高烧不退,父亲正在房里守着,可辰姨母跟宁儿一起去看看吧!”高裕宁在前面引路,向着郑子歆的房间而去,他竟然忘记了,这里李可辰再熟悉不过了,就像黏在她的血液中一样熟悉,一样不能忘却。

  外屋的门被推开的时候高长恭还在握着郑子歆的手:“子歆,你答应了,说好我先死的,你不能言而无信,不能言而无信。”高长恭的眼泪顺着那绝美的脸颊一滴一滴的滴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像开了朵朵杏花一样的灿烂而让人心痛。

  “子歆姐姐不会死,可辰不会让子歆姐姐死的。”李可辰走进了里屋,把高长恭从郑子歆身边推开,取而代之的坐在她身旁。

  “可辰,你看看子歆,我跟她说了一晚上的话,她就是不理我,她怎么了,可辰你看看她!”高长恭有些语无伦次,加上精神恍惚,自己倒差点昏倒,还好高裕宁及时扶住了他。

  “明日朝上你问高湛借他的天山雪莲来,去年的贡品中有一颗千年难得一见的圣品雪莲,雪莲乃解毒圣物,就算一时解不了子歆的毒,那至少能护住心脉,让我们有时间想办法救子歆。”李可辰不看高长恭,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她顿悟的笑就没有了,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她好像永远无法顿悟。

  其实她明白,高孝琬一死高长恭定然对高湛意见极大,但是这样不免自己也丢了性命,所以她师傅让他下山来。那雪莲的事情不过是个借口,子歆这毒就是有十颗百颗的圣品雪莲也治不了根,但是若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能保全他们的性命,那又有何不可,而且那雪莲能暂时抑制毒性也是事实。

  第二日朝上人尽皆知,河间王高孝琬不明不白的死了,关于死亡原因,皇室的解释永远是那么的暧昧不明,永远那么不清不楚。忠臣以为长恭兄弟几人定会揪住此事不放,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高孝琬的尸体被交给他的妻子静茹,说是要带回邺城,带回他们从小居住的地方。当日人们便再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朝堂上高长恭竟然问皇帝高湛借那个从来没人敢打主意的圣品雪莲,一开始高湛有些不开心。问及原因时说是自己妻子曾经到晋阳的战场上解救自己,却身中剧毒,目前只能拿此雪莲来抑制毒性。众人没能放过高湛严重一闪而过的慈爱的神色,又是那个小女子,那个眉眼与青芳有些许相似的女子。
  刚回到府上,高长恭就接到了高湛派人送来的圣品雪莲,说是圣品果真是不错的,光是样子就让人垂涎三尺。李可辰配了些解毒的药与这雪莲一起熬了喂了郑子歆之后,不过一会儿子歆的脸色慢慢的不再那么苍白,甚至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子歆姐姐。“李可辰坐在床前试着叫了一声。

  “可辰,你几时来的?“郑子歆睁开有些酸涩的眼睛,惊喜的看着李可辰,那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身中剧毒的人。

  “昨夜可辰突然十分想念姐姐,就冒着雨来了。“李可辰拉起郑子歆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心里一股亲昵而温暖的感觉袭来,原来这世上她还有一个亲人,那就是郑子歆。

  “怎么眼圈黑黑的?“郑子歆还是微笑着去抚李可辰的脸颊,她竟没有觉得一丝的不自然,一个大活人躺在那里与别人说话,她倒是自得其乐。

  “还不是姐姐你嗜睡,让可辰我等了一个晚上,好了,我很困了,去睡了,让长恭陪你吧,“李可辰让出位子给高长恭自己快步的走了出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她不想承认面前这个惹人爱的女子会在不久的以后没了性命,还是离远点的好,离远点就不会这么难过。

  门帘处的高长恭也温暖的笑着,秋日的阳光隔着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光芒,那种光芒让人看了就千万分的幸福与馨香的味道在身边萦绕着,久久的散不开。




邙山之战(1)

  “娘子,长恭带你回洛阳看父亲,你说好不好。“高长恭走到床边深情的拥抱了自己的娘子,这秋日的空气已经有些凉意了。

  “长恭怎么知道这些时日子歆想念父亲想的厉害呢,嘻嘻,当然好了。“郑子歆看着高长恭顺在脑后的修长乌黑的发,里面还是那种杏花的香,让她迷恋而又觉得安然。

  “那是当然,长恭多疼子歆呀,子歆想什么,长恭就一定努力满足,呵呵。“高长恭也温暖的笑着,好像那剧毒、死亡之类的字眼都不存在,都不会走进他们的生命。

  “好了好了,这事儿跟皇上说了吗?再说朝上的事情?“郑子歆想说高孝琬的事情,但是怕触到了高长恭的痛处,便用了个无关痛痒的词。

  “三哥与嫂子一起已被赐回晋阳了,朝上长恭再没什么好留恋的,再说长恭也很想念在杏园的山野生活了呢,还有父亲!“高长恭微笑着刮了刮郑子歆的鼻子,宠溺的就像当年刚刚对彼此示爱的新婚夫妻一样。想想他们也不过二十几岁,还是很年轻的,但日子过得却像是相伴了几百年了一样的默契。

  “恩,那咱们便回去。“郑子歆把头抵在高长恭的胸膛,像是亲昵的小兽一样,弄的高长恭一阵心疼。

  翌日朝上,高孝珩只说是兰陵王妃剧毒难解,如今已与长恭一道回家乡洛阳静养着。高湛害了高孝琬,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便说走了就走了,自己本是也允诺了长恭的,一下子面子挽回来了,也让他理解臣下的光辉形象得意树立。郑子歆远赴晋阳从战场上救回相公与高长恭为了娘子宁舍弃邺城的荣华富贵的事情一时间在市井传为佳话。

  走的当日高孝珩来送,好像也只有他,能够永远安全的在那个位置,因为他足够的聪明与隐忍,足够的智慧与豁达。冯小怜显得有些木然,她没有见到高孝琬最后一面,当她醒来的时候,高孝琬的尸身已经由自己的妻子带回晋阳了,她还是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在她已经慢慢成熟的心里,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酝酿,大齐王朝,皇权之争,都去死吧,都去陪着孝琬哥哥。

  “二哥,长恭走了之后这朝上就再无人可以陪伴着你了,二哥你要处处小心谨慎,记住长恭是你永远的兄弟。“高长恭有些不舍,如今只有这么过分兄弟还能好好的说说话,高延宗还在为高孝琬的死耿耿于怀,当然是不能谅解高长恭此时要回洛阳,所以高长恭往来路上看了看,并未见他的身影。

  “二哥知道,长恭回去吧,回去就别回来了,这朝堂之上不适合你。“高孝珩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几句话。

  “其实长恭一直都明白,自己王爷当的不像王爷,将军当的不像将军,早不想参与朝堂之上的事情,可惜乱七八糟的事儿总是紧赶着来。”高长恭无奈的叹了口气。

  高孝珩又拍了拍高长恭的肩膀,高长恭说的也是实在话,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回来这个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的地方,以后也未必他就能在杏园里永久的幸福下去,有些宿命里的东西永远都改变不了。

  “姐姐,此去就不知到是否还能见到你了。”冯小怜拉了郑子歆的手感慨世事,高孝琬就这样永远的走出了她的生命,让他在时光千年的流转里也寻不到他的身影,她已经慢慢的变得不再脆弱,不再那么的需要谁保护着,所以她还是不会跟郑子歆回洛阳。

  “父亲,母亲,咱们走吧!”高裕宁拉了拉郑子歆与高长恭的衣襟,他不想在这里干耗着,耗久了怕就离不开了,他怕自己不忍看冯小怜独自一人在风中颤颤巍巍的背影,不忍心看到冯小怜失落的神色,不忍心看到很多很多。

  李可辰早早的把软缎锦被铺进了车厢内,她知道郑子歆不喜欢颠簸,如今这身体更是颠簸不得了。

  “可辰此次就与姐姐一同回洛阳吧!”郑子歆拉了拉李可辰的手,只当是客气了一回,却不曾想高长恭也上前说:“是啊可辰,此次就与我们一同回去吧~”他语气真诚,绝对不是随便说说。

  而李可辰也并没有拒绝,听话的待在车厢里不出来,她知道高长恭是为了郑子歆才这么要求她的,虽然高长恭的要求有些自私,但是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子歆姐姐,所以她没有拒绝。高长恭,他的心里还是没有任何女人,除了郑子歆,任何人都住不进去。

  “冯小姐,若是有什么难处就书信来说,凡可帮忙之处宁儿定当尽力帮你,我与母亲回了洛阳这邺城就你和冯老爷冯夫人了,事事都小心谨慎些。”高裕宁一反常态的唠叨了几句,其实这比之诀别更像是一种承诺,他的承诺就是,若你需要,无论多远多艰险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

  “谢谢宁儿。”她都没看他一眼,以一个姨母该有的口吻感谢着,而他们其实也不过是年纪相仿的孩子而已。

  高裕宁眼神一黯退在郑子歆身后,扶着自己这个年轻漂亮的不像话的母亲。

  “好了,咱们走吧。”李可辰从马车内探出头来结束这并不让人开怀的谈话。

  马车又像当日一样绝尘而去,不同的是这次高裕宁没有往外看,他不敢往外看,怕看到冯小怜的孤独。郑子歆与高长恭也没有往外看,他们对这里毫无留恋,他们不想看到高氏岌岌可危的江山,这对他们来说并无任何意义。

  高延宗躲在一棵树后面看着自己的四哥离京城越来越远,走了就好,走了就不必这么多艰险。高孝珩站在原地并不急着回去,这次的冯小怜看到身边空了,而上次于高孝琬一起遛马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谁也没有理,一个人倔强的转过身向着邺城内的方向而去,站在原地的高孝珩回头看了这个女子坚强的背影,她注定不会被时间的大潮淹没,她注定被历史记住,因为她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她心中有恨,她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让高孝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马车内郑子歆安静的不说话,李可辰看情形也只得安静的陪在身旁,若无解药,今冬她就一定会死,一定会死。他们一路向南,带她回她的家乡,回去见疼她爱她的父亲,回去过他平静无波但却幸福恬淡的生活。




邙山之战(2)

洛阳的秋意也渐浓了,郑中尧除了平日里的公务就是待在杏园等自己的女儿回来,他知道她既然答应了自己平安归来就一定会平安归来。

当郑子歆再次踏上洛阳的土地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真的安心了,因为这里有他的父亲,那个无任何条件爱他的男人,那个她永远的依靠。可是不久的以后就是邙山之战开战的日子了,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子歆回来了!”郑中尧慢步上前安然的笑着,这是一个慈祥的父亲该有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郑子歆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吧,所以才会这么伤心。她上前去抱住了郑中尧,紧紧的,还连带着几滴眼泪,在眼眶里晶莹的一闪一闪。

“傻孩子,怎么又流眼泪了,今后咱们可再也不用分开了,父亲这一生都陪伴着你们。”郑中尧宠溺的抹去郑子歆的眼泪。

“父亲。”郑子歆叫出这几个月自己都没机会叫的称呼,又是在郑中尧温暖的怀抱里腻了一会儿。

“好了,宁儿都在呢,这么大了你羞不羞。”郑中尧拍了拍子歆的脑袋。

他们几人相携走进了邙山脚下这个美丽的地方,这里住着他们的快乐和所有,院内依旧朴素而干净,跟他们走时几乎没两样,各种秋花也开了,香气扑鼻,让郑子歆顿时觉得一阵舒畅。

“你们不在的时候啊,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这些花草修剪修剪,等我的子歆回来了,这里还是像你们走时一样的素净,一样的舒服。”郑中尧开心的说着,笑的像一个孩子,就算是为人父,他还是会有像孩子的时候,因为他爱自己的女儿。他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自己的女儿,更因为他爱自己的妻子,他答应了要把女儿养的好好的,否则他就没法去找婉晴,那个他总觉得亏欠了一生的妻子。

“能有父亲这样的长辈是自信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郑子歆满足的朝自己的父亲一笑,灿若繁花,自打服了那圣品雪莲之后郑子歆的脸色是一日好过一日,越发的显得红润了。高长恭几次想问李可辰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

“子歆才是上天赐给我郑家的宝贝。”郑中尧在的时候其它几人好像都成了陪衬了,因为只有他才能与郑子歆最靠近,因为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姓氏。

他们的日子就这样一直的安静着,一直的平淡而幸福,但是历史注定不允许这样的平静和幸福存在,它要残忍的撕裂这种幸福。所以周王朝终于又派了使者前往突厥。

草原上的秋天,萧条的意味就更加浓烈了,周朝使者觉得一阵凉飕飕的风进了自己的袖管就紧了紧袖子,由来人带着进了阿史那燕都的大帐。

“周使者见过汗王。”来使不跪别国君主,这个使者虽是谦恭,却也不卑不亢。

“来使请坐。”汗王大帐内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等着‘接待’这个周朝来的家伙,几年了,阿史那燕都还是那种狡猾的让人迷恋的眼神。

“多谢汗王赐坐。”来使有些别扭的看了看阿史那燕都,但却也是不畏惧的。

“不知这次周天子派使前来是所为何事啊?”阿史那燕都摆明了是明知顾问,派遣使者之前宇文邕早已经书信给他写明了来意,此刻他竟然又这般问。

“我朝天子的亲笔书信,想必已经收到了,齐天子高湛昏庸无道,自即位后残害宗室,骄奢淫逸,不顾百姓水火之艰,是汗王大举南下的好时机。我周朝素与突厥修好,此次若是能够联手,则齐之天下可尽收我两国囊中。周不为扩充疆土,只为百姓和乐。”这个使者又是个铁嘴,能说会道的很。

阿史那燕都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的,但是满口答应总归有失一国之主的风范,显得不稳重而且贪小便宜。想了一会儿便魅惑的笑了笑,仰首饮尽杯中的酒,抬头看向使者。

“我有什么理由与你周朝联手呢?你知道,周边列国无一不仰仗我突厥王朝而存在,我突厥也算是北方草原上的大国了,你必须给我足够让我动心的理由吧~我可不是救世活菩萨,他们齐国百姓的死活,又与我何干?“阿史那燕都并不介意这个使者是怎么看他的,他只想为本国的百姓谋取相当可观的利益。

“几年前我朝天子前来突厥求亲时就已经说过,若是我朝能有幸与突厥合力歼敌,事成之后,北方尽数送与突厥便是。突厥百姓便可南迁,到水草丰美、气候适宜的地方生活。若齐主廉洁爱民,我们出兵视为不义,如今齐主昏庸至此,大汗若肯出兵便是顺应民意。”使者耐心的说着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

“好一个顺应民意,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什么时候他有兴致只管派人来我突厥便是。合作的事情当然希望能够成功,但是本汗这丑话也说在头里,若是日后你周王朝不能兑现承诺,那我突厥的万人雄师也不是摆在那里做样子的。”说完这话阿史那燕都潇洒的走出了汗王大帐留使者一人在那里。

“这个汗王,有意思。”使者自顾自的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似的也饮尽杯中之物,然后像阿史那燕都一样,甩甩衣袖,潇洒的走了出去。

随着使者的离开,大批的金银财宝又被送进了突厥汗国,这宇文邕算是最知道阿史那燕都的口味了,不好酒不好色,偏偏就喜欢这大车大车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之类的东西,看来的确是个爱财的主儿。但是来使知道阿史那燕都不是,虽然他从未见过燕都,但是从自己的哥哥回朝之后说起的那些事儿他就可以想象的出,阿史那燕都只是想为他突厥百姓谋福利而已。

是的,他是宇文家的兄弟,是宇文邕最信任的弟弟,宇文邕不会派一个酒囊饭袋来。他了离去的背影像自己的哥哥一样,信心百倍,而阿史那燕都却站在夕阳里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不可置疑的,他不是什么使者,而是周朝王族,只有他们宇文家的人才会这么的自信,才会这么一往无前。




邙山之战(3)

“最近齐国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发生?”阿史那燕都邪魅的看着自己身旁的侍者。

“齐主湛授命赐死了高淹、高百年、高孝琬等一众可能危及江山之人,兰陵王高长恭与兰陵王妃郑子歆惺惺相惜,一时之间在市井传为佳话。”侍者恭敬的说着。

“兰陵王妃,你说哪个兰陵王妃?高长恭又再娶了吗?”阿史那燕都疑惑的看着身旁的侍者。

“兰陵王是不是再娶了属下不知道,不过这个兰陵王妃听说就是当年在晋阳战场上救了兰陵王的那个。”侍者不知道阿史那燕都问这个是何意,就斗胆说出了当年在晋阳惨败的那场战事。

“郑子歆,你果然生命力够强。”阿史那燕都口中突然冒出一个汉人女子的名字,让身旁的侍者摸不着头脑。

“还听到些什么?”阿史那燕都又问道。

“哦,阿史那燕都霸占兄嫂,可是那女子抵死不从,还害了自己与高湛的孩子,被高湛赐了白绫。兰陵王妃在生了一女之后身中剧毒,如今已随兰陵王回洛阳养病去了。这是最近齐国比较火爆的事情。”侍者又说了些自己听到的事情。

“孩子?”高湛眉头一皱旋即脸上笑开了花儿,郑子歆不可能生孩子,那毒不解她是不可能会生孩子的。说身中剧毒也定是他突厥王室的毒,否则凭着高长恭的势力,什么样的毒能难倒他们。

“还有吗?”阿史那燕都听这些愈发觉得有趣了。想那孩子定是高湛的孩子了,瞬时高湛的精明在他心里大打折扣,竟然会被一个女人的手段给迷惑了,连这孩子的把戏都看不透。其实他哪里知道,高湛是那样的爱极了李荆儿,又是那么的心疼极了青芳,所以他不会做这样的怀疑,所谓旁观者清,说的便是这事了吧~

“没有了。”侍者躬身一拜,恭敬的说着。

“好,虽然你说的基本上都是些无用的八卦事儿,不过你给本汗提供了很好的消息,以后也多关心关心家国大事,回去领赏吧。”阿史那燕都摆了摆手让这人下去,郑子歆,只要你活着,你就要陪着本汗,待在这极北苦寒之地。让你们倔强,那就来陪着洛克秋离吧,反正你们是同一类人。这两年人任阿史那燕都怎样讨好,洛克秋离就是丝毫不松口,自己连陪着女儿的机会都给她了,她还是往日一样,冰冷的让人看了就不敢上前说话。他阿史那燕都一生没怕过谁,可是他怕洛克秋离,因为他从她那里得到了最好的女儿身,得到了最初的温情,而回报他的却只是背叛。她灭了她的国家,这是铁一样不容忽视的事实。

想着又向着洛克秋离的帐篷走去,他得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唯一能牵制他的女人,告诉她她有情敌的存在,看她还会不会对自己冷淡的像冰一样。这个时候他没有想过郑子歆会不会配合他演戏,而他更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靠近郑子歆还是想打击洛克秋离,他有些迷茫,但是挡不住他实行自己的计划。

“洛克秋离,你在吗?我要进来了。”每次都要这样她才不会被她用千奇百怪的‘兵器’赶出来,他负了她,他觉得愧疚,所以很多时候他尽着让她对自己凉薄。

“父汗,你进来吧!”阿史那萨利在里面嬉笑着回应他。

“怎么今日又来了,前几日不是刚来过吗?”阿史那燕都假装生气的呵斥自己的女儿。

“女儿看望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听过这天底下有哪个孩子相见自己的母亲还要经过国主同意的吗?实在是荒唐之极,父汗您作为一国的汗王,不会连这个孝义的道理也不懂得吧!”阿史那萨利还是这么的伶俐的言辞,比之几年前的瘦弱,她倒也是慢慢的丰盈了起来,纵使没冯小怜那般的贵气,也着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就你这副伶牙俐齿,到哪里也是吃不了亏的,早知道刚才就答应那使者把你嫁给周天子,做个和亲公主,好好的去体验体验,看你还敢这般调皮不?”阿史那燕都拍了拍萨利的脑袋。

“父汗…”阿史那萨利一听说要把她嫁给宇文邕就忆起了那年,那个如天神般的男子背着阳光而来的景象,就那么一眼,让她迷失了自己,一直到如今,也没能释怀。

“好了,盈儿你出去,我有话要同洛克秋离讲。”他并不称呼洛克秋离为盈儿的母亲,在他心里这个女人犟的就像臭石头一样,就算他灭了她的国家又怎样呢,他还不一样是给了他们更加富足的生活,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这个小国公主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呢,他不能理解。

“盈儿告退。”阿史那萨利盈盈一拜,她还以为自己的父亲要同母亲讲什么悄悄话,便开心的走出了母亲的帐房,向着自己的帐房走去,夜幕慢慢的降临了,她希望阿史那燕都今晚不会从自己母亲的帐房里走出来。

