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转贴 轮回 作者:tinadannis (坑,我还没看,不知道好不好,等我回帖哈。)

来源: 笑含 2011-04-30 15:15:14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25691 bytes)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当这首诗被念到第五遍的时候,一向自认为自己耐性极好可以媲美那些老大妈们的郭明义终于忍无可忍的用白眼往旁边斜了一眼。

 

 

 

这个反常的举动当然引起了旁边坐着的舍友梁孟群的注意,放下书嬉皮笑脸的道:“做什么?”

 

 

 

郭明义毫不客气的道:“我怀疑你小学语文没学好。”

 

 

 

“别这样。”习惯了互相诋毁的梁孟群对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就是觉得这首诗韵好,读起来抑扬顿挫,很舒服。虽然说这些诗都是小学时候就学过了,但都过那么久了,忘光了也很正常。上次那个什么床前明月光,下面我就没对出来。”

 

 

 

郭明义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不,你对出来了,床前明月光,床上滚被单,据说最后惊动了教务处。”

 

 

 

梁孟群尴尬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我这不在亡羊补牢吗?马上要考试了,我打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简单的诗我都得复习一遍,老子还要泡女生,再也丢不起这人了。”

 

 

 

郭明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包括床前明月光那些?”

 

 

 

梁孟群坚定的点点头:“包括。”

 

 

 

郭明义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这里的地盘都让给你?”

 

 

 

梁孟群道:“你可以不让。”说完继续自顾自的大声念道:“锄禾日当午。”

 

 

 

“他娘的!”郭明义决定投降,骂了一句之后愤愤地起身,决定回宿舍看书,虽然吵点,也比这里呆着舒服。

 

 

 

“不送。”梁孟群幸灾乐祸的送上一句。

 

 

 

 

 

在去宿舍的路上,郭明义又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起最近学校在开工一个新的教学楼,刚刚粉刷装修完毕,还没有开始启用,里面的味道也呛得很,学校为了保护工程进度,一直明令禁止学生进入,导致人烟稀少,去那里自习一定够安静。

 

 

 

挑战学校的禁令一向是胆大包天的郭明义最爱做的事,他当即改变了方向朝那栋新楼走了过去。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这个自习地方极端稀缺供不应求的校园里,早就有人想到了这个最佳替代地点,从一个教室里面隐隐传来一名女生朗朗的诵读声。

 

 

 

郭明义当即刮目相看,这女生居然还敢读那么大声,不怕引来教务处的人,胆子比他还大,真是难得。

 

 

 

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不禁偷偷的靠近了那间教室,想看一下胆大的女生长成啥样。

 

 

 

还没靠近窗户,郭明义的脚步就已经停住了,整个人愣在那里,因为从教室里面传出来的诵读声分明是那般熟悉。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不得不承认的是,那女生读得比梁孟群琅琅上口多了,而且发音标准,吐字清晰,悦耳动听,但郭明义听在耳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对于身为法术界中人的郭明义来说,第六感要远远比看到的,听到的来得更加准确,更加值得相信。

 

 

 

果然,那女生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这首诗,再无别的内容,而且每遍语调分毫不差,要不是那错乱的呼吸声,郭明义简直要以为里面只是放了一台复读机。

 

 

 

郭明义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地贴在教室的外墙上,低声叫道:“静!”

 

 

 

符纸表面泛起一阵淡淡的白光,那白光迅速扩散开来,将整间教室包裹在内之后,才慢慢的消散不见。

 

 

 

郭明义这才放心的把身子贴近窗户,慢慢的探出了头,朝教室里面张望。

 

 

 

只见偌大的一个教室里,正中央站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身穿标准的校服,背对着自己,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书,还在摇头晃脑的读着那首再简单不过的诗。

 

 

 

那女生还别出心裁的在背部的腰间自己绑了一个鲜红的大蝴蝶结,映照着那刚刚粉刷完毕的惨白的墙面,衬托得周遭的气氛更加诡异。

 

 

 

郭明义想了一想,伸手悄无声息的将自己脖子上挂的一个玉佩从最里层的内衣处拉了出来,低头观察了半晌,上面没有任何异样,捏在手里也没有传来一点颤动。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这还是自己的第六感第一次出错了呢,看来果然离开法术界那么久,整个人都变迟钝了不少。

 

 

 

郭明义自嘲的笑了笑,把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好,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里的那名女生仿佛心有感应一般,竟然缓缓地转过了脸庞,一双水汪汪的明眸直直的对上了郭明义。

 

 

 

郭明义有点尴尬,赶紧出声解释道:“不是……我纯粹路过,我……”说完之后发现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里人迹罕至,除了这一栋孤零零的大楼,周围也没有别的建筑群,疯子才会可能路过,只好尴尬的闭了嘴。

 

 

 

那女生却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反而对着郭明义嫣然一笑,收起了手上的那本书,飘飘摇摇的走了出去。

 

 

 

郭明义还在出神,肩膀上突然被人大力的拍了一掌,大惊失色的他本能的往后一跃,反手正想一个斜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脸庞掠过了自己的视线,不由得将高高抬起的左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是你?”

 

 

 

来人却是刚刚赶走自己的梁孟群,此刻象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打量着郭明义的身形,啧啧称赞道:“可以啊,你小子原来还学过武?”

 

郭明义赶紧恢复正常,掩饰道:“跟电影里学的,打架的时候拿来唬唬人挺好用的。你奶奶的居然敢跟踪我?”

 

 

 

梁孟群没理这句话,绕过郭明义径直朝墙上看去:“刚才我看你往墙上丢了一个东西贴住了,是什么?”

 

 

 

教室的外墙此刻早已空空如也,光滑如昔,粉刷完毕的墙面上光亮得甚至能隐隐照出人的身影——什么都没有。

 

 

 

梁孟群失望道:“怎么不见了?你到底贴了什么?”

 

 

 

郭明义微微一笑:“你自己看花了眼,还好意思来拷问我?快点交待,跟踪我干什么?”

 

“就知道你不甘心回宿舍。”梁孟群一脸贼笑的靠近他:“总算被我逮到了。你眼光不错啊,她长得确实可以。”

 

郭明义啼笑皆非的道:“打住!少在这里瞎猜,我跟你可不是同一类人,每天除了泡妞,就是看黄片。我的确纯粹是路过。”

 

梁孟群不满的道:“你才少跟我假正经,她是男生圈里鼎鼎有名的十大级花之一,其实我看她脸蛋并不怎么样,倒是身材相当惹火,只要是男人没有不想上她的。”

 

郭明义一脸不爽的道:“别给我下套,我要说我不想上,你就趁机说我不是男人。待会老呆子的课你去不去上?”

 

“不去。”还没反应过来郭明义是在故意转换话题的梁孟群随口应了一声。

 

“那我去了。”郭明义趁机脱身,他可不想在上还是不上这个无聊话题上浪费口水。

 

 

 

 

 

仅仅过了一个小时,郭明义就后悔了。

 

去上老呆子的课实属无奈之举,那时他必须找个借口尽快离开,这样梁孟群才会跟着离开。

 

再多耽搁一会儿,他施为在墙上那张静音符上面的隐形术就会失效了。

 

而一旦被发现自己是法术界中人的身份,不仅会遭受法术界的严惩,更有可能被当成精神病疯子被抓进不正常人类研究院去做科学实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自己的运气特别差,今天老呆子教授特别话多,不是一般的唠叨,同样的话他可以把字句被字句主动式被动式反问句陈述句总之是变着花样的重复十几遍,生怕下面坐的学生无法充分领略中华文化伟大的魅力似的,听得郭明义昏昏欲睡。

 

在上下眼皮不断亲吻了数十次之后,郭明义停止了调和的努力,放任两片眼皮亲密的合在一起,和周公一起去玩魔兽去了。

 

在梦里,周公为老不尊,居然敢用作弊器,不用一个回合就把自己杀得人仰马翻,幸好自己发现了,当场揪住不放。

 

但更可恶的是,周公一见阴谋败露当即把脸一翻,竟然拿出暗器朝自己面门直射过来,猝不及防之下仓皇后退,险险避过了这一招,保得住命没保住脸,上面还是挂彩了一道伤痕。

 

这暗器上面也不知道淬炼了什么东西,割破了脸居然是火辣辣的疼,疼得耳边又重新出现了老呆子那低沉绵长的声调。

 

郭明义猛地睁开双眼,周围的同学已经有一大半睡着了,老教授还在自顾自的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激情四射,这些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的脸庞上的确疼得厉害。

 

郭明义用手在右脸上擦了一把,发现掌心上果然有些微血迹。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做梦吗?难道周公真的来过了?难道真的是他放暗器把自己割伤的?

 

答案昭然若揭,周公同志当然不屑于会跟他这么一介凡人玩什么游戏,在自己桌面的一个角上,一枚细如发丝的几近透明的银针静静的斜插着,跟普通的银针不同的是,它上面粘了一片小巧细茸的羽毛。

 

飞羽令?门派的召集特用符令?郭明义一呆,揉了揉自己眼睛,确认没有继续在做梦,脸当即沉了下来。

 

岂有此理!飞羽令居然发到自己这里来了?

 

郭明义把飞羽令拔了下来,阴沉着脸起身从教室的后门出去了,老教授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敢拦他。

 

来到一处被废弃的水塘处,在确认四周只有蚊子和苍蝇这两种生物之后,郭明义这才掏出飞羽令,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抹过针身,口中低吟道:“传我所在,显我所处。”

 

银针一阵细微的颤动,紧接着发放出一圈圈如同涟漪的白光,层层荡漾开去,扩散到四面八方。

 

不多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材矫健个头矮小的人一身黑衣,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见到郭明义就倒头下拜:“见过师伯。”

 

“你的飞羽令是不是发错人了?”郭明义没有叫他起来的半点意思。

 

那人一听,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忙道:“没……没有,飞羽令是门派重令,哪……哪敢乱发?”

 

郭明义一皱眉:“那你发的可真好啊,还把我的脸给弄伤了。”

 

那人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道:“师伯见谅,我……我是第一次发……所以紧……紧张。”

 

“你起来吧。”郭明义面无表情的道:“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那人见郭明义语气缓和了一点,赶紧讨好般的拼命点头道:“是,是,我是前两年才进门下的……”

 

郭明义不客气的打断他道:“怪不得你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我今天就告诉你,我早已向门派告假,现在只挂个名,不参与门内任何事务,因此这飞羽令对我无效,你收回去罢。”

 

“不……不是……”那人紧张得语无伦次:“掌门交待过的,这令……这令必须送到师伯手中,因为这次事关重大,不得已的,否则也不敢惊动师伯,师伯若不收下,我回去掌门必定责罚……”

 

郭眀义不耐烦的再度打断了他:“什么事很重大?门派的人要死光了?”

 

那人忙道:“门中最近接到了灵霄派的密令,说看管血锁九转轮回大印的事情出了岔子,最近很可能不太平,通知让各门派都得小心。掌门于是紧急发出飞羽令,希望师伯立刻上山计议,否则恐怕有血光之灾。”

 

郭眀义悚然动容道:“出了岔子?这种事情也能出岔子?!出了什么岔子?!”

 

那人嗫嚅道:“弟子位卑人轻,这里面的内情哪有资格知道,师伯要想知道里面的详细情况,请快跟弟子上山就是了。”

 

郭明义低头沉吟了片刻,才抬起头来毅然决然地道:“我不回去。你回去跟掌门说,若不是看在师父面子上,我早就退出门派了。我也无心再理法术界的事情,你们就权当我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那人被这一番毫不留任何转圜余地的狠话给吓呆了:“啊……”

 

虽然自己自进门以来,一早就听说过掌门和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伯之间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可是大家也没往心里面去,谁家没有个私人恩怨呢?

 

可是今天从师伯口里说出这么绝情的的话来,两人之间只怕已经不是私人恩怨这么简单的了。

 

那人再蠢,也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赶紧磕了一个头道:“那弟子就不打扰师伯了。”

 

“你站着!”郭明义随手将手中的飞羽令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斜斜插在了那人的衣领上:“这个东西拿回去,让你家掌门以后看清了人再发。”

 

那人一个颤抖,噤若寒蝉的退了下去。

 

郭明义看着那人的背影,冷面依旧含怒的道:“他娘的,简直是挑战老子的耐性!”

 

 

闲庭信步的回到课室,老呆子的课也上得差不多了,或许是今天睡觉的人太多把老呆子惹怒了,他正在翻看花名册准备进行百年难得一遇的点名考勤。

 

郭明义心情大好,心想自己的运气总算开始转变了,赶紧大踏步进入课室,等着老呆子叫自己的名,同时心里暗自嘲笑梁孟群不走运,估计要给老呆子在期末考试抓个正着了。

 

郭明义的名字在花名册的第一页,很快就轮到了他。

 

老呆子眯着眼费力的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喊道:“郭……”

 

他只喊了一个字就停住了,因为外面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同时还有数辆车子在寂静的校园里呼啸而过的尖锐风声。

 

“该不是哪里起火了吧?”八卦的学生们立刻精神抖擞兴奋的往外张望,有几个已经点完名的更是直接冲了出去看热闹。

 

郭明义对外面丝毫不感兴趣,他紧紧盯着老呆子的嘴,期望他赶紧念出自己的名字应到之后就可以赶快回宿舍睡大觉了。

 

可向来对上课之外的事情漠不关心的老呆子今天却一反往常的满脸惊惶,惊呼一声道:“我炖的肉汤忘记关了……”把花名册一丢,蹒跚着跑出去了。

 

郭明义呆站在当地,半晌终于醒悟过来:“我靠!原来今天还是走霉运!”回头一望,教室里面早已走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郭明义只好悻悻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同时暗自诅咒:起火有什么好看的?最好烧死你们这帮无聊的人。

 

无精打采的走出门口,差点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待会打算嘲笑的对象——舍友梁孟群。

 

梁孟群一见他便笑了出来:“天啊,太好了,原来你在这里。”

 

郭明义没好气地道:“你离我远点!打从我早上跟你一起去早读,今天就没什么好事找上我。”

 

梁孟群忙分辨道:“我是来关心你的呀。你知道刚才那么多警车过去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警车?不是消防车吗?”郭明义随口问了一句,脚步不停的往外走。

 

梁孟群赶紧追了上去:“是警车。好多辆警车啊,听说校园的东树林里死了个人,样子好恐怖,很多女孩子看了都哭起来了,我也是才刚听说的。据说那人个子跟你差不多,我怕是你,所以赶紧过来看看。”

 

郭明义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一声不响的开始捋袖子。

 

“行了,不玩了!”梁孟群见势不妙,立即投降:“开个玩笑都开不起啊。我见你今天心情不好,特地来找你一起看看解闷的。”说着热切的拉着他的袖子道:“去吧,这边。”

 

郭明义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死人还可以用来解闷的:“不去,没兴趣!”

 

死人这东西以前跟师父在一起的时候看多了,都看腻了。

 

梁孟群急了,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就往这边拽:“你陪我去一下成不?我怕一个人看了吃不下饭,回头我请你去西边最好的馆子。”

 

“我不去!”郭明义一把甩开梁孟群的手:“我要跟你去看了,我就不是男人!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不?”

 

正僵持着,又一个人影旋风般的跑过,刮到了梁孟群的肩膀,把他刮得一个踉跄:“谁?给我站住!”

 

人影停住了,回过头来,赫然便是他们旁边宿舍的人叫黄炳荣的,扬起手笑道:“嗨,兄弟,不好意思。你去看了那边的死人没有?听说不是我们学校的,打扮还有点意思,穿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衣服。”

 

梁孟群赶紧道:“知道死因了吗?”

 

黄炳荣道:“警察还在排查。他们效率低得很,我早就看出来了。我站第一排,很清楚的看到他领口上面插了一根细细的针,针后面还有一小撮绒毛。我敢保证,肯定是那针上有毒,刺到喉咙里面死的,警察也不懂去……”

 

郭明义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现场在东树林哪里?”

 

黄炳荣一愣,道:“靠近东区饭堂那块……”

 

梁孟群转过头,死死的盯住了郭明义。

 

郭明义想了一会,对着梁孟群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的确现在还不是男人。”说完,赶紧往东边跑过去了。

 

梁孟群醒悟过来:“哎,等等我。”也追了上去。

 

剩下黄炳荣站在原地一片困惑:“死人跟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

 

 

东树林那带早已围了个左三圈右三圈,虽然学校派了有巡查员不停的驱散人群,但四面八方涌来看热闹的学生就跟流水一般,这边散了,那边又涌了上来,阵势简直比火车站排队买票的还要壮观。

 

不过一个很鲜明的特点就是围上来的大多都是男生,女的多数都远远的躲在一边,三五个抱团议论着什么。

 

郭明义和梁孟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挤到前面去,气得梁孟群直抱怨:“都是你,叫你早点来你不听!”

 

郭明义也有点恼火,刚才一个胖妞在自己旁边扭着身子拼命蹭,有揩油的嫌疑,而且现在人这么多,根本不利于他察看现场。

 

郭明义悄悄退了出来,靠在一棵没人的树上,用身子遮住了背后的右手,食指为刀,中指为刃,在树干上悄悄画了一个圆形,用掌心贴住圆心,口中默念道:“我以世间冤孽为名起誓,光明未及,六界三府,不得安宁!”

 

树干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紧接着恢复原状,周围一切归于平静。

 

不到两秒钟,地面立刻传来一阵猛烈的摇晃,原本讨论得沸反盈天的人群齐齐全部一愣,紧接着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这次比上次还要迅猛,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一些穿着高跟鞋的女生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甚至露出了裙里的春光。

 

不过眼下已经没人去关注这个了,加上郭明义鼓足力气大喊一声:“地震啦!”顿时将人们的恐慌放大到了极限。

 

站在最外面的掉头就跑,女生们尖叫着带着哭腔四散奔去,有些甚至连鞋子都不要了,歪歪扭扭的落在地面,里面的人群则开始互相推搡,甚至开始了挤踏,惊恐的呼叫声此起彼伏。

 

数十名老师模样的人冲了上来,大声地喊道:“不要慌,全部到操场上去。不准推撞!一个跟着一个!”

 

混乱不堪的人群象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跌跌撞撞的跑离了东树林,留下了一地的鞋子和垃圾,还有那具被准备被裹尸布包起来的冰凉的身躯。

 

眼看着东树林里已经跑得一个人都不剩了,郭明义这才从树上一个窜跃跳了下来,将两根手指深深的插入松软的泥土中,念道:“慈悲为舟,普放光明。”

 

地底下迸发出一阵白光,立时原本东摇西晃的地面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郭明义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这具尸体,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是一个活人,跟自己有过简短的一段对话,转眼间便已阴阳相隔了。

 

他的面孔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两只眼睛似乎是被人活生生的用钝器挖走的一般,眼窝两旁留下大量被撕裂的皮肤碎片痕迹,和着血液软绵绵的耷拉在额头上。

 

两个鼻孔均匀的裂开三条裂缝,每条裂缝都深入到鼻梁骨,切口整齐,看样子却又象是用锋利的某物一次性造成的伤害。

 

但是最匪夷所思或者说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嘴巴。

 

他的嘴巴里一颗牙齿都没有,两排光滑完整的牙肉暴露在大张着的嘴里,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郭明义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抚摸尸体的牙肉表面,良久连一丝伤口都找不到。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牙齿呢?怎么会突然不翼而飞了呢?

 

更莫名其妙的是,究竟能用什么手段才能把这一口的牙齿拔得一颗不剩还不留一点创面呢?

 

郭明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有什么典籍记录过无痕拔牙这种神奇的事情。

 

随即他又检查了一遍尸体的全身,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如果推测没错的话,这名新入门的弟子惨死的原因并不复杂,就是由于眼珠子被生挖出来造成大面积创伤失血过多而死亡的。

 

既然挖出眼珠就可以置对方于死地,为什么凶手还要切割鼻孔以及无痕拔牙呢?

 

难道说,这两种伤害方式里面隐藏着凶手真实身份的某种玄机?

 

郭明义困惑的看了尸体一会,才从衣领内掏出了那块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的小玉佩。

 

玉佩上面有个活扣,一打开就可以把玉佩取下来。

 

郭明义将玉佩轻轻的放在了那一大片已经干枯成黑色的血液结块中,玉佩周边立刻泛起一圈淡淡的光芒,但很快就消散不见,恢复正常。

 

郭明义脸色不禁轻轻一变,有点不可置信的拿起玉佩翻看了片刻,重新又把它放在血块上面,这次跟上次一样,只是光芒更黯淡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郭明义大吃一惊。

 

这块玉佩来历非同寻常,说它是门内最贵重的宝贝也不为过,这还是当年他和师父一起出去行走的时候巧遇到的,他将玉佩献给师父,但是师父说玉是认主的,已经认了他了,只能跟着他。

 

玉佩对非人类的气息非常的敏感,连那些以机敏著称的法术灵物都察探不到的深层气味它都能感应得到,所以一直是郭明义的得力助手。

 

郭明义宁愿质疑自己调查得出的结论,也不会质疑它的反应。

 

但是今天,郭明义几乎要以为玉佩失效了,因为从现场的所有症状来看,结论是毫无置疑的确定——凶手并非人类!

 

而玉佩却提示这里一切正常。

 

郭明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昭示着一个他最不乐意看到的结果。

 

他曾经记得师父说过,这个玉佩即便是集天地灵气而生成的异物,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世间千奇百态,总会有些魔物仗着天生的灵通或者莫大的冤屈得以受到天地的庇护,进而侵夺日月精华,甚至扭转自然规律。

 

这些魔物修行一旦超过千年抑或有什么奇遇大大增加自身的功力,就可以避开灵物的探寻,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和气息,除非仙器现世,否则别无他法。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人间历经数百个朝代几千余年,从来没出现过一只这种恐怖的魔物,所以郭明义都是把它当茶余饭后的神话故事来听的。

 

难道说,自己就这么好运,撞上了这前无古人的一只?