“本汗准备进一步扩充疆域,今日会跟周朝联手攻齐。”燕都坐下悠闲的喝了杯茶,还是洛克秋离的茶的味道。

见洛克秋离只顾忙着手里的针线并不搭理自己他清了清嗓子:“你还记得那个兰陵王妃吗?是不是很美呢?本汗要她做本汗的妻子,做草原上汗王的当家主母。”燕都狡猾的看了看洛克秋离,只见洛克秋离依旧面不改色,还是自顾自的忙活着。

“洛克秋离你不生气吗?本汗要别的女人来当本汗唯一的女人,你不生气吗?”燕都生气的把茶碗摔在地上,还好地上是铺了羊毛毡的,碗没被摔破。

“大汗,如果您没什么别的事儿可以回去了,洛克秋离要休息了。”她不动声色的捡起地上的茶碗,不看燕都一眼。

阿史那燕都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走出了帐外,秋日的风也是这般的冷冽,想来再过不几日草原上就要下雪了吧。雪,他突然想到了那年轻飘飘的倒在地上的郑子歆,她就死在他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那种彻心彻肺的疼痛如今他也没能忘却。郑子歆,洛克秋离,你们好像都是如此的恨着本汗的,阿史那燕都回头看了看毡房,洛克秋离把灯灭了。而郑子歆呢?这毒性怕是一日比一日更浓了吧,她那孱弱的身子,还挺得住吗?想着心里又是一阵疼痛,只得回自己的帐房呢,借酒浇愁罢了。




邙山之战(4)

阳光明媚的深秋,霜气晕染的整个杏园都一股子冷冽而清寒的味道,郑子歆贪婪的享受着阳光,她的样子就像几年前高长恭初见时一样的娇美,可是这样的娇美背后藏着的危机她自己能预见的到却不知道有多严重。

“长恭,知道当日我为何让你去借雪莲吗?”李可辰与高长恭站在门口看郑子歆为满园霜迹开心的样子。

“知道,你是为救子歆性命,你把子歆当亲姐姐,这我都知道。”高长恭感激的看了李可辰一眼,其实李可辰不必执着于他,她可以有很好的归宿,可以说是更好的归宿。

“算是吧,但是可辰没有告诉过你们,用了那雪莲之后人会呈现出很自然的良好精神状态,但是日后毒性积聚到一日尽数攻心的话,子歆姐姐要承受的痛苦会是如今的十倍百倍。”李可辰说出了自己一直不忍告诉高长恭的事情。

“真的没有方法可以解毒吗?”高长恭没有激动的大吼,也没有暴怒,他只是还那样安静的微笑着,看着在杏园里欢快的接着霜气的郑子歆。眼泪从他俊俏的脸上一路走过,在阳光下耀的人心里酸酸的。

“这毒是突厥王室所制,长恭不会不知道,在突厥只有他们的可汗才有这种毒的解药,别的人是见也没见过的。”李可辰说出了这样残酷的现实。

阿史那燕都,又是你,高长恭内心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得到某些东西就无所不用其极,而阿史那燕都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他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说服阿史那燕都,让他解救自己的妻子。

“我不会让郑子歆死的。”高长恭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有回复了之前的微笑,故作轻快的向郑子歆走去,他必须像她一样的快乐,否则她也会不快乐。

“喜欢这雾,是吗?”高长恭站在郑子歆身后,温柔的问了这么一句,这样的景象在李可辰的眼里协调的无以复加。她本来就是这风景之外的,也永远无法走进去,所以她能明白,她来洛阳全是为了郑子歆,而不是高长恭。

“是啊,秋天对我的诱惑力并不大,但是我喜欢漫天的雾气,喜欢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呵呵~”郑子歆回过头来开心的笑了,这许多时日她都没有再受毒发的困扰,所以她在心里自欺欺人的以为她没事了,她能够很好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能够好好的陪着高长恭走过以后漫长的岁月。

通常这样的画面之后,都可以看到一个有些苍老的身影走进这杏园,他知道一切,所以他更加珍惜能够与自己的女儿一起的日子,他就是郑中尧。

郑中尧脸色有些凝重,高裕宁首先迎了上去,在众人的心里他从来没有不快乐过。这些时日,就连郑子歆都觉得,高裕宁是真的快乐,他总是微笑着,没有一丝落寞的样子。冯小怜于他就像高孝琬之于冯小怜,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所以他只远远的看着。

“外公。”这外公早就叫的娴熟,倒是李可辰,每次听到高裕宁叫郑中尧外公都会奇怪的看着高长恭与郑子歆。她在心里想,这俩年轻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成了高裕宁的父母,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不过这高裕宁有了父母倒也可以少些高孝瑜与衣莲双双亡故的痛。

“乖宁儿。”郑中尧还是把高裕宁当成曾经的小孩子,如今都长成这般俊秀的少年了,还是被他叫着乖宁儿、乖宁儿。高裕宁倒也不像年少时那般在意,只是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外公。

“外公可是有事儿要同父亲商量。”高裕宁看出了郑中尧眉宇间隐隐的忧愁。

“是的,宁儿真是聪明。”郑中尧看了看院内,郑子歆与高长恭正开心的笑着,他也希望这样的画面能永恒,但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又发生了。

“外公还是先告诉宁儿是什么事儿吧。”高裕宁皮皮的笑着,其实有些事情,他也不想让自己的父母亲知道,他不想让父亲以身犯险,不想让母亲终日担忧。

“突厥屡犯我晋阳城,指名要长恭迎战,前次首领迎战已经受了伤,几路将士也都轻轻重重的有些损失。斛律将军出战,突厥就高挂免战牌,不与我方正面冲突,你父亲一日不出战,他们就偷袭我边关一日啊!”郑中尧神色凝重了起来,不知道突厥又大的什么鬼主意,这个时候竟然来滋事。

“突厥怎的这个时候来挑战,可是母亲身中剧毒,若是父亲没能陪在身侧…”高裕宁想说若是有一日郑子歆不幸毒发不治而高长恭却不在身旁该怎么办,但是他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外公伤心绝望。

“宁儿是懂事儿的好孩子,不过你母亲这毒终有一日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外公知道你担心你母亲等不到你父亲凯旋归来的日子。”郑中尧拍了拍高裕宁的肩膀,如今他已经长大了,跟自己这么高了,想起曾经他们总是抚着他的脑袋的旧事,也觉得有一丝丝的安慰。

“父亲说过了,朝堂之事,再不过问。”高裕宁朝邺城的方向望了望。

“说你聪明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就傻了呢?皇上若是降旨让你父亲前去晋阳协助绞杀敌人,你父亲能不去吗?若是不去就是欺君之罪,若是去呢,就照顾不到你母亲。”郑中尧继续解释着。

“可是我们可以不告诉父亲,找人代他去也未尝不可。”高裕宁胸有成竹的说着。

“找人代替?”郑中尧想听听这个孩子又有什么新鲜的想法了。

“是的,外公您还记得银甲军吗?穿上盔甲谁也不认识谁,何况前次父亲上战场也是以面具示人,没有人见过父亲的样子。”高裕宁狡诈的一笑,这个聪明而懂事儿的孩子偶尔露出的狡诈才会让郑中尧觉得他还只是个孩子,太淡定了他就有着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没有的成熟。

杏园内,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的哭声让几人的视线同时移到了郑子歆的房间。看来是青荷醒了,她睡过了这一路的风雨,睡过了大齐王朝的暗流汹涌,在她的整个幼年里她睡过了很多很多的幸与不幸。

郑子歆与高长恭相视一笑牵着手向着房内走去,而园外郑中尧与高裕宁也看着彼此笑了,他们的狸猫换太子,就要上演了,突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相信在不久的以后就会一清二楚。




邙山之战(5)

邺城。

高湛无心国事,整日与蓝琴饮酒为乐,想想有那么多的宗室都死在自己手上,他终究还是难过的吧。

“皇上,突厥犯我晋阳城,指名要兰陵王高长恭前去迎战,斛律将军一时也没法子。”和士开在高湛耳边说着。

“长恭?他不是去洛阳了吗?他家娘子好像中毒了,病的不轻。咱们大齐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将才吗?离了高长恭,大齐的天下还要不要了。”这话刚好被来访的胡圆儿听在耳里。

“是,微臣的不是,臣这就让人回他们去。”和士开悻悻的退下,胡圆儿听了那句话之后也悄悄的从来路隐了去。

“来,宝贝儿,咱们继续喝酒。”高湛满脸荒=淫的笑意,看着身边的蓝琴。

蓝琴看着高湛,这个男人不知到底心内藏了怎样的伤,几年没见他,自打回来之后他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想着便端起酒杯看也不看高湛一饮而尽。

“好酒量,来,咱们继续喝。”高湛又给蓝琴添了满满一杯,他们日日如此,月月如此。饮酒,累了就随便躺在哪个宫内歇息,醒来再饮酒,有需要了就大胆放纵一把,再无其它。

蓝琴连带着酒和眼泪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因为她是爱着高湛的。就算如今的高湛荒废朝政不管百姓死活,那她还是爱着高湛的,她愿意陪着他一起疯,一起什么也不管不顾。

晋阳。

连着几日突厥大肆偷袭,军中的伤亡数据一日日攀升,郑中尧的信件也终于尽着快的迟到了。

斛律光看了信便按郑中尧说的让韩卓扮成高长恭的样子上了战场,王显比较韩卓冲动些,所以让韩卓去,他放心。

战场上坚持了几日,来人还是不愿意说到底为什么非要高长恭出战,韩卓回来告知,大家也只当是敌方无事生非,不过是为了找借口来占取齐国的便宜而已,毕竟他们每次来袭之后抢走的财物也是非常可观的。

京城几位王爷觉得突厥极有可能大举来犯,便建议高湛把重兵放在晋阳,以免准备不足,敌来城破,丢了城池事儿小,丢了威信就不可原谅了。高湛觉得说的也是就按照他们几位的意思办了,一时之间国内可用的兵将都被派到了晋阳,抵御那随时可能会来也可能一辈子都不来的,所谓的突厥大举南侵。

“近日,皇上把兵将都调至晋阳,全国其它地区都防守薄弱,尤其是洛阳,现在洛阳的守城兵力都被掉到了洛阳一半。若是突厥侵扰只是幌子,周朝趁势北上,那就麻烦了。”郑中尧跟高裕宁讨论着战事,这些事儿并不让高长恭与郑子歆知道,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能让他们清闲几日就让他们清闲几日吧。

“宁儿也正是这样想的,其实咱们可以暗中调些兵将回洛阳来,只是这事儿呀不能让皇上知道,咱们只与斛律将军商量就可以了。”高裕宁自信满满的说着。

“斛律将军是为皇上效命的,他不会听我的,外公与他也只是早年有些交情,如果做过分的要求了,倒显得咱们不真诚。”郑中尧有些为难,一朝将军,再怎么样也不会听他一个小小郡守的。前次找人冒充长恭上战场的事情他已经是过分了,如今再调兵遣将,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外公你忘了,斛律将军本来是追随我祖父的,祖父过世后他是追随我父亲河南王的,战场上他与兰陵王的交情更是匪浅。若是我以父亲的名义调遣兵将,斛律将军不会有异议。”这个时候只有他能想到这些点子了。

“怎么才能以河南王与兰陵王的名义把我们的意思传达给斛律将军呢?”

“紫竹镶金玉笛是皇上赐予父亲的,一直在杏园里放着,宁儿这里也有河南王的信物,我们只需修书一封,斛律将军便懂得我们的意思了。”高裕宁,若是个坏蛋的话可不知道要让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吃多少苦头了呢!

“宁儿,聪明。“郑中尧终于笑了,事情能轻松解决的话最好。

是年冬,自晋阳而悄悄遣往洛阳的军队万万人,都是高长恭从前的旧部,由高裕宁一直悄悄运作着。郑子歆没有毒发的迹象,但是每个人并不真的开心,这样的等待就像是告诉他们,郑子歆随时会离开他们一样。高长恭几次掩不住内心的煎熬,想去一趟突厥亲自取药回来,哪怕这药要他用性命来换,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就在这时,他期待的关于解药的消息就这样从晋阳遥遥千里传到了晋阳。斛律将军百里加急而来的信件里提到,突厥对于晋阳的偷袭并没有结束,他们放话出来说要高长恭迎战,而这一站的胜利品就是他渴望已久的解药。阿史那燕都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思,他知道他们都不想让郑子歆死,所以把他们对于洛阳的注意力调到晋阳来,那周王朝就可以适时的对洛阳发起进攻,到时候只要拿下了齐国,他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有何况于一个小小女子郑子歆呢。

郑中尧与高裕宁既是知晓有解药可以救郑子歆的命,那就算是万重艰险他们也愿意一试。

“子歆,今日斛律将军来信,说是突厥犯我晋阳,点名要长恭出战,如若胜利,他们愿意奉上解药来救子歆性命。“高长恭有些兴奋的说着。

“可是长恭,我不希望你去。“历史上有名的邙山之战终于要打响前战了吗?如果是这样,就不能让高长恭有参战的机会,不能让他有功高盖主的机会,只要安然的待在洛阳,他就能长命百岁。

“为什么?“高长恭不解,他并不知道历史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建立了这样显赫的功勋。

“战场凶险,子歆不希望长恭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一份不知是真是假的解药。“而且据说高长恭接受了邙山之战之后高湛赐给的一个美女,想到这里郑子歆就更加的无奈了。虽说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是她却不希望真的有这么一个女人能够那么轻易的就取代了她的位置,因为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知识女性,她暂时不能接受那种事情的发生。

“很早前长恭就说过,没了子歆,长恭就算长命百岁,那也是没有丝毫意义的。这次听我的,以后都听你的,好吗?高长恭用着商量的语气,这是第一步,必须成功。而且晋阳之行他是必然要去的,就算那所谓的解药并不存在他也要去试一试。




邙山之战(6)

洛阳的夜永远是安详的,就算暗流汹涌如潮,就算明天它就会陷入战乱,它依旧是那样的安详着。郑子歆想了很久,答应高长恭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就这样左右为难着,很久她也没睡着。

“子歆怎么还不睡?”高长恭冷不防的问了一句,吓得郑子歆心里一惊,全身也猛地颤抖了一下。

“子歆你怎么了?你在害怕什么?”高长恭抱紧了郑子歆紧张的问着。

“如果你要去晋阳,可不可以带上我,如果你要去打仗可不可以带上我?”郑子歆问了这个答案可想而知的白痴问题。

“不行,你身体这么弱,而且这毒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作。我不能拿你的命冒险,此次晋阳之行我谁也不带,你得在杏园里好好的呆着,等我回来。这次有这么多人看着你,你不会有机会偷偷跑去找我的,安安分分的等着我,听话。”高长恭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说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子歆也不想这样问,但是她知道,所谓解药很有可能只是一个骗局,就算他拿到了解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命等那解药来救她性命。

“下雪之前,好吗?等下雪的时候长恭一定回来。”高长恭也只是随口说说,等到下雪,他等得到吗?她等得到吗?那毒等得到吗?如若此次拿不到解药就算是灭了突厥他也要救子歆性命,他是高长恭,是无所不能的高长恭,只要他想赢就不会输,只要有人敢拿郑子歆的恶性命跟他开玩笑,他就要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好吧,说好了。”子歆把头深埋在高长恭胸口,仿佛在感知着属于她的最后一丝温暖,因为她总觉的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复杂到她没有办法解决,只能等着被别人摆布。

第二日高长恭迎着凛冽的北风去了晋阳,洛阳他的军队也在高裕宁的部署之下做好了随时作战的准备。所有人,一步一步走进阿史那燕都与宇文邕早就设好的圈套,前者设圈套为了自己的国家与女人,而后者的设圈套却真真的是为了一统天下。走进圈套的高长恭,他只是为了救自己那可怜的妻子性命,只是想他们能够安静的待在一起,可是越简单的心愿却越难以实现,这不仅仅是时代的悲哀。

“将军,您来了。”晋阳,所有曾经追随高长恭的将士都整装待发,希望与高长恭一起再创战场上的辉煌,他们希望带给自己的将军荣耀,却不知就是这样的荣耀最终累了高长恭。

“恩,谢谢各位。”高长恭一边走一边对两旁列队整齐的将士道着自己的谢意,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不知道高长恭是为了自己的妻子才最终愿意上战场的,但是没有人责怪他。他们都打心底里为他们的感情唱着胜利的战歌,他们都希望能够一出门就打了胜仗,他们都希望那解药也能够来的快些。

“长恭,你终于肯来了。”王显突然从人群中跳出来打趣的说道。

“是啊,你与赵家姑娘的婚事如何了?”高长恭突然想起曾经离开晋阳之时,他们还商议着把赵家姑娘配给他的事情,高湛登基大典上他们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问。

“嗨,赵家姑娘成亲了,新郎官儿不是我。”王显有无奈的耸了耸肩。

“是不是你太挑剔了?”高长恭莞尔一笑。

“哪里是我挑剔,是我看上了子歆你却把她娶回家了,这个赵家姑娘吧,如今我还没见到人呢,相亲那日,我误了时辰,人家说不喜欢不守时的,就再不愿见我了。”王显继续若无其事的说着。

“好了,你别听他说,这小子,十句话有八句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那赵小姐还真是嫁给别人了。”韩卓爽朗的笑着也从后面的帐篷里迎了出来。

“是吗?那显你可得努力了。”高长恭拍了拍王显的肩膀:“卓,上次代我出征还受了伤是吗?怎样了?”高长恭望向韩卓。

“没事儿,一点小伤,咱们战场上长大的孩子,这点伤,不介的。”韩卓又笑了笑就与王显一道儿引着高长恭进了大帐内。

而洛阳城内自高长恭走后郑子歆的身体就回复了从前的状态,一日虚弱过一日,李可辰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圣品雪莲真的发挥了效用,郑子歆不会这么早就毒发,除非雪莲根本就没发挥效用。

“子歆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雪莲根本就没有用,你告诉我。”李可辰坐在郑子歆床前,一脸严肃的问着,这个女子这些日子到底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她无法想象。

“其实早在邺城,你就在猜疑了不是吗?不然那些日子你也不会总跟着我去杏园子里了。”郑子歆虚弱的笑了笑看着李可辰。

“那些日子你埋在地下的是什么东西?”李可辰痛苦的看着郑子歆,他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

郑子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的气息传来,忍不住起身吐了起来,李可辰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她吐血了,早在邺城的时候她就在吐血了,她只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更不想让高长恭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她想要跟高长恭一起去晋阳,只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日,她想在她活着的时光都能看到高长恭幸福的笑,仅此而已。他一走,她就没有力气再坚持了。

“你看到了,就是这些。”郑子歆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无力的倒在床榻上。

“姐姐,你好自私,你真的好自私你知道吗?你不让我们知道病情,但是总有一日这病情瞒不住了,总有一*****坚持不住了,你能还我们一个完好的郑子歆吗?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李可辰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眼中的郑子歆开始慢慢的雾化,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不要告诉长恭,好吗?答应姐姐。”郑子歆握住了李可辰的手。

“这些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姐姐,现在不告诉长恭你想让他一辈子遗憾吗?”李可辰也紧紧的回握住郑子歆的手。

“没事的,子歆答应你,一定等到长恭回来,好好的等到长恭回来,好吗?”郑子歆宽慰的朝李可辰笑着,那笑看起来依旧娇美无比。

李可辰仔细的看了看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原来她只不过上了一层细腻的粉而已。所以在大家的眼里,她很好,一直很好。她能一直以这样良好的状态等着,直到高长恭回来吗?李可辰不确信。




邙山之战(7)

晋阳。

自高长恭来后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的,但就是不见他们提及解药的事情,打输了立马就跑,仿似他们根本就没说过之前的话一般。

时间过去了月余,高长恭实在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便带了一小队人马夜里突袭突厥军队,却见大队人马早已撤走。

“告诉我,你们的军队哪儿去了?”高长恭冷冽的气息瞬间将空气结成了凝霜。

“军队…军队撤走了。”一名士兵怯怯的看着高长恭声音颤抖不已。

“我当然知道你们的军队撤走了,我是问你军队撤到哪里了,你们承诺本王的解药在哪里!”高长恭微微一用力,血从那名士兵的脖子上流了出来,。他知道他们只是为国家卖命而已,就像郑子歆当日在战场上跟他说的,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的应征兵役,没有选择的上阵杀敌,又没有选择的马革裹尸。

他不杀他们却成了对他们最大的威胁,其实很多人不怕死,但是他们怕被折磨,怕看到流血。就像面前的士兵一样,他清楚的交代了一切,突厥与周的合约,突厥攻齐的幌子以及洛阳现在的境地。

洛阳城。

长恭走了大半月周朝大肆入侵,虽然洛阳有大量的兵将在,但是抵御周朝强大的军事阵容也慢慢地恶变得十分吃力。洛阳陷入了死守的尴尬境地,如果不把豺狼虎豹赶走,不久洛阳必陷。就在他们渴望援军的时候,突厥却从北方而来,更是增加了守城的难度。

郑中尧亲笔书信给远在晋阳的高长恭,却因为战事迟迟没能发往晋阳。洛阳满城的大军却难以突出重围,高裕宁也是没有一丝办法,战事看似陷入了僵局,但是若过几日还没有援军赶来,洛阳城必定是保不住了。

“外公,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高裕宁还没有这么着急过,虽然他领了很久的兵,但是真正与敌人面对面的开战,这是第一次,而且他毕竟还太年轻。战场经验太少,就不免吃亏,更何况周朝与突厥派来的都是怎样的虎狼之师,他们终于算是见识了。

“因为战事耽搁,往晋阳的书信今日才发出,若是一切顺利的话两日后长恭可带大军赶来,这两日,我们要死守。”郑中尧眼中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邙山脚下的杏园里一切看似静寂,却其实早已被敌军重重包围,当然这个敌军指的是阿史那燕都的军队。磊落如宇文邕,是纵然不会威胁一个女人的,尤其是郑子星的姐姐,如果他敢做一丝一毫伤害她姐姐的事情,那个小女子可不知道又要怎么跟自己闹腾呢,本来攻齐已是犯了她的大忌讳。

“这几日怎么不见父亲?”郑子歆安静的坐着等着自己的相公归来,可如今已过了月余了,还未听到丝毫的消息,而且近半月郑中尧也像消失了似的,都没来这杏园看看她,想了想心中的疑虑就更加的多了。

“没事,郑大人今日政务繁忙,子歆也知道,今冬严寒,怕是百姓生活艰难,郑大人作为一郡之主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李可辰微笑着宽慰郑子歆,那笑诚恳的让人看不出一丝像是说谎的样子。

“是吗?”郑子歆看了看冷清的门口,这杏园寂静的就像是当年那个邺城的小庙,她不可觉察的笑了笑。李可辰,你知道郑子歆是怎样聪慧细心的女子,那还这般辛苦的瞒我做什么呢,其实你知道瞒也是瞒不住的,可是你们宁愿用这样的假象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子歆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寒了,我们进屋吧姐姐~”李可辰转身到郑子歆面前蹲下身来抬头天真像孩子般的看着她,一个小小女子总是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才这般的不设防的吧,在她心里郑子歆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她至亲至爱的姐姐。

“好。”子歆抬手拢了拢李可辰额前几丝被风吹乱的头发,也回了李可辰一个那样的笑。

两个美丽非常的身影隐在阿史那燕都的视线里,他还是来了,他说道就一定要做到,他要郑子歆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所以他不会强抢她回突厥草原。每日他都会来看一遍,夜深时郑子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他有太多的不忍,但是他不能动摇,解药是断然不能给的。他知道不翻过这个年头郑子歆不会死,所以如今就先受些罪吧,他就算有千万分的不想,但还是必须如此做。

“主人,咱们回去吧。”这样的情形让人轻易的就想起了高长恭躲在杏园外看郑子歆弹琴的旧事,只不过阿史那燕都没有立场那么正大光明的跑到人家姑娘面前搭讪而已,如今,她当是恨透了他吧~

“你先走吧,我等一会儿便回去。”阿史那燕都朝身后同样躲在黑暗里的人摆了摆手。

“可是这战乱的年代,若是…”来人不敢留下一国之主自己走,历来也没有弃了自己的主子不保的道理。

“知道先前撒溪拓能一直在本汗身边的原因吗?”暗夜里燕都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烦闷,子撒溪拓之后,没人会那样的理解他了。

“属下愚鲁,请汗王明示。”那家伙一听阿史那燕都说这话慌忙单膝跪地。

“因为本汗让他怎么做他丝毫不会违背。”阿史那燕都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人,也是千挑万选的,对自己忠心不二的人,就是不如撒溪拓那般解人意,想想便扶起了他。

“属下明白了。”那人一股风一样的消失在杏园外,只带起了几片树叶的沙沙声,杏园的夜依旧安静极了,郑子歆房里的灯一直亮着,李可辰房里的灯一直灭着。但是阿史那燕都知道郑子歆肯定睡着了,李可辰却睡不着。他知道郑子歆如果有想不过的地方,肯定还是选择睡觉,说不准一觉醒来就想到了,而李可辰,这边瞒的辛苦,那边也担心的紧。

园外阿史那燕都只是一直看着那个方向,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么,像在看郑子歆又不像是。每天他只看一会儿就走,仿佛这已经成了他近一个月来的习惯,这样远远的看着让他觉得安心,因为他难以想象,日后他该怎样面对郑子歆。




邙山之战(8)

晋阳。

高长恭回到城内整编大军准备杀回洛阳之际,却恰逢下属跑来送信。

“这信是?送信的人呢?”高长恭接过染了丝丝血迹的信件问道。

“这信件是洛阳郑大人送来的,送信人一路颠簸劳顿,还有敌军歼杀,来到大营的时候已经身亡了。”面前的小将愤慨的说着,大有一路杀回去灭了周朝与突厥之势。

打开信件看到的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洛阳告急,他们必须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否则洛阳就要沦陷了。

“整编好了吗、显?”高长恭一抬头往门口的方向问刚进来的王显。

“好了,除了留下守城的将士外,剩下的兵将全数由长恭带走以解洛阳之困。”王显说道。

“大队还是留在晋阳,若是突厥再派兵猛攻你们也好抵抗,长恭只带少数兵将离开便是。”高长恭不容更改的说着。

“你知道洛阳有多少人在等着吗?二十万大军,二十万训练有素的疯子,你不带人去,拿什么跟他们拼,子歆不是还在洛阳城等着你吗?你想还没见到她就变成一具尸体吗?”王显激动地语无伦次。

“前些时日由别处调往洛阳的军队也不少了,有个几万人,若是因解洛阳之围而丢了晋阳那还不如不回去。我要两边都胜利,我要天下在我高家人的掌控中,我是不败的兰陵王,是不败的忠武大将军。王显你给我听着,我要救子歆,要救洛阳,更要保住晋阳,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守住晋阳城,若敢怠慢,军法处置。”高长恭知道王显是为自己着想,但是决不可弃天下于不顾。

“王显遵将军示下。”王显接过高长恭递过来的兵符,那些也都是他们的旧部,他知道这些旧部的实力,也知道高长恭把这些人交到自己手上的良苦用心。

帐外下起了零落的雪花,好像在为这个冬天痛哭,这个冬天一剂毒药乱了齐国国本,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让他们四处奔波。也许在一开始那些发动战乱的人就预见到了这一切,所以他们看起来平心静气,不紧不慢,比如宇文邕,他正在自己的宫内悠闲的喝着茶。那个叫郑子星的女子知道他派兵攻齐就把他从自己寝宫赶了出来,如今他也只好在这书房内解解乏了,一缕阴寒的风从窗口吹来,让他不禁望向北方,战场应该大雪纷飞了吧…

“将军,斛律将军正冒雪赶来。”一名士兵提前来报。

“下雪了?”高长恭诧异的问,他答应了,第一场雪落的时候就回去的,如今雪已经落了,莫不是他真的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了,子歆身体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她看上去精神还是不错的。

高长恭走出帐外,雪已经越来越大了,慢慢的军帐上面已是白了一层,晋阳城的房舍轩榭也是瓦上添白了吧,远处斛律光的身影也渐渐被白雪映照的清晰无比。

“斛律将军。”高长恭只着了薄薄的衣衫迎了出去。

“长恭,咱们进帐说话。”斛律光带头进了帐篷,高长恭一看他的身后赫然跟着那银甲军的统领。

进了帐篷寒气顿时去了大半,高长恭恭敬的站在斛律光旁边等着他发话。

“长恭有何打算?”斛律光简单的一问。

“准备带部分兵将回去解洛阳之围。”高长恭这话说的不像跟王显说时底气那么足,毕竟斛律光征战沙场这么些年,高长恭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

“既是如此,何不带你的银甲军前去,今*****这统领倒是急得很,不等通报就一个人闯到我大帐内,说要跟你回去呢!”斛律光的话听起来像是埋怨,却实实在在的是赞赏,高长恭如此的得人心,倒是让他觉得欣慰。

“银甲军?”高长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是啊,就是你那聪明娘子给你打造的军队啊。”斛律光幽默的说。

“是的,是我娘子的银甲军。”高长恭呐呐的说道。

商议过后,几人决定,还是像当年解晋阳之围之时,由高长恭、斛律光、段韶三人铜带千人部队回去。这千人个个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勇士,他们的全身,他们的战马,尽数由鲜亮的银甲罩着,敌人分毫伤不得,这一战他们终于又多了些胜利的可能。高长恭并没有见过这银甲军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大的阵势,所以在斛律光带他去看自己的军队的时候,他惊呆了。

虽然早在洛阳就已经见过这银甲,但是不曾想着在这些士兵身上,竟是如此的摄人心魄,肃杀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其实在看到这银甲军的时候斛律光也是讶异的,他这一生见过不少强大的军队,自己手上也有强大的军队,而银甲军却实实在在的不仅仅只是靠着一副铠甲而已。

高孝瑜早年的死士,高长恭上阵杀敌的先锋部队,由年轻的高裕宁一手整改训练,由郑子歆立意,由洛阳老银匠精心打造的千件银甲。他们个个可以可以百步穿杨,个个可以使枪弄棒杀人于无形,他们更像是一个可怕的江湖秘密组织,而不像是军队。斛律光也是排出了重重疑虑才最终决定让他们在自己帐下训练的。

一行千人,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浩浩荡荡的疾驰往洛阳而去,紧跟着的大箱子由马匹拖着也跟随大部队汪东南方向的洛阳而去。韩卓王显留守晋阳,斛律光段韶与高长恭带领千骑银甲军如剑般誓要刺入敌人的心房。而晋阳突厥那些不成气候的幌子军队以为他们的劲敌还在城内,他们也完成了分散注意力的任务,就尽数回了突厥。

其实晋阳落雪那日洛阳只不过阴寒了一把,并不见雪花飘落,因为高长恭说了,只要下雪他就带着解药回来了。所以他回来之前,天还是不敢下雪的,怕断了郑子歆的念想。两日之后,高长恭就要回来了吧,可是他拿什么救自己爱极了疼极了的娘子呢,就算赢了这场战事,就算赢了天下,他娘子的性命,谁来解救?




邙山之战(9)

洛阳。

寒冷已经持续了很多天,战事还没有一丝起色,郑中尧与高裕宁依旧忙碌,依旧没有时间回杏园来。这一日清晨天终于星星的下起雪来,郑中尧与高裕宁也像是约好了一般,都来了这杏园(其实就是约好的),他们知道高长恭走时允诺,下雪了就回来。如今第一场雪在酝酿了很久之后终于要以破竹之势淹没这个小郡了吧~

“父亲与宁儿今日怎么知道来看子歆了,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对于一个21世纪的后来者来讲,她不会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邙山之战怕是打了很久了吧。当日她不让高长恭去晋阳也正是不想他再被牵入战争中,承受那承受不住的名气与困扰。

郑中尧与高裕宁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干笑着应付,一旁的李可辰脸色也有些微的变化。但是即刻他们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什么事儿也不提,郑子歆也便什么都不问。今日洛阳城飘雪了,长恭你该回来了吧!郑子歆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风没有了,只安静的的下着雪,他们就像躲在一个静谧的巢里,各自温暖着。

“父亲,长恭该回来了,今日我要到城楼上迎他去,说好了的,第一场雪落的时候他就回来。”郑子歆也不说破,就只说是想去城楼上等高长恭。

“这天寒地冻的,子歆身体不好,又有寒症,还是别去了,别去了。”郑中尧挥了挥手,拒绝女儿的要求。

“可是子歆与长恭说好了的,父亲,我必须去。”郑子歆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

“不得无理取闹。”郑中尧第一次高声的呵斥了自己的女儿,他背过脸去,眼中掩饰不住的哀伤,他也希望高长恭快些回来。他希望他能带着解药回来就自己女儿的性命,但是事事总是难料的,既然他这边发生了这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晋阳那边还不知道怎样了呢。

“父亲,我并没有无理取闹。洛阳的战事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郑子歆走到郑中尧面前,父亲的眼泪轻飘飘的从眼睛里滑了出来,那眼泪包含的并不是对战事的绝望,而是对自己女儿的毒无药可解的心碎。

“子歆。”郑中尧握住了女儿的手,脸上她可以用这杏园里的杏花粉涂抹出健康的颜色,但是她手心苍白,指甲已经开始泛着丝丝的紫色,她的毒已经深入心肺了。李可辰也一直瞒着他女儿的病情,但是他并不是傻子,他是父亲,是一个爱极了自己女儿的父亲,那些剧烈的咳嗽和鲜血他都知道。

“父亲,人终有一死,不要难过,不要流眼泪,好吗?”郑子歆拂去了郑中尧的眼泪,却拂不去他的心痛。

“姐姐。”李可辰上前握住了郑子歆的手。

“好了,今日子歆下厨,中午之后,带我去城楼上等长恭回来,不能拒绝。”还没等大家反应,她就一个人快步走向了厨房,她不想在这里等着他们拒绝她,还是溜得快些好。

午饭后三人给郑子歆穿了暖暖的白貂绒,那衣服是当年的郑夫人婉晴做给自己丈夫当披风的,郑中尧把它披在了女儿的身上。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还有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就像那日在晋阳战场上一样,也像在突厥草原的时候。也许这一切都是命定的,因为这样的巧合很少存在,同样的雪,必然隐藏了一些秘密,一些在不久后就会揭开的秘密。

“父亲,您不用陪我去,我想自己去。可辰和宁儿,你们也不必陪同前往。”郑子歆上了马车探出头来跟他们三人说着。

“不可以母亲,如今战事紧张,您绝对不能一个人去。”高裕宁紧张的上前牵住郑子歆的手。

“宁儿不必担忧,周朝之人断然不会拿一个女子来威胁将军,突厥,突厥不会派人专程来抓我的,放心。”郑子歆放开高裕宁的手微笑着说,她还是那样,妆容精致,不像一个身中剧毒快死的人。她知道,宇文邕断然不会把自己抓去让星儿跟自己闹腾,而阿史那燕都呢,那是一个看不清他自己内心的男人,但是很多时候很多方面他与高长恭是一样的。长恭当日为了得到子歆而冒阿洛之名将她娶回家,但是他不动她分毫,因为他要的是她的心,而阿史那燕都,也定然不会要一个没了心的女子。

“子歆姐姐说的是事实,就让他自己去吧。”李可辰把高裕宁拉回自己身边。

马车迎着漫天寂静的雪一路向着城门而去,阿史那燕都的人也尽数散了去,只要郑子歆一走出杏园的门,她就是他的了。中午时分,子歆与高裕宁、李可辰、郑中尧在杏园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郑中尧吩咐过,他在杏园的时候所有人无论因为什么事儿都不能进入打扰,所以慢慢扭转的战局,他也是在郑子歆走了之后才听到的。

周朝不惜人才,派出了几路猛将和他们手下实力非凡的兵士将洛阳团团围住,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也难怪这雪这么寂静了,突厥更是带来了当日郑子歆与高长恭在突厥所见的训练有素的军队,纵使有了银甲军,这一战也必是血战,双方无论哪一方败,都会元气大伤,保不齐得消耗个三五年的时间整顿。

分析过形式之后,斛律光与段韶让高长恭带领五百骑为中军,两人各带两三百为左翼右翼攻敌军于不备。斛律将军一支单打突厥,突厥兵见是斛律光前来士气就减了大半,他们不是没有见识过斛律光的用兵之道,仅用几十个人打他们的千人部队都不在话下。如今这明晃晃的银甲穿在人身上、马身上,他们便成了打不死的银甲战士,就算是耗也是耗不过他们的。远离本土作战本来在粮草上就是一大弊端。

周朝前次与段韶一战,败了就败了还不知死活的摆了段韶一道儿,如今段韶回来倒正是解了自己的一箭之仇。宇文兄弟领兵向来无惧无畏,但是毕竟他还年轻,有些经验的将军是不敢跟段韶面对面的,因为他们知道段韶的能力。不让他们死的太惨那就是好的了,虽然他们有二十万大军,但是那明晃晃的银甲也不禁让他们畏惧,不怕不怕死的,就怕打不死的。

周军见是这么强的阵容想必是要吃亏了,就集合将士准备退兵,段韶正在想那一箭之仇该怎么报,这机会就这样来了。一时间追的昏天暗地,到峡谷处停了下来,洛阳的地形他已经太熟悉了,到了此处是再无退路了,左侧右侧都是洛河水流最急之处,而且在两山的断层之间,人掉下去,大半是没命活着上来了。段韶豪放的一笑,什么周朝大军,什么虎狼之师,我看你往哪里逃。




邙山之战(10)

周军在两山之间的桥边上顿时没了主意。这帮人倒也是懂得照顾大局的,几路士兵堵住了来时的路,让那些将军士官之类的先渡了河,看着他们走远那些士兵才散了开来。如今想渡河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斛律光的银甲军也从对面赶了来,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只能等着被吃掉的命运。

段韶长剑一挥,数十名银甲将士踏马上前步步紧逼,周朝兵将没了头领也乱了阵脚,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的被逼到了洛河深涧中。段韶与斛律光远远的对彼此一笑,这周朝与突厥,这次怕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齐国大胜的消息自四面八方而至,围城的军队也一时间有些乱,几个说话有些分量的士官还是镇住了他们。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认输,往往就是最后的时机才能让人看到胜利的曙光,一旦放弃,就一切都完了,那他们精心策划了如此之久的战事也就只得无疾而终。高长恭带着他的五百将士一路过关斩将,杀的围城军队个个胆怯,无一敢上前者。

城门楼上,郑子歆还在等着高长恭归来,雪越下越大了,就像当日一样,誓要淹没洛阳城。远处厮杀声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银甲军恢宏的气势,心里一闪而过的酸涩,原来这银甲军竟然是她的杰作。她知道无论身处怎么样的险境高长恭都会出现,所以她无所畏惧的站在被突厥语周朝大军重重围住的城楼之上,等着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远处闪过的银白色刺痛了郑子歆的眼睛,她忍不住用手拂了拂却发现嘴角有一丝粘粘的血迹,瞬时拿出雪白的帕子悄悄擦了去藏在袖子里。高长恭就要回来了,她要让他看到自己依旧健康依旧美丽的样子,她朝远方笑了笑,梦境里的厮杀声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意识。流成河的血,烧得漫天的战火,七零八落的折断了的兵器,就像她每日的担忧一般,重新唤醒她的意识。她已经不再焦急的看着远方,在这个世界胜利就是所有,她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突厥与周朝的惨败,她的相公,最终是要胜利的。

漫天的厮杀声好像是不在她身边一样,她只把它当做一一集电视剧、一部电影,当做一次历史的现场回放,因为她阻止不了什么。不管名声大振是高长恭的造化或者悲剧的开始,她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现在看来这次根本没必要的战争,高长恭也正是为了解救她才上的战场。她什么也不想,只等长恭归来。

“王妃,一会儿敌军就要杀过来了,您还是回城等着吧,这城门楼子上不安全。”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在他旁边说着,她看都没看小兵一眼摇了摇头。她整个人的心思只在高长恭身上,是断然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兵的,作为突厥一国之主,他能如此委身来规劝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看到了郑子歆的血,所以不想让她在这多做逗留,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每次失败都被这个倔强的女子看在眼里。

不远处百骑银甲已经越发的近了,一路攘凶踏恶,高长恭还是回来了。郑子歆想回头跟身边的小兵说,看你们的将军回来了,却赫然没了那小兵的身影。高长恭,他沉默了太久了,为了他的王妃,为了他的娘子,他一直待在说得上与世隔绝的地方,从不问世事。但是他是一把好剑,存放的久了并不能改变他的锋利,反而使他爆发力显得更强,回到自己部队的阿史那燕都震撼了。这就是高长恭的力量,以几百人从城外一路杀回城内,这就是高长恭的号召力和凝聚力,他们丝毫没有为了人少而畏惧些什么。

他答应了大雪纷飞的时候就带着解药回来看她,他答应了从此后就安静的与她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他答应了再不问凡尘俗世,他答应了很多很多。远远的,高长恭快马往城下飞驰,沿途的雪被溅起好像漂亮的天女散花,身后随军的将士也都意气风发的紧跟着来。