 

远远的又响起了警笛声,郭明义知道是校方报了警,警察正在赶往这边来,自己不能逗留太久了。

 

只是,眼前死的这个人,虽然和自己素不相识,仅有过一面之交,但毕竟是同门弟子,横尸野外并不是自己乐意见到的事。

 

更何况他还被挖掉了眼珠,象这种失去眼睛的冤魂到了冥界会找不到通往奈何桥的道路,最后只好游离于人世中夜夜嚎哭,不得轮回。

 

郭明义蹲下身去,五指呈莲花开合状,覆盖在那具尸体血肉模糊的脸庞上,轻轻念道:“善恶一念通极乐,生死双悬入冥界。”

 

尸体上随即溢出了星星点点如同碎雪般的青色光点,这些光点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熠熠生辉。

 

从这光球的颜色上看,郭明义就知道这个弟子生前行过小善,没有作过大恶,善恶相抵,可以轮回,于是道:“快去吧,我给你点了两盏长生灯,你拉着灯走就可以顺利到奈何桥。”

 

光球在半空中点了三下,当作三拜跪谢,之后便消散在空中。

 

郭明义把尸体领口处的飞羽令拔下来之后,也跟着匆匆的离开了东树林。

 

这件离奇的凶杀案震动了全市,所有大大小小的媒体都集中火力报道,乱七八糟的猜想也铺天盖地的涌来。

 

对于梁孟群这种爱八卦的人来说,看这些报纸是一种很大的乐趣,但是信息太多太繁乱,连他自己也觉得烦了:“连奸杀都出来了,死的可是个男的啊!太过分了,就他那姿色,连我都看不上。”

 

一转头看见郭明义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梁孟群凑上前去,发现他的电脑屏幕一直停留在桌面,忍不住道:“你怎么了?不会被吓到了吧?”

 

郭明义回过神来问道:“报纸上说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出现么?”

 

梁孟群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别管,我有用。”郭明义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梁孟群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道:“听说那人死前不停的在念诗,搞到碰到他的人都以为他精神有点问题,这种算不算反常现象?”

 

郭明义蓦地抬起头道:“他读的是一首还是很多首诗?”

 

梁孟群道:“就是那首我读过的锄禾日当午”

 

郭明义“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把梁孟群吓了一大跳。

 

果然,那首诗有问题!!!

 

郭明义立刻想起那天一个人在新修好的教学大楼里面独自朗诵那首诗的女生,当时气氛的诡异程度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明明已经将静音符贴在了墙上,那女生却依旧能察觉有人在偷窥并且准确地找到他的位置,这本身就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矛盾。

 

鬼知道那时自己脑袋里到底哪根筋短路了,居然没看出这么大的破绽。

 

“那个女的在什么班?”

 

郭明义没头没脑冒出的一句话让梁孟群懵了:“哪个女的?”

 

“那个在新修好的教学大楼里面,你说什么级花那个。”

 

“哦,是那个啊。”梁孟群来劲了:“你打听她做什么?”

 

郭明义没好气地道:“我要向她告白。快点说!”

 

“天啊,她在中文11级8班。”梁孟群手忙脚乱的找着摄录机:“我一定要把这历史时刻给拍下来,石头郭明义居然也会表白了……哎,别走,等等我啊。”

 

一声惨叫久久的回荡在宿舍楼的上空,郭明义随手一拉门,将梁孟群连人带脸阻隔在了房间里面。

 

 

 

郭明义跑到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自己去得太急了,连对方名字都没有问,只好守在女生宿舍楼下,逮住出入的女生问:“中文系11级的那个级花在不,你帮我看一下。”

 

如此反复几次,终于引起了宿舍管理大妈的警惕,走上前来质问道:“你想干啥?”

 

总算有一个好心的女生出来解围了:“她刚走了,好像是往新大楼那个方向。”

 

又是那里!郭明义心一紧,道谢之后赶紧飞也似的跑开了。

 

新教学大楼那里依旧是一片静谧,尤其是凶杀案发生之后,学生几乎都不太愿意去人烟稀少的地方,这里就更加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郭明义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大楼前面,却没有听见意料之中的诵读声。

 

难道说,她并没有进来这里?

 

郭明义困惑的将大楼的每个楼层都巡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正准备返回宿舍楼再好好问问她的同班同学的时候,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座教学大楼号称采用最新的国际化设计理念,其中一个就是倡导人性化,人性化的核心就是保护隐私,于是具体到这栋大楼上面就变成了厕所的变态格局设置。

 

之所以称之为变态,是因为这里的厕所跟别的大楼不一样,它并不是和课室处在同一直线上,而是特地凹进去一块,形成一个半圆的弧形,美其名曰为功能分区。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就是你要上厕所的时候还得多拐一个弯,然后进入到黑漆漆的通道里面,靠几盏昏暗的灯光来防止撞上墙壁。

 

刚才自己巡视课室的时候并没有拐进厕所那里,会不会是那女生刚好上洗手间了呢?

 

郭明义赶紧往一楼的厕所跑去,果不其然,在女厕所的门口赫然摆着一双高跟鞋。

 

上厕所脱鞋干什么?

 

郭明义满腹狐疑的细细打量了那双鞋几眼,没看出什么异常,又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了一下,终究没敢进去,只好靠在墙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却一丝动静也没有。

 

察觉出不对劲的郭明义一头闯进了女厕所,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

 

在他的眼前,一具窈窕的躯体飘飘摇摇的荡漾在半空,一条鲜红的丝带从她的脖颈处经过,延伸至天花板的吊灯上,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圈。

 

曾经姣好的面容此刻狰狞恐怖得让人不敢直视,俏丽的眼睛已经不知道去向,留下的是两个血肉淋漓的大窟窿,鼻孔上有三条整齐的裂痕,其中一块鼻子已经摇摇欲坠,随时准备掉下来的样子。

 

青白色的嘴唇紧紧地闭着,看不到嘴里的牙齿是否还完整。

 

但与之前的死者表情惊恐不堪不同的是,这位美丽的女生面容平静祥和,死前也没有任何挣扎痛苦的痕迹,嘴角似乎隐隐还有一丝笑容。

 

如果不是脸上那些明显的外伤,几乎可以使人认定她是自杀身亡。

 

郭明义第一时间掏出了玉佩,玉佩并不争气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魔物得手之后早已逃之夭夭还是这件事情原本另有隐情?

 

郭明义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本来有些明晰的事情,此刻却逐渐模糊真相,让人愈加捉摸不透。

 

 

 

“我现在是在代表国家对你进行询问,你最好认真想想,不要妄想去掩盖事实,这会让你多坐几年牢的。现在你可以交代了吗?”一个肥胖得身形有点象汉堡包的警察不停的努力眨巴那惺忪的睡眼,朝对面望过去。

 

对面坐着的郭明义比他更没精打采:“阿sir,你要我交待什么?”

 

胖警察不耐烦地道:“废话,当然是交待你去找死者的动机。”

 

郭明义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暗恋她,找她表白。”

 

胖警察“乓”的一声将一沓厚厚的案卷扔在了桌面上,激起了一片飞尘:“姓郭的,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这里是她的同班同学和朋友的亲笔证言,证明事实是她暗恋你很久,一直想找你表白。你还想混淆黑白吗?”

 

郭明义哭笑不得的看着那沓案卷,想了一会才道:“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胖警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明义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他,道:“我说我要走了。你们不过就在地板上发现了我的脚印,才把我拉过来的。但是就凭这一点,远远不足以认定我为凶手。既然我不可能是凶杀嫌犯,为什么不能随时离开?更何况,是我报警让你们来的,你这样对我,我可以控告你向举报人诱供。”

 

胖警察暴跳如雷:“谁诱供了?我怎么诱供了?”

 

郭明义道:“她暗不暗恋我,和我暗不暗恋她没有任何联系。我作证说找她表白,你不但找不到证据反驳我,反而说我妄想去掩盖事实。请问,我掩盖的是什么事实?”

 

胖警察愣愣的看着郭明义,他不明白,这个跟他耗了一个晚上的男生明明看上去那么软弱那么好欺负,怎么一瞬间却象变了个人似的,身上迸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让他不敢靠近。

 

见胖警察半天说不出话来,郭明义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了出去。

 

原本想从警察那里套出点验尸报告的详情,没想到跟这头蠢猪周旋了一个通宵,一点情报都没获得。

 

让他有点感动的是舍友梁孟群一直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等他,手里还提着个盒饭和饮料。

 

梁孟群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去把东西递给他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郭明义摇摇头道:“我不饿,回学校去吧。”

 

梁孟群欲言又止,半晌小心翼翼的道:“节哀顺变。”

 

郭明义啼笑皆非,看来他和那名级花之间的关系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过他也懒得澄清。

 

接过饮料喝了一口,郭明义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孟群,你叔叔好像是警察局长?”

 

梁孟群一愣道:“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郭明义叫道:“太好了,你能不能让你叔叔帮忙把验尸报告弄出来一份给我?”

 

梁孟群狐疑的看着他:“你打算改行当法医了?”

 

郭明义赶紧道:“我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死的,也不辜负我对她的

一片情意。”

 

这话一说,梁孟群眼眶一红:“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叔叔弄出来的。明义,你要保重身体,多看开点,人生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

 

“好,你放心。”郭明义非常努力的想让自己的眼眶也一起变红。

 

可是他失败了。

 

 

 

梁孟群弄到报告的速度跟他甩女朋友的速度一样的快,郭明义上午出的警察局,下午报告就已经放在了他的书桌上。

 

这家伙不仅弄来了验尸报告,而且连带其他乱七八糟的侦查记录一并抓过来了,省了郭明义不少心。

 

报告是用牛皮纸做的大封面包起来的,也许是刚刚才装订好的缘故,上面连案子的名称和发生日期都没有打印上去,只是有人用潦草的笔迹写了“悬案”两个字。

 

轻轻翻开第一页,是那名女生的家庭背景情况表,从这张表中,郭明义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朱若云,很好听的名字。

 

朱若云来自一个小城镇,自小爱好诗词,才华横溢,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企业员工,身世清白,在学校里面人缘很好,从来不惹是非,一直暗恋同校一名叫郭明义的男生,从未告白。

 

郭明义苦笑了一下,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是根据她的朋友和同学证词整理出来的日常起居材料,上面用红笔圈了一行话:“从本月初开始,朱若云每天准时于早上6:50分出宿舍,11日,舍友问其去向,答说去新建成的教学大楼一带,因为那里安静。”

 

郭明义赶紧翻开第二页,那里也用红笔圈了一行:“15日之后举止开始有所异常,经常重复诵读同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问其原因不答。开始变得不爱和人说话,喜欢独处,食量显著减少。”

 

郭明义心中一动,15日就开始不停的念那首诗了,17日自己在教学大楼看见她,到今天案发身亡,总共经过了一个星期。

 

第三页是起居材料的最后一页,全部是记录死亡当天朱若云的言行,描述得非常详细,看来警察也认为那天是关键所在。

 

“6时50分准时出门,舍友习以为常,但出门时忘记把其最喜欢的蝴蝶结系在身上。舍友出言提醒,不理,照样出门。

 

中午未回来吃饭,打其手机,关机。

 

14:28分,来电嘱咐舍友将蝴蝶结整理好,正面放于其床上,追问其原因,不答。

 

16:07分,舍友发现她没有带晚上上课的课本,打其手机,无人接听。连续打了三次之后,接通,有一段古怪的通话记录,记述如下:(朱代表死者,舍代表其舍友)

 

舍:你在哪里?晚上要上课你知不知道?

 

朱:(沉默良久)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要去了……

 

舍:你去哪里?

 

朱:我去蝴蝶结的家。

 

舍:我不跟你玩了,你快点回来吧,教授是要点名的。

 

朱:你说,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觉得难过?

 

舍:怎么会?你老是鼓不起勇气向他告白。

 

朱:(开始哭泣)他会难过的,他会难过的……(电话被挂断)

 

经与其舍友确认,这里的‘他’指的是朱若云暗恋对象郭明义。

 

18:41分,郭明义报案。”

 

郭明义傻眼了,他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那胖警察连觉都不睡非要跟他胡搅蛮缠一个晚上了。

 

如果换作是他,也会这样做的。

 

朱若云在临死前居然还打过这么一通古怪的电话,而在最后竟然提到了自己。

 

联想起朱若云死时脸上的表情平静,会不会这个美丽的女生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必将会死亡的命运?

 

如果是,那么这通古怪的电话是否可以看作是她向别人发出的最后的警告和暗示?

 

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舍友她面临的凶险呢?

 

还是说,这里面隐藏着某种重大的隐情让她只能通过这种曲折而晦涩的方式去昭告自己死亡的真正原因?

 

郭明义翻开自己的记录本,把这通古怪的电话一字不差的抄了下来,这才继续往后翻去。

 

后面就是验尸报告,只有薄薄的一页。

 

“死者:朱若云

 

性别:女

 

死因:绳子勒颈导致窒息

 

验尸情况:双眼被钝物剥离,碎裂面呈不规则锯齿状,深及脑部。鼻孔处以锐器切割三次,贯穿整条鼻梁骨。牙齿失踪,没有发现任何创口,牙肉完整光洁。以上外伤均在死前造成。

 

验尸意见:1、目前依据眼部碎裂面暂时无法推断是何钝器,怀疑是凶手特制。

 

2、凶手切割鼻部并未造成气管根本性破坏,动机成谜。

 

3、尸体保存完整,没有发现挣扎痕迹,各部分机能符合窒息症状,基本可以断定死于自杀,但鉴于外伤较重且手法离奇,不排除自杀前有故意伤害的可能性,建议警方立案侦查。”

 

其中,在“牙齿失踪,没有发现任何创口,牙肉完整光洁。”这句话上面用高亮度的红色油笔画了一道粗粗的线,然后又在旁边潦草的写道:“不可思议!匪夷所思!”

 

郭明义默然,接着翻开了后面的记录,只见厚厚一大沓都是同学亲人朋友等的证人证言,还有一些法律手续文书,细看的价值不大。

 

郭明义合上卷宗,揉了揉头,感觉太阳穴处传来一丝丝绵长但却后劲十足的刺痛。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来以为只是一起再简单不过的灵异杀人事件,追查到现在连凶手到底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虽然朱若云的死留下了很多的蛛丝马迹,但是诸如重复朗读的诗、蝴蝶结、莫名其妙的外伤这些线索根本串联不到一块去。

 

难道这些跟血锁九转轮回大印有关系?

 

不对啊,他记得师父说过,这个轮回大印约摸在明朝末年由当时的法术界七十二高手联合设立,期间历经数次大劫而纹丝不动,一般的外力或者是变故根本不可能打破这个封印。

 

那那名弟子说的出了岔子是怎么回事呢?

 

即便退一万步来说,封印真被破了,这里早已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了,郭明义可不相信一个被封了几百年的魔物好容易跑出来之后还会有好心情一个人一个人的杀。

 

但这实在太巧合了,那边说大印出了岔子,这边就开始死人,就算没有直接的关联,也肯定会有所牵扯。

 

难道自己要打个电话回去问问门派?

 

想到这里,郭明义的目光黯然了。

 

不行,当年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金盆洗手不再屠魔杀鬼,震惊了整个法术界,那么多长老和掌门出面游说都没能阻拦住自己下山的脚步。

 

这个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不仅给全天下的人看笑话,更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算了,只要这个东西在校园里面不是太乱来,自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不就是死几个人嘛,以前跟着师父出去的时候,死的人那才叫多,现在零星几个不算什么,反正死的人虽然跟自己有点瓜葛,但不是什么亲密的人,他犯不着为了这些旁人去大动干戈。

 

想到这里,郭明义把卷宗一丢,打算下午就还给梁孟群。

 

 

 

校园里接连死了两个人造成的风波很快就平息,毕竟在这个百年世代的象牙塔中,每年自杀他杀都要死几个学生,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习惯了,成为一道古怪的风俗。

 

门派那边也没有再派人过来,或许是不想再触怒郭明义。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郭明义每次听到“锄禾日当午”这首诗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一惊,但到最后都发现纯属虚惊一场。

 

为了减轻自己精神上的负担,郭明义严禁梁孟群在宿舍诵读任何的古诗词,最后范围扩大到整层楼都不准念。

 

大家尤其是需要参加古诗词选修课考试的人对郭明义的霸权规定怨声载道,但在梁孟群声泪俱下描述朱若云死后郭明义是如何的郁郁寡欢终日颓废暗自神伤落寞凄凉孤枕难眠独守空房只能靠玩网游吃饭和睡觉来打发日子的情况之后,都敢怒不敢言。

 

一时间,郭明义清静得悠由自在。

 

所以在今天,当郭明义听到自己隔壁的宿舍传来抑扬顿挫落地有声的诵读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么的诧异。

 

正在呼呼大睡的郭明义被吵醒后一翻身起了床,发现梁孟群已经不知去向,隔壁的诵读声还在继续:“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听声音是隔壁的黄炳荣,这小子一口的河南腔,跟朱若云那种标准悦耳的朗读声音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籁一个是噪音。

 

郭明义怒气冲冲的出了门,连睡衣都没换,隔壁的宿舍门没有关,黄炳荣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得端端正正的,捧着一本书正认真地朗读。

 

郭明义直接闯了进去,不客气地重重敲了几下门:“老大,你想打架是不是?”

 

黄炳荣停顿了一下,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对着郭明义一笑,回头不作声的把手里的书本合上,放到一边的包里,看样子是想带出去读。

 

郭明义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大荣,你没事吧?”

 

“没。”黄炳荣简短的答了一声,挎起书包就出去了。

 

郭明义看着黄炳荣出去的背影,心里总有一股毛毛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总觉得不那么舒服。

 

是自己多心了么?

 

郭明义的视线无序的游离了黄炳荣的宿舍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门边框上。

 

这是什么?

 

郭明义蹲下身来,细细的打量门框上那一滩似乎是污迹的痕迹,末了还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才发现竟然是一道很浅的爪痕。

 

爪痕只有三道,中间那道略深,两边的略浅,相互之间距离有8厘米左右,据此推断这道爪子的所有者体形颇大。

 

从刮下的木屑来看,造成这道爪痕的时间很新,不会超过两天。

 

郭明义在这道爪痕周边细细寻找了一番,结果又在门口的地毯边上发现了一处更清晰的爪痕。

 

地毯上的爪痕有四道,仍然是中间最深,两边略浅,地毯上的绒毛被全部割裂开来,有的甚至露出了下面的水泥地,可见爪尖尖锐异常。

 

“喂,你蹲地上干什么?”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语音,原来是舍友梁孟群回来了。

 

“不是……我……我……”郭明义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我……我觉得他地毯挺漂亮的。”

 

“漂亮?”梁孟群看了一眼那张破烂不堪绒毛脱落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黑不溜秋上面还沾有饭粒的地毯,干笑了一声道:“算了,你的审美观我实在无法苟同。”

 

郭明义起身道:“对了,大荣是不是养了一条狗?”

 

梁孟群讶异道:“啥时候养的?宿舍给养狗了吗?”

 

郭明义这才想起学校不给宿舍养动物,那这道爪痕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莫非朱若云的事件要在黄炳荣身上重演?

 

梁孟群见郭明义一直沉默,忍不住道:“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

 

越是在重大危难和紧急的关头,郭明义就越发能够沉得住气,立刻换上了平时的腔调:“怪怪的是你吧,说出去采花,采了那么久,回来一声不吭,结果如何?是不是反而被花踩了?”

 

梁孟群一噎,恼怒的看了他一眼:“那帮臭花不识货,别提这个,我们兄弟俩出去吃一顿如何?”

 

郭明义嘿嘿一笑道:“我虽然不喜欢采花,但我对跟男人一起吃饭更没兴趣。”说完,抛开骂骂咧咧的舍友快步走了。

 

如果黄炳荣是下一个朱若云,那自己就必须盯紧他,这样或许能够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终结这个学校连续的噩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郭明义趴在树的顶上已经整整三个小时了,整个身子都象散架了一般,当年打埋伏都没有这么辛苦。

 

可他下面的黄炳荣丝毫不觉得辛苦,连续念了三个小时的诗,依旧中气充沛,摇头晃脑。

 

在这三个小时里面,郭明义用尽了一切自己知道的手段来探测四周围是否有非人类的气息,答案都是否定的。

 

黄炳荣反复念诗的反常行为必定是中枢神经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干扰才会出现,现在看来,这种干扰并非即时的干扰,而是一早就深埋在大脑中自行发作的干扰。

 

虽然现在已经没办法弄清黄炳荣当初是怎么被干扰以及在哪里被干扰的,但是有一点郭明义很肯定,那就是从前两起死亡事件中都有明显及一致的外伤这点上来,只要守着黄炳荣,就一定能揪住意图伤害他的真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蓦地,黄炳荣停止了念诗,踮起脚跟向远处眺望。

郭明义一个激灵,立即竖起了自己的耳朵,两眼死死的盯着黄炳荣的身影。

 

可惜除了风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过了大概十秒钟之后,黄炳荣把手中的书往地上随意一抛,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在黄炳荣的前面,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人工湖,上面有一座桥,连接着的是一座已经经久不休的破亭子。

 

郭明义也顾不得会被发现,赶紧从树上溜下来,偷偷的跟了上去。

 

只见黄炳荣已经来到了桥头,暂时停住了步子,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难道他要过桥?

 

还没等郭明义把这个念头想完,黄炳荣的身子已经转了一个方向,“扑通”一声竟然跳到了湖里!

 

“大荣!”郭明义大惊失色,黄炳荣不会游泳,这个废弃的人工湖多年没有清理,水深不知底,这种举止简直等同于自杀。

 

莫非真凶就是设定今天是他的死忌?

 

说时迟,那时快,郭明义已经等不得考虑别的其它什么,把身上外衣一脱就跳了下去。

 

任是再冷血的人,也不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与自己同窗三年亲密无间的同学死去。

 

郭明义一跳到湖里,立刻呛了一口污浊脏臭的湖水,几乎窒息过去,幸亏他水性极好,赶紧调整了姿势,闭气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

 

可惜水里实在是太浑浊了,眼前一片黄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

 

“三雷普请灵霄光明星官降世,疾!”三道刺眼的雷电划过湖底,紧接着,湖里象是被瞬间投入几百颗照明弹一般,光芒大盛,照得四周亮如白昼,连带湖水中带着的那些说不出名的浮游生物,都看得一清二楚。

 

借助光明咒的帮助,郭明义得以看见黄炳荣正在自己不远的前方,全身放松,以舒展四肢的状态缓慢的下降。

 

郭明义赶紧游到他的身边,用左手臂从背后紧紧的抱着他,右手奋力划水向上漂浮。

 

就在这时,郭明义感觉自己的脚上似乎被什么大力扯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失去了平衡,在水中翻了一个跟斗。

 

郭明义朝下一看,自己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大堆盘根错节的水草紧紧的围绕住,一时半刻休想脱身出来。

 

这湖里生态环境极度恶劣,除了一些低级的浮游生物,没有其他生命可以存活,何况刚才光明咒照亮湖底的时候,他特地朝四周围看了一下,根本没有什么水草。

 

果然,这水草是那背后真凶在搞鬼!