就是那一刻,郑子歆微微的笑了,她终于在第一场大雪飘落的时候等来了她的相公。她每日每日的等候着,她把自己打扮的像往常一样的素净而漂亮每日每日的等候着,她坚持了太久太久,久的连她自己都觉得痛苦的忍不住了。而此刻终于等到了,她不用再坚持,不用再逞强,她想对自己的相公挥挥手,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她和那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倒在洛阳古城的城门楼上。

藏在袖中的白色帕子也随着雪,带着那一丝触目惊心的殷红,漂亮的旋转着,缓缓的落下来。那飘落的样子,似乎比雪花还慢,比酝酿了三个季节的雪还妖娆,刺得高长恭睁不开眼睛。他一身银甲,他还是无所不能的兰陵王,但是在那一丝鲜血面前他一败涂地。

“打开城门。”高长恭焦急的喊着,那声音很大,大的足以让处在昏迷状态的郑子歆听到。但是她不能回应他,她想抓住高长恭的手,想告诉他自己是怎样的期待着他回来,但是却只抓到了一地冰凉的雪。

城门楼上的士兵也并未见过这架势,并不知晓是高长恭回来了,迟疑着不敢开城门。虽然这帮人是一路杀回来了没错,但是敌军还没尽数退去,他们不敢保证这人就是齐国的援军,更不能保证这不是其它两国设下的幌子。有一名想要开城门的士兵被自己的兄弟拦了下来,只听他那兄长说,你别出这头,如果是敌军,城破了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长恭见城楼上士兵们都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一个敢开城门的,情急之下便拿下自己的面具。他不能让郑子歆就那样躺在雪地里,他要带她回家去,带她回家。

“打开城门,你们看清楚了,我是你们的兰陵王,你们的忠武大将军。”那一刻他的发随着漫天白雪里的风鬼魅一样的带了起来,美的像是鲜血欲滴的琥珀,还有他眼神里的焦急以及他有些愤怒的声音。

本想要开城门的士兵看是自家将军,慌忙开了城门,城内士兵大批大批的涌现出来同着高长恭带回的五百银甲军一起,与敌军展开了更加惨烈的激战。不远处段韶与斛律光的左右两翼也尽数赶了来,齐军士气大振,歼敌数以万计。突厥与周朝见吃了眼前亏急忙退军,等着下一个所谓的好时机,再一起来,瓜分了齐国这块虽治理不善但依旧算得上肥沃的金土地。

城门打开之时高长恭第一时间奔上了城楼,他不知道自己是万万敌军的目标,不知道自己虽然回了城但还是身处危险的境地,他只知道,他要带郑子歆回家,他只知道,他不能让郑子歆死。




邙山之战(10)

周军在两山之间的桥边上顿时没了主意。这帮人倒也是懂得照顾大局的,几路士兵堵住了来时的路,让那些将军士官之类的先渡了河,看着他们走远那些士兵才散了开来。如今想渡河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斛律光的银甲军也从对面赶了来,前有狼后有虎,他们只能等着被吃掉的命运。

段韶长剑一挥,数十名银甲将士踏马上前步步紧逼,周朝兵将没了头领也乱了阵脚,一个个像下饺子一样的被逼到了洛河深涧中。段韶与斛律光远远的对彼此一笑,这周朝与突厥,这次怕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齐国大胜的消息自四面八方而至,围城的军队也一时间有些乱,几个说话有些分量的士官还是镇住了他们。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认输,往往就是最后的时机才能让人看到胜利的曙光,一旦放弃,就一切都完了,那他们精心策划了如此之久的战事也就只得无疾而终。高长恭带着他的五百将士一路过关斩将,杀的围城军队个个胆怯,无一敢上前者。

城门楼上,郑子歆还在等着高长恭归来,雪越下越大了,就像当日一样,誓要淹没洛阳城。远处厮杀声越来越近,她看到了银甲军恢宏的气势,心里一闪而过的酸涩,原来这银甲军竟然是她的杰作。她知道无论身处怎么样的险境高长恭都会出现,所以她无所畏惧的站在被突厥语周朝大军重重围住的城楼之上,等着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远处闪过的银白色刺痛了郑子歆的眼睛,她忍不住用手拂了拂却发现嘴角有一丝粘粘的血迹,瞬时拿出雪白的帕子悄悄擦了去藏在袖子里。高长恭就要回来了,她要让他看到自己依旧健康依旧美丽的样子,她朝远方笑了笑,梦境里的厮杀声潮水一样淹没了她的意识。流成河的血,烧得漫天的战火,七零八落的折断了的兵器,就像她每日的担忧一般,重新唤醒她的意识。她已经不再焦急的看着远方,在这个世界胜利就是所有,她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突厥与周朝的惨败,她的相公,最终是要胜利的。

漫天的厮杀声好像是不在她身边一样,她只把它当做一一集电视剧、一部电影,当做一次历史的现场回放,因为她阻止不了什么。不管名声大振是高长恭的造化或者悲剧的开始,她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现在看来这次根本没必要的战争,高长恭也正是为了解救她才上的战场。她什么也不想,只等长恭归来。

“王妃,一会儿敌军就要杀过来了,您还是回城等着吧,这城门楼子上不安全。”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在他旁边说着,她看都没看小兵一眼摇了摇头。她整个人的心思只在高长恭身上,是断然不会注意到这个小兵的,作为突厥一国之主,他能如此委身来规劝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他看到了郑子歆的血,所以不想让她在这多做逗留,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每次失败都被这个倔强的女子看在眼里。

不远处百骑银甲已经越发的近了,一路攘凶踏恶,高长恭还是回来了。郑子歆想回头跟身边的小兵说,看你们的将军回来了,却赫然没了那小兵的身影。高长恭,他沉默了太久了,为了他的王妃,为了他的娘子,他一直待在说得上与世隔绝的地方,从不问世事。但是他是一把好剑,存放的久了并不能改变他的锋利,反而使他爆发力显得更强,回到自己部队的阿史那燕都震撼了。这就是高长恭的力量,以几百人从城外一路杀回城内,这就是高长恭的号召力和凝聚力,他们丝毫没有为了人少而畏惧些什么。

他答应了大雪纷飞的时候就带着解药回来看她,他答应了从此后就安静的与她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他答应了再不问凡尘俗世,他答应了很多很多。远远的,高长恭快马往城下飞驰,沿途的雪被溅起好像漂亮的天女散花,身后随军的将士也都意气风发的紧跟着来。

就是那一刻,郑子歆微微的笑了,她终于在第一场大雪飘落的时候等来了她的相公。她每日每日的等候着,她把自己打扮的像往常一样的素净而漂亮每日每日的等候着,她坚持了太久太久,久的连她自己都觉得痛苦的忍不住了。而此刻终于等到了,她不用再坚持,不用再逞强,她想对自己的相公挥挥手,就是那一瞬间的功夫,她和那雪花一样,轻飘飘的倒在洛阳古城的城门楼上。

藏在袖中的白色帕子也随着雪,带着那一丝触目惊心的殷红,漂亮的旋转着,缓缓的落下来。那飘落的样子,似乎比雪花还慢,比酝酿了三个季节的雪还妖娆,刺得高长恭睁不开眼睛。他一身银甲,他还是无所不能的兰陵王,但是在那一丝鲜血面前他一败涂地。

“打开城门。”高长恭焦急的喊着,那声音很大,大的足以让处在昏迷状态的郑子歆听到。但是她不能回应他,她想抓住高长恭的手,想告诉他自己是怎样的期待着他回来,但是却只抓到了一地冰凉的雪。

城门楼上的士兵也并未见过这架势,并不知晓是高长恭回来了,迟疑着不敢开城门。虽然这帮人是一路杀回来了没错,但是敌军还没尽数退去,他们不敢保证这人就是齐国的援军,更不能保证这不是其它两国设下的幌子。有一名想要开城门的士兵被自己的兄弟拦了下来,只听他那兄长说,你别出这头,如果是敌军,城破了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长恭见城楼上士兵们都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一个敢开城门的,情急之下便拿下自己的面具。他不能让郑子歆就那样躺在雪地里,他要带她回家去,带她回家。

“打开城门,你们看清楚了,我是你们的兰陵王,你们的忠武大将军。”那一刻他的发随着漫天白雪里的风鬼魅一样的带了起来,美的像是鲜血欲滴的琥珀,还有他眼神里的焦急以及他有些愤怒的声音。

本想要开城门的士兵看是自家将军,慌忙开了城门,城内士兵大批大批的涌现出来同着高长恭带回的五百银甲军一起,与敌军展开了更加惨烈的激战。不远处段韶与斛律光的左右两翼也尽数赶了来,齐军士气大振,歼敌数以万计。突厥与周朝见吃了眼前亏急忙退军,等着下一个所谓的好时机,再一起来,瓜分了齐国这块虽治理不善但依旧算得上肥沃的金土地。

城门打开之时高长恭第一时间奔上了城楼,他不知道自己是万万敌军的目标,不知道自己虽然回了城但还是身处危险的境地,他只知道,他要带郑子歆回家,他只知道,他不能让郑子歆死。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1)

当他抱起郑子歆的时候却看到了一抹诡异的笑,在遥远的敌人撤退的队伍里望向他,他再次看到了那赤若琉璃的眼睛。那人邪魅的朝他一笑,瞬间在撤退的大潮中淹没了,在那之前高长恭看到了他朝自己说话,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他还是看懂了燕都的那句话。他说,若你想救郑子歆、、、、、、(此处暂时隐藏,谜底很快揭晓)


高长恭抱起郑子歆,一个人朝着杏园走去,他知道,战事胜利了,他再不用离开了。可是他心里还是空空的,因为阿史那燕都那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带着郑子歆回了杏园。当晚没有月亮,雪一直下了一整夜,高长恭没有睡着,一直守在郑子歆床前,他怕她醒来自己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中间李可辰来看了几次,但是子歆一直没醒,长恭一直在她自己觉得不自在就没再去了。


那天的雪特别大,比高长恭记忆里的任何一次都大,因为此次他必须做一让自己极端痛苦的决定。郑子歆在迷迷糊糊中咳嗽了几回,不过没醒,咳出的血都是高长恭给她擦去的,触目惊心,这更让他坚定了做那个痛苦决定的意志。子歆不能再等了,就算子歆能等,那子歆的毒也不能再等了,在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第二日清晨,阳光久违的透过窗户打在郑子歆的床头,高长恭支着脑袋在自家娘子床前睡着了。郑子歆微微睁开了眼睛,阳光刺眼,不过高长恭闭着眼睛的样子还是那么销魂,眉宇间疲累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子歆抬手抚了抚长恭的脸颊,他就醒了,醒来的那一刻他眼里的惊喜以及温柔还有痛苦的想念,都在下一刻转变成冰冷和无情。


子歆看了看高长恭,不解的勉强笑了笑,她只觉得全身都在痛,连一个笑容都牵强不已。高长恭身子往后挪了挪,躲开了郑子歆的手,子歆手垂在半空只觉得空气里一阵阵的冰凉。她又笑了笑便把手放了下来,也许这些日子够长恭累的了,他可能心情不好,又也许是为了自己隐瞒病情的事情责怪自己,郑子歆想了一千种可能。但是这个理由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李可辰走来的时候笑的温暖异常,虽然认识李可辰是最晚的,但郑子歆竟然喜欢看到李可辰的笑。也许是她是佛道中人的缘故,总觉得她的笑有一种尘世之外的美,高长恭起身迎上去:“可辰,子歆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出去。”说罢起身牵起李可辰的手,不管李可辰诧异的眼神,快速的向房间外走去。


房门外李可辰看着高长恭复杂的眼神,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高长恭倒是先开口了。


“觉得很诧异吗?”高长恭强忍着心里的痛苦微微的笑着,看着李可辰,那一眼可以洞穿任何人的灵魂,因为那一刻的他是最善良的。


“可辰不明白。”李可辰低下头不看高长恭,她也无法猜透高长恭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在很久以前她随他们来洛阳的时候她师父就说过,世事都有定数,但是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定数有些可笑,她有些难以接受。


“我没有拿到解药,我救不了子歆的命,这世界上唯一能够救她的人只有阿史那燕都,只有他。“高长恭握紧了手,关节发白,脸色痛苦而扭曲。


“你是说…“李可辰话说了一半,高长恭的意图她已经明了了七八分。


整整一日高长恭都没再进子歆的房间去看她,子歆虽然心里疑惑,但是难耐中毒已深,连身都起不来。邺城,高湛听说齐军仅以千骑人马就大败突厥与周朝的二十万大军,欣慰不已,一时心血来潮就要到洛阳来勘察。胡圆儿与和士开,还有高纬当然不能错过这凑热闹的好机会,所以一干人等也都跟了来。


当日晚间,说是给兰陵王段将军和斛律将军庆祝胜利,便请来了歌舞班子,一帮臣民饮酒作乐。且不说饮酒作乐是高湛的强项,这洛阳请来的歌舞班子倒是比邺城的那些一点也不差。兰陵王带领百骑人马攻入敌阵,而后开城门与齐军汇合大败突厥和周朝的事儿一夜工夫就被他们编成了舞曲,戏班子与百姓们自豪的把这曲子取名为兰陵王入阵曲,可见民间艺术的伟大。


席间高纬见自己的哥哥这么拼着命的往前冲,心里紧张不已,这个长恭,自己是没见过他上阵打仗的样子,不过光是看看这歌舞就让人捏一把汗了。


“入阵如此之深,长恭哥哥就不怕被敌人害了,出不得阵来吗?“高纬喝了一口酒看向高长恭,他并不知道当时城门楼子上站着高长恭爱极了的身中剧毒的郑子歆。


“都是自家的事情,为天下丢了性命也值。”长恭总不能说是自己为了妻子才这么拼命,事实是他也的确是为了苍生,只不过郑子歆的存在让他多了一个不可或缺的目的而已。


“来,纬儿敬长恭一杯。”高位举起酒杯豪放的饮尽,如今这个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豪气,看也是不错的皇帝人选,也难怪高湛一即位就封他为太子。细心的人发现高纬身后赫然坐着冯小怜。这是她自从洛阳离开之后第一次回来,几年了,再也没有曾经陪姐姐在这里时的心情,那时候的无忧无虑早就死了,如今她活在回忆和仇恨里,她恨造成高孝琬死亡的所有人。从高孝琬死的时候开始,她的使命就不再是幸福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她不会幸福了,她是为了颠覆王权而存在的,她要毁灭齐国的王权。


高长恭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也随着高纬饮尽了自己杯中的酒,一旁本就因为蓝琴跟高湛亲密的腻在一起而十分不爽的胡圆儿一听这话,心里就又打起了鼓,为了天下,这天下是我儿的天下,与你高长恭何干?一场祸端又深深的扎了根。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2)

“这次长恭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高湛边喝酒边无谓的看着高长恭,如今这天下之事,他倒是不去关心了,早些行乐未必不是好事儿。


“长恭没有什么想要的。”高长恭这说的是心里话,但是又引起了胡圆儿的猜疑,战功赫赫却说自己什么都不想要,这不是打天下的主意又是什么。胡圆儿杏目微阖不去看高长恭,这计策可不知要怎么想才好。


“好了,朕知道长恭是个淡薄性子,不过如今立了这么大的功勋,可不能不赏。高湛此言既出是断然不会变的了,军中人人加官进爵,他不会想这么一支强大的银甲军是从何而来,但是胡圆儿回想。因为这江山早晚是她儿子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对着江山造成一点点的威胁。


“长恭官位够高了,升不升的倒是无碍,不如九叔赐你几名美女吧,朕这次前来可是专程挑好了的。高长恭笑了,那笑容里有眼泪,高湛看到了,但是没问为什么,如今他什么也不关心。


高湛拍了拍手,20位美女姿态婀娜袅袅婷婷的走了上来,低头一拜娇羞非常。原本的20名美女,如今有一个正在房间里睡的香,李可辰给她用了药,想是一时半会儿的醒不来。


高长恭看也不看就上前去牵了李可辰的手:“皇上,20个美女也太多了,长恭只要这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九叔留着赏给有功的大臣吧!”众人都喝高了也并未看到高长恭牵着的是谁,高湛也满脸堆着笑,算是答应了高长恭的请求。


宴会过后,高长恭牵着李可辰往杏园走去,李可辰几次想挣脱高长恭的手却被高长恭捉的紧紧的。


“长恭,非如此不可吗?”李可辰一脸痛苦的看着高长恭。


“可辰,不要有愧疚感,我们谁都没有对不起。不要有愧疚感,好吗?”长恭看了看可辰为难的神色停下脚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


“恩。”李可辰困难的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已经两日没去看郑子歆了,今夜她必会在门口候着他们的。远远的高长恭看见郑子歆站在门口,冬日的夜里她的身影更加单薄了。他把李可辰拉近自己,还用手搭着她的肩膀,郑子歆赫然看到,李可辰身上披着的正是高长恭的披风。她不可置信的退至门后。


高长恭与李可辰双双牵着手,有说有笑的进了杏园,郑子歆亲眼目睹,高长恭进了李可辰的房间,很久都没有出来。她一个人在暗夜里冷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此时郑中尧也恰在杏园外,将女儿的无助看在眼里,但是他不能上前,因为他也知道当日燕都所说的那句话。


第二日,子歆起的很早,或者说她根本一夜未睡,她只是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开灯,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着。早上的风还很刺骨,她一个人在那些枯枝烂叶之间,想想自己也正是这些枯枝烂叶,就算高长恭与别人相好,她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她不曾想高长恭对她这么深的情感,是纵然不会在她之外还有别的人的。


高长恭故意把开门儿的声音弄的很大,好让郑子歆听见,出门还看着李可辰笑了笑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他看似慢条斯理的走近郑子歆身边,从她身旁过却不看一眼,郑子歆看了看高长恭,眼里有泪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她不会哭,她是一个21世纪的知识女性。在这个朝代待得太久,她迷失了自己,曾经二十多年不谈恋爱的她在这个世界,只几年就把自己丢的干干净净。


“长恭。”她还是那样温柔的叫了他一声。


高长恭回头,面带不屑,一脸迟疑的看了看郑子歆。子歆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心疼,但是他必须这样做,必须远离她。


“对了,子歆,我想跟你说件事儿。昨天啊,皇上赐了20个美女给我,你也知道我,太多了也不受用,所以就挑了一个来。”高长恭轻佻的抚了抚郑子歆的肩膀,她又瘦了,看来这毒把她折磨的不轻,脸上的轻妆已经掩饰不了她的痛苦。


“哦!”郑子歆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高长恭以为她会哭着打骂自己,但是她没有。


看这架势高长恭朝对面的李可辰使了个眼色,李可辰便也踏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袅袅婷婷的走来了。她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但是却有些扭曲,褪去平常穿着的旧粗布衣服,她也是掩饰不住光华的珍珠。她本就是世家小姐,能这么美丽郑子歆也是早知道的,但是一个身中剧毒的她站在他们两个身边,她确实觉得有些悲切。她勉强笑了笑,看着头上的阳光,这是个清新的早上,一切都会重写。


“可辰爱了你这么些年,你是早该娶了她,我这病重的身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以后你有人照顾我也便放心了。”郑子歆深深的喝了一口清晨的凉气,这凉直入心肺,冻结了她的眼泪,掩藏了她的脆弱。


“子歆。”高长恭拉住了继续往前走的郑子歆,他已经忍不住眼泪,他知道郑子歆不会回头看他,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流泪。


郑子歆果然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任由高长恭拉着她的手。曾经她温暖的手如今变的冰凉,在接触到那种死亡般的气息的时候高长恭心里抽痛了一下,但是他不能心软。


“子歆,皇上叫我回邺城,你这多病的身子,又有寒症,怕是经不住颠簸。我想这次带可辰回去,等你病好了就来找我们,你看可好。”高长恭笑了笑,这话一出,郑子歆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吧。


“好啊,你们何时启程?”郑子歆咬了咬发紫的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即刻启程。”高长恭松开了郑子歆的手,即刻启程,这一声将郑子歆的心击碎了。她一心等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就算没有解药她也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他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如今一切都像烟一样,散了,他们也逃不过离散的结局。


她抬起头看了看穿过枯枝抖落了她一身的阳光,普度众生的佛,来接她了。


“好吧,我送你们。“她一回头,笑的百媚丛生。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3)

高长恭与李可辰踏上马车的时候郑子歆就站在门口,她看着曾经搭在她肩上的手如今只用来小心的扶着李可辰,还有马车内嘤嘤哭着的小女孩儿,她怕自己流下泪来,便不再抬头看她们。


马车疾驰而去,她从来不曾面临这样的远离,从来不曾知道放弃高长恭的爱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实告诉她,不是她放弃了高长恭的爱,而是高长恭的爱遗弃了她,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白雪茫茫的荒野。


她看着远处山道上曲曲折折的车辙印,高长恭,他真的走了。远离她垂死的生命,对另外一个女人投怀送抱,她似乎应该原谅他。但是她又有些不死心,她不相信,高长恭就这样丢下了她,因为她一直记得,那手心里的温暖,和晶莹了许久的眼泪。那个男子为她流眼泪了,她一直确信。


一整天,郑中尧也没有来看她,至少她是觉得杏园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她一会儿回房间里躺躺,一会儿出来看看园子里的枯枝,一会儿坐在冰冷的门槛儿上往外看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郑中尧一直在远处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不能上前去,他要他的女儿活着,所以这些时日,他必须残忍。郑子歆是拥有很多人的爱的人,父亲的爱,高长恭的爱,宁儿的爱,如今这些爱全部从她身旁消失了,她一定非常绝望。但是郑中尧还是得管住自己的脚步,不能接近半分,他看到郑子歆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看到她又努力的爬起来。他的子歆一直是这么坚强,这种坚强让人心痛。


一直到晚间,杏园外的人开始多了起来,那些都隐在暗处的,都一一出来。郑中尧、高长恭,高裕宁,李可辰,当然,还有阿史那燕都。因为怕青荷哭闹,所以把她留在了郑中尧的府上由老管家看着。


阿史那燕都得意的笑了,那笑在暗夜里显得特别魅惑,高长恭看了看得意的笑着的阿史那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史那燕都是聪明的人,他知道高长恭一定看懂了他所说的话,若你想救郑子歆,就让她忘记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燕都是唯一能救郑子歆的人,他相信燕都一定会救她,因为他看到了他眼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疼惜之色。


燕都只笑了笑便向着杏园内走去,高长恭拉住了他:“好好待她。”高长恭低着头,怕被别人看穿了他的难过。


“放心,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得怜香惜玉。”燕都言语里像是不屑,像是嘲讽,但也有很大程度上是胜利之后的趾高气昂,他从来没赢过高长恭,此次无论是用了什么手段,至少他让高长恭输得心服口服。


映着杏园内的月光,众人看到郑子歆再一次倒了下去,这次她没有坚强的爬起来,她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史那燕都既不跑了过去抱起郑子歆。


“子歆,你怎么了?”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称呼她为兰陵王妃,这一声子歆把他自己心里叫的暖暖的,他终于也可以叫她的名字。


郑子歆缓缓的睁开眼,原来是多年未曾见到的阿史那燕都,这种时间来看她的却是阿史那燕都。她无奈的牵动嘴角摆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容。阿史那燕都看到她的笑也不不禁心里一阵难过,是因为他郑子歆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郑子歆身上。


“我带你走,好吗,你体内的毒,不能再等了?”他询问着她的意见,他知道经过这样的冷落,郑子歆需要一个人来温暖她。


郑子歆没说话,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了,她累了,不想再在这里,反正也是快死的人,去哪里都一样。阿史那燕都抱起郑子歆快步的往杏园外走来,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也由手下人早早的赶了来。他轻轻的把她放进车厢内,重重锦被也赶不走郑子歆的寒冷,她在马车内全身冰凉,如同死人。


郑中尧、高长恭、李可辰、高裕宁几人从远处的枯枝下走出来。阿史那燕都的马车已经渐渐远了,它在向着另外一个国度行进,那就是遥远的突厥。此生他们还能再见到郑子歆吗?不知道,怕是她再也不愿意回来了吧!


他们每个人都是难过的,难过的无以复加,趁着浓重的夜色,他们都在杏园里曾经郑子歆的所有。她的笑,她的哀愁,她纤弱的身影,还有她最终的绝望,都让这些人难过不已。郑中尧痛苦的咳嗽了两声,手帕上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这许多时日,他早就因为那死去二十多年的婉晴,思念成疾,怕是也时日无多了。正好这下子歆走了,那便再也不必为了自己的事情伤心了吧,走了,倒是好事儿。


“外公,您怎么了?”高裕宁扶着郑中尧给他拍了拍背,他心里也藏着很多事儿,关于冯小怜,关于他的母亲郑子歆,关于他自己,关于很多很多事情…


“没事儿。”郑中尧笑了笑便自己一人向外面走去了,子歆在的时候特别疼爱青芳,他该回去看看了。


“父亲,我们怎么办呢?”高裕宁想知道高长恭的意思。


“回邺城吧!”高长恭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一个人向着郑子歆的房里走去,那里有郑子歆最后痛苦的挣扎,那些他没有陪着她的日子,他都要补回来。


满园的月光,照着几人的伤心,氤氲成熟悉的调子,从高长恭的笛声中幽幽泣出。这是子歆爱极了的曲子,他早就练得不用想都能吹出来了,他想子歆要是知道了,一定非常开心。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4)

一路向北的马车上,厚重的锦被已经不能让郑子歆的体温有所回升,阿史那燕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解药喂她却只是徒劳。他把药含进自己口中看了看郑子歆,当年那一吻让她回味,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这个小女子是不是还像曾经那么倔强。他想了想,便凑近郑子歆的唇,灵巧的将药送进她的喉咙,她还是那么柔软,让他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


她是冰冷的,像死去了良久的病人,她脸上的轻妆所掩饰的憔悴已经尽数显现出来,阿史那燕都喜欢真实的郑子歆。被窝里还是冰冷的,燕都想了想便解了自己的衣服也躺进去,紧紧的抱着郑子歆给她取暖,这时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马车外的风依旧呼啸着,接近突厥边境,雪也又下了起来,郑子歆却觉得有一丝温暖慢慢的包围了她的身体。很本能的,郑子歆转过脸来,把头深深埋进了这个温暖的胸膛,阿史那燕都看着如婴儿般的郑子歆笑了笑,又把自己的怀抱紧了紧,此刻他竟然像是一个幸福的小男人。


过了许久,大概已经远离齐国了,已经行进了一天,第二日中午,雪更加大了。阿史那燕都也觉得这个女子似乎睡了太久,按说服了解药也早该醒来了,可是郑子歆却还在睡着,并无一丝清醒的意识。燕都叫手下人加紧赶路,快速的向着西北方向行进,只留下漫天大雪中匆忙的背影,给这苍茫的大地无疑添了一道萧瑟的风景。


快到目的地时,郑子歆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竟然躺在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怀里,而且那个男人正在用好看的眼睛看着她。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好,衣服还是整齐的,再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抱着自己的男人竟然是阿史那燕都。她缩了缩脑袋从燕都怀里退出来,恰逢阿史那燕都也睁开了眼睛。


“怎么,兰陵王妃,本汗的怀抱不够温暖吗?”阿史那燕都笑着问了问,郑子歆留意到,那笑里面竟然有一丝羞涩之意,她早就跟阿史那燕都说过,说他真正一直爱着且能相伴终老的人并不是自己。可是无奈他一直不信,这羞涩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里一直有着顾忌,就算他以为为了得到郑子歆他可以不顾一切,那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


“你的怀抱很温暖,但是我不需要。”郑子歆转过脸去虚弱的说了一句,高长恭无情的样子还在她眼前闪过,她不想承认,更不想想起。


“你会需要的,看看你用生命去爱的男人是怎么对你的,你为他中毒了,无药可解了他就直接收了别的女人,还是醒醒吧,陪在本汗身边有什么不好。”阿史那燕都也背过身去,从两人中间透过来的风让郑子歆一阵战栗。


“别提高长恭,求你。”郑子歆轻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又闭上眼睛睡了,她很累,累的睁不开眼睛,眼泪浸湿了锦被她也不愿意醒来。


“你就这么在乎高长恭吗?他到底哪里好?你告诉本汗,他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一个女人这样对他死心塌地。”阿史那燕都转过脸来看着郑子歆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眼泪把棉被浸湿了一片,不知道高长恭到底对她下了什么蛊,让这样被伤害的她依旧念念不忘。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汗王大帐,郑子歆还是没有醒来,阿史那燕都只以为她是刚解了毒又折腾了这么些日子,累了,便将她放在汗王大帐内自己的软榻上,自己出门查看这大雪天草原上人们的生活了。


回到汗王大帐已是一天过去了,进帐后发现郑子歆还没醒就唤来侍女问道:“姑娘一直没醒吗?”他锁紧了双眉。


“没有。”侍女恭敬的回答着。


“没事了,你下去吧。”阿史那燕都疑惑的看着郑子歆,脸色慢慢的不再那么苍白了,呼吸也均匀,那就没有不醒来的道理了。


“等一下。”燕都唤住了欲往外走的侍女:“你去叫老医官来看看。”


老医官赫然还是几年前给子歆诊脉的那一位,来之后把了一会儿脉,说:“毒性在兰陵王妃体内三年多,如今不能尽数驱除,若是调养来看,那也得三年多的时间才能恢复,而且她自己也不想醒来,这就不是老奴的医术可以医治的了。”


“谁说她是兰陵王妃了,她不是什么王妃,从今后你记住,她是本汗身边的人。她不想醒来是什么意思?”阿史那燕都一听老医官说兰陵王妃心里打了个激灵,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高长恭的妻子,这是无法改变的。


“得让她自己想醒来,这样才能醒来,外人的意识是不能强加给病人的,毕竟昏迷的是姑娘,不是老奴。”医官该唤郑子歆姑娘。


“你下去吧,我总有方法让她醒来,你只要负责把她的身体调理好就行。


医官恭敬的退了下去,有时候他也看不透燕都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跟在他身边已经十多年,他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曾经他也医过洛克秋离,他看到过燕都整夜整夜的陪在洛克秋离的床前,他理解帝王多情,但是对于面前的这个兰陵王妃,阿史那燕都的眼神里总是多了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阿史那燕都试了很多种方法,但是都没能唤醒郑子歆,这件事便也顺理成章的走小道传到了燕都最疼爱的女儿,那个叫阿史那盈儿封号萨利公主的女孩耳里。她只是听说自己的父汗自齐国带回来了一个美女,安置在汗王大帐内,只不过这女子一直沉睡不醒。想了许久要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进去看看,但是还是觉得不妥,便叫上了燕然一起,说是趁着燕都不在要一起去探个究竟。


阿史那燕然已经嫁给了撒溪拓做妻子,曾经对于高长恭的少女时的悸动,能忘记了,也便忘记了吧,毕竟撒溪拓是深爱了她这么多年,也能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男子。但是她没想到,此一生自己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一颦一笑都能让高长恭乱了心神的兰陵王妃——郑子歆。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5)

“燕然姐姐,近日父汗从齐国带回来一名女子,说是个绝色美女,你也知道,这些年父汗跟母亲哪个都不肯服软。你看,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绝色美女,听说她从来到这里一直昏迷不醒,咱们趁父汗出去了….”萨利小心的看着燕然。


“小女孩子家怎么能打这样的主意呢?”燕然显然有些生气。


“我打什么主意了,燕然姐姐。”萨利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能因为大汗叔叔把她带回来咱们就要了人家性命,就算你想让你父汗与母亲修好,也不能想这么阴狠的主意吧。”燕然严肃的看了看萨利。


“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趁父汗不在我们去看看她,如果她醒了就告诉她让她回去,不要影响父汗与母亲的情谊。”萨利也急了,燕然竟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那好吧,你呀,刚刚也不说清楚,可吓了姐姐一跳。”阿史那燕然用食指点了点萨利的额头,算是羞她一羞。


两人携手走进汗王大帐又往里面行进数步,便看到郑子歆安然的躺在床上,,由于距离过远他们看不真切,便一步步走近软榻。这张美丽而安静的脸,萨利根本不用想,而燕然更不用想。


“子歆姐姐。”她俩面面相觑,原来燕都从齐国带回的女子就是郑子歆。燕然突然想到,牧民盛传这女子从来到突厥就没有醒来,便上前摇了摇郑子歆的肩膀又叫了两声,果然不见醒来。


帐外阿史那燕都的脚步响了起来,萨利不用多听就知道是自己的父汗回来了,燕然赶紧拉她往帐后躲,她想了想便拉回燕然,留在原地不动。阿史那燕都进帐之后看到自己的侄女与女儿竟然都在,一切了然于胸的看了看两人:“萨利与燕然是来看本汗从齐国带回的美女了吧,怎样?是不是很意外呢?”


“父汗,子歆姐姐是兰陵王妃,您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萨利禁不住疑问。


“没什么意思,你没事多去看看你母亲。”燕都所答非所问,让萨利多去看看洛克秋离,无非是想让萨利告诉洛克秋离他带了个女人回来。萨利一听自己的父亲如此说便生气的走了出去,只留阿史那燕然与阿史那燕都在帐内。


“其实您完全没必要这样做。”阿史那燕然看了看阿史那燕都,她的话让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燕都不知道燕然是说他没有必要把郑子歆从高长恭身边夺走,还是没有必要带回郑子歆给洛克秋离看。


燕然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汗王大帐,在远处她的帐房里,她的相公撒溪拓还在等她回去。燕都一个人坐在矮几旁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他时不时的看看榻上的郑子歆,时不时的又看看帐外。


洛克秋离的帐房内,阿史那萨利靠在母亲怀里,像一个讨宠的小女娃:“母亲,你有没有听说….”阿史那萨利欲言又止。


“听到什么?”洛克秋离爱抚的用手顺着女儿的头发。


“他们都说,父汗从齐国带回了一个美女。”萨利转过身来侧脸贴着母亲的怀抱。


“这些年,他带回来的美女还少吗?”洛克秋离慢慢的愿意提及有关阿史那燕都的话题。


“母亲您还嘴硬说不关心父亲,那怎么会知道父亲这些年带回来了很多美女呢?你们两个都是嘴硬,怎么着都不肯低头。”萨利抬头看了看母亲,是个冰冷而风华绝代的美女,跟郑子歆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谁关心他了。”洛克秋离看了看朦胧的帐外。


“那您可知道,父汗这次带回来的是谁吗?猜猜,我们都认识的。”阿史那萨利故意吊洛克秋离的胃口。


“不知道。”这个女人,可真是淡定,竟然不上钩,阿史那萨利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正了正身坐了起来。


“父汗带回来的就是前些年来咱们突厥查访的兰陵王妃,子歆姐姐。”萨利没趣的告诉自己的母亲,本来想让她猜猜,她却不猜。


洛克秋离并没有觉得诧异,若真是那个女子倒也是对了,真是别人,谁能让阿史那燕都费这样的心力。洛克秋离冲自己的女儿笑了笑,那笑有些僵硬,有几丝尴尬,还有若隐若现的失落。




阿史那燕都的阴谋(6)

阿史那燕都的帐房内,他在榻前坐了一会儿也没了主意,这郑子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肯醒来。连医官也没有办法,那只能这样等着听天由命吗,他出帐外看了看,夜空如洗,冬日的夜,难得的清静。


远处阿史那燕然的帐房内幽幽的传出曾经高长恭、宇文邕与她合奏的那曲子,调子经过她改良后很适合琵琶,婉转,期期艾艾。阿史那燕都听了不禁心里十分难过,便走进了帐房想喝会儿闷酒,却见郑子歆坐在榻上泪眼婆娑。


“兰陵王妃?怎么哭了?都离家千里了,还忘不了你的高长恭吗?”阿史那燕都看了看她的眼泪,想上前去安慰她,但是嘴上说出来的还是刻薄的话。


“兰陵王妃?高长恭?”郑子歆满脸疑惑的看着阿史那燕都,当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千回百转的,但是她搜刮了自己所有记忆,也想不起来高长恭到底是谁。


“郑子歆,不是吧?那你说说,我是谁?”燕都不可思议的上前用手指着自己睁大了眼睛看着郑子歆。


“谁会不知道你呢,不可一世的突厥汗王阿史那燕都。”郑子歆别过头去懒得看她滑稽的样子。


阿史那燕都看郑子歆不像说谎的样子,便连夜叫医官来到汗王大帐内为郑子歆诊脉,诊了半天也什么都没看出来。阿史那燕都看着医官为难的样子便把他叫出了帐外。


“她怎么样了?”阿史那燕都看着远方漆黑的夜,无奈的问着。


“姑娘这病是见所未见,不过医书上倒是有记载,好像是失忆症的一种,就是一夕之间把不想记起的人给忘记了。”医官恭敬的说着。


“不想记起的人。”阿史那燕都呢喃了一句,就算是被高长恭用那样的方式伤害,她还是爱他的,所以她才不愿意记起他,不愿意记起他曾经伤害过她。她宁愿在心底永久保留着感动,也不愿记着最后的伤痛。


“那怎么本汗出帐一会儿的功夫她就醒了?”阿史那燕都又看了医官一眼。


医官准备说些什么,阿史那燕然帐房内的琴声又幽幽的起了,郑子歆不顾穿着单薄,循着琴声走出了帐外。她一路向着琴声走着,眼泪忍不住的流下,但是她什么也想不起,关于这琴声让她伤怀的原因。阿史那燕都了然的跟这郑子歆往前走,医官也识趣的退下了。


“郑子歆。”他叫住了她。


郑子歆回过头来,在幽深的夜里,偶尔有一丝寒风吹过北方草原,她看到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睛。她晃了晃神,仿佛曾经也有人在这样的深夜里叫自己的名字,她看了看地面上的雪,才觉得这天有多冷,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她朝阿史那燕都笑了笑轻轻的像羽毛一样滑落。


“谁让你跑出来的,你不是有寒症吗?身上的毒刚解了你就不安分,看你这身体得调养个三五年的。”阿史那燕都适时的抱住了她,他的口吻不像是责怪,更像是关心,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温暖的让人想流下泪来,仿佛很久以前也有一个男人,这样抱着自己,给她温暖以及安全感。


关于兰陵王,关于高长恭,她忘的一干二净,关于齐,关于杏园,她再也想不起。她只知道,阿史那燕都是突厥的汗王,是抢她回来的人,但是到底是怎么样被她抢回来的,她也不记得了。


“你叫我兰陵王妃?”郑子歆非常迟钝的想了想她刚醒来时阿史那燕都说的话。


“不要再想了,是本汗失言,你不是什么兰陵王妃,你是本汗的女人,不久你就会成为我突厥的王后了,关于兰陵王你最好什么也不要想起。”阿史那燕都自己愤慨的说着,说到最后就变成了蚊子哼哼,若是有一日郑子歆记起了兰陵王,又当怎样。他又看了看洛克秋离的帐房,那个该死的女人,倒是清静的很,这种时候还睡的香甜,灯已经早早的熄灭了。


“王后,谁要做你的王后。”郑子歆别过头去不看阿史那燕都,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面前这个男子有绝代的风华与无上的权利,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挂记着些什么。


“做不做不是你说了算的。”阿史那燕都邪魅的一笑把郑子歆放在帐内的床榻上,她的脸贴着他的头发,温热的气息让他不忍离去。


“你在做什么?”郑子歆害怕了,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可从来没以这样的姿态接近过一个男人。


“你紧张什么,都是成过亲的人了,你会不知道本汗想要什么?”阿史那燕都挑起郑子歆的一缕头发在手里把玩起来。郑子歆也没反抗,只是紧张的闭上了眼睛,那样子让阿史那燕都觉得十分滑稽。


“你放心,本汗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阿史那燕都说着好笑的站起身来走出了帐外,不一会儿侍女端着热热的汤药来到郑子歆榻前。


“不是说了吗?我不吃药。”郑子歆闻到一丝药材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姑娘,这不是药,是用北边仙山上的千年仙草根茎和草原上最好的补品熬制的。大汉说姑娘身子虚弱,前次还服用了整株雪莲,怕姑娘身子承不住,所以找了这些补品来分解药力。”小姑娘解释道。


“那你放着吧,等会儿我喝便是了。”这大半夜的还让人家起身伺候自己,郑子歆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感激的看了看这小姑娘,示意她可以下去休息了。


帐外阿史那燕都又看了看洛克秋离的帐房,还是那么安静那么漆黑的一片,仿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她都不关心。这个女人还真是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挑起她的欲望,就连自己放着这么一个美女在自己的帐房内都不能让她有什么举动。阿史那燕都摇了摇头向着女儿的帐房走去,这许多时日萨利都跟自己的母亲洛克秋离腻在一起,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免费的休息场所。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洛阳。

高长恭欺骗了郑子歆,在他答应了永远都不会欺骗她以后,因为他要救她的性命。日子过去了许久高长恭一个人在杏园里,依旧像郑子歆在时一样的生活,他知道在突厥阿史那燕都会救活她,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父亲。”高裕宁看了看失神的高长恭。

“吃饭吧。”高长恭笑了笑,饭桌上还是会留着郑子歆的份儿,他怀里抱着高青荷那个小女娃,样子有几分滑稽,还有几分凄楚。

自郑子歆被阿史那燕都带走的那日起,李可辰回邺城去找自己的师父,她知道,高长恭是郑子歆的,无论郑子歆在哪里、会不会记得他都无所谓。他不像曾经一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他必须肩负起做一个父亲的责任。