 

郭明义临危不乱,从怀中掏出一个用干草扎成的小人,朝下抛了开去。

 

干草遇水立即膨胀,不一会已经从指头大小变成一个婴儿那么大。

 

更奇妙的是,草婴似乎也有了生命,不仅双眼放光,嘴里似乎还发出一些呜呜哇哇的哭叫声,挥舞着双手朝水草处飘荡了过去。

 

草婴碰触到水草之后,立时高速旋转起来,将水草都缠绕到自己的身上,水草经不住这么大力道的撕扯,从郭明义的脚上开始一一崩裂。

 

郭明义松了一口气,刚才自己急中生智,想起来怀中还有这么一个有大效用的草人。

 

这草不是凡草,是被称为“彼岸觅魂”的草生植物,相传起源于冥界,具有吸纳魂魄的作用,只生长于海拔5000米以上的山上,数量稀少而珍贵。

 

郭明义在门派内地位崇高,所以分派了不少,几乎全部扎成小人,随身必定携带一个。

 

原因无他,他已经退出法术界,这些东西于他的唯一作用,就是在他对那些唾沫横飞的教授忍无可忍的时候,可以恶作剧针扎小人让他们头痛得上不了课,没想到错有错着救了自己一次。

 

草人将郭明义召唤过来的婴灵吸纳进去,变成实体化的婴灵。

 

婴灵借助对这尘世无穷且单纯的怨恨,功力原本就在所有怨灵之上,这样以毒攻毒,以灵克灵果然一招见效。

 

见水草已经断裂的差不多了,郭明义双脚一挣,带着黄炳荣快速朝水面游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变故骤然杀到。

 

原本一直毫无反应的胸前玉佩突然迸发强烈的青光,甚至盖过了光明咒的威力,将白哗哗的湖水瞬间变得青葱葱一片。

 

玉佩示警!

 

郭明义忘记了自己是在水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吞了两大口水,几乎窒息。

 

玉佩释放的光芒越亮,就说明来袭的敌人越强大。

 

说实在,这次玉佩爆发的光芒并不算是最强烈的,但让郭明义心生畏惧的是,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现在在哪里。

 

敌在暗我在明,即便是一个功力低自己几个等级的魔物,也有机会把自己秒杀掉。

 

但魔物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从湖水中齐刷刷的突然出现了无数的血手,一起向自己和黄炳荣抓来。

 

血手一碰触到皮肤,就如同硫酸碰到物体一样,迅速开始腐蚀肌肤细胞,也就几秒的时间,郭明义和黄炳荣已经全身伤痕累累。

 

尸毒?!

 

郭明义吓得魂飞魄散,这魔物居然能召唤如此多的阴灵并且操纵它们攻击自己,他开始后悔自己如此轻敌,居然什么灵器都没带空手跑了过来。

 

现在这种局势,不要说救黄炳荣,自己会不会跟着一起陪葬都还是未知数。

 

危急时刻,郭明义来不及多想,多年残酷战斗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他咬破中指,将血涂抹在玉佩上,大喝一声:“天地化万物,乾坤尚未泯,破!”

 

玉佩剧烈的颤动,紧接着“锵”的一声,从玉佩里面幻化出一柄长长的器物。

 

那器物非枪非戟非剑非斧,前段两道半月弯钩紧紧的包裹住一个类似花苞的物体,后端雕有九龙吐珠图案。

 

器物通身被五彩祥云笼罩,又有璎珞滴水,九龙如同活物在长柄上不断游走嘶吼,九珠则在祥云中不断穿插灵动。

 

郭明义单手抓住那器物,朝那些血手斩了过去,刹那间虹霓丛生,菩提隐现,血手纷纷避之唯恐不及的朝后退去,有几个来不及退走的,只稍碰到光芒的外围,顿时发出尖锐的哭号惨叫,“吱呀”一声化为灰烬,散落于污浊的湖水中。

 

但是也就这么一个回合,黄炳荣的身子就已经被那些血手趁了个空隙拉走,等到郭明义脱身出来再四下寻找的时候,哪还有半点影子留下?

 

郭明义筋疲力尽的爬上了岸,正打算报警的时候,却蓦然发现黄炳荣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郭明义一呆,心底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慢慢的站起来,再慢慢的走过去。

 

黄炳荣脸色平静的仰天躺着,双目紧闭,鼻孔完整,嘴唇微微朝上翘着,似乎有一丝满足。

 

浓浓的鲜血从黄炳荣的鼻孔、耳孔、眼睛和嘴巴里流出来。

 

七窍流血!溺死之人的症状。

 

郭明义颤抖着手轻轻翻开黄炳荣的嘴唇,里面两排牙肉紧紧的挨在一起。

 

郭明义紧紧咬着嘴唇,瘫坐在黄炳荣的尸身前面。

 

 

“明义……”一向豪爽的梁孟群此刻却怯生生的叫着,眼眶还是通红的:“警察叫你去谈话。”

 

“不去。”郭明义脸朝里的躺在床上:“他们如果证据足够的话叫人来把我直接抓走。”

 

“你别自责了,我们都没有怪你,真的。”梁孟群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那个湖废弃了那么久没人打理,掉个人进去就算是游泳队的来也没办法的。”

 

郭明义怔怔的看着光滑的墙面,眼泪不争气的“簌簌”掉落下来。

 

不,孟群,是有办法的,我是有办法救回大荣的,只是我太过轻敌,低估了那个魔物的实力。

 

以失去人命作为代价的失误,是无法被原谅的。

 

梁孟群见郭明义一声不吭,也不敢相强,勉强停了悲声道:“待会他父母来认尸,你过去不?”

 

郭明义摇了摇头,沉重的闭上了眼睛,他根本没脸去见大荣的父母。

 

这个一向阳光,经常跟自己一起玩星际魔兽一起喝酒灌水一起恶作剧整蛊的男孩是家中的独子,郭明义害怕黄炳荣父母那巨大的悲痛会将自己压垮。

 

而他现在还不能垮,他郭明义也许算不上什么慈悲为怀的圣人,有仇必报一直是他的原则。

 

 

听着梁孟群已经出了宿舍,郭明义一轱辘翻身下床,从床底下费力的拖出一个不锈钢打造的长方形箱子。

 

想想三年前,他就只带了三身衣服,拖着这个大箱子孤身来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它拖回宿舍,塞在床底下,从此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郭明义用手捏住那把小巧的铜锁,口中默念着什么,铜锁发出轻微的嗡鸣声,自动脱落在地。

 

郭明义轻轻打开箱盖,箱子里静静躺着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件物件,葫芦宝瓶飞刃风火轮,更多的是形状稀奇古怪说不出名字的器物。

 

所有这些东西都被或强或弱的光芒围绕,更有好几个器物身上被贴了几张符纸,看样子是用来镇压其异动的。

 

郭明义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些物件,这些东西曾是他最宝贵的家当,有些是师父赐予的,有些是自己碰上的,也有别家门派掌门喜欢他送给他的。

 

当然,这么多东西不能全带着去,郭明义思索片刻,挑了三四件揣在怀里,又小心的锁好箱子,塞回到床底下。

 

紧接着郭明义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上一个许久未打的号码,犹豫良久终于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传来不可置信的询问声:“……师兄?”

 

郭明义一边警惕的看宿舍外围有没有旁人经过,一边淡淡的道:“你还没死啊。”

 

电话那头喜极而泣:“师兄,我以为你再也不打电话给我了呢。”

 

郭明义道:“我本来打算是这样,闲话少说,我有事问你,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那边忙道:“方便方便,师兄请说,我被发配到后山种谷子去了,离掌门远着呢,他不可能听得见。”

 

郭明义一怔:“发配到后山?他跟你一个辈分的,怎么敢这样?”

 

那边赶紧道:“师兄你别动怒,你走了之后这里就翻天覆地了。你也不爱听,就不提这些了,你今天打电话过来是问我有关血锁九转轮回大印的事情吧?”

 

郭明义道:“没错,那个大印不是在飞龙岭那边好好封着吗?还有七十二个盘古僧层层看守,怎么会出岔子?”

 

那边叹道:“整件事情本来就不可思议,没有外人来过,周围布下的三十六星宿大阵也没有任何反应,那七十二个老秃驴也没有任何察觉。结果有一天,是一个老和尚去添香,脚上一滑,居然滑到大印里面去了,这才发现加上大印上的九九八十一重封印已经无声无息的破掉了。”

 

郭明义感觉自己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童话故事:“那……封印的那东西跑出来啦?”

 

“没有。你也知道的,当年洪元圣祖师耗尽毕生心血,悟透了一种独特的封印,就把它加在了这轮回大印上,作为最后一道屏障,然后就坐化了。这种封印的设置和破解之法也跟着他老人家长埋土里,没人知道。可能就因为这样,就这随后一道封印没有被破掉,所以里面的东西应该还没跑出来。”

 

“没跑出来?”郭明义一呆:“那你们掌门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向我发飞羽令!”

 

那边干笑了一声道:“师兄,我话还没说完,虽然封印没破,里面的东西也没出来,但是最近很多门派的弟子报上来说,尘世间突然多了很多魔物出来作乱,而且修为都还不低。现在五老三圣他们猜测可能是谁在破解飞龙岭那三十六重封印的时候吸取了大量的天地灵气,导致现在精华失衡造成的。他们已经召集所有门派的首脑前去九华商议了,我们家掌门没那底气,就想到你了。”

 

郭明义道:“行了,这件事先不提了。你帮我查一个资料,看看有哪种魔物擅长把人的牙齿全部拔光而且还不留痕迹的。”

 

“啊……”那边显然没想到郭明义居然会提这么一个要求出来:“等……等一下,师兄,该不会是你的牙被拔光了吧?”

 

郭明义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吐字不够清晰,跟瘪嘴的老太婆一样?”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道:“师兄,你说退出法术界不再插手这里面的事了,怎么这次又打算出手了?”

 

郭明义长呼了一口气道:“你别管,我这次是因为私人理由,不代表什么。”

 

那边道:“我今天晚上就去查,估计两三天内就会有结果。”

 

郭明义道:“行,那就这样吧。”说着,正想挂电话,那边却急急忙忙的抢着道:“等会儿。”

 

郭明义的手缓了一缓:“还有事吗?”

 

那边支支吾吾了一会,才鼓足勇气大声说道:“师兄你能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说完,慌慌张张就挂掉了。

 

郭明义把手机合上,忍不住微笑。

 

这个以往流着鼻涕,一直用艳羡的目光跟随自己的小师弟,总感觉怎么也长不大似的。

 

虽然说自己对他一直态度严厉,不过说实在的,这已经是自师父死后门派里面唯一能让他觉得有所牵挂的眷念了。

 

 

外面灯火通明,远远的传来高低起伏的号哭声,飘荡在这黝黑的夜色中,显得是如此的惨淡凄凉。

 

郭明义象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窗边,静静的望着树上的枝杈。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郭明义从裤兜里掏出一张薄薄的面皮一样的东西蒙在脸上,原来是一个精致的鬼脸面具。

 

既然身份已经可以掩饰,郭明义就不在乎显示自己的身手了。

 

拉开宿舍的门之后,郭明义在栏杆上几个蹿跃,直接从六楼轻飘飘的降到一楼的地面上,紧接着脚尖一踮,身形随风而起,如同柳絮般轻盈的越过高达4米的围墙,稳稳的落在一棵高大的成年榕树上。

 

宿舍管理的大叔只觉得灯光微微的一晃,等抬起眼来的时候,早已满目清爽:“这破电压,又不稳了。”

 

在树顶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几排长长的人群蜿蜒着向校门口走去,那必定是来吊唁的同学送伤心欲绝的两个老人出去了。

 

等到人群都过去之后,郭明义才低低的掠过树梢,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之后已经来到了黄炳荣停尸处。

 

那是一个打算装修的实验室,临时改了吊唁所,设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学校还派了两个保安来协助看守。

 

郭明义直接从正门就闯了进去,两个保安正聊着天,只觉得身旁黑影一闪,偏头喝了声:“谁?”立刻两人的脑门上就被拍上了一张符。

 

那两个保安顿时象得了老年痴呆症似的,眼神都变呆滞了,身形也僵硬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郭明义大步走入而没有反应。

 

直到几秒钟过后,两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才恢复过来。

 

其中一个保安惊诧的转头四望:“刚才怎么回事?我好像记得有人想进来。”

 

另外一个发现自己嘴边居然流了一大滩口水,赶紧背过身子去擦了,才应道:“没有吧,你看哪里有什么人,你别是守着守着发白日梦了吧?”

 

“我呸,你奶奶的才白日梦。”那名保安骂骂咧咧的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把刚才的事情撇过不提。

 

郭明义在门里听得暗暗好笑,他刚才对那两人各用了一张“分魂符”。

 

这是一种对生人起效的符。

 

轻者,蒙蔽灵智,如同行尸走肉,重者,分离魂魄,死亦不得安宁。

 

在法术界里面绝大多数的符令都只对非人类有效,但为了配合除魔杀鬼的需要,历代祖先也研究出了一些适用于生人的符咒。

 

为了防止这些符咒被用来当做泄愤屠杀无辜的工具,各派对这些符咒的传授都是慎之又慎,除非是一门之首,一般不予传授。

 

郭明义自小得师父珍爱异常,所以几乎全学会了。

 

即便要使用这些生人咒,也必须符合严苛的条件,比如说是为了救人命。

 

因此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郭明义这次的使用是严重违反法术界约定的,不过第一是他不想在校园里大打出手,以免惊动他人,第二他反正也退出了法术界,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了。

 

见两名保安不再起疑,郭明义抽身朝停尸的地方走去。

 

黄炳荣的父母来得匆忙,没有带什么装殓的衣物,加上天气开始有点炎热,也

没放玻璃柜里面,因此就只是给他换上了一身新的校服。

 

郭明义轻轻揭开盖在尸体脸上的一面白色的小方巾,黄炳荣熟悉的面容露了出来。

 

由于挖掉的眼睛找不回来了,殓妆师没奈何,只好找了一副墨镜给他戴上,鼻子上的三条裂缝用细小的手术线缝了起来,嘴唇上也描了色,两颊扑了点胭脂,看上去宛若还在生一样。

 

郭明义想起昨天的情景,心下一酸,暗暗的道:大荣,你安息吧,我会帮你报仇的。

 

郭明义先把房间里的灯都关了,从灵前拔了十几支蜡烛出来,在尸身面前的地上排列成大小两个圆圈,小圈嵌在大圈里面,从随身带着的腰包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支朱笔,蘸上朱砂“刷刷”的在符纸上写了一行字“九天符令 阴冥不拒 提魂以问 助解冤屈 法术界郭明义拜上,欲提千岛科技大学黄炳荣魂魄上来有事询问,请予准许”。

 

写完之后,郭明义单掌向下,将那符纸重重的拍在两圈蜡烛的中心点上,霎时,周围的烛苗猛地一闪,那符纸倏地直立起来,紧接着象穿山甲一般钻入地下不见了。

 

这是法术界比较通行的“问魂”做法,抢在人头七之前行书冥界,将死者魂魄暂借到阳间询问。

 

趁着这空隙,郭明义到黄炳荣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之后,回到尸身旁边等待冥界的回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郭明义渐渐有点不耐烦了,冥界的效率怎么变得这么慢了?

 

以前自己叫魂,快的一分钟,慢的也不超过五分钟,现在都十分钟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冥界也以为自己退出了法术界,所以不怕老子了?

 

正当郭明义准备再行文一封询问的时候,蜡烛终于有了反应,烛苗一闪,符纸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静静的躺在圆圈的中央。

 

郭明义赶紧上前捡起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查无此人”。

 

郭明义一呆,黄炳荣的魂魄没有回归冥界?

 

难道给那魔物吃掉了?这可大大的不妙。

 

郭明义想了一会,又写了一张符纸“请查明此魂魄是否离体”,拍了下去。

 

就算魂魄没有到得冥界,但是冥界那里有生死簿,总可以查到黄炳荣的魂魄到底有没有脱离过身体,这事关那个魔物到底是吃生魂还是吃死魂。

 

又等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符纸才又重新出现,仍然只是一行字“此人尚在阳世”。

 

郭明义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什么叫此人尚在阳世?!

 

尸体就在自己前面躺着,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现在冥界居然回复称“此人尚在阳世”?!!

 

郭明义怒不可遏,这次行文连基本的文法和客气都没有了,直接写道:“阳世你个大头!此人已死,立刻给我再查!迟了我让幽冥地界翻天!”

 

岂有此理,冥界难道以为他没了门派依靠就好欺负?

 

自己手上还真有几件能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宝贝,就算是冥界的老大来了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这次符纸下去半天都没有上来,不知道是冥界根本不屑于理睬他呢,还是在紧急商量对策。

 

郭明义考虑是否需要出手惩戒一下的时候,蜡烛的烛苗终于开始闪动了,只是不止闪动了一下,而是拼命的跳跃摇摆,到最后“噗”的一下熄灭了。

 

昏暗的屋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长袍披身拄着拐杖的老者出现,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将整个脸都几乎盖住了,向着郭明义微微弯腰,嘶哑着嗓子道:“冥界阴差见过郭上使。”

 

郭明义一呆,这几天遇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现在连冥界的人都亲自跑上来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啊,据说师父小的时候碰上过一次,是师祖跟冥界的大吵,差点打起来了,把师父给吓坏了。

 

不好,刚才自己威胁要攻击冥界,但那几样宝物没带过来,必须想办法先逃回宿舍拿了家伙再说。

 

正拔脚想溜,却见那阴差没有朝自己出手的打算,反而朝黄炳荣的尸体走了过去,细细检查一番之后,摇头道:“奇怪奇怪,怪不得上使这么生气。此人确实已经死了,但是在我们冥界的生死簿上,却仍是存活状态。”

 

郭明义停住了准备开溜的脚步:“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查清了改掉啊?”

 

阴差道:“上使没有听清我的意思。生死簿上面的记载是不会有错的,说还在阳世就在阳世,我们冥界也没办法把他拘了来。”

 

郭明义看了尸体一眼,没作声。

 

阴差赶紧道:“上使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确有蹊跷之处。能骗过冥界生死簿的情况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见,迄今为止我们知道的只有两种。”

 

郭明义忙问道:“哪两种?”

 

“一种是假死,你们法术界有一种药可以做到,看上去死了,但是瞒不过生死簿。”说着,阴差看了一眼已经有点腐臭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郭明义难看的脸色,补充道:“当然,现在看来不是这种情况。”

 

“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阴差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生死簿是根据魂魄的状态来确定生死的,就好比灵魂出窍,虽然离开了身体,但是并没有死亡。”

 

郭明义有点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的魂魄还在生?可是魂魄离开身体一段时间就会变成死魂,甚至会烟消云散,这个人从出事到现在整整一天了,他的魂魄哪能生存那么久?”

 

阴差道:“可如果真有一种方法能够让魂魄离开身体之后仍然继续生存的呢?”

郭明义诧异道:“不可能吧?除非借尸还魂,不对,那也是死魂了。你说的这可是违背乾坤的事啊。”

 

 

阴差道:“这种情况虽然违背常理,但是据我所知,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年代久远,我得回去好好查查。上使,我这身躯不能在这里久留,我得先走了,若有消息再通知你。”

 

郭明义求之不得:“不送。”突然想起一事,忙道:“等等,有个叫朱若云的,是不是也是显示存活?”

 

阴差道:“等我看看。”说着闭目片刻,才睁眼道:“没错,这可奇了,怎么同时有两个人都这样?我得立刻回去。”

 

说着,那阴差将手一扬,整个人立即消失在空气中。

 

原本熄灭了的蜡烛上火苗一闪,重新被点亮。

 

郭明义望着那两圈蜡烛发愣,如果朱若云和黄炳荣的魂魄都还能以生魂的形式存活,那为什么那个新弟子却还能被自己超度?

 

还有,如果那魔物有如此的神通,在湖里能召唤这么多阴灵攻击自己,这次又能骗过生死簿,惊动冥界亲自来查,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杀人,不敢露面呢?

 

这些一塌糊涂的线索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但眼下,线索已经断了,要不等魔物重新露头,要不等冥界的消息回复。

 

 

回到宿舍之后,梁孟群他们还没有回来,郭明义百无聊赖的上床听歌,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是小师弟打来的,郭明义忙接了:“查到了吗?”

 

那边道:“我把所有典籍都翻了,没发现哪个怪喜欢拔牙的,有几个喜欢吃人的牙齿算不算?”

 

郭明义皱皱眉:“把牙齿吃了总得留下伤痕,可是我看尸体上牙肉完整饱满,就像从来没长过牙齿一样,这是让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那边道:“师兄,你也知道我们这里不是典籍最全的。这样吧,你给莫陵大哥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过去他那边查个东西,让他吩咐手下的弟子给我行个方便。你和莫大哥有过命的交情,他肯定会听的。”

 

郭明义犹豫了一会道:“算了,不惊动他,要不整个法术界都知道了。”

而且麒云派典籍再多,能多得过冥界吗?他还不如安安心心的等阴差的回复好了。

 

那边传来失望的一声:“哦。”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梁孟群总算回来了,一边脱鞋一边对郭明义道:“明义,我听说大荣死前也在反复念那首诗,有点古怪,怎么跟那个级花一样?你说他们是不是得了抑郁症,所以都想自杀?”

 

郭明义随口应道:“有可能。你以后如果发现有这种事情,早点告诉我。”说着,眼睛一瞥,道:“孟群,你的衣服怎么了?背上有点花花的。”

 

梁孟群忙把外套脱下来一看,忍不住破口大骂:“我靠!我怎么没有发现?是哪个王八崽子干的?这件足足花了我500大洋啊!”

 

“怎么了?”郭明义偏头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在梁孟群的外套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由五道裂口组成的清晰爪印,其中最中间的那个口子最大,几乎从领口撕到了底部,大量打结碎乱的线头簇拥在中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款式,这也许是一路上没人提醒梁孟群的原因。

 

郭明义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了,一股凉凉的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再迅速扩散到四肢。

 

他没想到这个魔物出手居然这么快,而这次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舍友梁孟群!

 

“孟……孟群,”郭明义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看起来跟平常一样和缓:“你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都去了一些什么地方?除了送大荣的父母。”

 

梁孟群的脸色有一瞬间被人看穿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不就一件外套吗?别搞得象要死人一样,可能是我在哪里不小心刮到的,就当做我破财消灾吧。天色晚了,我们赶紧睡了,明天还有课。”

 

“你……”郭明义气结,半晌强压怒气道:“这很重要,你必须得告诉我。”

 

郭明义向来极少干涉别人的私事,梁孟群有点意外的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道:“我……我去图书馆借书了。”

 

郭明义一眼看出这个舍友明显是在说谎,眼看又是一次生死较量,偏偏这个关键的证人却不愿透露线索,再也按捺不住的郭明义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梁孟群的衣领,一下子把他整个人都逼在了墙上,恶狠狠的道:“你这样的人渣会去借书读?趁早给我说实话!说!你到底还去了哪里?!”

 

见惯了一向大大咧咧没有脾气的郭明义,梁孟群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如此狰狞凶狠的模样,立时被吓得全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象是突然醒悟到什么一样,语调里带了哭腔道:“我知道了,是你杀的大荣对不对?其实患抑郁症的人是你!”

 

郭明义啼笑皆非,手一松,给梁孟群整理好衣领,拉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这才肃容道:“孟群,有些事我不想再瞒你,瞒你也瞒不下去了。你今晚的行动关系到你的生死,我不是危言耸听,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衣服上的口子会这么大惊失色吗?因为昨天大荣死之前,我在他宿舍的地毯上也发现了同样的痕迹,所以我才会跟踪他出去,才会第一时间发现他投湖。你现在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梁孟群呆呆的听着,听到最后面如土色,他太了解郭明义的个性了,认真的时候从来不说大话,霎时脸色都吓青了:“你……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叔叔说?”

 

郭明义苦笑一下,眼神里的含义分明是说“你觉得他们会信这个吗”。

 

梁孟群六神无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是说有人要谋害我?天啊,不行,我要告诉我叔叔去。”

 

郭明义一把拉住他,一字一句道:“你叔叔救不了朱若云,救不了黄炳荣,同样也救不了你!”

 

 

梁孟群反问道:“难道你救得了?”

 

郭明义沉默片刻,才道:“只要你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我,我就能够救你。”

 

梁孟群摇摇头道:“你只是一个学生,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郭明义道:“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提醒你,你是在拿自己的命赌博,大荣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这句话把梁孟群吓到了,他歪着头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但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去了酒吧,找了几个女的喝酒,顺便看看……”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还瞟了郭明义一眼。

 

郭明义不动声色道:“然后呢?”

 

梁孟群道:“然后没人愿意,我就回来了。”

 

郭明义睁大了双眼道:“完了?”

 

梁孟群道:“完了。我真没感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碰过我背上,就是酒吧里人多得很,大家挤挤碰碰的有一些,或者是那时有人恶意用刀划破了也不一定。”

 

郭明义思索了一会又问道:“你在此前后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梁孟群仔细回想了一下,一拍脑袋道:“有了,我回家的时候碰到过一个奇怪的相士,扯着我非要给我看相,说我有什么死气,我以为他想敲诈我钱,把他骂了一顿就走了。”

 

相士?郭明义暗自嘀咕,民间能人异士颇多,此人值得去拜访一下,看看他那里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见郭明义半天不说话,梁孟群心惊胆战的道:“明……明义,你知道谁想杀我了吗?你有没有把握保证我安全?”

 

郭明义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你先睡觉,明天带我去找那个相士。”说着,也不再忌讳,当着梁孟群的面把床底那个大箱子拖出,拖到梁孟群床铺的对面,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梁孟群现在已经丝毫不关心什么稀奇古怪的大箱子了,他只关心自己的命:“那你呢?”

 

郭明义冷冷的道:“自然是看着你了。从这一刻开始,你24小时都必须待在我身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如此的平淡闲适,但梁孟群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判若两人的郭明义身上正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

 

 

 

在重压之下,梁孟群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越想越害怕,到最后精神都快崩溃了,最后郭明义没有办法,弄了个符咒强行让他昏睡过去,自己也跟着打坐冥想起来。

 

所幸一直平安无事,等梁孟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一骨碌爬起床来,看到郭明义正在好整以暇的刷牙洗脸,显然也是才起来不久。

 

梁孟群忙不迭的道:“快,我现在带你去找那个相士。”

 

郭明义道:“这些人一般只在晚上出现,你大白天的出去也找不到他。”

 

梁孟群手足无措道:“那……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郭明义道:“翘课,我们俩就在这里呆到天黑,哪里也不去。”

 

郭明义相信,再厉害的魔物,对着这个大箱子里的东西,也会觉得头痛。

 

一时间,房间里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梁孟群才小心翼翼的打破了寂静:“明义……想杀我的其实不是人,是吗?”

 

郭明义正在拨打外卖电话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用眼角余光瞟了梁孟群一下,没有说话。

 

因为是事实,他无法否认,但他不能承认。

 

“我不是傻子。你说我叔叔救不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猜到了。大荣的死状我也去看过,他牙齿都没了,而且还看不出来是怎么拔的。我不认为人能做到这些事情。”梁孟群独自喃喃的道:“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救我的,可是我有一种预感,我觉得这次自己在劫难逃,我舍不得我父母,我虽然有个姐姐,你也知道的,天生脑瘫,我会去酒吧会去干那些荒诞不经的事情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说着说着,这个一向阳光到让人觉得不可能有悲伤的男孩开始啜泣起来。

 

郭明义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温和的道:“孟群,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我也不能许诺你什么。大荣那天我曾经以为我一定能救他,可是我失去了机会,所以我不敢再轻易承诺。我只能告诉你,我会倾尽全力救你。世上有很多命运是可以自己去更改的,没有必然的定数。”

 

窗外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紧接着落叶纷飞,有的贴着窗户蜿蜒的滑下,更多的挣扎一番之后无奈的随波逐流。

 

梁孟群出神的看着那些落叶,轻轻道:“可是有些命运是改变不了的。”

 

 

 

时间已经接近夏天,白天开始变长,一直到了6点半之后,夕阳才恋恋不舍的归巢,天色昏暗下来。

 

郭明义开始整理行装,挑选了几件防身的宝物携带,又暗暗的在梁孟群身上设下长明护魂天祥咒,这才拉着他出了宿舍。

 

恰逢下课打饭时间,不少同学见到他俩都颇为惊奇的发问:“你们两个怎么没去上课?”

 

郭明义只微笑着一言不发挡在梁孟群的身前,将他拖离人群,严密的保护在自己的后方,总算安全的离开了宿舍楼。

 

“明义,”看到郭明义这般尽心尽力保护自己,梁孟群很是感动:“你也太夸张了,这里同学这么多,我们表现得那么反常,会让人起疑心的。”

 

郭明义不置可否的道:“那我们走吧。”

 

梁孟群并不知道,刚才在走廊的时候,郭明义明显的感觉到怀中传来一丝震动,这是哪个被符纸压制住的器物因为感受到强烈的非人类气息而兴奋不已的表现。

 

刚才围上来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中,只怕其中至少一个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一向以灵敏著称能力远在其他器物之上的玉佩反而无声无息。

 

不过眼下没有时间来想这么多,他必须带着梁孟群找到那个神秘相士,然后再安全的带回来,另寻良方。

 

出了校门外之后梁孟群带着郭明义兜兜转转,绕过了无数条黑暗的小巷子和无牌的大排档,间中还经过了几个红灯区,终于看到了一个破败的霓虹招牌,上面写着:“Single Pub”,其中,“B”字母掉落了一半。

 

郭明义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看了梁孟群一眼道:“这样的地方你也能找得到?”

 

梁孟群有点羞赧:“也是人家介绍的……对了,那人就在这里。”

 

为了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梁孟群拉着郭明义快速绕过了那个酒吧,只见后面原来是一个大的菜市场,晚上买菜的菜农都已经走了,这里就摆起了小摊,卖假古董、梳子、耳勺、指甲剪什么的都有,来挑选的人很多,互相肩碰肩,嘈杂喧闹比白天更甚。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破旧的补丁布衣的人,戴着一副廉价的墨镜,拖着一个破旧不堪的书框,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扯住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用很诚恳的语气问道:“要不要看看相?不灵不要钱。”

 

每一个人都毫无例外的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客气的说一声“不要”,不客气的就直接骂上了。

 

梁孟群指着那人道:“就是他。你看他那样子,说的话真的可信吗?”

 

郭明义白他一眼道:“不要以貌取人。你上前去,让他再算一次,好好详细问问,看他知道不知道些什么。”

 

事关性命,梁孟群这次恭恭敬敬的拉住了那人的手,叫道:“先生,我又回来了。有没有时间帮我再看看相。”

 

那人蓦地全身一震,脸上呈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没说什么,只是低声道:“此处不宜多谈,我的摊位在那边,你跟我过来。”

 

梁孟群依言跟着他来到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那里摆着一张缺了一半的旧木桌子,还有几张摇摇晃晃看上去就要倒塌的椅子。

 

郭明义悄无声息的也跟了上来。

 

那人坐在桌子的一边,指着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对梁孟群道:“坐吧。”

 

梁孟群看了看那摇摇欲坠的椅子,没敢坐,从怀里掏出一百元递了过去:“先生,我有眼不识泰山,昨天冲撞了你,你别计较。这是你昨日看相的钱。”

 

那人摇了摇头,将那一百元推了回去,道:“你的钱我不能收。”

 

梁孟群急道:“为什么?”

 

那人道:“我们算命的有行规,死人的钱是不能收的。”

 

梁孟群给他的这句话一下子给哽住了,他偏头看了看郭明义,后者一直盯着那神秘相士在看,全无反应。

 

梁孟群只好道:“可是先生,你看我不是还没死吗?你帮我算算,这件事可有转机?”

 

那人斩钉截铁道:“你昨天早该死了,所以我今天见到你很诧异。”说着,突然一把抓住梁孟群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在他的骨缝中细细游走,半晌才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有高人护持,怪不得能撑过昨天。”

 

梁孟群又惊又喜:“如果那高人愿意继续护持我,我是不是能够躲过此劫?”

 

那人道:“劫数就是劫数,哪有可能躲得掉逃得出?我奉劝你一句,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早早料理后事,免得徒增亲人苦痛。再这么拖下去,不单是你,只怕你那高人也得同遭厄运。”

 

梁孟群彻底没话说了,转眼用哀求的神色看着郭明义。

 

郭明义一屁股坐在了那摇摆的烂椅子上面,笑吟吟的伸过手去:“先生神算,能不能帮我也摸摸骨?”

 

那人对突然有人到来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忙热情的道:“成,成,稍等。”说着伸出手在郭明义的手腕上只略摸索了一会,立即大惊失色,“砰”的一声推开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指着郭明义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是……”

 

梁孟群忙问道:“是什么?”

 

那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片刻才一咬牙道:“阁下骨骼清奇,命数显贵,非我这等下鄙相士可以测算,还请另找高明。”

 

郭明义悠悠的道:“那不知道我这贵能否敌得过劫数?”

 

那人向郭明义靠近了一步,附耳低声道:“借一步说话方便吗?”

 

郭明义示意梁孟群留在原地,跟着那人稍微走远了一点,但视线仍然警惕的停留在梁孟群身上。

 

那人见四周没人,这才低声的道:“阁下既然是法术界的高人,就应当知道不该逆天而行。你这朋友,下颌尖短,非福寿之相,主早夭,你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

 

郭明义也低低的道:“先生这话说岔了。照你所说,生死都由命定,法术界都该解散了,那些魔物爱杀多少就杀多少。我这朋友别的不管,最起码不能让他死在我眼皮子底下。先生既然出来帮人看相,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帮人趋吉避凶,知晓先机,若是连这点慈悲心都没有,妄谈命数,又有何益?”

 

一席话说得那人低了头,默然良久才道:“阁下想知道什么?”

 

郭明义道:“你可知此物的真面目?”

 

那人道:“不知,此物厉害得紧,我曾经想掐算,但是被它发现了。我不过是一个靠看相糊口的卑微人,没有能力相抗,只好算了。”

 

见郭明义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人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阁下一点,关于你所见的死者牙齿都不翼而飞这件事,其实并不难解。”

 

郭明义身子一震:“你说什么?愿闻其详!”

 

那人娓娓的道:“其实阁下已经接近真相,只是因为不得其法而又擦肩而过,只需把原因和结果掉转过来想就可以迎刃而解。”

 

郭明义越听越糊涂:“什么原因?什么结果?先生能否说得再详细些?”

 

那人笑道:“阁下是最高明的人,天机泄露到这个份上,能否解得开就要看各人的缘分了。你非要涉足这件事,自身也要多加小心。”

 

郭明义知道他们这些相士往往为了偷窥天机付出各种惨重的代价,若是明言更有可能遭到天谴,所以也没有相强,转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道:“那先生能否透露我该在什么时候提高警惕?”

 

“今晚。”这次,那人倒是十分的爽快。

 

一把梁孟群拖回宿舍,郭明义就自己忙开了。

 

首先把所有的窗框和门框上都用灯油刷了一遍,这灯油不是普通的灯油,是用琉璃特制的光明灯长明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放入神殿接受信众敬仰焚拜三年,然后护法开光后倒入纯铜铸的瓮中,再摆放到能照到月光的地方贮存两年。

 

由此灯油就吸纳了阴阳二气,可以上借日月,下依江海,普通魔物只要碰到这灯油一点当即肌肤开裂,魂魄遭受重击。

 

但是郭明义对付的显然不是普通魔物,只有这灯油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郭明义又用十二条细如蚕丝的银线按照太极五仪的方位在房间内布了“天绝困魔大阵”,相传此阵是至尊荡魔大帝所创,以北海银鳕的鳍丝为网束缚魔物的阵法,流传到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布了。

 

郭明义几乎把自己所有压箱底的绝招都摆了出来。

 

为以防万一,郭明义还摆下了七盏长明灯,这些灯倒不是用来阻挡魔物的,而是用来护住梁孟群的魂魄不脱离身体的,魔物如果想吞,只有把自己打败了再说。

 

最后,郭明义把床底的箱子拖出,打开后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再根据用途和威力大小细致的在床上摆放好。

 

等到这一切上上下下都忙完之后,郭明义才有空暇坐在书桌边,随手扯过一张白纸,在上面胡乱涂画一些什么。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郭明义忙乎的梁孟群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那个明义……”

 

“闭嘴。”郭明义直接驳回了要跟他聊天的设想。

 

眼下他还有一件最重要最紧急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猜透这个魔物的身份。

 

摆下再厉害的阵法拿出再厉害的宝物也无法降低知己不知彼的风险,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攻击。

 

线索就是无痕拔牙,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手段,也是将这个魔物与其它魔物相区别的最关键一点。

 

今天下午那个神秘相士提醒自己要将原因和结果掉转过来考虑,这到底是什么含义?

 

难道说,让我逆转思维?

 

原因就是结果?结果就是原因?

 

我一直考虑的是,魔物为什么要无痕拔牙?在这个逻辑里,拔牙是原因。

 

如果掉转过来,那就是因为什么导致了无痕拔牙?在这个逻辑里,拔牙就变成了结果。

 

也就是说,魔物是因为做了一个很特殊的举动才导致了无痕拔牙这种异常情况的出现。

 

是什么特殊举动呢?

 

魔物对着人类能干什么?

 

一就是杀了,二就是吞魂。

 

郭明义心中一动:等等,吞魂……吞魂……如果说吞魂之前还有个前奏的话,那就是……

 

 

 

“嘭嘭”,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郭明义的思维。

 

梁孟群喊道:“谁?干什么?”

 

门外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个大爷们大白天关起门来搞啥子?别做一些不能繁衍后代的事情。孟群,你的选修有超过四门不合格,楼下教务处的人找,这你可惨了!还不开门?”

 

梁孟群看了郭明义一眼,没接话。

 

郭明义的目光朝床上看去,只见那里至少有三四件器物都在嗡鸣不已,有的甚至还漂浮在空中,放出淡淡的光芒,要不是有符咒压制,只怕立刻就发作起来。

 

果然,在门外的那个并不是人类!

 

郭明义大声道:“他下午吃错东西食物中毒,等好了自己送上门去。”一边说,一边挪到床边。

 

现在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魔物力量不到最强的时候,要敢硬闯进来有它好看。

门外的脚步声有点焦躁的来回蹭了几个回合,最后那男生笑道:“阿弥陀佛,谁叫你经常逃课去找女孩子?这也算现世现报了。”说完便走了,门外重又恢复安静。

 

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了梁孟群的额头,他看着郭明义如临大敌的阵仗也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明义,门外有古怪?”

 

郭明义只简单的“嗯”了一声,又回到桌边去想他的问题了。

 

这也是他师父最欣赏他的一点,无论身处怎么样的险境,郭明义就是有那份毅力和决心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专心致志的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时间不知不觉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郭明义还在对着那张画满古怪符号的白纸沉思,梁孟群木然的抱膝坐在床上等待命运的宣判。

 

正在这个时候,周围的宿舍响起了一片忙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来敲他们的门:“喂,说是下学期的选修课名额今晚要在大礼堂抽签,你们不去吗?去晚了就没有好课程了。”

 

两人对望一眼,郭明义开口道:“不了,我们的学分够了,你们去吧。”

 

没多大工夫,整栋宿舍楼都几乎没人了。

 

梁孟群忧心忡忡的看着郭明义,郭明义反而笑了起来:“看来对方也有觉悟,赶早把闲杂人都撤走了,好跟我们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对决。”

 

梁孟群伸着颤抖的腿下了床:“给我一张白纸。”

 

郭明义道:“你要干什么?”

 

梁孟群道:“我突然想起来,遗书还没写。明义,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那相士叫我赶紧准备后事,我想有些话还是交代一下比较好。”说着,凑到桌边“刷刷”的写起来。

 

郭明义看得一肚子气,心里暗暗发誓:你要真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郭明义就重出法术界,被这全天下的人耻笑!

 

 

时针一点一点缓慢的移到了“7”那个数字上,天色也开始慢慢的黑了下来。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吹得树枝沙沙的作响。

 

明明还是春天,却依旧有一大把一大把黄得发亮的落叶被吹得紧紧贴在窗户的玻璃上,象魔鬼一样张牙舞爪的滑下来。

 

房间里保持寂静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长明灯上的火焰一闪一闪的跳动。

 

万籁俱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面荡起阵阵回响。

 

脚步声非常的平缓和稳定,起伏不大,感觉像是有人在走廊上闲庭信步一般。

 

脚步声走到郭明义这件宿舍的门外就停了下来,从门底下的缝隙中依稀看出,外面有一双皮鞋的黑影。

 

梁孟群紧张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焦躁的不停回头看着郭明义,后者依旧不声不响的盯着门口,紧绷着嘴唇,神情严厉。

 

“呵呵,布置下天罗地网就可以全身而退么?”门外响起了一阵低声的陌生男子笑声。

 

郭明义的目光微微动了动,移向了床上,那里已经有数件器物大放光华,显然嗅到了门外的非人类气息。

 

沉默良久,见房内没有回音,外面那把声音又说话了:“孟群,你还欠我三个光碟和56元,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郭明义云天雾里,偏头一看,却发现梁孟群神情大变,整张脸都已经青了一半,用手指着门口,全身颤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郭明义情知有异,赶紧上前拍拍梁孟群肩膀,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梁孟群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像见到鬼一般连连后退,直到整个背部都贴着

 

墙上退无可退的时候,才绝望的惊惧的叫道:“是……是大荣!!”

 

“什么?!”郭明义那一瞬间怀疑梁孟群被吓得精神失常。

 

但梁孟群接下来的解释让他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荣死前一天,他借给我三张毛片光碟和56元钱给我吃饭用的,这件事只有我和他知道,他肯定是大荣。”说到后面,梁孟群忍不住哭了出来,当然,是被吓哭的。

 

是黄炳荣?他不是死了吗?尸体昨天才火化掉的?难道是借尸还魂?

 

郭明义有点犹豫,对付借尸还魂他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基本都涉及让对方的魂魄烟消云散。

 

黄炳荣是因为自己轻敌错失良机而死的,结果现在自己不但没救到他,还要剥夺他轮回的资格,这实在让郭明义于心不忍。

 

郭明义看了一眼吓得全身抖成筛糠的梁孟群,心想:不管怎么说,活人的命比死人值钱,我不能再容忍有人死在我的面前。

 

心念刚定,外面的人影却已经等不及了,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门口木屑纷飞,中间破了一个大洞,从中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噢,我的天啊!啊……不,天!”梁孟群自小到大从来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连眼泪都流不出,只是恐慌的大喊大叫。

 

郭明义没有制止他这种失心疯的吼叫,是因为他自己也难以置信的呆在了当地。

 

那门上事先已经被郭明义涂上了有多厚就有多厚的光明灯油,任是再厉害的魔物,都要经受肌肤腐蚀的苦痛。

 

可眼下伸进来的这截手臂根本视这些灯油如无物,上面除了被木屑刮伤的血迹之外,毫无腐蚀变黑的迹象,也没有闻到任何发臭的味道。

 

灯油失效?

 

郭明义忙乱间往床上一看,刚才手臂破门而入的瞬间,有好几件器物已经忍不住漂浮在了半空,团团打转,释放出强烈的光芒,仿佛在召唤郭明义赶快使用它。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器物静静的躺在床上,毫无异动。

 

怎么会?同同是法术界的宝物,怎么会反应差别如此之巨大?

 

不对!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喀嚓”一声,手臂野蛮的继续破门而入,又伸进去了一大截,刚好碰到了布在房内的天绝困魔大阵。

 

银丝碰到血手立即软绵绵的耷拉下来,没一会儿,困魔大阵就被搅成一团乱丝,完全破阵。

 

郭明义连续设下的两层威力极大的防御阵线在不到几秒就宣告全部失败,这种冲击显然不是一般的重大,以至于他那灵敏的脑子也出现了片刻的短路空白。

 

相反是一边早已惊恐万状的梁孟群一早就接受了我方处于劣势的局面,哭喊着冲了上来,紧紧的抓着郭明义的手臂:“救我,明义!救我!救我!”

 

“砰”的一声,整扇门都被轰了下来,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将长明灯砸坏了三盏,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如入无人之境,大踏步向郭明义和梁孟群走了过来。

 

身经百战心理素质堪称钢铁一般的坚毅的郭明义面对着这个强大而未知的敌手也露出了胆怯和恐惧,忙乱中他将缩成一团的梁孟群猛地扯到了身后,右手在空中一挥,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

 

“吾以昆仑始祖之名,千山凝化,万河冰封!”