“父亲,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您还在这洛阳做什么呢?”高裕宁是心疼高长恭,在这杏园一日,她便会痛苦一日。

“好吧,过几日我们便回邺城。”话音刚落,郑府管家慌慌忙忙的赶来了。

“姑爷….”来人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儿,急成这样,慢慢说。”高裕宁有些不开心,本来高长恭难过这些日子已经让他够难受的了,这个家伙还一点眼色没有的闯进来。

“老爷,老爷他不行了,姑爷,少爷,你们快去看看吧~”管家说着就掉下泪来。

高裕宁一听是郑中尧病重便抱起妹妹就往外跑了起来,高长恭诧异了一下也赶紧跟上高裕宁的脚步。

郑府。郑中尧只剩下一口气了,这些时日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一直在坚忍着,若不是郑子歆一直在身边,他早就去找婉晴了。房间里灯光如豆,在冬日的风里闪烁着昏黄的光,看上去就像下一秒就会熄灭一样,也像极了郑中尧的生命。

“父亲,您怎么了?”高长恭跪坐在榻前看着虚弱如此的郑中尧。

“没事,早该去找你婉晴姨了,可是一直舍不下子歆,如今子歆也走了,我知道阿史那燕都会给子歆解毒,只要她生活的好,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不甚重要了,可惜苦了你了。”郑中尧微微笑了笑看着高长恭,他知道高长恭的隐忍和心痛。

“外公。”高裕宁也在一旁流着眼泪,虽说他并不是郑子歆和高长恭的亲生子,但是郑中尧对他的疼爱却是不假的。

郑中尧看向满脸泪水的高裕宁:“宁儿啊,你比你母亲可让人省心多了,如今你母亲不在,什么事儿都多帮忙你父亲,还有青荷,青荷也是个乖孩子,从来都不哭闹。”闻言那个襁褓里的的女娃哇哇的哭了起来,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建立起来是很容易的,就像此刻哭的凄惨的从来都不能用语言与他们交流的青荷。

“长恭,我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与你和子歆一起看着青荷长大,看着你们儿女绕膝,不过能有这么好的女婿,倒也心满意足了。日后有机会就叫子歆回来吧,子歆爱你,她若知道你是为了她,定然不会怪你的。”郑中尧握着高长恭的手,禁不住老泪纵横。

“恩。”高长恭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有一日子歆回来她的父亲却不在了,她一定会非常伤心的吧,她的父亲是那么无条件的爱着她。

见高长恭答应自己,郑中尧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最后一个梦里,婉晴还如他们年轻时一般,站在家门口等他回去。

由于郑中尧的死,回邺城的事情又被搁置了下来,高长恭把郑中尧的骨灰洒在了后山的小河里,他知道若是郑子歆在也定会那样做的,因为后山的小河里葬着她的母亲。回邺城自然而然的被推迟到了三个月以后,他必须留在洛阳给郑中尧守满三个月的孝才会离开。

三月后,早春的天气,杏花已经次第开放,高长恭准备好了行李。看着满园飘飞的杏花,他突然回想起那一日,多年前,三个女孩子在杏园里采着杏花,像是林间飞舞的仙子,如今他们各自够有各自的哀愁了,他们都远离了,这杏园里的乱红飞舞也变得盛满了寂寞。高长恭一身缟素,走向那许多株杏树,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背影,也是那般的落寞与伤悲,那么让人心痛,让人疼惜。

“父亲,我们走吧。”高裕宁抱着青荷走近他,也真难为了他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婴儿。

“等一会儿,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高长恭回头看着高裕宁,神秘的一笑,自从子歆被阿史那燕都带走后,他便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吧!

高裕宁一时间才发现自己的个、父亲竟然是这样的美男子,原来自己曾经崇拜的那个亲生父亲高孝瑜的美丽与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四叔比起来还要略逊一筹。高长恭拿了郑子歆常用的花篮来,采了许多刚刚开放的杏花,放在篮子里。

“采这些杏花做什么?”高裕宁不解。

“你母亲最喜欢杏花了,还有你外公,你母亲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他们都喜欢杏花。你知道吗,你婉晴婆婆与若晴婆婆都葬在后山的那条小河中,你母亲在的时候每年春天都要采很多的杏花给他们送去。如今你母亲不在,自然由咱们代劳了。”高长恭耐心的解释着。

“原来如此啊。”高裕宁说着也帮着高长恭采起杏花来。

后山的小河依旧亘古不变的留着流着,那条河里流着三个人的生命,他们同样关注着高长恭与郑子歆的命运,但是他们都已经被时间淹没,被时间扼杀。他们曾经也有着像杏花一样的生命,他们都已经老去、凋谢。

高长恭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看着河面上细细的流水,阳春三月,风很柔和,阳光也很温暖,只有他们的心,是微凉的。旁边的高裕宁抱着满篮子的花,那香味让人迷醉,高长恭拈起几片花瓣轻轻的洒落在水面上,那花瓣便随着流水,渐渐的、渐渐的,远了。

那一日的河上飘满了杏园里的花瓣,淡淡的杏花香随着细细的水流,一点一点的流过他们关于春天的记忆。在他们的记忆里,春天也是残缺的,因为子歆不在。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突厥。郑子歆唯一一次在草原上过了个年,草原上年味儿很浓,是郑子歆从未见过的热闹,她慢慢的还挺喜欢那种热闹的。除了心里不知名的牵挂以外,她什么也不想,每日只与阿史那燕都一起四处乐呵,因为她与阿史那萨俐达成了一个协议,到底是什么协议呢,同样的,很快揭晓。

初春的天气,洛克秋离去山间采些时令菜,回来恰巧碰到郑子歆与阿史那燕都一起赏春景。郑子歆急忙挎住了阿史那燕都的手:“大汗,你看,那边的春花开的娇艳,咱们去看看吧!”郑子歆朝着向着他们走来的洛克秋离挑衅的看了一眼,洛克秋离显然有些生气,但是还强忍着不做声,郑子歆想偷笑出声,却没笑出来。

“你刚才不是说要去山间采些时令蔬菜回来吗?怎么又看上那花了!”阿史那燕都也有些接受不了女人们说变就变的心思。

“我就是喜欢那些画,你是陪我去还是不去啊!”郑子歆故意把声音放的高些。

“好,去去去。”阿史那燕都说话的声音就像哄孩子一般,郑子歆回头看了看洛克秋离,脸色不好看,但是还强装着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隐忍,郑子歆在心里想着,看洛克秋离走远了便放开了阿史那燕都的手。

阿史那燕都看了一眼郑子歆,顿时明白了她的阴谋诡计:“不要妄想那个又臭又硬的女人会对我有一丝眷顾,告诉你,她什么也不是。不久你就会是我突厥王室的王后,唯一的王后,你最好不要跟某些心怀不轨的小丫头一起胡混,本汗生气了,你们都什么也不是。”阿史那燕都危险的看了郑子歆一眼,甩了甩还有些厚重的衣袖离开了现场。

晚间,郑子歆回了阿史那萨俐的帐房,年前自己身子好了些之后阿史那燕都说是要给她配一个帐房,当时阿史那萨俐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便央求燕都让郑子歆与自己同住。燕都本来不答应阿史那萨俐的请求,谁知道郑子歆却答应的爽快,所以也便没什么话好说,让郑子歆搬到了阿史那萨俐的帐房内。

场景回放。

“子歆姐姐,你是有夫君的人,你与兰陵王那么相爱,为什么还要来跟母亲抢父汗的爱呢?”阿史那萨俐躺在床榻上半夜还睡不着,便想着与郑子歆聊聊天,她知道她也没睡着。

“我不知道你说的兰陵王是什么人,但是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要与你的母亲抢你父亲的意思,也许你的父亲在你心里很优秀,但是很遗憾的,他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你不用担心。”郑子歆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阿史那萨俐,这就是那个不久以后就要嫁给宇文邕的女孩子吗,好几年不见她果然出落的美丽万分,与她们家小怜可谓是各有千秋了。

“听医官说你得了失忆症,怪不得会不记得那么爱你的兰陵王了,但是姐姐你说的不与我母亲抢父汗,这话是真的吗?”阿史那萨俐握了握郑子歆的手。

“还要我再重复吗?我对你老爸不感兴趣。”郑子歆觉得有些生气,尤其是那个女孩不信任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信用很不值钱。

“姐姐不要生气,你要是不喜欢我父亲,那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啊?”阿史那萨俐爬起身来看着郑子歆。

“你说说看。”郑子歆也翻转身看着阿史那萨俐。

“其实父汗还是很喜欢母亲的,母亲也很喜欢父汗,只是他们彼此解不开心结,子歆姐姐你还这么年轻,你看看我父汗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肯定不会看上一个老头子的是吧!”阿史那萨俐开始‘引导’郑子歆。

“好了好了,不会看上你父亲,快些说,你父亲与母亲有什么心结啊?”郑子歆八卦的趴在阿史那萨俐旁边。

“其实我母亲本是突厥旁边一个小国的公主,父亲年少时跟随伯父南征北战,合并了不少国家,也包括我母亲的国家。母亲风华绝代,有很多追求者,唯独喜欢父亲,国家亡了之后母亲本想自杀殉国的,可是怀了身孕,所以活了下来,后来父汗得知,就不顾母亲反对,把母亲掳了来。母亲一直不肯原谅父亲,而父亲也一直不肯认错,所以、、、”阿史那萨俐可怜兮兮的看了看郑子歆。

“原来如此。”郑子歆若有所思的平躺在榻上,眨了眨眼,觉得累了,便闭上眼睛睡去。

“子歆姐姐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阿史那萨俐趴在床头在郑子歆耳边轻声的说着,却见郑子歆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想了想郑子歆身上的毒刚解,也够辛苦的,便没有再说话,也躺在旁边安静的睡了。

场景回放完毕。

郑子歆回到帐内,阿史那萨俐已经在等着了,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子歆姐姐,怎么样了?”萨俐拉着郑子歆的手。

“只要你不告诉你母亲,我保证,她坚持不了多久了,过不了多久,你的父汗跟母后就能和好了。”郑子歆坐下喝了口水。

阿史那萨俐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子歆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你都失忆了,不记得你的爱人,好不容易我父汗愿意爱你,我却让你自己破坏自己的好姻缘。”萨俐低着头开始了看似真诚的自责。

“没事。我本来就看不上你父亲,再说,等我哪一天记起来那个什么兰陵王了,人家还在苦苦的等着我,我却嫁人了,这怎么办呢!”郑子歆低着头笑了笑,阿史那萨俐偷笑郑子歆太自恋,但是回头想一想,人家还是有自恋的资本的,长的好看,心地善良,而且还聪明。

“嗯,姐姐你说的也是,我可以透露一个消息给你,那个兰陵王可是个俊逸的美男子哦!”阿史那萨俐抬起头一脸想往的样子。

“好了,别再想你的宇文邕了,不久他就回来提亲了,你只等着嫁人便是了。”说这话的时候郑子歆有些不是真心的,因为她开始为郑子星觉得难过,也为面前的小女孩觉得难过。她说自己若是喜欢阿史那燕都就是看上了老头子,那宇文邕也大她八岁,而且根本就不爱她。可是她知道萨俐是爱着宇文邕的,从在草原上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想了想不禁叹了口气,一个人向着里屋走去。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子歆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阿史那萨俐也跟着郑子歆进了里屋。


“我都答应帮你了,我告诉你,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兰陵王,你一说我心里就难受。”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一提到高长恭她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郁闷。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还不行吗!”萨俐跟在郑子歆后面撒娇,她知道,郑子歆准吃这一套。


“好了,小滑头,知道你聪明,在郑子歆面前能不能不用这么多小聪明呀!”郑子歆回头无奈的看了看萨俐,果真是被自己的父汗宠坏了,这日后要是加到周国去了怎么得了。不过她也正是喜欢萨俐单纯的样子,若是她像别的女子一样懂得利用心机、勾心斗角,那她就不是不喜欢她那么简单了,恐怕还得时时处处为那个星儿担忧,毕竟萨俐是宇文邕未来的皇后。


郑子歆想了想坐到萨俐旁边,先是喝了口茶,饶有兴味的看着她。想想这般美丽的女子嫁到周国去却得不到宇文邕全心全意的爱,真是太暴敛天物了,这样美丽、聪慧、善良的女子嫁到谁家去还不是被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可是她命运如此,她的命运就是嫁到遥远的周国做一个和亲公主,女孩子最向往的甜蜜幸福的婚姻在他那里只关乎政治利益。现在她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还只是像她的妹妹小怜那般大的孩子,不过她们却有着很相似的命运。


那种泛滥的忧愁让郑子歆觉得自己才是她的母亲,而洛克秋离不是,她很想去告诉洛克秋离,让她不要把萨俐嫁给宇文邕。而历史的车轮依旧一刻不停的向前转着,她依旧无力改变什么,从前是,现在也是。


“萨俐,我想去看看你母亲,你陪我去吧~”郑子歆想了一会儿说。


“子歆姐姐你别呀!母亲和父汗还没有和好呢,你得继续扮演坏女人、狐狸精。”萨俐口无遮拦的说。


“谁是坏女人、狐狸精了,你怎么不说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看我放着你突厥王后的位置不要整天跟着你角色扮演,没想到你给我的定位就是狐狸精、坏女人。”郑子歆假装生气的背过身去。


“哎呀,子歆姐姐你不要生气啦,说你是狐狸精那是说你漂亮,说你是坏女人那是说你聪明。你不帮我,父汗和母亲可就没有和好的希望了,他们那么倔强。”萨俐只顾着歪曲事实。


“好了好了,逗你呢!你的事情我既然说要帮了,就会帮到底,不过我与你父亲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参加哦!”郑子歆坏坏的说着。


“什么?子歆姐姐你要跟我父亲成亲啊?”萨俐瞪大了眼睛做不解状。


“放心好了,我对你突厥王后的位置不不感兴趣,那个位置早晚是你妈妈的。我嘛,就是虚张声势那么一回。”郑子歆狡猾的一笑,很久都没见郑子歆这样笑过了,自从与高长恭成亲之后,王朝战争的压力大的就像一座山,压的他们喘不过起来,如今忘记一切了,说不定也没什么不好。


郑子歆的事情好没什么进展的时候,宇文邕派的人倒是来了,说是萨俐也到了成亲的年龄,燕都曾答应了结亲,如今这事儿自然也要提上日程了。浩浩荡荡的提亲队伍和大批的金银又来到了草原上,在这年的初秋,草原上凉凉的气息让人觉得清爽无比。


郑子歆往南方看了看,他们终于还是来了,那个宇文邕注定不能一生一世守着郑子星,他是要统一天下的君王,他不会守着任何女人,就算他心里是深爱着的。他不爱的就更难说了,郑子歆想了想在草原山自由徜徉的萨利公主,她有着雄鹰般的梦想,却注定只能到周王宫里去做飞不出皇权牢笼的金丝雀。


郑子歆看得出来,萨俐满脸的小女儿娇羞之态,好几天都沉浸在关于未来的遐想之中,而阿史那燕都与洛克秋离却个个脸臭的很。只在看到那些金银的时候燕都才会和颜悦色那么一小会儿,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千里百远的嫁到周朝去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待遇呢,不禁心里十分难过。从来不说话的两个人也因为女儿的事儿终于可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点什么,郑子歆心里有些难过,但有时候也偷着乐,毕竟不用每天被萨俐烦着去做狐狸精、坏女人该做的事情了。


这日,燕都宴请来求亲的使者,酒喝多了说话也自然口无遮拦,不过周朝使者却似故意口无遮拦,反正在喝酒,谁也不会把谁说的话当真。


“大汗,您当日不是答应过我朝天子,让您的萨俐公主嫁与我朝天子为后吗?”使者明知故问,就像听到阿史那燕都的回答,毕竟要是人家不承认,他把天说破了也没用。


“是,本汗的确说过。”阿史那燕都有些为难,但是既然说过了的话也就必须承认,洛克秋离生气的看了他一眼,果然是个贪财的家伙,人家给点钱就把女儿卖了。阿史那燕都看到洛克秋离的眼神不禁有些生气,这个女人肯定又当他是贪财不义的小人。


“那大汗您是不是也说过,只要萨利公主是嫁到我朝为后而非为妃,您就同意这门浪漫的千里联姻呢?”这人的口气倒是像审问。


“没错。”为自己的女儿争取最高的地位是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职责,在他们突厥萨利最受他宠爱人人皆知,岂能跑去周朝受罪。


洛克秋离又生气的看了燕都一眼,最高的地位算什么,给你一个冷板凳,放得再高也是让别人看笑话,她只要自己的女儿过的开心就够了,地位不地位的她不在乎。阿史那燕都开始后悔不应该听郑子歆的话让洛克秋离也来参加这次宴会,说什么人家是萨俐的生母,不来不合适,显得突厥王室对联姻的事情不重视,难免引起周朝的猜疑。如今看来都是借口。


“我朝天子说过,若是公主嫁过去,一切待遇从优。天子有什么,公主就有什么,若突厥又需要,我朝天子愿以倾国之力协助。如今时机都成熟了,大汗是不是可以将公主下嫁我朝了呢?”来使开始利诱。


“不行。”这次阿史那燕都与洛克秋离的意见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致,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眼神里都隐隐的怒气。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北齐。


高长恭回朝后倒是没有在洛阳时那般伤怀,只要知道子歆能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纵使她不在自己身边,那也安心了。每年他都会在赶上春天的时候回去杏园看看,带着自己的儿女,回去洛阳看郑子歆与他住过的地方,看他们那段快乐的日子。


已经三岁的青荷总是问自己父亲同样一个问题,父亲,为什么青荷没有母亲呀?这时候高长恭总会笑着抱起她说,青荷乖,你的母亲是父亲这园子里的杏花仙子,天上有蟠桃会,你母亲给天帝准备美酒去了,等蟠桃会一过,你母亲就回来了。可是在青荷的记忆里,这次蟠桃会开了很久很久,每当她再问起的时候,高长恭就会一脸忧伤的跟她说,乖,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蟠桃会千年才一次,所以会开个好几天,等过个几年,你母亲就会回来了。


小小的青荷并不知道几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有疼爱她的父亲和包容她的哥哥,这些年少时光,她过的无疑是好的。她常常听自己的父亲吹奏一个很特别的曲子,那时候她总喜欢坐在父亲的身边躺在他腿上听着满园杏花跌落枝头的声音。从她在襁褓里一直到她三岁,都是这样轻松惬意平淡安然的生活着,她喜欢这样的安静,就像是来自母体的爱抚,让她觉得舒服,一闭上眼就能睡着,然后梦见自己的母亲。


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似乎能感觉得到那种温柔的怀抱,她甚至能想起她唱着奇怪的她听不懂的歌谣哄她睡觉。她总是看到自己的父亲对着一幅画像说话,那画像上一个女子回首嫣然一笑,百媚丛生,像是漫天飞舞的杏花,从那时候她开始在心里知道,那个女子肯定是她的母亲,因为父亲曾经说过,母亲是杏花仙子。


她还知道父亲有一身帅气的银甲,那是父亲的宝贝,每次父亲要去打仗的时候总会在前一夜把银甲拿出来看了又看。她喜欢坐在杏花飘落的庭院里等着父亲打胜仗回来,因为他的父亲答应过他,每到春天的时候就带他们兄妹回洛阳的旧宅,所以她坚信,父亲不会欺骗她。果然,每年若有战事,当杏花漫天的时候,父亲总会回来开心的抱起她把她举得很高很高,开心的旋转。


她有一个嫁给现任皇帝做妃子的小姨母,她叫冯小怜,是这天下最雍容华贵的女子。在她一岁的时候因为又一次的长虹贯日,前任皇帝卸任,把皇位传给了现任皇帝高纬,高纬娶了她的小姨母冯小怜。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小姨母从来没有笑过,在她的记忆里高纬总是不停的讨好她的小姨母,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小姨母眼睛里曾经有过苍茫的绝望,狡黠的仇恨和丝丝的无奈。幼小的她并不能理解这些神情的意思,但是她总能看到她的小姨母站在城门楼子上望着晋阳的方向,痴痴的发呆。


她的哥哥很疼爱她的小姨母,好像那种爱比对自己这个亲妹妹的爱还要强烈,她记得小姨母有什么请求,她的哥哥总会无条件的满足。她曾经说她哥哥偏心,她记得那时候高裕宁的脸红的像天边的夕阳一样,在她的记忆里,她潇洒俊逸的哥哥唯一的一次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因为她是我们的小姨母,我们要尊敬她,她说一我们就不能说二,高青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她两岁的时候前任皇帝死了,当时还是皇后的胡圆儿让皇帝的宠妃蓝琴陪葬,那天父亲抱着她参加了前任皇帝的葬礼。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一次这么难受,她的眼泪肆无忌惮的落下来,打在高长恭修长白皙的手上。她的父亲高长恭只是给他擦了擦眼泪,并没有说什么,他记得那日高长恭看她的眼神不像一个父亲,而像一个布道者。


那个叫蓝琴的妃子并没有哭闹,最后她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死能同穴也不枉蓝琴爱你一场。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揪,又哭了,她的父亲还是给她擦了擦眼泪,悲悯的看着她。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参加过任何人的葬礼,她怕自己会流眼泪,而他的父亲也没让她再参加任何人的葬礼。每每她好奇问起,父亲总会说,高湛是皇帝,举国服丧,所以她必须去。她记得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笑的一脸的愧疚和温柔,就像父亲每每跟她讲起母亲的时候。


她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是风神俊逸的王爷,是这天下最最好最最好的男子。她的哥哥是这天下最聪明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男子,每每自己有什么行不通的鬼主意,总是她的哥哥替她解围。她的小姨母是皇上最最爱的女人,而她是这些人的最最爱,她觉得幸福而满足,没有母亲的缺憾就变的小了些。


“父亲,母亲还回来吗?”小小的她抬头怯怯的看了看她的父亲。


“父亲也不知道,咱们采些杏花吧,等会儿你哥哥来了咱们去后山祭拜你外公和啊婆。”高长恭有些不忍打破小女孩的希望,只得顾左右而言它。


“父亲是大坏蛋,父亲骗青荷,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你说呀你说呀!”青芳小小的手打在高长恭的肩膀上,让他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他把小女娃抱在怀里和园外等着的高裕宁一起去往后山的小河。


一年又一年,那条小河依旧安静的流着,它不会因为这些人的伤怀而伤怀,因为流淌在它血液里的就是死亡,它承接的东西也很多,说平淡若水,果然是不错的。小河边的人换了又换,多一个再少一个,上一代再下一代,不过他们纪念的东西是一样的,还有他们撒进来的杏花,每年都是同样的芬芳,同样的让人迷醉。


青芳坚信她的父亲骗了她,宁儿为自己父亲当年的决定感到心疼,而高长恭,他只期待自己的妻子在突厥能过的好。在突厥,郑子歆却在为别人家的事情忙活着,想不起自己的相公和儿女。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突厥。来使的要求最终被拒绝了,不仅仅是洛克秋离,阿史那燕都也不舍得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周朝去。毕竟能待在父母亲身边是好的,他也不敢肯定这个女儿去到周朝之后会有怎样的待遇。


事情过去了两年,阿史那燕都与洛克秋离还没有和好的意向,郑子歆的身体也完全好了。这天阿史那燕都贼笑着来到女儿的帐房,恰巧萨利与郑子歆都在,也就不用麻烦的找人传播消息给洛克秋离了。


“子歆呐,你来突厥也五年了,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看本汗如今还是孤家寡人的,你就不心疼吗?干脆委屈委屈就嫁给我好了。”阿史那燕都贱=贱的笑着,看的萨俐第一次对这个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有些讨厌。


“好啊。”郑子歆拍了怕衣服上的尘土,刚刚与萨俐一起遛马回来,这些年也穿惯了草原上的衣服,都快要忘记那些西沙轻绸到底是怎样的触感了。


“你答应了?子歆你答应本汗了?”阿史那燕都有些欣喜若狂,但是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之后他就心事重重的走了。郑子歆当然也是心事重重,近几年齐国有一个叫高长恭的王室将军,据说还是兰陵王,逢战毕胜,声名赫赫,不知道是不是阿史那燕都一直说的那个兰陵王,而他一直叫自己兰陵王妃,不知道自己与那个威武的将军有着怎样的牵连。


多年不回中土了,有些想念,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念些什么。答应阿史那燕都只不过还是为了让他与洛克秋离解开心结而已,若是这件事情解决了,她的好好的查访查访,这兰陵王究竟是何方神圣。


“燕都,兰陵王…与我之间有什么牵连吗?”郑子歆看着远处的阿史那燕都,追了上去,草原上晴朗的天气,风吹的人特别舒服,有种开阔而高远的郎丽之感,郑子歆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觉得很精神。


“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阿史那燕都诧异的看着郑子歆,这是五年来她唯一的一次主动问及兰陵王的事情。


“没有啊!”话音刚落阿史那燕然帐房外面,那曲子的声音又响起,五年来阿史那燕然总是每日每日都会弹那个曲子,好像永远不觉得累。郑子歆看向阿史那燕然的方向,信步走了过去,撒溪拓正在旁边怡然自得的看着自家娘子弹琵琶的样子。远离了战场,他们是幸福的一对。


“燕然,这曲子真好听。”郑子歆上前摸了摸阿史那燕然的琴弦。


“是吗?你想起了什么吗?“阿史那燕然期待的抬头看着郑子歆,五年来自己每天都弹这个曲子,她也应该想起些什么了吧!


“我不知道,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每每听到这曲子就难受的很。”郑子歆只是说自己的感受,她依旧没有想起什么。阿史那燕然无奈的看了看郑子歆继续弹着那首弹了千遍万遍的曲子,她知道若是没有郑子歆高长恭不会快乐,所以她要郑子歆记起高长恭。她与燕都有君子协定,只要郑子歆想起了一切,就放她回齐国。


又过了几日,婚礼的期限到了,郑子歆在离开阿史那萨俐的帐篷之前想把上面的那个尖顶修成圆顶。这些年她总觉得那尖尖的顶事很容易被雷电击中的,虽然那个尖顶根本不可能被雷电击中,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远处阿史那燕都的迎亲队伍也装模作样吹吹打打的来了,郑子歆却爬到了帐房顶上修那个顶。阿史那燕都远远的看着郑子歆,不禁觉得十分好笑,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做什么。殷勤队伍分成四列整齐的站在萨俐的帐篷前面,郑子歆还没有梳妆就算了还满身都是汗,她还在心里想着这个男人也来得太早了吧,便回头看了看燕都。


一袭大红的衣装衬得阿史那燕都更是英气逼人,郑子歆眼前却闪过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安静的站在她年轻的生命里为她遮风挡雨的高长恭。她诧异了一下,却不注意从帐房顶上滑了下来,与很多年前一样,她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掉在一个坚实而有力的怀抱里。而那一刹那的晃神,她差点没忍住就要决堤的泪水。


“怎么,我的娘子,这大婚的日子你不好好打扮,怎么跑到房顶上去了。”阿史那燕都戏谑的问道。郑子歆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携带者她丢失已久的记忆,一幕一幕的袭来。


“怎么,你就这么喜欢占人家便宜吗?是不是很喜欢本汗的怀抱?还是你觊觎本汗的美色已久。”燕都得意的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郑子歆。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如此不知自重,你每次都喜欢占人家的便宜吗?看来你很喜欢为夫的怀抱!你是不是觊觎为夫的美色?这样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响起,冲击着她最后的意识,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那个安静的陪他待在杏园的男子,竟然是她的相公。他是她这五年来心里的空白,是这五年来她想不起但也完好保留着的角落。那日的大雪又淹没了他的记忆,高长恭的绝情,她到现在还是不愿意相信,是高长恭抛弃了她。


她用力从阿史那燕都的怀里挣开来,一个人走回了帐房,翡翠项链依旧在,她的记忆依旧在,但是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不再了?五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她不是不知道,何况她走之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同样千娇百媚惹人怜爱的李可辰。


郑子歆想了想今日是要撮合燕都与洛克秋离的,便打扮好与燕都一起去了举行婚礼的地方,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原,是郑子歆喜欢的地方。阿史那燕都牵着她的手,她不看他,假想着这个男子是她一直深爱的高长恭。远处洛克秋离的声音已经近了,郑子歆得意的隐隐一笑,这个女人果真还是来了。


这些年来,燕都与洛克秋离虽然互不理会,但是在燕都心里她的地位还是不可取代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了还没有一个正式的王后。


“郑子歆,你愿意做本汗的王后吗?”阿史那燕都虽然笑着,但是他眼里还是有一丝落寞的神情,即使他赢了高长恭,即使此刻他就要迎娶郑子歆,他的心里还是觉得这一切并不圆满。因为洛克秋离还没有妥协,因为在尘封了的他心里最原始的那个角落,有一个又臭又硬的女人,她不肯顺从她。


郑子歆朝着左边开阔的草原看了看,她说了句我愿意,但是这句我愿意是无声的,是说给洛克秋离看的。果然洛克秋离推开人群,威风凛凛的说了一句:“我不同意。”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你为什么不同意?”郑子歆也拨开面前推攘着的人群,漂亮的问出了阿史那燕都也想问的问题。


“因为燕都是我的,萨俐是我的,女儿是我的,相公也是我的。”洛克秋离有些窘迫的看了一眼阿史那燕都,随即依旧冷冽的看着一干人等。


“燕都汗,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呢!”郑子歆卸下繁重的头饰放在燕都手里,燕都没想到自己一直想娶郑子歆为的并不是纯粹的打败高长恭,也不是为了所谓的炙热的不得了的爱,更多的还是为了让面前的这个女人注意到自己。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承认罢了。


郑子歆远远的走了留给他们一个有些苍凉的背影,他们不知道,一直在草原上看似幸福快乐生活着的郑子歆,这一刻怎么会如此的伤怀,尤其是阿史那燕都。阿史那燕都上前去拥抱了已经满脸泪水的洛克秋离,为什么你不早一些说你是爱着我的呢,非要等到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你才肯开口。


洛克秋离已经离这个怀抱太远了,十几年了,她已经慢慢的记不起阿史那燕都的味道,记不起他曾经是怎样抱着自己,曾经是怎样给自己温暖的。这些年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灭了自己的国家,但是却没发现她的国家自从没合并了以后百姓并没有生灵涂炭,反而生活的更合家幸福了,也许她的怨恨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阿史那萨利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幸福的笑了,她的父亲母亲终于能够在一起,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而周朝的求亲队伍又一次‘厚颜无耻’的来了,趁着这个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刻,他们总觉得也可以迎回属于他们的春天了。


周朝出手阔绰,这次带来的求亲礼物价值是上次的十倍,几年来不断派人来求亲也足见了他们的诚意。郑子歆不禁感叹,这宇文邕是个太过聪明的人,郑子歆嫁给他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忧,不过既然爱,就算了吧。阿史那燕都想推辞,但是萨俐也长大了,而且自己也曾经答应过要把女儿嫁过去的,唯恐前后失言,而且周朝开出的条件也的确十分可观,便答应了。


阿史那萨俐出嫁那日,整个草原上用最高的礼仪送她走的,走之前郑子歆跟她说了几句话。不知道说的是些什么,阿史那萨俐眼里噙满了泪水,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以后的风风雨雨也必然没人替她承受。爱本就艰辛,何况爱上了一个爱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坐在‘长途马车’里的阿史那萨俐想了想郑子歆说的话,周朝郑妃,是我的亲妹妹,她是宇文邕此生最爱的女人,姐姐不求你什么,只望你关照着她些,她心眼儿单纯,让她在后宫中不吃亏也便是了。


其实阿史那萨俐知道,郑子歆这话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让她罩着郑子星,但实际上也有信不过她的成分,她是怕阿史那萨俐用突厥公主大周王后的身份给郑子星苦头吃。阿史那萨俐看了看马车窗外,一路春色渐浓,她也慢慢的远离了突厥草原,那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母亲与父汗已经和好如初,她也便在没有什么挂记了。


草原上,郑子歆一直望着阿史那萨俐离开的方向,其实那几句话她不想说,她知道萨俐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是宫廷森严,她还是说了。她不是信不过萨俐,只是世事难料而已,她总归是子星的姐姐,为自己妹妹着想也在理。阿史那燕都与洛克秋离站在郑子歆身后看着她孤单的背影。


“子歆,草原上风大,还是快些回去吧!”洛克秋离拉了拉郑子歆的衣袖。


“怎么,咱们突厥的王后,不怪我是勾人魂魄的狐狸精了。”郑子歆凌厉的看了洛克秋离一眼。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洛克秋离没说出那个词汇,其实在她心里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郑子歆与燕都是绝配的,不过后来想了想,郑子歆的大爱是高长恭,便没有再乱点鸳鸯谱了。


“其实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只要你爱他,就要相信他。”郑子歆看了洛克秋离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阿史那燕都,便一个人往回走了。就算她有了记忆,她心里还是空白的,因为她一直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在高长恭那里的位置,没有了。


在草原上百无聊赖的又生活了许多天,每天郑子歆都会到草原的尽头看着齐国的方向,那里的人们不知道都怎么样了。看过之后她就又骑着马回自己的帐房,或者阿史那燕然的帐房听她弹弹那个会让她流眼泪的曲子,萨俐走后那个帐房就归郑子歆所有了,燕都亲自上去帮她修了顶。诺大的帐篷在她看来突然有点空,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可以给她依靠,没有人让她觉得温暖。


是夜,阿史那燕都独自一人来到郑子歆的帐内,手里还提着他珍藏的酒。


“怎么,是不是看上本汗了,这些天都见你不开心。”阿史那燕都打趣的说道。


“臭美。”郑子歆接过燕都递来的一壶酒。


“你不是说了吗?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阿史那燕都突然问了一个让郑子歆觉得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我当然相信自己的感觉。”郑子歆喝了一口酒,神经兮兮的看着阿史那燕都。


“其实你不相信,你不相信高长恭是爱着你的,我不得不承认高长恭对你的爱比我要多很多,我是自私的,而他爱的坦荡。”他准备好要告诉她真相了,就算日后再也看不到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郑子歆笑了笑,笑的十分牵强。


“你懂的。当日邙山之战后我跟高长恭说,只要她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走,我就救你性命。我只不过想尝尝赢高长恭的快感,想把他的女人据为己有,而且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喜欢你,不,爱你。”阿史那燕都说着喝了一大口酒,像是为自己壮胆。


“那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郑子歆看着阿史那燕都,眼神里有掩藏不住的愤怒。


“我与洛克秋离夫妻,已经十几年没曾好好相处了,我知道隐忍的痛,我也知道当初做那种决定高长恭有多痛苦。他为了救你,宁愿让你恨他,宁愿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只要他知道你过得好。”他第一次敢这么坦诚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郑子歆没有回答他,这一切都太滑稽了,五年来她连高长恭这么一个人都不记得,不记得他的一切。当那些记忆袭来的时候她的防线就崩塌了,积累的五年之久的想念一下子让她的心疼的支离破碎。她很早就想回去了,只是她不知道回去那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在为她留着。


“你想走的话,随时可以回去。”阿史那燕都说完最后一句从大帐走了出去,远处洛克秋离正看向这个方向,看着阿史那燕都深夜从郑子歆的帐房走出来,但是她没有生气。因为她一直记得郑子歆的那句话,相信你的感觉而不是眼睛,爱他,就相信他。




忘却韶华,不争天下(1)

在洛克秋离与阿史那燕都的记忆里,那个深夜,郑子歆跨上一匹轻骑,以箭一般的速度一路向东南方向奔去。良久空气里响彻着一句话,谢谢,谢谢你们,五年来她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只有阿史那燕都对她说出真相之后的感激之情。她感谢上帝,让她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感谢上帝让她还有机会能陪在高长恭的身边。


又是一年一度的高长恭带子女回洛阳祭拜的日子,他想杏园里的杏花肯定又开了,像是他们初识时那般美好。高长恭回了杏园就直接去采杏花,他不敢靠近那些房间,他怕会勾起他痛楚的往事,曾经的生活有多甜蜜,他的伤就有多深。


高青荷自己悄悄的溜进房间却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竟与父亲每日看的那张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她兴奋的跑过去抱住了郑子歆的腿:“娘亲,你是娘亲,是吗?父亲说你去天上准备天帝的蟠桃会了,如今蟠桃会开完了是吗?娘亲再也不离开我、父亲还有哥哥了,是吗?”高青荷小小的脸儿哭的红红的。


“青荷乖,青荷不哭,母亲再也不离开你们了。”郑子歆抱着面前的女孩儿流下泪来,她已经长这么大了,不知道这些年高长恭怎么样了。


郑子歆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杏园内的高长恭在漫天的杏花雨中,美丽的像是童话里的梦,那个关于王子的梦。


“父亲,父亲,娘亲回来了。”青荷拉着高长恭的衣襟,抬起小小的脑袋。


“好了,青荷乖,你都没见过你母亲,怎么就说她回来了呢,莫不是又骗父亲开心。”高长恭蹲下身来看着可爱的小女儿,小女孩的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不过样子却像刚刚哭过。


“青荷没骗父亲,母亲真的回来了。不信你看。”青荷嘟着小嘴不满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转而指向门口的方向。


高长恭定定的立在原地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回头看到的还是空,如果希望注定要破灭的话,还不如不抱任何希望。过了一会儿,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慢慢的回过头来,他的妻子,他唯一的兰陵王妃,正像他们初遇的那日一样,安静的站在那里朝他笑着,给他需要的所有温暖以及感动。


这时候他一定是在感谢上苍的,感谢以这样的方式让她回到自己身边,感谢上苍赐予了他再次拥有她的机会。郑子歆慢慢的走近高长恭,然后像他一直期待的那样,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旁边的青荷也不满的要加入他们,高长恭个便抱起小小的青荷,把自己的妻子与女儿一起揽进怀里。


刚刚从城内赶来的高裕宁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没错,是自己的母亲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怯怯的不敢进来,轻轻的叫了一声,母亲,郑子歆回头却见一个长的愈发像高孝瑜与衣莲的少年站在面前,原来宁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蟠桃会终于结束了。”高裕宁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郑子歆也假装不知道的看着高长恭,满脸的疑惑。


“以前青荷老是问起,母亲去哪里了,我没办法,就只得说子歆是长恭这院子里的杏花仙子,千年一度的蟠桃会要举行了,娘子回天准备酒水,等蟠桃会一完娘子就回来。”高长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郑子歆。


“杏花仙子,好像还不错。不过这蟠桃会一开就是五年,让你们久等了。”郑子歆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是为夫的对不住你。”高长恭握紧了郑子歆的手,当日也许自己本就不应该骗她。


“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你都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我不应该怨恨你,而是比从前更加爱你,这五年的缺失,我要用一生补偿。”郑子歆发誓一般的说道。


郑子歆与高长恭决断不会邺城,而高裕宁说那里还有他挂记的人和事,所以不得不回去,子歆与长恭便允了他回邺城,但是这年过年之前必须回来。高裕宁答应了,过年之前回来不代表不走了,只要冯小怜在邺城一日,他就会牵挂一日。从他见到冯小怜的那日起,他就再也放不开她,他知道,但是他不想拂逆父母亲的意思,他知道他们都是为他着想,但是他也不能抛下冯小怜一人。


邺城风云依旧,皇帝还是整日的围绕着冯小怜转悠,这可急坏了当太后的胡圆儿,本想着一切为自己的儿子想,不曾想这个不争气的高纬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纬儿呀,这些时*****可是不怎么关心朝政了,整日的围着一个女子转悠,像什么话。”胡圆儿正统的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母亲您不是也整日的忙着和别的男人厮混吗?怎么有闲暇时间来管儿子的私生活了。”早在高湛在世的时候高纬就知道胡圆儿与和士开的事情,他不能原谅自己的母亲,自己曾经是那么的敬爱她、崇拜她,而她竟然跟臣子私通,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高纬都不愿意原谅她。


“好、好,你有出息,你翅膀硬了,不用母亲管了,那你就好好的看着自己的江山,别等到哪天贼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看不见。”胡圆儿生气的一甩袖子走开了,其实她也难过,她的存在目前重大点的意义就是为自己的儿子扫清一切障碍,而她追求自己的爱情,竟然也错了。


高纬看了看胡圆儿远走的背影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再怎么不好她也是爱着自己的,这些年来她为自己做的努力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胡圆儿与和士开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他的父亲是高湛,血浓于水,心里会向着高湛多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就算和士开再怎么聪明再怎么优秀,他的父亲再怎么萎靡再怎么荒淫,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好。


远处,冯小怜正妖妖娆娆的走来,在高纬的心里,即使这个女人根本不爱自己,即使这个女人只是纯粹的利用自己,那他也认了,因为他爱了。冯小怜风华绝代的坐在高纬腿上,千娇百媚的看着高纬,那一刻高纬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纵使是即刻让他死了,他也是笑着的。




忘却韶华,不争天下(2)

由于突厥公主与周朝天子联姻成功,后几个月以来,边关战争不断。胡圆儿想召高长恭去边关杀敌,却遭到了高长恭的婉拒,而且冯小怜那个女人还一个劲儿的在他儿子面前嚼舌根子。这让她觉得心里十分不爽,一定要找机会报了这仇,她是说一不二的女子,所以关于致谁于死地这种事情,她很在行。