 

一道银白色的寒气在空中如同一条迅猛的蛟龙游曳而过,最后变为一朵硕大的蓝色雪花,朝那人影扑面盖了过去。

 

若是有其他法术界的人在场,只怕会惊诧莫名,因为郭明义使出的是一种最基本的符咒——昆仑冰结咒。

 

此咒相传由昆仑所创,由于只能对魔物造成暂时的行动迟缓,所以一般极少有人使用,通常只用在新弟子训练中。

 

用这样的小咒来面对眼前的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郭明义自然不是被吓傻了胡乱用咒,事实上他有着另一番打算,他要借助这个符咒的某个特性来验证心中的一个疑问。

 

那人见到蓝色雪花丝毫不惧,没有任何躲避的迎了上去,伸出一双手竟然直接把那雪花扯了个稀巴烂。

 

郭明义心中狠狠一揪,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被迫承认一个他早已发觉却不愿承认的事实——这是一个人类。

 

因为昆仑冰结咒的特性就是对所有非人类物体都能起效,如果连它都一败涂地,只能说明来人并没有魔物化。

 

但从来人不顾肉体疼痛动用蛮力强行闯入的举动来看,又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因此,用更精确的定义说,这是一个已经进化为非人类的人类!

 

这是一个悖论,无法用任何常理和规律进行解释,也不应且不可能真实的出现在这世上。

 

但只有这个悖论,才能完美的解释为什么床上的器物有的有反应有的却悄无声息。

 

因为这里面有能直接对人类攻击的万能宝物,也有从一开始就被制造者限定决不能伤害人类的法术专用器物。

 

也只有这个悖论,才能完美的解释为什么长明灯油和困魔大阵相继失效。

 

为什么不可能出现的悖论却在眼前出现了,现在这个问题并不是郭明义应该考虑的,他想的是眼下既然看起来胜算不大,怎么样才能和梁孟群逃出这栋楼去。

 

只要能撑到天亮,就会有一线生机。

 

既然知道对方还是人类,办法就简单多了,郭明义趁其不备抬起脚对着对方的肚子狠狠一踹,把那人踢了一个踉跄,连退两步之后没能稳住身形,倒在了满是木屑的门边。

 

“你真的是大荣吗?如果是,给我一个杀孟群的理由。”郭明义一边施着缓兵之计,一边趁机摁开了灯光。

 

“没有原因,他必须死。”那人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奇怪的胶结状态,有的部位隆起一块,像是长了肿瘤,有的凹陷下去,又像被刀剜掉了皮肉,让这张脸显得格外的狰狞凶狠。

 

不仅如此,那人的皮肤上还长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水泡,这些水泡呈透明状,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有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在缓慢的流动。

 

只有那些殷红的血滴以及皮肤上的纹理还在证明他人类的身份。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人的面貌把梁孟群彻底吓坏了,他死死抱住郭明义的手臂,近乎嘶吼的狂叫道:“杀了他!明义,杀了他!杀!!”

 

那人仰天哈哈大笑道:“你别指望他了。郭明义,你是法术界的人,你应该知道有什么规矩。我还是人类,你是不能对人类出手的。”

 

“不——”梁孟群恐慌的看向郭明义:“他已经不是人了!不是!大荣已经死了!明义,你答应过一定会救我的——你答应的——”说到最后,涕泪横流,早已哽咽不能出声。

 

“嗷!”那人怪叫一声,向梁孟群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就往外拖。

 

“明义——”梁孟群魂飞魄散,几乎要昏死过去。

 

“解!”千钧一发的时刻,郭明义将床上某样器物上的符咒解开,凌空抓住之后顺手就往那人的胸口捅去。

 

这是一个两端有点像捣药杵的器物,浑身雕满莲花图案,跟别的宝物大放七色光华祥云笼罩不同,此物隐隐有凶气外溢,焕发出的青色强光中也不时的有黑色丝缕夹杂,更奇特的是,器物的前段刻有两只栩栩如生的独角小鬼,表情可怖,阴森恶毒。

 

那人迫不得已腾空一只手抓住了这个器物,恶狠狠的笑道:“郭明义,我都说了我是人类,你作为法术界中人是不能对我动手的。我知道你入门的时候许下过毒誓,如果用这些灵器杀人,必定会遭到天谴。”

 

郭明义冷冷的道:“你对我的家底调查得真清楚,不过,你似乎漏了最重要的一项。”

 

“什么?”那人刚问了一句,郭明义已经将还空着的左手轻轻放在了器物的另外一段,口里念道:“幽冥何惧有冤狱,起!”

 

器物全身剧烈的震动,前端的独角小鬼双眼瞬间爆发出可怕的强光,不约而同张开嘴“吱呀”怪叫了一声,舌头吐出来化为两道交缠错结的光绳,将那人牢牢的绑住。

 

“这是……”那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恐惧:“冥界宝物灭魂杖?你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是人类,你不能……”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两只小鬼已经爆裂开来,灭魂杖前段伸出了一段长长的高速旋转的螺旋钻体,径直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大量的鲜血立刻将全身染红,那人狂叫一声,便往后倒,向后径直倒了下去。

 

但灭魂杖的功能不仅仅在于置一个人于死地,还在于要彻底的将对方的魂魄分解以消除后患。

 

高速钻体再度爆裂开来,这次是化为八只尖锐的爪尖,将那人血红色的胸膛紧紧地箍住,“噗”的一声,大量的光点从身体里面溢散出来,飘扬在半空中,正是灵魂破灭的痕迹。

 

郭明义看着那人的尸身,这才冷冷的把后面那句话说完:“其一,我并不认为你是人,其二,我早已退出了法术界。”

 

可怜梁孟群还没从惊恐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又近距离的“观赏”到了如此血腥残暴的一幕,吓得他连怎么哭都忘记了,张着嘴颤抖着苍白的嘴唇拼命的往墙角蜷缩:“别,别过来……”

 

梁孟群在极度恐惧之下,早就忘了郭明义其实是为了帮他才杀人的,在他看来,眼下的郭明义比这些闯入的恶魔还要恐怖。

 

郭明义没有心情去安抚梁孟群,他上去硬将梁孟群扯了起来:“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这句话总算唤回梁孟群些许的理智,他赶紧跟在郭明义的身后:“我……我们怎么办……”

 

“逃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挨到天亮,在我想到把这些怪物击垮的方法之前不要出头。”郭明义很难得的说了那么多话,快手快脚的把所有宝物都收拾进大箱子之后,一手提着箱子一手扯着失魂落魄的梁孟群就往外跑。

 

仅仅跑了几步之后,郭明义就不得不在走廊上站住了。

 

在他的眼前,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黑压压的挤满了整条走廊,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上前,只是围着他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不止是楼上,就连楼下的大院也满当当的逼满了人,都在仰头望着郭明义这个方向。

 

“不……这可怎么办?呜呜……”梁孟群的理智再度崩溃。

 

就连郭明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个情况倒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之外,这个魔物竟然有如许大的神通将这么一大批人的生杀予夺大权都控制在手,那为什么之前要这么零星的杀人而不大规模的屠戮?

 

难道说,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个诱饵?

 

郭明义隐隐的觉得,这次对方要杀的真正目标不是梁孟群,而是自己!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那种诡异的咧开嘴的笑容,在这惨白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瘆人。

 

梁孟群哭着道:“明义,用你刚才那根东西把他们全都杀了,杀了!”

 

郭明义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灭魂杖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了。

 

眼前这么一大批黑压压的人群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郭明义没有精力也不可能一个个的确认是人类还是非人类,当然也就不能使用灭魂杖这种杀伤力极大的宝物。

 

万一这里面一大半还是活生生的人,那他就犯了弥天大罪。

 

可是眼下如果不杀出一条血路,自己和梁孟群就得命丧当场。

 

郭明义把箱子往地上一扔,箱子“哗啦”的打开了,失去符咒压制的灭魂杖首先跳了出来,被郭明义紧紧抓住,依次碰触箱子里的其他器物,顿时,所有的器物都放出了本来的光华,一个接一个的漂浮在半空中,最终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围绕着郭明义和梁孟群的保护圈。

 

情非得已,郭明义只好用灭魂杖的威力强行注入其他法器,催逼它们在没有感知的情况下发动,一旦有任何情况,才足以应对。

 

不过这样一来,郭明义因此元气大伤,没有办法再打一场硬仗了,为今之计只有借助宝物的功效来开辟生天。

 

“孟群,”大战在即,郭明义的语调特别低沉:“待会我会全力护着你往外冲,但是人数太过众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而你又得以生还,我托付你一件事,你上灵霄山找一个叫莫陵的人,把我们在这里遭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梁孟群全身一震:“不,明义,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怎么能冲得出去?你那么厉害,千万不能死啊!”

 

“少罗嗦,跟着我走!”郭明义拉着梁孟群开始向前迈步,人群见状,立刻象潮水一样的涌了过来。

 

“三世诸佛,普天神明,佑我良善,保我太平!”郭明义见势不妙,当即放开梁孟群,将左手手腕伸至灭魂杖小鬼的獠牙处用力一割,汩汩的鲜血顿时顺着灭魂杖依次流向各个器物,大吼道:“主人已命在旦夕,你们为何还不发力?!”

 

所有器物包括灭魂杖都全身微微的一震,紧接着,无数道绚丽的光芒拔地而起,半空中隐隐有梵音诵唱,又结成一朵荷叶般大小的祥云笼罩住郭明义二人头顶,七彩华光将二人周边紧紧围绕,地上生出无数白莲,莲中各点有一盏驱除邪祟的光明灯,灯焰跳闪,射出一圈圈流光溢彩的涟漪光波。

 

人群顿时有了反应,一部分人捂住双眼痛苦的尖叫着蹲在地上,这些跟刚才自称黄炳荣的闯入者一样,虽然仍然是人类的身躯,但是已经有了非人类的特征,所以这些法术界专用宝物虽然不能对其造成什么伤害,却能刺痛和干扰他们的视觉听觉嗅觉,让他们无法再前进。

 

可更多的人毫无反应的继续冲了上来,旋即被光墙的冲力挡开,摔在墙上地下东倒西歪。

 

但他们立即重新又爬起来,吸取前次失败的教训,由单兵作战改称集结成一团向光墙发起冲击。

 

这样一来,时间一持久,光墙就有点吃不消了,部分区域出现了光波散乱的情况,而郭明义和梁孟群才刚艰难的走下了一层楼。

 

郭明义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这样下去,宝物的防护圈根本撑不到自己走出宿舍楼。

 

事到如今,只好考虑非常规办法。

 

郭明义冲出光墙,抓了一个有非人类特征的人进来,从其中一件器物下挂着的锦囊中取出一小袋用牛皮纸包住的粉末,掐着那人的喉咙,硬把那粉末给倒到他嘴里去了。

 

那人将粉末吞进去之后,立刻发出可怕的凄厉的吼叫,全身似乎在承受巨大的苦痛,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倒在地上拼命的挣扎。

“你……你给他吃的是什么?”梁孟群脸如金箔的问。

郭明义将牛皮纸抛出光墙外:“不关你的事。”

 

那人的身上倏地冒出一阵青烟,紧接着两边的脸颊各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了一地,两根长长的獠牙从口腔里面伸了出来。

 

“天啊,这是什么?!”梁孟群叫喊着就往郭明义身后躲。

 

那人脸颊上的伤口迅速凝结,皮肤往外翻,直贴到眼皮底下,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起了一系列的变化,首先是瞳孔慢慢的变大,眼眸却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铁珠子,皮肤开始泛青并且长出硬硬的鳞片,手指的指关节越来越粗,指尖急速变长,大量的浓密的鬃毛从各个毛孔中蹿了出来。

 

这所有的变化一气呵成,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那个人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一时间,所有的宝物都兴奋的嗡鸣了一声,光墙的亮度瞬间提升了几十倍,祥云也膨胀到了三倍体积大小,变成流萤透明状,更有璎珞滴水,红莲缠绕。

 

郭明义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急中生智,使用“催焚剂”人为魔化一具躯体,使那人变为真正的怪物,从而激发所有宝物的强烈反应,临时提升光墙的防御度,这才挡住了人群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郭明义一把扣在那怪物的喉咙处:“想痛快点死就不要乱动,否则我让你身受七十二层刀剐之苦。”

 

那怪物还真被唬住了,乖乖的在郭明义前面当所有宝物的催化剂,就这样,两人总算顺利的下到了第一层楼,距离宿舍的大门仅有几步之遥。

 

情势又起了变化,见抱团冲击也对增强后的光墙无效了,人群改变了手段,一个个像蜕化了的野兽一般,跑上来对着光墙就是一顿猛撕猛咬。

 

好狗敌不住赖狗多,加上人群集中攻击光墙最为薄弱的侧面,很快光墙再度出现了裂口危机。

 

郭明义脸色一变,看来这魔物必在现场操控着人群,自己防不胜防,就算能短暂提升宝物功力,这样僵持下去也迟早会耗光法力,就算能冲出宿舍,也没有能量逃得性命了。

 

那些人狰狞的面孔,阴森的牙齿,张牙舞爪的疯狂,还有光墙的震荡,宝物的哀鸣,梁孟群近乎崩溃的恐惧,所有的这些这些,如雷电般一一在郭明义的脑海中快速掠过。

 

他面临着一个前所未遇的最艰难的抉择,是杀掉这些迟早会变成非人类祸害尘世的人群,还是为了遵守守护人类绝不出手的约定而牺牲自己和梁孟群的性命?

 

说实在的,郭明义对自己是否会死,怎么死以及在哪里死并不在意,自己既然身为法术界中人,便早已做好了随时命赴黄泉的准备。

 

只是,这次他觉得心有不甘,觉得死得窝囊,觉得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惨死在这一大帮被操控的凡人手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有时候,名声来得比性命要远远重要。

 

郭明义神色凝重,一咬牙,手缓缓的朝领口处摸去。

 

那里,玉佩静静的躺着,毫无反应。

 

一滴,两滴,三滴,鲜血从手指的伤口处悠悠的掉落在玉色的青葱中,彷如春波般的悸动跟随着殷红慢慢的漾开,原是一畦平静的绿田化为波涛汹涌的怒浪,旋风般的光芒喷射而出,将周围的一切都刺眼得白哗哗一片。

 

“天地化万物,乾坤尚未泯,破!”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一柄长长的宝物从玉佩中脱身而出,傲然挺立。

 

刹那间,只见祥云失色,宝物噤声,梵音静止,地上白莲纷纷枯萎,人群停止了攻击,惊惧的望着闪耀的华光。

 

郭明义反手拿住那柄器物,只那么随意的往前一挥,七彩虹霓涌现,人群中传来阵阵哀嚎,忙不迭的往后退去。

 

一时间,地上多了几具残缺不全的肢体,鲜血飞溅自不必说,切口整齐,骨髓断层面一清二楚,可见那长柄器物的锋利。

 

更有几个头颅也被切成了两半,粘稠的脑浆飞得到处都是,有一个咕噜噜不偏不倚刚好滚到了梁孟群的脚下。

 

“噢,不!”梁孟群的忍受终于到了极限,原本面对生死他已经不堪重负,跟着郭明义经历的血腥一幕又毫无止境的升级,便是有再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抵不住眼前这斩杀千人惊心动魄的刺激。

 

那一瞬间,理智选择了远离身体。

 

在灵台还保持清明前的一刻,梁孟群隐约觉得,比起这些失去理性的人群,郭明义更像一个真正的魔。

 

“哈哈哈,来杀我啊,哎哟,怎么不敢来了啊?哈哈,我什么都不怕了,我就是我,对,就是我!”梁孟群高高扬起双手,放荡的笑声伴随着皮肉断碎的裂声在这惨绝人寰的宿舍大院上空久久回荡。

 

梁孟群的突然发疯尽管让郭明义吃了一惊,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回头察看,因为只要自己稍有不慎,立即失却性命,堕落冥界。

 

他要做的,能做的,便是挥着这把能屠生灵杀死魂的万能兵器不顾一切的向前,既然已经大开杀戒,就不在乎罪孽深重。

 

自己如果不冲出去,这魔物迟早把这学校里的所有人都非人类化了,到时候更是荼毒生灵,万人含悲。

 

为了天下,他不得不牺牲这一部分人的生存权利。

 

 

 

多人的死伤和遍地尸骸的情形并没有将这些毫无理智的人群吓退,反而蜂拥上来接受惨烈的死亡。

 

郭明义虽然已经定下了杀出血路的决心,但是之前借用灭魂杖法力已经耗去了不少元气,渐渐的他已经开始有点气力不支,心下不禁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就拿这东西出来。

 

更麻烦的是,地下的尸体开始堆积起来,挡住视线不说,还阻住了自己的去路,再这样杀下去,自己施展拳脚的空间越来越小,落到最后还是一个死字。

 

正在苦寻良策的时机,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划破风声的凌厉,一道黑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的潜入人群中的缝隙,直直的从郭明义面门前掠过,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没入地下。

 

这是什么?还没等郭明义反应过来,地下的地板已经“咔”的一声塌陷了大半,随后大量白烟从四面八方涌出,没一会儿,周围已经白茫茫一片,连近在咫尺的梁孟群都看不见。

 

白烟中依稀传来人们剧烈的咳嗽声,自己周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攻击,看来是那白烟暂时阻止了人群的前进。

 

郭明义这才有空隙低下头一看,不禁脸色剧变,只见在他的脚边,正正插着一支奇特的箭矢。

 

箭矢通体呈古铜色,箭体已经有一半插入地下,箭羽是一支引颈长吭的凤凰,周围有五彩云护身。

 

这不是灵霄派的至宝遮天箭吗?怎么会到了这里?

 

白烟之中一人捂着口鼻咳嗽着冲了进来:“师兄,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啊呀,你受伤了?”

 

来人赫然是昨天刚刚跟自己通话的同门小师弟潘旻,一张还充满稚气的脸庞上满是欣喜和担忧的神色。

 

“不……”看看自己身上满是被鲜血浸染的衣裳,那一瞬间不知怎的郭明义有片刻失神:“这些血迹不是我的。这箭怎么在你手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这些人已经暂时被遮天箭的威力压制,不过估计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潘旻着急的扯着郭明义的衣袖往外跑。

 

“等等,带上他。”郭明义将已经发疯的梁孟群一并扯了出来。

 

遮天箭果然威力无边,整整半个校园都被笼罩得朦胧一片,郭明义一行一路小跑,一直跑出了远离宿舍楼的一片树林角落里才停了下来。

 

潘旻看了看身后还在大哭大笑尽情发疯的梁孟群,皱皱眉道:“师兄,这样不行,他一直叫,等遮天箭法力过后,我们还是会被人发现的。”

 

郭明义看着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梁孟群,黯然神伤:“我承诺要救得他的性命,现在命倒是保住了,没想到却变成这个样子,我立意救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潘旻劝道:“师兄你已经尽力了,我们也不是神仙,不能去决断一个人的生死,好死不如歹活,你已经对得起他了。”

 

见郭明义只是沉默不说话,潘旻自作主张道:“我们把他送到校门口,丢在路边,路人看了自然会报警送他去医院,这样也算是得救了。至于我们得赶紧藏起来,否则那魔物很快就能发现我们的。”

 

两人于是把梁孟群合力送到了一条车水马龙繁华的街道上,把他带到一个空旷的街角转身就跑。

 

也许是命运无情的嘲笑,在郭明义转头离去的一刹那,一直在疯疯傻傻嘴里不知道喊着些什么的梁孟群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朝郭明义直直的伸出双手,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明义,救我!你答应救我的!求求你,救救我!”

 

喊到最后,两滴大大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无声的滑下,泣不成声。

 

郭明义的身子一个趔趄,要不是潘旻及时扶住了他,他早已栽倒在地上。

 

潘旻赶紧道:“师兄,他已经是疯子了,说的话不能放在心上,我们走吧。”

 

“明义,救救我——救我——你答应过的——”明明愈行愈远,但凄厉的号叫围绕在耳边却如此清晰,从来没有减弱过。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挑战,那么,我会复仇的!以自己轮回的代价!

 

郭明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潘旻这次来显然经过一番精心策划,他拉着郭明义顺利的找到了一家偏远的农家小院,租赁下来供二人暂时落脚。

 

“那天我跟你通完话后就被人告发了,掌门关我禁闭。好巧不巧的,莫大哥过来玩儿,发现我不在,一问,掌门不好瞒他,就说了。莫大哥于是帮我求了情,放我出来问,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就什么都说了。结果他一听就说坏了,那东西不好对付,你不知底里万一着了它的道怎么办。接着立刻给了我这遮天箭,让我立刻赶到学校里面去。我来得还算及时啊,总算能见到师兄你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见到心目中的偶像的潘旻,一激动登时滔滔不绝,用不着郭明义套问已经全部招供出来了。

 

一直望着窗外出神的郭明义这时才开口道:“莫陵他知道这魔物的底细?”

 

潘旻挠挠头道:“这我倒没问,我听见师兄你有危险,吓坏了,二话不说就下了山,其他的一切都不管了。要不我现在打个电话给莫大哥?他也很想跟你通话的呢。”

 

“不了。”郭明义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平静的道:“它欠我的太多,这件事,我必须要亲手了结。”

 

 

 

“哎呀呀,城里原来出大事了。”农家小院的主人,一个憨厚的老农民一边用他那长满大茧的手翻着报纸,一边走了进来。

 

“什么大事?”潘旻猴急,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直接就把报纸抢了过来,看了一眼,立即呆了,赶紧对那老农民道:“这报纸我买下了,麻烦你准备一下早饭,我们待会要吃。”

 

“好嘞好嘞。”老农民忙出去了。

 

潘旻跑到郭明义面前把报纸往面前一摊:“师兄,你看你看,说的就是你学校里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呢,太震撼了,太惊人了!”

 

郭明义的目光缓缓的从窗外移到报纸上,只见头条用黑色的粗横字体大大的标着:“高校五十余人肢体残断堆尸宿舍楼  现场惨绝人寰警察不适应暂停调查”。

 

郭明义一怔,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潘旻见郭明义毫无反应,忍不住的他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这魔物实在太残忍了,你说杀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师兄,我支持你,这种为害人世的东西必须要除掉。师兄?师兄!”