没事胡圆儿就会跑到自己儿子那里说高长恭公然违抗圣旨,说冯小怜与高裕宁有私情等等,她知道就算高纬嘴上不肯承认她这个母亲,她的话他还是会听的。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由于段韶病逝、斛律光被害等原因,齐国几座比较重要的城池相继沦陷,而高纬还是只顾着他的女人,这让胡圆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但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在她的意识里皇室里血统高贵也足以继承皇位的只有高纬一人而已。


“和士开,你说那个高长恭该不该死,竟然敢公然违抗本宫的命令。”胡圆儿又抱怨了起来和士开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边不说话,她说谁该死,谁就该死。


“你怎么不说话和士开?你哑巴了吗?”胡圆儿见和士开不理她便生起起来。


“何不让皇上下旨,请兰陵王出山呢?”和士开想给高长恭多一次的机会。


“这个主意甚好,若是那个家伙还不知好歹,那留着他也就没什么用了。”胡圆儿真的是气极了,当年邙山之战之后高长恭所说的那句话她还记在心里,在她的意识里这天下姓高没错,但是姓的是我儿高纬的高,而非你高长恭的高。


在邺城,冯小怜依旧缠着高纬整日陪着自己吃喝玩乐,对于国家大事丝毫不考虑,高纬不是对这种事情没有丝毫警惕。但在他的意识里只要冯小怜开心,怎样他都愿意,任何难办的事情他都能做到。就算用万里江山换佳人一笑他也是愿意的,江山于他来说本就没有诱惑力,若不是被硬扣上这麻烦的责任,他是纵然不会把这辛苦不讨好的活儿往自己身上揽的。


高纬总觉得自己付出的越多,冯小怜的心就离他越近,但是他从来没去想这只是那个女人用来拖垮她高氏江山的手段。她只是个小女子,她不懂通贼卖国,但是她懂得色=诱君王,她懂得让天下因为不治而败亡,其实也算是聪明的女子了。高纬也是可怜人,一直爱了冯小怜这么些年,却不知道她在嫁给自己之后心里终日想的,还是怎样为别的男人报仇。


胡圆儿见这情形果真叫高纬颁了一道圣旨,说是现在国家正值用人之秋,让高长恭即刻回邺城。


洛阳。郑子歆能不辞千里从突厥赶回来,已经让高长恭觉得这世界美好的无法形容了,他再也不想管什么斗争,什么天下。见惯了血流成河,见惯了马革裹尸,他已经累了,一个征战了半生的将军,一个被作为可疑对象怀疑了半生的王爷,他再也不想掺和那些事情了。他只想安静的待在杏园里,如自己曾经承诺的那般,陪着自己的娘子直到终老。接到圣旨的时候正是秋天,杏园里的草都枯黄了,满园的杏儿也都熟透,飘着惹人馋的香气儿。


“父亲,我要那颗最高最漂亮的。”高青荷用手挡着午后的阳光指着高枝上的那颗杏儿,郑子歆在一旁爱抚的摸着女儿的头发,而高长恭正在听从他们娘俩儿的命令,忽上忽下的摘杏儿。


“好,父亲就给青芳摘那颗又大又漂亮的。”高长恭说着一个闪身那颗杏儿已经摘到了手中。


“父亲好厉害,父亲好厉害。”高青荷一蹦一跳的拍着小手掌,每年杏儿成熟的季节,他们一家总是开心的采摘杏儿,母亲会窖藏很多杏子酒,等来年春天哥哥从邺城回来与他们一起祭拜外公和阿婆的时候,就把杏子酒拿来与哥哥喝。


“那当然,你父亲我当年可是威风凛凛的中午大将军,可是无往不利的兰陵王。”高长恭得意的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


“那都过去啦,现在父亲就是个山野人。”高青荷开心的拿着杏儿走到远处,去寻又大又漂亮的杏儿让父亲给自己采。


“是啊,青荷说的没错,现在长恭就是个山野人,长恭愿意当一辈子的山野人,只要子歆在。”高长恭走上前去揽郑子歆到自己的怀里,也许他们尝惯了尝多了分离,所以他们比别人就更加懂得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长恭…“郑子歆想说她所知道的历史,战场上威风八面的高长恭却死在一杯毒酒上,这让她觉得不能接受,一个征战沙场这样的死去时屈辱的。


“没有可是,咱们连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可是呢?“高长恭吻了吻郑子歆的长发,他说的对,连他们的命都是捡回来的,那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高青荷突然手里拿着吃了半颗的杏儿,一脸惊愕的跑到郑子歆与高长恭面前,郑子歆见状不禁笑起来,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青荷怎么了这是?“郑子歆不解的擦了擦青荷嘴角的一点杏肉。而高长恭此时正望向门外,那里已然站着高位派来请他上战场的人。


“兰陵忠武王高长恭接旨。“来人声音尖利,让郑子歆与高长恭都如梦初醒般的向前走去。


郑子歆怕再惹什么岔子,拉着高长恭和高青荷跪在当下:“您颁旨吧!”郑子歆声音里有着几丝犹豫与几丝畏惧,见那人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让她一阵脊背发凉。


“哦,也没什么特殊的旨意,就是皇上请兰陵王去邺城商议国家大事,想让兰陵王再次上战场,重振我大齐国威。”来人翘着兰花指,声音呢喃若绵羊一样,让人鸡皮疙瘩丛生。


“大人,请您回了皇上,长恭近年身体不好,不宜上战场,而且我齐国比长恭有号召力的人比比皆是,不必要非为了长恭这棵草而不去发掘整片草原。再者来说,长恭也早不再是什么兰陵忠武王,如今长恭只不过是山野人而已,又何劳陛下如此费心的派人千里传信呢。”高长恭说的恳恳切切,来人本想再劝几句,看高长恭心意已决,就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走了。


高长恭扶起郑子歆却看见她满眼的泪水,她知道这祸根是越种越深的,可是她不想自己的夫君死。如果不是有她在,也许高长恭就不会这么果断的拒绝高纬,也许就不会有后来可怕的历史。郑子歆看着高长恭,眼神复杂,是悲悯,是爱恋、是不舍,一时间她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这么悲伤。




忘却韶华,不争天下(3)

是夜,郑子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前年斛律光被虐死在昭仁宫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在这个疯狂的时代里,高长恭早已注定的命运让她心悸。


“子歆你怎么了?”高长恭也走到院内,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抬头看着朦胧的月亮,眼神悲戚,像在感叹着谁的命运。


“长恭,我是21世纪的人,我看过很多北齐王朝的史书。”郑子歆转过身来拉住高长恭的手。


“傻瓜,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高长恭拢拢郑子歆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你不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郑子歆抬头认真的看着高长恭。


“我不想知道,前半生戎马疆场,后半生就让我安静的守着你,不管未来会怎样。我为能遇见你而感到庆幸,更为能娶到你而感到庆幸,也感谢这样的机遇,让你来到我身边。我不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想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必须分开,但是我珍惜我们能在一起的时光,珍惜与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高长恭宠溺的把郑子歆拥进怀里。


“谢谢。”郑子歆把头深深的埋进高长恭的胸膛,这样接近他的机会,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


邺城。


胡圆儿听了高长恭的那番说辞之后心里愤然,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让你回来报效国家,你竟然推三阻四,这不是有二心是什么。


“纬儿啊,兰陵王公然抗旨,此罪不轻啊!”胡圆儿看着自己的儿子,阴狠的说着。


“长恭哥哥当真不愿意上战场杀敌?”高纬也有些不悦,毕竟他是皇帝,这个高长恭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也太不给面子了。


“早在邙山之战那会儿母亲就觉得这个兰陵王有二心,什么自家的天下理当如此,这天下虽然姓高,确是姓我儿高纬的高,而非他高长恭。如今国家需要他了,他倒是不来,如果我大齐将士都如此,那国家岂不是早就落入贼人之手。莫说王室,我们就应该拿王室之人来警告警告他们,不然就没有人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了。”胡圆儿继续挑拨着。


“母后你看着办吧。”高纬听的有些烦,也不像介入那些麻烦的事情当中,就让自己的母亲拿主意。他知道胡圆儿会怎样做,在他的意识里早就预见了高长恭的死亡,他只是不想说出来,以达到安慰自己的目的,他不想永远觉得高长恭是被他所害。


过不得几日,那个来杏园传旨的人就又来了,之前他手里端着的是高长恭的战甲,而如今他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烈性毒酒。若是饮了这酒,当场身亡,无药可救。那老奴端着酒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慢慢的走向杏园,还伴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虽然郑子歆一直都准备着,却不曾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她定在原地迈不开步子看着那老奴端着酒一步步走近。


“长恭。”郑子歆拉紧了高长恭的手不让他上前去。


“没事的。”高长恭给了郑子歆一个宽慰的笑。


“兰陵王忠武王长恭,违抗圣命,无视主上且不愿报效国家。实为大不敬,大不忠、大不孝、大不义之举,今朕仁德,特赐毒酒一杯,留其全尸。”来人宣读了那个所谓的高纬的旨意。


“高长恭谨遵圣命。”高长恭最后深深一拜,并未跪那所谓的圣旨,端起酒杯就要饮了杯中毒酒。


“不可以。”郑子歆打翻了高长恭手中的酒杯,那一地的白色泡沫让郑子歆看的触目惊心。


“子歆,不要这样。?”高长恭第一次这么大胆的,在众人面前紧紧的懒猪郑子歆的腰,把她揉进自己怀里,深情的吻了她。郑子歆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生平最苦涩的一个吻,比当年为了给高长恭求解药,自己违心的吻阿史那燕都时还要苦涩。


“我们可以求皇上,或者我们可以远走高飞,长恭!”郑子歆满脸泪水且语无伦次。


“圣命难违,这话一旦发了就再没收回去的道理,宁儿还在晋阳,还有子丹。”高长恭痛苦的说出了他们根本没有退路这个事实。


“大人,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过长恭,好吗?放过他,放过我们。”郑子歆拉着那人的衣襟。


“王妃呀,不是老奴不帮你们,这皇上的旨意,谁也不敢违抗呀,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老奴家里还有高堂老母和弟弟妹妹,这可是足以诛杀宗族的大罪,老奴实在帮不了你们。”那人用衣袖擦了擦泪水,为难的看着高长恭。


高长恭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而后将那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他的身体,在郑子歆面前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白杨树一样,轰然倒地,那老奴不忍见这样的情景,便自己退了出去。


他说:“我不会让你有再次舍命救我的机会,我让你好好活着,为了我,为了兰陵王高长恭,你必须活着。”那一刻他衣袂飘飞,灿若星华的眼眸雾气缭绕,如瀑的青丝泄了她一肩的柔情,妖娆若神邸上空肆意飘摇的红云。他们同样向往在那一片杏花香飘四野的旧宅,安静的过完所剩无几的美好时光却必须面对诀别和死亡。


在他倒进她怀里的时候她唱起了他最爱的那首歌。她不再流泪,不再脆弱:“长恭,若在时空隧道里追不上你的步伐,我愿用一千四百四十年的光阴等你一个轮回。听到了吗!我要你记住我,在你死前的最后一刻。我要你在我的年代里,等着我,再次闻到杏花的香,寻到你。”愿子歆这千年的魂无所依可以换得你千年的安宁与幸福,她笑了笑,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已然没了生气的高长恭。


但她却没有听见他的祈祷:“普度众生的佛,请带我的灵魂陪在她声旁,让她即使在阴暗的地狱里也能感觉到温暖。我要她的生命与我同在,在有她的世界我才得以从生存,否则我愿舍弃幸福的权利,陪她千年的灰飞烟灭,直到我们能再次在阳光下相遇。”


郑子歆拿下头上的簪子准备就这样随高长恭而去,却听到了高青荷响亮的哭声,那声音很大很大,似要震碎她的耳膜。她轻轻放下高长恭失魂落魄的走过去拥抱了青荷,她要这个女孩儿幸福,纵使她没有父亲,她更要用活着的时光为高长恭祈祷,让他能够安然千年。




忘却韶华,不争天下(4)

高裕宁从邺城赶回来时就只看到了高长恭冰凉的身体,他躺在那张千年病床上,像曾经的郑子歆一样,身体柔软,没有呼吸。他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才会有永久的安然,才不用面对王朝战争,不用面对天下大战。


高裕宁握着自己父亲冰凉的手,面色狰狞而扭曲,他要把他失去的一切统统讨回来,一切的一切,一分一毫也不保留的全部报复给那个还端坐在朝堂之上的男人。


他问郑子歆要了高长恭的战衣,在邺城最显眼的地方给高长恭修筑了陵墓,下葬那日,整个邺城创造了万人空巷的记录,百姓们都来墓前痛哭。此事让胡圆儿万分不爽,但是民心是向着高长恭他们兄弟的,所以就算是当政者,她也没有办法管住这些百姓。高裕宁远远的看着一脸阴翳的胡圆儿,他狡诈的笑了,那笑就像鬼魅一样,让胡圆儿觉得浑身一寒。


“冯小姐,你问我的事情,我应下了。”高裕宁趁着一团乱的时候走到冯小怜身边轻声的说,他还是不愿意叫她小姨母,或者娘娘,因为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冯府里待字闺中的冯小姐。那样他就可以继续幻想着自己还可以把她带到自己的怀抱。


高长恭鸩死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突厥与周朝自然不会放过这么绝好的机会,大举向齐国侵来。齐国招架无力节节败退。高纬无奈,只得自己亲自上战场指挥作战,情况稍有好转。


“皇上,臣妾想与您一起上战场。”冯小怜躺在高纬怀里娇媚的说着。


“战场凶险,岂是你可以去的地方,朕怕伤了你。”高纬宠溺的抱着冯小怜。


“皇上担心臣妾,难道就不怕臣妾也担心皇上吗?”冯小怜继续使着全身的媚功,好让高纬答应自己的请求。


“既是这样,好吧,日后朕上战场,带着你便是。”高纬心里因为冯小怜的话,霎时变得温柔的像一汪春水。他略有所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冯小怜娇俏的下巴,深深的吻了去,冯小怜也配合的闭上眼睛。曾经她十分讨厌他碰自己,如今看到高纬因为自己一句关心的话就开心成那个样子,冯小怜只觉得心里一震,便也拥住了高纬。


高纬感觉到冯小怜的回应顿时欣喜若狂,往日里冯小怜也会什么都顺着自己,但是那时候他感觉不到冯小怜的生机,他总觉得她是在敷衍他。而这一刻他觉得冯小怜是喜欢他的,无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他抱起冯小怜向着温暖柔软的床榻而去,今夜他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她,包括她的身体和她新林柔软的部分。


冯小怜知道高纬的意图,不禁全身一颤,她终于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旁人了,这个旁人不是她一直希望的高孝琬,而是他的堂兄弟高纬,。她似是嘲弄的一笑,在高纬看来无疑是千娇百媚的。


高纬并不是一个无能的皇帝,虽然他也有着坚硬而凶狠的内心,但是他的作战能力也是不容忽视的。齐军在高纬的领导下很快的摆脱了劣势,开始一步步反扑。冯小怜随高纬上战场之后却逢要战胜却叫停战,逢战败却让士兵们死拼,高纬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冯小怜的意图,但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顺从她,只要是她说的,他就一一满足。


这一日,战势已经分明,若是他们不弃城逃走就摆脱不了被俘虏的命运,高纬下令全军撤退,冯小怜却在一旁鉴定万分的说:“皇上,不可撤兵,我们必须守住城池,您是一国之主,岂能被那些无能的贼子给赶走呢。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们也决不能撤退。”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高纬笑了笑,看着烽火里的冯小怜,她还是美的那么雍容华贵。


“是。”冯小怜尽量让自己这话说的听起来底气十足,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声音。


“回答我。”高纬让冯小怜直面着自己,他认真而深情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从来就没爱过自己,他知道她只是为了拖垮自己,而他一直幻想着能够感动她,能够挽回她的心。


“是的,是的,是的。”冯小怜挣开高纬的手大声的说着,她的眼泪在那重重的烽火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好,全军听命,死守城门,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言败。”高纬高举着手中的剑,一字一句的说着,他看到了冯小怜的眼泪,他知道那眼泪不是为他而流。




愿有情人,成眷属

晋阳小庙。


“齐国终是亡了,命运还是不能改变。”老和尚感叹着。


“爱是祸根,无爱无恨,就不会有争斗和纷飞的眼泪。”李可辰从老和尚身后走来,他们师徒也该去云游四海了。


“是啊,若高纬不爱冯小怜,也许就不会无端生嫉恨,若胡圆儿不恨高湛,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死亡与厮杀。也就不会有冯小怜的报复,高裕宁的报复,不过既是宿命如此,那也是人力所不能改变的。”老和尚一脸仁慈的说着。


“谁说人力不能改变宿命?说不定高裕宁报复的太早了呢。”李可辰坏坏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对了,前年你制的那瓶药,师父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你放到哪里去了,这次带上吧,说不定我们可以用上。”老和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徒儿。


“那个啊,两年前就已经用了啊,你去问问那个给高长恭送毒酒的大人就知道了。”李可辰依旧一脸得意。


“哦,我说子歆要跟着为师修佛,你却让她在自家杏园里吃斋,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也不是很聪明,能研制出让人沉睡两年的药,那为什么研制不出让人沉睡一年半年或者更少时日的药来呢,白白的让子歆伤心了两年。”老和尚点了点李可辰的脑袋,慈祥的笑了。


李可辰小脸一扬:“带走郑子歆是阿史那燕都对高长恭的考验,这个就是我李可辰对郑子歆的考验。“说罢背起包袱向前走去,老和尚摇了摇头紧步跟上。


杏园。


“青荷,这满园的幸而又熟了。”郑子歆在院内叫自己的女儿,青芳已经十多岁了,像李荆儿一样,是个美丽的女孩儿。


“我想要那颗。”青荷像往常一样指着最高最大最漂亮的那颗果子,却忽然脸色黯淡了下来,她忘记了,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了,齐国亡了以后也一直没有哥哥的消息。


郑子歆也一脸忧伤的看着青荷,那个女孩难过的要哭出来一样,郑子歆不忍,便把她拉进怀里。


忽然两个身影都出现在杏园上空,朝着那颗杏儿而去,郑子歆与高青荷一起用手挡着高空的太阳,想要看清究竟是何人敢不请自来。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却灼痛了她的眼睛,高长恭、高裕宁,他们都回来了,回来这个安静甚至封闭的地方。


“父亲,哥哥。”青芳开心的叫了起来,两个同样风神俊逸的男子一同站在她的身旁,手中各握着一颗杏儿,摊开来在青荷面前,惹得她口水涟涟却不知道选哪一个先吃好。


高长恭看向郑子歆的方向,她只是站在那里对着秋日温暖的阳光,止不住的流眼泪却说不出话来,这一日她终于能够体会到劫后余生是什意思,终于能够体会到被人完完全全的遗忘是什么感觉,彻头彻尾的思念是什么感觉,也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的没有一丝防御能力。


听说冯小姐去了晋阳,那里是葬着孝琬叔叔的地方,高裕宁释怀的说着这么一句,也解开了郑子歆这两年来心里的疑问。说罢便牵着青荷的手出去了,只留高长恭与郑子歆,两两相望。


21世纪。


林雨期盼了许久,金龟婿终于上门提亲了,她满心欢喜的应下了婚事。那个每天只顾着忙工作的女儿,要是知道她已经代替她答应了某高长恭的求婚,不知道又要爆出怎样的奇怪言辞了,但是能放心的把女儿嫁出去,也值了。想到这些,林雨冲着厅堂里老公的遗像盈盈一笑,像是说,终于完成任务了。同时,门铃也急促的响起,肯定是子歆那丫头,两个周都没有来看她了,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她买了的事情。林雨满足的笑了笑,走向大门迎接她的宝贝女儿。




扑啦扑啦的完结了,这样的平淡,…

光阴流转岁月飞,梦又渐远相思裁。

杏花香满园飞逐,三千年时空轮转。

年年落红发下枕,夜夜香魂苦纠缠。

醒来难忆曾沧海,除却巫山雾还来。

少时轻吻沾襟雨,如今漫天雪纷纷。

满腔惆怅凝冰霜,一嗓柔喉情字沉。

却见戎场血遍野,黄沙之下铁骑埋。

卿今还君一箭情,君反赐妾半晌哀。

忘却韶华即随卿归故里,不争天下得半盏杏花回。天不遂我。

与卿相守应知时日无多,吾念今世奈何情深缘薄,天不眷我。

与卿相守吾求百年期,奈何天命双燕南北离,天不怜我。

且随伤心千里行,君愿为卿留旧宅。

卿若忘却旧时事,君可为卿守几载?

不争天下待卿归,恬淡安然一日足。

轮回旧道莫相忘,千载姻缘后世书。


——何夕写给《一梦千年之兰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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