 

郭明义回过神来,目光渐次又移回窗外,不发一言。

 

察觉到气氛有异的潘旻这次说话小心翼翼了许多:“师兄,我想你那朋友会没事的,从这么残忍的魔物脱身出来留下性命已经是很大的福气了。你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昨天晚上我看你也一夜没睡……”

 

这次郭明义倒没有推辞,“嗯”了一声去床上乖乖躺下了。

 

他太累了。

 

不仅身子累,心更累。

 

 

“徒儿,徒儿……”隐约的语音从耳边由远及近的断断续续的出现。

 

郭明义睁开眼,自己一直敬仰如神亲密如父的师父皿溯大师正站在自己的床头,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师父!”郭明义轱辘一声爬了起来,喜出望外的喊道:“你……你的魂儿怎么上来了?师父,我好想你!”说到最后一句,郭明义忍不住眼眶湿润。

 

皿溯大师的脸上没有任何喜色,铁青着脸道:“徒儿,你已犯下弥天大错,知道吗?”

 

郭明义一愣,立即醒悟他说的是学校里发生的事,忙道:“师父,你听我说,当时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他们虽然看上去还是人,可是已经完全被操控了,我如果不冲出去……”

 

皿溯大师冷冷的打断道:“他们还没有被魔化,就是人!你杀的是人!”

 

郭明义倒抽一口冷气,没有接言。

 

皿溯大师开始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畜生!你忘记我是怎么教诲你的了?普度众生,济怀世人,你不但没能做到,甚至还大肆杀生,与妖魔何异?你身为法术界中人,滥用符咒法器,定当触怒乾坤,遭遇天谴!”

 

郭明义赶紧从床上下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哭道:“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不应当反抗,应当舍身成仁,求师父赐死。”

 

“佛魔本在一念间,你欲心一动,早已为魔。我来就是带你下去黄泉的,这种逆徒,留下何益?简直玷污了我的名声!”皿溯大师怒喝道,同时反掌劈了下去。

 

 

“师父!!”郭明义蓦地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发现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是做梦?

 

“师兄,你怎么了?梦到师父了?”潘旻从门外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欣喜的问道。

 

郭明义喘着粗气,半晌,嗓子一甜,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早已吐出一口血来。

 

潘旻吓了一跳,忙上来捶背道:“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最疼的就是你,托梦给你也很正常,你不要太激动了,保重身子啊。”

 

郭明义无力的靠在枕头上,合上双眼,半晌突然睁开道:“潘旻,我要回去学校。”

 

潘旻吃了一惊:“不可以!师兄,现在学校里面乱成一团,报纸上说你的舍友梁孟群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了,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人下落不明。你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他们要是问起你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你怎么脱逃出来,你怎么回答?”

 

郭明义看向他:“难道任由那魔物在里面肆行无忌?”

 

潘旻道:“莫大哥已经知晓此事,再说现在死了那么多人,闹得这么大,各门派一定也知晓了,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会出手,肯定会消灭那个魔物的。”

 

郭明义挣扎着起身:“我说过,此事一定要由我亲手完结。”身子一晃,又不由自主的倒下了。

 

潘旻苦着脸道:“师兄,你多次强行抽取法器的灵力,本身元气消耗过大,没个一两天休息是恢复不过来的。何苦勉强自己呢?慢慢休养好了,莫大哥肯定很欢迎你来帮忙的。”

 

郭明义喘着气道:“不行,分秒必争,何况我回去又不是跟它正面冲突,只是有些要紧的线索我必须理一下。这件事错综复杂,远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莫陵他们不一定解得了,只有我这个局中人解得了。你帮我准备一下,待会我们就回去。”

 

潘旻为难道:“莫大哥临行前嘱咐我要好好照看你,我要不要先联系他?”

 

郭明义怒道:“他是你老爸吗?每句话都听!”

 

 

 

入夜之后的校园分外寂静,戴着面具的郭明义轻车熟路的带着潘旻专抄小道,没一会便走到了自己的宿舍大楼后面。

 

这里昨晚五十冤魂瞬间诞生,都是因为自己所做的一个决定。

 

而最终,什么都没得到,除了一个疯了的梁孟群。

 

“佛魔本在一念间,你欲心一动,早已为魔。”想到这句话,郭明义胸口不由得又是一痛,身子一摇,几乎歪了下来。

 

“师兄……”潘旻扶住他:“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你进去,到502宿舍,里面躺着一个很高大脸上有很多水泡的尸体,我对他用了灭魂杖,但手下留情还余了一点魂魄碎片,你帮我把碎片给提出来。”郭明义推开潘旻的手道。

 

潘旻“啊”了一声道:“师兄,这是你的宿舍,你最熟,为什么你不进去?我怕看到死人,你是知道的。”

 

郭明义不敢说是怕睹物思情,回想起白天那恐怖的一幕,换了个理由道:“你不是一直说想跟我学法术吗?连死人都不敢看,怎么学?”

 

潘旻恍然大悟,硬着头皮道:“成,那我进去,不过师兄你要有点耐心,我见到死人头晕,可能要好久才摸到502去。”

 

潘旻摩拳擦掌的潜了进去,其实说是潜,跟光明正大走进去也没什么两样。

发生了这么一件大惨案,连警察都受不了要暂时停止搜查封锁现场,又还敢有谁去靠近呢?

 

所以当郭明义的耳边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魔物出现而扣紧了手中的法器。

 

来的只是两个鬓发斑白的夫妇,带着满满一箩筐的东西,有纸钱、元宝、寿衣等用来焚化的东西,还有一对香烛,原来是来路祭的遇难者家属。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呢?你叫我们还有什么活着的想头啊——早知这样,我们一家还不如安安乐乐的种地,借那么多钱送你来读大学做什么呢?我的儿哇——我们都跟你去了吧”两夫妇一边哭号着,一边拜伏在地。

 

郭明义开始感觉心里一阵剧痛,这种剧痛折磨得他差点呻吟出声,迫得他用手死死的抓着胸口,几近窒息。

 

“师兄,我拿到了。”潘旻一脸兴奋的出现在郭明义的面前,暂时唤回了他的理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那我们走吧。”郭明义强忍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暗,假装无事的跟潘旻一起走了。

 

 

回到农家小院,郭明义已经差点虚脱,他靠在床上,尽量用一种闲适随意的口吻道:“潘旻,我教过你行书冥界的方法吧?”

 

潘旻点点头道:“教过。师兄的意思是让我来吗?”

 

郭明义道:“你不是一直想试试吗?”

 

潘旻高兴得跳了起来,赶紧去准备各类用品:“师兄,你出去一趟真的变了很多,以前什么事情你都亲力亲为,不肯假手给他人,老是对我不放心。”

 

变了很多?由佛而魔?

 

郭明义的嘴角边出现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不一会儿,潘旻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道:“师兄,我要问什么?”

 

郭明义想了一想道:“你问问这碎片是生魂还是死魂的,魂主叫什么名字?”

 

潘旻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句废话嘛,死人身上拿出的肯定是死魂,魂主也肯定是那个死人,可是看郭明义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登时把这问句压回到肚子里面,老老实实的举行行书仪式。

 

冥界的回复很快,寥寥几个字印证了郭明义的所有设想:“死魂 黄炳荣”。

 

郭明义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喃喃的道:“果然是这样,我早就应该猜到的,他死的那天我就应该想到的。”

 

潘旻忍无可忍的问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明义道:“你取魂的那具尸体并不是黄炳荣,黄炳荣是我隔壁的舍友,几天前死于溺水。”

 

“哈?”潘旻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黄炳荣如果已经死了,那他的魂就是死魂,死魂怎么能附在活人身上呢?我看那尸体的表征死了不超过一天啊。”

 

郭明义道:“所以反过来推论,那就不是死魂,而是生魂。黄炳荣的生魂控制了一个活人的身躯,逼走了原有的魂魄。”

 

潘旻忙道:“等等,师兄,我不是故意挑你的错,但你犯了几个常识性的错误。首先,魂灵不能脱离身躯,一旦脱离,即为死魂,只有在体内才能维持生魂的状态;其次,即便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符合灵魂出窍的条件,生魂溢出身体也不能超过一段时间,否则也会变成死魂;其三,生魂与生魂之间是平等的,根本不可能发生一个生魂逼走另一个生魂的事情;最后,生魂与躯体是一一对应的,不是自身的躯体它想进也进不去。所以,你说的推论结果是没有办法成立的。”

 

郭明义轻轻一笑:“看来你很用功,基本功都很扎实。你说的没错,但这件事若是能以常识衡量,又何至于逼迫得我如此狼狈?这世上是有一种手段可以推翻你的上述所有常识的。”

 

潘旻忙问道:“是什么?”

 

郭明义咬着牙冷冷的道:“夺魂!”

 

“夺——魂?”潘旻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着,不禁毛骨悚然。

 

“所谓夺魂,顾名思义,就是将一个人的魂魄保持生魂的状态从身躯里面强行剥夺出来,其实在元朝之前的法术界还保留着这种古老的手段流传,但因为其过于歹毒,且造成的破坏和负面影响太大,元朝的时候经过一致决议,就把这个手段给彻底封存了,所有有关的法器也一并销毁,夺魂一事也就销声匿迹,只有在古籍里面间或有提到过了。”郭明义娓娓的讲道。

 

潘旻疑惑道:“夺出来又能怎么样?生魂离开躯体没多久也会变成死魂,怎么会有破坏和负面影响呢?”

 

郭明义道:“那我问你,为什么魂魄一定要呆在身体里面?否则就会变成死魂。”

 

潘旻一呆,道:“师兄你这问题问得太有水平了,就跟问为什么鸡蛋非要从鸡屁股里面出来一样,我都不知道怎么答。”

 

郭明义瞅了他一眼:“你读的书还是太少了。其实身体是天地给人类设下的一个禁制,因为一旦没有躯体的限制,生魂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说着,郭明义偏头一看,潘旻还是一副傻傻的样子,不由气道:“蠢猪,如果说它的原理和坐化升仙一样,你总该懂了吧?”

 

潘旻幡然大悟的叫道:“啊,我懂了,就是脱离凡体,以魂成仙。乖乖不得了,没有躯体的生魂原来这么厉害。”

 

郭明义道:“没错,但是因为生魂保存不了多久,所以夺魂一术在早期只是用来屠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个天才,居然被他发现了这个禁制的漏洞。那就是一个生魂只对应一个躯体的禁制,如果把这生魂移到别的躯体里面去,不但不会变成死魂,而且还会保留生魂最原本的威力,夺魂于是被发扬光大了。”

 

潘旻急急的问道:“那么师兄你苦苦追查的无痕拔牙一事应该也跟夺魂有关咯?”

 

郭明义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我犯下的一个严重的错误。一开始冥界告诉我黄炳荣尚在人世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点,到后来我遇到一个神秘相士,指点我要把原因跟结果掉转过来思考,我一度接近结果,但还是没能猜透,现在回想起来,真相早已近在咫尺,我却一次次视若不见。”

 

潘旻道:“师兄,我还是不懂,到底夺魂跟一口牙齿不见了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必须要把一口牙齿全拔了才能夺魂?”

 

郭明义道:“你犯了跟我一样的错误,用逆反思维再想想。”

 

潘旻疑惑道:“逆反思维?夺魂之后就会造成所有牙齿都不见了?这……这两者之间根本扯不上关系啊。”

 

郭明义问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牙齿对于人类的身躯有什么作用啊?”

 

潘旻很肯定的道:“这个知道,咀嚼的作用。”

 

“兄弟,”郭明义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我看你这几年在山里也是白呆了。我问的是玄学上的作用!”

 

“玄学?”潘旻歪着头想了半天:“紧急情况下可以代替手操控法器对敌?”

 

郭明义忍无可忍的砸了一个杯盖过去:“牙齿在人的肉体上是具有定魂的作用的,这个观点我记得很多本书上面都有提到过,你难道全都没看?”

 

“啊,我想起来了!”潘旻叫道:“相传女娲造人的时候发现人类魂魄不稳,容易逃离身体,于是打造了三十六颗牙齿作为定魂器固定魂魄,延长人类寿命。这么说,魔物对黄炳荣用了夺魂,生魂离开身躯,定魂器丧失了作用,所以自动消失了?不对啊,师兄,灵魂出窍的时候也是生魂,但牙齿并没有消失啊。”

 

郭明义用手扶住床沿,努力让自己的身子可以坐直些,这样说话气也更顺些:“不一样。魂魄有个核心区叫魂枢,也就是定魂器定的地方。灵魂出窍的时候,魂枢是出不去的,所以灵魂大多都会因为魂枢的牵引而回归身体。而夺魂是连魂枢在内完整的生魂都剥落出来,也只有这样完整无缺的生魂,才能再度占据另外一个身体得以苟活。”

 

潘旻听得出神道:“师兄,我听你说过那几具尸体都有相同的外伤特征,比如说眼球被挖走,比如说鼻子有三道整齐的裂缝,如果牙齿消失不是魔物刻意造成的伤害,而是夺魂后必然会发生的后果,那么这些看上去多余的外伤才是真正用来夺魂的痕迹?”

 

郭明义用手重重的捶了一下床板:“没错。现在麻烦的是,因为法术界关于夺魂的一切书籍都已经焚毁掉了,而我所记得能够使用夺魂能力的魔物却并非采用这种方式。也就是说,这次下手的要不就是一个全新的魔物,要不就是原有的魔物发展出了新的更厉害的夺魂方式。”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涉及魔物,事情就麻烦了很多。

 

因为魔物是因人间的嫉恨怨愤忧虑等等戾气经过长年累月的堆积,再受天地精华灵气,从而实体化的怪物,不进六界,不入轮回,是超脱于这个世上的存在。

 

魔物的神通都是因其本性而天生具有,要想将它击毁,必须首先得知这个魔物的真实身份,探寻它产生的本源,才能选择正确的法器将其赖以存生的戾气消灭。

 

象现在一头雾水连基本方向都找不到,更遑论要击败魔物了。

 

一阵阴冷的风穿堂而过,吹得床上厚重的被角都微微的摆了一摆,潘旻心中没来由的冒出一股深及五脏的寒意,他缩缩脖子道:“师……师兄,我觉得这魔物棘手得很哪,我们是不是不宜跟它正面硬碰,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你看它杀人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只要被它盯上了,不出一天就被夺魂身亡了,夺的魂也不知道怎么处置……”

 

“天啊!”一直在出神的郭明义忍不住轻呼一声:“你提醒了我,潘旻!我想我已经找出怎么知道那个魔物原形的办法了。”

 

潘旻一呆:“什么办法?”

 

郭明义抬起头,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你刚才说,这魔物杀人速度很快,不出一天就会夺魂,但是有一个人的死亡却跳出了这个套路,这就是异数,这就是破绽,这就是解决问题的玄机!”

 

潘旻忙道:“是谁?”

 

郭明义道:“朱若云!一个号称级花的漂亮女生,根据我在她死亡的案卷记录上看到,这个月15日她开始出现异常,重复不停的背诵那首诗,17日我在学校里面碰到她,22日身亡,总共一个星期。她能在魔物的追杀下活一个星期!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郭明义越说越兴奋,忘了自己身体虚弱,竟忍不住起身在房间里不停的走来走去道:“还有另外一个明显的破绽,我们门派那个发飞羽令的新弟子、朱若云、黄炳荣这三个人都在死之前出现过反复吟诵的现象,但是那天围攻我和梁孟群的很多人当中却没有一个吟诗的,你说魔物如果杀人之前要控制那人的神经,为什么那个时候又不控制了?”

 

一连串的谜题从郭明义的口中象机关枪一样嘎嘎嘣嘣的说出来,彻底将潘旻绕晕了,一个都答不出来,只好傻傻的望着郭明义。

 

郭明义来回又走了几圈,沉思半晌,忽然道:“不对,我们又走入了一个思考误区,有可能又把结果和原因掉转过来了。”说到这里,他放慢了语气:“如果说,反复吟诵的怪象不是那个魔物造成的,而是一种类似感染的情况……对,有可能!”

 

潘旻似乎也听懂了郭明义的话外之音:“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前面死的三个人跟后面围攻的人其实是两拨人。”

 

郭明义很肯定地道:“没错,解谜的关键就在朱若云身上,自她死后,就再没有出现吟诵的事,一开始由她而起,最后又由她而终,看来她就是那个最初的感染体。”

 

潘旻道:“但是那个弟子和黄炳荣并没有跟朱若云有什么接触啊,他们怎么会被感染的?”

 

郭明义道:“不,应该这三者之间是有联系的,你们那蠢弟子回去的方向刚好是新建的教学大楼,朱若云每天都去那里读诗,有可能被他偷窥甚至调戏了也说不定,至于黄炳荣,应该是间接感染的,那弟子死后他近距离的接触过尸体,就是那个时间点上出了问题。”

 

“不对啊,”潘旻傻傻的问道:“师兄你也偷窥过朱若云,怎么你没被感染?”

 

“这……”郭明义即时语塞,半晌反应过来:“我有玉佩护身,说不定感染对我无效。”

 

潘旻不依不饶继续发问:“那每天跟她一起的同宿舍的人有没有被感染?”

 

这下子郭明义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潘旻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会不会是朱若云可以自如控制对谁感染呢?”

 

“那她不成神仙了?”郭明义自言自语的道:“我的推理明明很顺畅,怎么会出现跟结论不合的事情?那就不是推理的问题了,而是哪个环节里面还有线索没被挖掘出来,又或者我们还漏了什么。”

 

潘旻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道:“我说师兄,你干吗死揪住那个女的不放呢?说不定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郭明义道:“因为她给我留下了一连串的谜,而且看样子指明要我来解。”说着,将那通古怪的电话等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潘旻听得目瞪口呆:“听你说黄炳荣死之前已经丧失了自己的意志了,怎么这个级花还这么强,不但能拥有自己的意识,还有空闲编谜语?她干吗不直接找你说?”

 

郭明义缓缓地道:“那可能要等这些谜解开来才知道她到底要玩什么鬼把戏了。算了,反正现在魔物什么的都没有信息,不如就来看看她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郭明义掏出了笔记本,那里详细的记录着那通古怪的电话。

 

两人对着那记录前前后后看了不下十遍,最后达成一致得出结论:这里唯一有价值的点就是朱若云提及自己要去了,去的地方是蝴蝶结的家。

 

这里似乎已经非常明显的暗示着这个神秘的女生一早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而且并不恐惧的坦然接受,只是对于郭明义不知道她要死感到有点伤心。

 

如果逻辑前期发展都没有错的话,那么“蝴蝶结的家”象征的应该就是与魔物有关的地方。

 

郭明义若有所思道:“案卷里也提到,朱若云死的那天,把平日一定要带的蝴蝶结丢在床上,经过提醒之后也充耳不闻,中间还打过电话来叮嘱舍友看管好,这分明是她担心暗示不够明显和强烈,所以在刻意强调。”

 

潘旻问道:“师兄,你们学校里面有专门养蝴蝶的地方吗?”

 

“没有。”郭明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哪有这么简单的谜?肯定不是这样解的,她说的是蝴蝶结,又不是蝴蝶,我估摸着这事跟字面含义没多大关系,会不会是谐音呢?这是最常用的设谜方法。”

 

潘旻不服道:“为什么一定是谐音而不是字面含义?”

 

郭明义道:“我没说一定,只是她设的多半是谜中谜,象这种环环相扣的起始谜语通常采用谐音来解,否则解谜的人很难找到切入点。你别打断我的思路,蝴蝶结的谐音是什么呢?虎碟解,不对,不通,糊跌解……”

 

郭明义把潘旻完全丢开,自己扯过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不停的写字,陷入冥思苦想当中。

 

潘旻向来对这种大量杀死脑细胞的活动丝毫不感兴趣,而且有这个智商高出自己那么多的师兄在,他乐得轻松自在,早出去看老农种地去了。

 

老农正在田里撒种,一个坑一个坑的,很是仔细,但是也有手一抖,撒了一把种子下去的。

 

潘旻大声喊道:“大爷,撒多了,你看,地里的种子都叠起来了。”

 

老农回过头,笑得满脸沟壑:“不打紧,它们都会长出来的,这些苗儿厉害呢。”

 

潘旻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屋子里郭明义突然一声大叫把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郭明义正站在窗口满脸笑容对着他道:“又是你提醒了我,我总算把这谜给猜出来了!”

 

 

 

潘旻忙回到屋里:“怎么说?”

 

郭明义道:“这谜底果然是谐音。”说着在纸上大大的写了三个字“湖叠节”。

 

潘旻对着那三大字发了半天呆,末了抬头道:“不懂。”

 

郭明义给了他一个响头:“你刚才说老农把种子都叠起来了,我就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朱若云暗示是两个湖重叠的地方,不瞒你说,我们学校还真的有这种地方。”

 

潘旻道:“师兄,你能不能讲详细点?我又没在你们学校读过书,完全听不明白。”

 

郭明义道:“我们学校东边有个很大的湖,风景优美,情侣最是喜欢,后来为了新建教学大楼,把那湖给填了,大楼起来之后,因为反对声音太强烈,学校为了挽回声誉,决定在楼前再开挖一个湖,这就造成了两湖重叠的现象。”

 

潘旻恍然大悟道:“果然,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但是这个节是什么意思呢?”

 

郭明义道:“节就是节点,这两个湖不是完全的重叠,只有一部分,交叉的地方就是节点,共有两个节点,其中一个就是谜底所指的地方。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潘旻吃了一惊:“立刻出发?师兄你精神不好,而且这大白天的我们潜进去,怕被别人认出来啊,不如你先休息一会,也准备一下,晚上我们再去看看?要是行我们就打,要是不行我们就跑。”

 

郭明义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兄弟,最后一句只适用于你,不适用于我。”

 

 

 

入夜了,尽管即将进入夏天,但是初春的雨好像丝毫不愿退缩,继续每天淅淅沥沥的光顾,老农看着田里刚播下的种子乐开了花,潘旻的眉头却紧紧地皱成了个“川”字。

 

“师兄,下雨了呢,要不明晚再去吧。”

 

郭明义看也不看他的在准备自己的行装:“你是来春游的还是度假的?这么怕死还进法术界。”

 

潘旻委屈的道:“我才不是怕死,只是师兄,你现在元气没有完全恢复,万一真要跟魔物面对面的碰上了,胜算大减,你是最聪明的人,总该谋划谋划一下,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去跟莫大哥联合,你们是法术界的‘菩提双骄’,一定能齐力同心。”

 

郭明义重重的把鞋往地上一放:“还珠联璧合呢!你到底去不去?!”

 

潘旻不敢再反驳,只好说:“去,去,我去。”

 

两人于是向老农辞别,一起重回校园。

 

 

 

学校大体上还是平静的,虽然出了那么大的案子,很多学生深受恐吓回家住去了,但是也还有很多家远的学生被迫留下来,困守宿舍,都不敢外出了。

 

这倒便宜了郭明义和潘旻,两人得以顺利地潜入校园,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东边,远远的看见新建教学大楼黑漆漆的高耸身影。

 

郭明义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对潘旻道:“为了提高效率,你我一人一个节点察看,如果确定不是,就过来对方那边,明白?”

 

“啊?”潘旻自从进校园之后就一路疑神疑鬼,抖抖索索,总觉得旁边风吹草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掠过,要不是郭明义在他身边,只怕已经瘫软下去了:“不……不太好吧?万一遇到魔物了呢?我岂不是很快就丧命了?”

 

郭明义气道:“碰你妈!魔物有这么容易出现的话我们就不会这么辛苦的到处找了,它明明是故意在躲我们。你这么胆小干脆下山卖包子算了!”说着,丢下潘旻,脚尖点地,几个飞跃就不见人影了。

 

“师……”夜深人静,潘旻不敢大喊,怕打草惊蛇,只好活生生的把个“兄”字吞进肚子里,开始心惊胆战的朝郭明义事先指点的节点进发。

 

好容易就快挪到指定的地方,潘旻松了一口气,远远的踮起脚来望望,咕哝道:“很正常啊,没什么情况,好了,任务完成了,赶快去跟师兄会合吧。”

 

正想转身,一道刺目的蓝色光芒从自己的身前险险的擦过,潘旻只觉胳膊一阵麻疼,低头一看,早已被割了偌大一个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流着,惊得他赶紧捂住伤口,后退一步喝道:“是谁?”

 

“我还以为是魔物出来了呢,原来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一个懒洋洋的尖声响起,紧接着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瘦小精干的男子从旁边的树后转了出来,靠在树干上,不屑的看着潘旻:“这起案子我们包了,识相的快滚,否则有个好歹我可不负责。”

 

潘旻心一紧,原来是抢案子的,法术界门派众多,个个为了想出名出风头不择手段,象这起这么轰动的案子,有人来抢也不奇怪。

 

但是潘旻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嚣张的同门,而且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将自己打伤,因此心中有气:“你是什么门派的,报上名来。”

 

那人嗤笑一声道:“只怕说出来你吓坏了,道教三清派。”

 

潘旻冷着脸道:“没听过!不过我的门派你应该听过,佛家密禅门。”

 

“密禅门?”那人听到之后果然脸色变了一变:“怪不得你伤了之后还有底气站在这里,原来是佛家第一门派的弟子啊,不过出了你这么差劲的弟子实在有够抹黑的。你别指望抬出门派的名头可以压我,老子不认门派,只认人。”

 

潘旻大声地道:“我告诉你,你若敢伤我,便是得罪整个密禅门,你回去问问你们老大,他们有没有这个胆子?没有的话就乖乖退开,这件案子是我们门派包了,外人休得插手!”

 

“我呸。”那人啐道:“不用麻烦我们老大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你们门派屋大人多,也不在乎死多一个。”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柄黑色的小旗帜,口中念道:“飞兵符令,制敌若亡,起!”

 

潘旻的周边地上立即“刷刷”的冒出很多同样的黑色小旗帜,组成了一个奇怪的阵法,阵中阴风顿起,触肤生凉,隐隐约约有很多执戟批甲的兵士散布在潘旻的周围。

 

潘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抢案子抢到要杀人,这还是前所未见的第一次。

 

但是潘旻毕竟师出名门,比起人他更怕的是妖魔,当下也立即反击,从兜里掏出一把佛珠半天洒了过去,佛珠发出淡淡的光泽,嵌入地表,组成一个罗汉听法阵。

 

此阵是仿效五百阿罗围听释迦牟尼讲授佛法的阵势而创,是攻守兼备的阵型,霎时,明光闪闪,五百罗汉或蹲或立,手执法宝,怒目而视,刚好跟那些兵士形成对峙之状。

 

那人冷“哼”一声,转动手上旗帜,那些兵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剑戟,刺向罗汉,罗汉不甘示弱,当即放出法宝迎击。

 

眼见两路人马就要动手厮杀,那些兵士忽然诡异的消失了踪影,化成阵阵黑线,将那些罗汉拦腰斩断,事起突然,潘旻还来不及反应,阵法就被破了。

 

不妙!潘旻转身欲逃,可惜领口已被那人抓住:“想跑?到下面再跑快点吧。”狞笑着将手中的旗帜翻转过来,竟是一把尖刀,朝潘旻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寂静的湖边,那人捂着断臂痛苦的翻来滚去,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肆无忌惮的涌出,染红了整片草地。

 

切口整齐的一只手臂泛着惨白的肤色静静的躺在不远处,在它旁边开了一朵黄色的稚嫩的野花,与这触目惊心的惨景形成了再鲜明不过的对比。

 

在他的身后,郭明义阴沉着脸站着,手中捏着一枚类似柳叶的物体。

 

“师兄!”死里逃生的潘旻差点喜极而泣。

 

郭明义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厉声训斥道:“连个人都打不过,还打个屁的妖魔鬼怪?”

 

潘旻自知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你……你是谁?”那人连痛都顾不上了,郭明义竟然能无声无息的绕到他身后,此人功力只怕比自己不止高出一倍。

 

郭明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就凭你也有资格问?说吧,你想选择痛快点还是缠绵点的?”

 

见郭明义居然准备痛下杀手,潘旻感动之余也忙阻止道:“师兄,你放他一条生路吧,反正他也断了一只手了,也算受到惩罚了。”

 

郭明义皱眉道:“他这样对你,你还想放他?你看看你的手臂,就知道他对你做什么了。”

 

“手臂?”潘旻忙查看之前的伤口,见上面已经泛青,两旁的静脉突起,呈黑色,且有逐渐蔓延的症状,不禁脸色也变了:“绝命毒?这……这也太狠了吧,我又不是什么鬼怪,用得着用这种手段吗?”到最后潘旻也愤怒了。

 

绝命毒,是法术界里并不常见的一种歹毒的下毒方法,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可以大大增强原有毒药的毒性,甚至获得冥界专有的终极尸毒,被毒之人痛不欲生,死去活来,要跨越生死鬼门关上百次之后才能一命呜呼,而且丧失轮回资格,因此被誉为法术酷刑。

 

绝命毒无药可解,要解毒必须杀死下毒之人,撕碎他的魂魄,使出卖灵魂的契约失效,才能恢复毒药的原有毒性,另找解药治疗。

 

郭明义看着差点瘫软到地上的潘旻,道:“这回你不劝说我了吧?”

 

那人死到临头,眼看避无可避,干脆哈哈大笑,狂妄的道:“这次老子认了,死就死,不过想弄碎我的魂魄,休想!我身上有掌门亲自种下的铁索连环保命符,跟这绝命毒的原理一样,除非你连我们掌门也一起杀了,否则伤不得我魂魄半分半毫。老子临死拉个垫背,十八年后定再找你复仇!”

 

郭明义冷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你了,你家掌门下三滥的功力也不值得我动手。”说着,从身后缓缓的拿出灭魂杖来。

 

“这……这是……”那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满脸都是惊恐仓惶的神色,尖叫道:“这……这是灭魂杖!!难道你是……是……郭……哦!不,求求你饶我狗命!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求求你,不——”

 

那人最后全身颤抖得快成了一团泥,泪水鼻涕混合着在脸上横流,嘶哑着嗓子拼命哭喊恳求,听得潘旻心中不忍,忙道:“师兄且慢,我先避一避,待会再过来。”说着,赶紧转身逃开了。

 

“没用的家伙!”郭明义心中暗骂潘旻,但还是等他跑开了之后,这才一脸冷静的将灭魂杖靠向全身战栗的那人。

 

“幽冥何惧有冤狱,起!”一声响亮的口号之后,哭喊之声顿时刹止,校园的上空重新回复平静安宁。

 

那朵黄色的野花依旧倚靠在断臂旁边娴静的笑着,无比纯真。

 

所不同的是,空中多了许多灰色的闪闪发光的亮点,那是灵魂的碎片存留世上最后的印迹。

 

郭明义收回灭魂杖,安抚杖头的小鬼安静下来,这才大踏步的朝潘旻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只走了几步,就停住了,脸上出现一种犹豫的神色,低头沉思片刻,转过身子,走到那人的尸体旁边站定,两眼眺望着东北那个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儿,只听远处传来一片急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似乎有一群人正急切的往这边赶。

 

不多时,只见大概有十来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地上躺的尸体和站在那里的郭明义,都吃了一惊,不由得纷纷停下脚步。

 

这十来个人年纪大的不过三十多岁,小的也有十来岁的,都围绕着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留着平头的男人,形成半月拱护状,显见是他们的头儿。

 

那平头男人见到郭明义忍不住脱口而出:“郭明义?!”

 

“嗨。”郭明义笑容可掬的打招呼道:“你还认得我,不愧是掌门,比你手下强多了。”

 

“是他?!”听到自己的掌门报出对方的名号,众人都纷纷吓了一跳,没想到是他,怪不得瞬间就可以将自己的同门兄弟秒杀掉。

 

“菩提双骄”在法术界另外有一个名号叫“菩提双煞”,说的是这两人自恃本身法力高强,做事狠绝果断,这其中尤以郭明义为甚。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郭明义,他自小跟着师父四处游历,除魔降鬼,因此练就了他残酷的本性,毕竟对着那些非人类要生有一丝怜悯之心,死的就是自己。

 

只是,这帮人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的“菩提双煞”居然能狠到杀人的地步。

 

那平头男人看到地上的尸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拱手冷冷的道:“在下三清派掌门梁权,见过郭前辈了。”

 

郭明义不置可否的道:“我已经退出法术界了,所以不必用这种礼数。再说了,你立刻就要对我动手,这会儿还见礼不觉得太虚伪吗?”

 

梁权阴笑着道:“正是因为知道前辈退出了法术界,我才跟你见礼。你既然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人,就不应该坏我们的规矩,我手下对你无礼,是他该死,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这件案子我们包了,还请前辈礼让。”

 

掌门竟然如此低声下气,出乎众人的所料,实在是梁权有苦衷,他要保存实力,不想跟名动天下的灭魂杖一争高低。

 

郭明义“扑哧”一声笑道:“这倒不错,我退出法术界了,立刻就沦落到要让人既往不咎的地步了。怎么?你觉得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让你既往不咎的吗?”

 

梁权被郭明义一顿抢白,下不来台,恼羞成怒道:“你既然胆敢公然坏规矩,你就等着被全界的人追杀吧。”

 

原来法术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已经退出法术界的人,不得干扰法术界中人降妖除魔,更不得与人抢案,否则视为与整个法术界作对,可以发出通缉令,遭整个法术界追杀。

 

这条规矩原本定下是为了约束一些门派的高人前辈,他们潜心修炼,妄图突破生死大关,延长自身寿命,所以通常选择退出法术界,不问世事,只有得知哪处有稀世灵药才会出山抢夺,要是没有这条规矩,只怕晚辈弟子早已死伤无数。

 

郭明义自然也很清楚,事实上他怕的就是这条,什么三清派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若惹恼了整个法术界,他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眼下这件案子决不能假手他人,否则自己之前吃的苦就白费了。

 

不如把他们全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我阻挠的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郭明义顿时吓了一跳,自己性格狠归狠,但并没有冷血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心情狂躁不受控制,改天要多念念清心经修身养性才是。

 

见郭明义只是低头沉吟一言不发,梁权忍不住道:“怎么样?你到底是打算作对到底呢还是乖乖退下?”

 

郭明义一听这话,杀机顿起,心想,反正此案不解,我在这世上也再难为人,他既然步步紧逼,我只有把他们全部杀了灭口。

 

想着,郭明义缓缓抬起了灭魂杖,灭魂杖也仿佛感知了主人的杀气,登时发出了青色的强光。“你……你真的疯了!”梁权有点战战兢兢,他万万没想到郭明义竟真的有灭口的打算,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是有多少胜算还很难说,但是自己狠话已经先放在前头,现在不迎战已经下不来台了,只好也抽出自己的法宝,是一个带有葫芦的长笛。

 

其他人根本不知郭明义是谁,见掌门出手,也跟着纷纷掏出法宝。

 

眼看又是一场血腥的恶战,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远远突然传来了一声吟哦:“玉兔盘中捣,仙药知几成。两位且慢动手。”

 

郭明义和梁权两人神色同时一凛,纷纷放下了法器。

 

两人神态各有不同,梁权脸上明显出现了畏惧后悔,而郭明义更多的是惊讶和纳闷。

 

仅仅过了一分钟,旁边的小路上传来一群细碎的脚步声,声音很轻,仿佛一把米粒洒在地上一般,显见来的都是轻功不凡的高手。

 

二三十个年轻的男女身穿绘有八卦太极等图案的衬衣一脸轻松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正中有一人,俊秀长身,气质儒雅沉稳,举手投足间仿佛是古代大家公子的风范,只一个微笑足以倾城:“他不是法术界的人,可我是。这个案子我们包了,梁掌门觉得如何?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按照法术界的规矩,来几场单人决战以出胜负。”

 

梁权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最后满面通红,低声勉强道:“既然你出手了,那算我们不走运,这件案子我们不再插手就是。”说完,带着众人灰溜溜的就走了,连地上的尸首也顾不上收拾掉。

 

又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脑袋从右后方的建筑后面转了出来:“怎么样?处理完了吗?”

 

原来是潘旻等了半天见郭明义没有回来,担心之下又跑回来看个究竟,这一伸头不打紧,一眼就正正看见了后面来的那一群人,登时呆了,半晌才喜形于色的叫道:“莫大哥,你怎么来了?”

 

原来来人赫然是与郭明义齐名的“菩提双骄”之一,灵霄派现任掌门莫陵!

 

莫陵把头微微一偏,对后方道:“你们先过去看看有没有闲杂人。”

 

后面的男男女女都甚为恭敬的施了一个道礼:“是!”然后三三两两的退去了。

 

见后面的人都走光了,莫陵这才放下掌门的架子,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潘旻眨巴着眼睛,委屈的道:“你看,人家千里迢迢翻山越岭这么远的跑过来,无非是想见你明义哥哥一面,可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对我臭着张脸,让我的心肝都碎成一片片的了。”

 

“这……”潘旻大汗,挠挠头看向郭明义。

 

郭明义眉毛一挑:“你是不是想来打架的?”

 

莫陵也把眉毛一竖:“奉陪!你那破杖只好吓别人,可吓不倒我!”

 

“别别别。”潘旻忙扑出去拦在两人中间:“莫大哥你别介意,我师兄呢是因为

 

这件事一开始很不顺利所以心情不好,其实他经常都有笑的。”

 

郭明义大声道:“谁说我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我是因为碰到他这么恶心的人才心情不好。”

 

莫陵对潘旻笑笑,道:“你放心,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这种小人计较。”说着,越过潘旻的肩膀,朝郭明义那边喊道:“喂,小人,你要不要我帮忙?”

 

郭明义提着灭魂杖就往那节点走去:“要,你拿个刀子往脖子上一抹,然后下去问一下冥界的阴差,我让他查的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我呸!”莫陵啐道:“我把自己抹了之前先把你抹了。”说完,转身也欲走。

 

“莫大哥等等。”潘旻急道:“这次的敌人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强大,师兄昨天强行抽取灭魂杖的法力,现在已经元气大伤,还没有恢复过来,我担心他不是那魔物的对手,你不能留下来帮帮他吗?”

 

莫陵回过身来,拍拍潘旻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放心,你师兄是什么人,什么风浪他没见过,形势如何他会盘算的,我出去外围帮你们打点打点,灵霄派出面包了这个案子,其他门派估计就不会来了,你们俩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学校里干你们的事了。”

 

潘旻还是有点犹豫:“可是……”

 

莫陵见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凑近了低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师兄不但法力高强,逃跑的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真要打不过了,他能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亲眼见过的。”

 

 

 

潘旻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路上的郭明义已经等得非常不耐烦了:“怎么要这么久?祝英台和梁山伯都分开了!”

 

潘旻道:“莫大哥有几句话嘱咐我,所以耽误了一下。”说着,看了郭明义一眼,没忍住“噗嗤”一笑。

 

郭明义立即横他一眼:“是不是莫陵说了我什么?”

 

潘旻忙道:“没,没,他让我不要太担心,让我相信你。”

 

郭明义冷笑道:“他会说这么正经的话,母猪都上树了。不说这个,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潘旻这才想起郭明义之前交代自己查看两个节点之一的事情,慌乱着道:“啊,对,对,我……我我查看了,没……没什么异样,所以我想应该……应该在师兄那边。”

 

“在你个大头!”郭明义忍无可忍:“你到底去看过了没有?我那个节点的所在地起了一个操场,还没开放,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潘旻只好承认道:“我害怕,所以没敢靠近。但你看,我这里也没什么啊,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又猜错了?”

 

郭明义气道:“有没有总要看了才知道,这里还不是节点的所在地,前面两百米才是,我问你,那个一排铁皮围着的是什么地方?”

 

潘旻道:“我不知道啊,这不是你的学校吗?”

 

郭明义几乎要吐血,他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收这么一个蠢徒弟归入门下,只好自认倒霉的往前走去。

 

潘旻吐吐舌头,一句话不敢说的跟在后面。

 

路对着的地方有一扇略有生锈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老式的锁,郭明义想也没想的一脚踢开了铁门,顿时惊呆了。

 

里面赫然是一大块菜地,种着各种绿油油的青菜,在四个角落还搭起了架子,上面缠满了藤状的植物,一两条小丝瓜俏皮的露出了自己的屁股。

 

郭明义猛然想起,生物系似乎在这一带有个试验菜田,难道就是这里?

 

潘旻在他身后探出一个头来:“你们学校里面还有种田的,你看,我说这里果然没什么?”偏头一看,郭明义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不由一怔:“师兄……”

 

“锄禾日当午。”郭明义的口中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潘旻全身一个激灵,立即转过头看向这片菜地。

 

原来这首诗的用意竟在这里!

 

潘旻低头看了下表:“现在是11点半,距离正午还有半个小时,我们要等吗?”

 

郭明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等到正午干什么?”

 

潘旻道:“锄禾日当午啊,这首诗分明是在提示我们,要在正午的时候来入手解谜。”

 

郭明义白了他一眼道:“那如果中午是阴天,没有日呢?是不是要等明天?如果整整一个月都下雨,是不是要等下个月?你个蠢猪头,第一句诗的重点明明在锄禾上面。”

 

“锄禾?”潘旻这才注意到,原来菜地的东北角上居然有一小畦的禾苗。

 

“汗滴禾下土。”郭明义口中缓缓地吟着,已经轻移脚步来到了那块禾苗的所在地,见旁边有个小水池,里面躺着一个坏了柄的烂水勺,就顺手抄起来舀了一瓢浇了下去。

 

登时,原本是黑褐色的土地被水淋湿之后竟然分化出了两种不同的颜色,其中一小部分是纯黑色,另外的部分变成了深褐色。

 

潘旻惊讶的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原来汗滴禾下土的意思是让我们用水去淋湿它啊,师兄你真聪明。”

 

郭明义对潘旻的拍马屁充耳不闻,只是对着那一块纯黑色的土地发愣:“谁知盘中餐……盘中餐,盘中餐,什么是盘中餐呢?”

 

潘旻傻傻的答道:“盘中餐就是饭啊。”

 

“这还要你说!”郭明义含怒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心中一动:“且慢,饭,饭,反?反过来?”说着,他赶紧背转身来,将目光投向黑色土地的反面所在。

 

那里有一个搭得歪歪扭扭的架子,也许是因为已经不堪上面翠绿蓬勃的重负,在那些枯干的木枝中间,刚刚结出没多久的葡萄一串串的懒洋洋的晒着温暖的太阳,葱色如玉,温润欲滴。

 

“粒粒皆辛苦!”这句话是潘旻和郭明义两个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说出来的。

 

在这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试验菜地里面,这首古老的唐诗被赋予了新的特殊的含义,这太过出乎两人的意料,原本以为最难解的一道谜题,实际上却是如此的唾手可得近在咫尺。

 

郭明义的目光不由微微闪动了一下,他记起了那个还是晚春的白天,为了逃避梁孟群的噪音,自己来到那座尚未启用的大楼面前,静静地站在窗户外边,聆听着如天籁一般的嗓音,在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首再普通不过的诗句。

 

他甚至想起来了美丽的脸庞上转瞬即逝的温婉笑容,那个女子从一开始或许并不打算设置多难的谜题来为难自己,只是单纯的希望自己能来到这里,去明白一些可以拯救他人的东西。

 

但直到今天,自己才站在这里,却早已物是人非。

 

没有太多的感悟的潘旻早急不可耐的跑了过去,粗鲁的掀起那一大串葡萄藤,整个人钻了进去。

 

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他欢乐的叫声:“天啊,师兄,这里果然是有个暗门,好像是一间地下室。”

 

郭明义的思绪回到了眼下,他提了提灭魂杖,想也没想的就朝潘旻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果然,在厚密的葡萄架子后面赫然藏着一扇斑斑锈迹的暗门,门打开着,潘旻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个古铜色的罗盘,那是测算非人类气息的专用工具。

 

郭明义只看了那罗盘一眼,就道:“收起来吧,还测什么,这里面分明一点非人类的气息都没有,很安全,下去吧。”

 

“等等,”潘旻扯住他道:“那个女生煞费苦心的把我们引来这里,用意非常明显,这下面很可能就是那个魔物的老巢。综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魔物不是一般的厉害,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然后呢?”郭明义看着他:“你的意思是知难而退?”

 

“没错……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潘旻差点给绕糊涂了:“我只是说我们要慎重。”

 

郭明义理都没理他,提着灭魂杖就下去了:“那你就继续慎重的守门吧,我先下去看看。”

 

“师兄等等我!”潘旻无奈的追上去了。

 

 

 

外面是暖暖的春阳,很难想象仅有一墙之隔,就会变得那么阴暗和潮湿。

一点光都没有,用伸手不见五指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黑暗,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郭明义把所有能放光的东西统统禁制了,只是单纯靠着人类的本能,用手摸着两边出水的土壁步步为营的艰难行进。

 

脚下的阶梯越来越陡,每一级台阶的面积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只能容脚尖勉强站立。

 

郭明义不得不全身提气才能稳住身形,就只惨了后面的潘旻,轻功不是太好的他左摇西晃,好几次身子一摆,差点直接滚下去了。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向下走了有十多分钟,走在最前面的郭明义总算摸到自己前面似乎耸立着一面高大潮湿的墙。

 

终于到底了么?

 

郭明义伸出手在墙上仔细的摸了起来,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类似门啊缺口啊一类的东西。

 

不得已郭明义催亮了手中的灭魂杖,放出了强烈的光华,将这底下的空间瞬间照亮。

 

一面高三丈有余的砖墙无情的阻挡在二人面前,封住了所有去路,而在那砖墙上面,赫然画着一个乌黑色的巨大的符号。

 

深知符术的两人一见这个符号,都不禁脸色剧变,失声叫道:“驱魔符?!”

紧接着,二人面面相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在魔物的老巢居然发现对它自身不利的驱魔符,这里面莫非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潘旻指着驱魔符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这……这也太……太……这魔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在自家画上这个东西?还是说,我们找错了?”

 

“不可能。”郭明义也在纳闷中:“这就是诗谜的谜底所指,会不会是同时也有其他魔物在追杀它,所以它不得已画了一个符来保护自己?”

 

说完之后,郭明义自己也觉得难以说通,这个驱魔符对魔物自身的能力也是极大的限制,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保护方法实在算不上什么高明。

 

就好比自己如果被一堆人类追杀,再蠢也不会蠢到在自己家门口放一个削减阳寿的虎兕啖人鼎一样。

 

“要不还是回去吧。”潘旻孜孜不倦的为终结这次冒险而努力。

 

“要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驱魔符太容易了。”郭明义举起灭魂杖狠狠的插入了那堵墙中,灭魂杖焕发出万道光芒,紧接着墙体剧烈震动,一秒之后轰然倒塌。

 

在纷纷扬扬的尘土当中,在灭魂杖所爆发出的强烈的光芒之下,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处宽敞的所在,几根歪歪扭扭的类似钟乳石的物体作为梁柱撑起了整个大厅。

 

这个处所很明显是由外力强行挖凿而成,不但地面,连四周围的墙壁也坑坑洼洼,跟之前光滑的阶梯走廊形成鲜明对比。

 

在大厅的中央,摆着一个不规则多边形的巨石,上面被削平了一部分,四周还散落着几块稍小一点的石头,看样子是作为桌椅使用的。

 

在巨石的上面,赫然放着一把小巧的青花喜鹊闹枝壶,旁边还有一个更小巧的莲花三层杯,杯中似乎盛放着什么东西,还在冒着氤氲的热气。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见着不久之前,刚刚还有谁在这里小憩过。

 

潘旻满脸惊恐的尽量压低音量道:“师兄,你你太莽撞了,幸好魔物不在家。我们也算摸清楚情况了,快,我们回去吧。”

 

郭明义脸上杀机顿现,面色阴沉的走到巨石旁边,环顾四望,大声吼道:“魔物,给老子滚出来!我找你很久了!你不就是想置我于死地吗?快点出来啊,我让你得偿所愿!”

 

“师兄,你在干什么?”潘旻被吓得魂飞魄散:“你答应过我不跟它正面对决的!”

 

“出来!快出来!”郭明义声嘶力竭的喊着,胸腔中有一股庞大的气流仿佛从喉咙中瞬间喷薄而出,他憋屈了那么久,失手错过救黄炳荣机会的悔恨,纵然犯下杀生大罪也未能保住梁孟群的悲伤,还有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愤恨,都在这一刹那,得到了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爆发。

 

喊完之后,大厅归于寂静,然后,在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二人悚然回头,却见一名穿着校服的短发女子警惕的站立在墙角,相貌普通,却拥有一双明亮婉转的晴眸,只一扫视之间,已经放下戒备,转而欣喜若狂:“是你!你终于来了,郭明义!”

 

“你……”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种情况的郭明义傻眼了,他忙低头看向潘旻手中的罗盘,以确认来人到底是不是人类。

 

那名短发女子语音急促而清晰的道:“不用看了,我不是那个魔物。”

 

郭明义猛然抬头:“那你是谁?”

 

短发女子平静而坚定的缓缓吐出了三个让郭明义目瞪口呆的字:“朱若云。”

 

“什么?!!”郭明义极度震惊之下,灭魂杖都差点掉落到地上。

 

短发女子薄唇轻抿道:“我知道很惊讶,我会跟你解释这一切的,我的确是朱若云本人,那天在还没启用的教学大楼,我和你有一面之缘,但是那天我有苦衷,我不能对你明言,抱歉。”

 

这是只有郭明义、朱若云和梁孟群三个人才知道的事情,显然这个短发女子是用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一头雾水的潘旻看向一双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那么大的郭明义,小心翼翼的扯着郭明义的衣袖问道:“师兄,朱若云是谁?我记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终于艰难的接受了眼前此人是朱若云这个事实的郭明义根本没有心情去回答潘旻的这个弱智问题,他甩开了潘旻,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朱若云道:“如果黄炳荣的生魂都能好好的活在另外一个身躯里面,为什么我不能?”

 

眼前是朱若云的生魂控制的另一具身躯?

 

郭明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事情的发展已经有点超出了他的逻辑可以接受的范围。

 

“等一下,”郭明义抬起灭魂杖对准了朱若云:“这么说来,你也被那魔物控制了?你放心,我会让你很痛快的去的。”

 

朱若云柳眉一皱道:“我和他不一样,他是被那魔物夺魂的,所以才会被控制,而我是自行夺魂的,我抢在那个魔物下手之前离开了,我想它现在还在发愁怎么找到我呢。”

 

自行夺魂?

 

郭明义转向潘旻道:“你捏我一下,我觉得我们一定在做梦。听到了没有?自行夺魂,说得好像夺魂跟吃饭一样简单,谁都会。”

 

朱若云道:“我没有说谎,事实上,这不是我第一次夺魂了,我也不记得这到底是我的第几具身体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谁愿意过这种流浪无所依的生活。郭明义,你一定要帮帮我!”

 

“打住打住!”郭明义摇手打断了朱若云的话:“我对你到底是自己夺魂还是被魔物夺魂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感兴趣的是,魔物到底在哪里?”

 

朱若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郭明义睁大了双眼道:“那你设下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谜语把我们这里引来做什么?”

 

“为了救我啊。”朱若云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芒:“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每天担惊受怕精神高度紧张的日子,我必须尽快了结这一切,而郭明义,你是我最佳的合作对象。”

 

“轰啦!”一声巨响,郭明义愤怒之下竟然一脚踢翻了那块足有数吨重的巨石,那一壶一杯摔在地上,顿时变成了大小不一的青色碎片。

 

“救你?”郭明义指着朱若云,疾言厉色道:“我付出了那么惨重的代价,我做出了难以想象的抉择,我失去了两个至好的朋友,我甚至被迫逃出学校,隐忍受屈,然后我冒死跑回学校,殚精竭虑的去解你留下的谜,击退别的门派千辛万苦的找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你?!”

 

朱若云的眼眶涌出了泪水,她毫无畏惧的冲上前去,正面面对着郭明义愤怒的面孔,义正词严的问道:“难道你们法术界的使命不就是为了匡扶众生吗?降妖除魔为的难道不是拯救生命吗?我向你求救有什么错?”

 

郭明义气极反笑,点头道:“好!好!说得好!告诉你,我已经不是法术界的人,他才是,你找他帮忙吧。”

 

说着,郭明义一把扯过在旁边已经呆了的潘旻,猛地推向朱若云,自己转身扬长而去。

 

“郭明义!你给我站住!”朱若云的脸上流着泪,但是语音里却没有任何的哭腔:“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是不是从你在宿舍楼挥动灭魂杖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不在乎任何一条鲜活的生命了?”

 

郭明义没有停下脚步,冷冷的道:“滚!趁我还没有下定决心杀你之前。”

 

朱若云呆呆的看着郭明义大步走出的身影,半晌,蹲下身去抱头低声哭泣起来。

 

潘旻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他始终没搞懂朱若云是谁,也不明白郭明义何以发这么大火,他在脑子里把所有在书上看到的安慰女孩子的办法想了一遍,才笨拙的开口道:“姑娘……啊,不,小姐……也不是,这位姐姐,你别伤心,我想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师兄其实对人很和善的,他……哎,你去哪里?”

 

朱若云突然立起身来也跑了出去,紧赶慢赶终于在菜园的门口追上了郭明义,喘着气道:“如果你想复仇,我知道怎么找到那个魔物。”

 

郭明义面无表情的继续行进。

 

朱若云接着道:“那个魔物找我十年,我无数次从他的手上逃脱,知己知彼,跟我合作绝对利大于弊。只要杀掉魔物,我就会自动从你身边消失,决不食言。”

 

郭明义的脚步终于停住了。

 

“一言为定。”郭明义冷冷的道:“如果你有其他企图,我会对你不客气。”

 

“掌门,他们回来了。”

 

莫陵闻言赶紧回头,登时两眼放光道:“哎呀,去杀个魔物还能顺便捞个女的回来,我真是太亏了。早知道这样,我是绝对要跟了去的。”

 

朱若云陌生的打量了莫陵一眼,问道:“你是谁?也是法术界的人吗?”

 

莫陵笑容可掬道:“答对了。在下莫陵,现任灵霄派掌门。”

 

朱若云惊叫道:“你就是莫陵?你就是跟这个家伙齐名的菩提双骄另外一个?”说着一指郭明义。

 

莫陵怔了一下,才道:“不完全准确,我比他名声大一点。”

 

“噗。”潘旻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忙又忍住。

 

朱若云欣喜的道:“太好了!你能帮我除去魔物吗?”

 

“除魔?”莫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计算器来:“这要按情况收费的。我们灵霄派的标准价格是1000元每小时,我身为掌门一般不出手,如果你要让我亲自来,那要翻倍。其次,使用法器要另外加收钱,根据等级不同,最便宜5000,最贵20万。最后如果那个魔物很厉害,会让我有生命危险,要额外加收寿命保险金100万,精神损失费50万,青春损耗费60万。如果我不幸挂了,你还要支付墓地购买费400万,我要临湖靠山占地100平米以上的那种,棺材要槟榔木的7万,还有请人做法事出殡下葬之类种种加起来30万。请问你要定制哪种规格的?”

 

朱若云一呆:“这么贵?我没有那么多钱。”

 

莫陵收起计算器道:“那我帮不了你了。”说着,对在后面正在打哈欠的郭明义一努嘴:“你只能去找他了,他法力没我高,所以收费便宜一点。如果你能让他产生想跟你过夜的念头的话,还可以免费。”

 

朱若云道:“那如果我跟你过夜,你能减免收费吗?”

 

现场一片寂静。

 

郭明义好整以暇的靠在树上,颇有兴趣的打量莫陵脸上的表情。

 

“你先等一下。”莫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快步走向郭明义,低声道:“这个女的到底是谁?”

 

郭明义低声的回道:“想跟你过夜以减免收费的女人。”

 

“你他奶奶的!”莫陵狠狠的瞪了郭明义一眼,转头对朱若云大声道:“估计不行,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了。”

 

郭明义一把掐住莫陵的脖子:“你不要这么恶心行不行?”

 

莫陵直着脖子叫道:“是你先逼我的。”

 

两人于是像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在场众人赶紧上前,潘旻拉开郭明义,而其他人则把自己的掌门莫陵扶起。

 

“掌门,请注意身份。”“师兄,请注意形象。”众人见怪不怪的众口一词说着差不多的话,两人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互相抛过去一个白眼,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

 

朱若云走上前去,对郭明义和莫陵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血锁九转轮回大阵?”

 

郭明义偏转了头没理她,莫陵对潘旻道:“你听过吗?”

 

潘旻忙点头道:“听过听过啊。”

 

莫陵有风度的一笑:“你看,连他都听过,我们会没听过吗?”

 

朱若云道:“听过就最好了,两位能不能借个地方说话,我有一些关于大阵的要紧事跟两位讲,讲完之后你们愿意不愿意帮我就随你们的意好了。”

 

莫陵托着下巴道:“为什么我也要听?你不是已经决定请他了吗?”

 

朱若云道:“事情非常的棘手,就算是菩提双骄也未必能有很大的胜算。你不是法力比他高吗?万一他有所不测,我希望你能做个后备。当然,钱我一定会凑够给你。”

 

莫陵高兴的道:“这句话我爱听,那走吧。”率先跟着朱若云走向一个无人的角落。

 

郭明义这才不情愿的动身过来,站在莫陵的身边,有意跟朱若云保持一定的距离。

 

朱若云见四周围没人了,才神色凝重的道:“两位在法术界是有名望的人,一定知道九转轮回大阵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吧?”

 

郭明义和莫陵对望一眼,两人都没有接话。

 

这是法术界的隐秘,目前并未对所有派别公开,莫陵尽管知道,但在不明白眼前女子的底细之前,他当然不会轻易接话。

 

而郭明义是真的不知道大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更加不会接话。

 

朱若云并不在意二人的态度,继续道:“ 九转轮回大阵是在明朝末年被封住的,一直以来太平无事,大多数的魔物都无法出来为害人间,所以人类对它们知之甚少。两位知道魔物的本源和怎么克制它的办法么?”

 

郭明义看了莫陵一眼,道:“这么白痴的问题我可不回答。”

 

莫陵却听出朱若云的话中有话,沉吟了一会道:“魔物是人间的戾气实体化而成,但若论神通,跟别的鬼怪也差不多。知道是什么魔物之后,找到对应的法器攻击就可以了。”

 

朱若云摇头道:“你说的完全不对,这些不是真正的魔物,它们不过是人类强烈的执念在世间无法消散,凝结而成的形体,只要将形体打灭就可以了。九转轮回大印被破之后,这个世间才出现了真正的魔物,而要打败它不是靠简单的法器就可以的。”

 

长这么大从来荣耀加身被视为聪明绝顶,还是第一次被人指责说的全盘皆错,莫陵有点不快:“你既然这么懂,干吗不自己去杀魔物?”

 

“现在并不是赌气的时候。”朱若云正色的道:“我对魔物的了解远远比你们多,你们若自认聪明,不肯听进别人的意见,我敢保证,你们会付出比现在更惨重的代价。”

 

莫陵冷冷的道:“我是被吓大的。现在自认聪明的人是你,你若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

 

朱若云道:“我不需要解释。你们对付过那么多魔物,有没有遇到象今天这样的情况?所有针对非人类的法器全部失灵,根本无法去追踪它的影迹,不知道它是怎么控制人的,不知道它是怎么杀人的。我想请问一下大名鼎鼎的菩提双骄,面对这种情况,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取胜?”

 

说得正热乎,两个人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似乎有股细微的风声掠过,忙回头看时,只能依稀看到树梢微微一动,然后恢复原样。

 

 

 

“不好!有人闯山!”两人对望一眼,赶紧飞身跃起,如同风筝般几个起落,也消失在丛密的林中。

 

 

 

等他们赶到山顶的时候,那里早已聚集了数十名盘古僧,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围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双目放出戒备的光彩。

 

 

 

两人一愣,知道是来了什么大人物,所以大家都不敢动手,于是悄悄的凑了上去。

 

 

 

盘古僧都无一例外剃着光光的头,连眉毛都一并剃光,只有其中一位还留着长长的白色眉毛,要不是长得太过凶神恶煞,还真有点象白眉罗汉,看样子是盘古僧的头。

 

 

 

那白眉僧人对来人双手合十道:“莫掌门,不是我们想为难你,实在是这里的干系太大,我们担待不起。若是没有长白三老的亲笔书信,恕不能放你进入。”

 

 

 

莫陵神情轻松道:“什么时候有这个破规矩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眉僧人道:“请你见谅,大阵出了事之后就戒严了。反正这里去长白也不远,还请劳苦莫掌门走一趟。”

 

 

 

“这个倒是不劳苦。”莫陵摆摆手,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是在之前你们也这么认真负责的话该多好啊,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也懒得过来了。”

 

 

 

所有盘古僧的脸色都一变,任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咳!”白眉僧人重重的一声咳嗽,制止住了不少僧人的蠢蠢欲动怒目横向,尽量平和了语气道:“莫掌门责备的是,总之请莫掌门尽快离开吧。”

 

 

 

他这么低声下气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菩提双煞”都是不好惹的主,更何况他已看出来莫陵是一心挑衅,好让自己这边先动手,他便可以正大光明打着自卫反击的旗号溜进山去。

 

 

 

莫陵见他不上当,只好另外想招,眼珠子转了转,掏出手机拨了一连串号码,然后一脸柔和的看着众僧人。

 

 

 

众僧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莫陵想玩什么名堂。

 

 

 

“喂,你在哪里?我靠,这么快就到大印那里了?”莫陵叹了口气:“ok,我认输,我这边被老光头们发现了。不玩了,你出来吧,今天我请客。”

 

 

 

“郭明义也来了?”白眉僧人最先想通,当即脸色大变,开玩笑,这两个人随便放哪一个进去都不啻于再破一次大阵。

 

 

 

霎时,大家都掉转了身子,蹬蹬蹬蹬刹那跑没了身影,丢下莫陵在那里嘴角露出一丝嘲笑。

 

 

 

电话那头:“姓莫的,你到底搞什么鬼名堂?你再随便乱打电话来,我劈了你!”

 

 

 

“明义哥哥,不要这么狠心嘛……”

 

 

 

“嘀……嘀……嘀……”电话那头已然挂断。

 

 

 

莫陵收起手机,摇摇头道:“还是这么死板不解风情。”说着,也一个起落,消失在山峦的阴影当中。

 

 

 

 

 

 

 

血锁九转轮回大印依山势而建,加上外围的三十六星宿大阵,方圆足足有上千公里。

 

 

 

莫陵首先来到最外圈的十二个星宿大阵处,按照盘古僧递交上来的报告,首先被破的就是这外围的三十六阵,至于怎么破的,用什么破的,是一起破的还是先后破的,只字未提。

 

 

 

报告一提交上去,立即引发轩然大波,长白三老发出紧急通告,要各门派多加小心,避免魔物上门报复,同时加派人手保护最后一道封印。

 

 

 

各门派于是惶惶不可终日,有关起门来以避灾乱的,也有象三清派这种趁乱出来打劫的,象灵霄派这种有实力的派别倒没有异样,仍然照常接受信众香火。

 

 

 

其实就算朱若云不用激将法,莫陵也很想来看看到底飞龙岭出了什么岔子,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离奇的破阵事件。

 

 

 

他最最感兴趣的,还是大印里面的东西最后跑出来了没有。

 

 

 

虽然七十二盘古僧一口咬定还有最后一道封印在,里面的东西没有出来。

 

 

 

但是傻瓜一想也清楚,如果里面的东西没出来,为什么没有继续发生神秘破阵的事情?

 

 

 

朱若云现在一口咬定大印早就破了,这更让莫陵心痒难搔,赶紧就独个儿跑过来了。

 

 

 

现在他身处的地方是其中一个星宿阵法——天狼星阵法内,四周依照阵法的排列稀稀拉拉的布着不少纯铜铸造的天狼塑像,对着各自的方位引颈高吭。

 

 

 

莫陵首先来到阵眼处,四只鎏金的小麒麟张牙舞爪脚踩祥云的围绕着一个镂空穿花的玉球,球体内部被掏空了,放入了一个用高密度玻璃封住的圆柱体,象水晶一样闪闪发亮。

 

 

 

玻璃内放着的自然便是这个阵法的镇阵之宝了,用的是云影门的一件传世法器三刃银钩,顾名思义,一边是三个刀刃一边是银钩。

 

 

 

莫陵的脸都快贴在玻璃上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法器完好无损,玻璃上连一条细微的裂缝都没有。

 

 

 

奇怪,阵眼如果完好,阵法又怎么会破?

 

 

 

莫陵的目光转向那些神态冷清的天狼雕塑,难道说是雕塑出了问题?

 

 

 

莫陵轻步来到其中一座雕塑面前,这才发现这尊天狼全身黝黑异常,简直比他看到过的煤炭还要黑上几倍,而且还黑得油光发亮的。

 

 

 

咦?这不是纯铜制作的吗?据说当初为了防氧化还专门在上面涂抹了一层保养剂。

 

 

 

就算他们偷工减料,买的是劣质产品,而且从来不擦拭,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连一点古铜色都看不到啊。

 

 

 

看到活生生一条威武无比的天狼就这样变成一只雄浑的大黑狗,莫陵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它的獠牙。

 

 

 

这一戳不要紧,只听得“哗啦”一声,足足有两人高的天狼塑像顷刻间化为了一堆碎末!

 

 

 

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陵还伸着个手指,整个人傻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想起来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人胆大包天,居然用一座粉末堆砌成的塑像换走了原来的铜像。

 

 

 

但他很快发现问题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地上散落的碎末中,有不少露出了黄铜色,有些大一点的碎块上面还清晰的能看到驱魔符的部分痕迹。

 

 

 

这些证据都足以充分说明塑像根本没有被移动或调换过。

 

 

 

难道说,这就是这些星宿大阵无声无息失效的根由?

 

 

 

莫陵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的来到三刃银钩那里,想也不想的就伸出一个手指戳了过去。

 

 

 

“咔”,玻璃连带那法器也如同天狼像一样立刻变成了粉末。

 

 

 

莫陵的身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连法器都能消融掉,那应该是多恐怖的力量!

 

 

 

莫陵随手抓起一把粉末细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眉头不经意的一皱,突然象是想起了什么,脚尖点地瞬间离开了这个地方。

 

远远的看着白眉僧人带着几十个盘古僧跑得气喘吁吁,守住大印的十二名僧人都有点着慌:“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又出什么事了?”

 

 

 

白眉僧人上气不接下气道:“了不得了,菩提双煞来了。”

 

 

 

“不是吧?”一听这个名头,那十二个僧人都暗暗心惊:“已经到了么?”

 

 

 

“莫陵已经被我们卡在外面了,但听他的语气,似乎他跟郭明义赌着玩,看谁能先进来,郭明义据说已经到大印这里了。”

 

 

 

一听说是久未出山的郭明义来了,大家都吓怕了:“没……没看见他啊!”

 

 

 

“等一下,”白眉僧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两个人性子极其顽劣,真要是赌,郭明义进来了还不大张旗鼓的庆祝,不好!我们中了莫陵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快去星宿大阵看看!”

 

 

 

一帮人立刻又急急忙忙的冲下了山,只留下两个当值的僧人在那里焦虑的引颈四盼。

 

 

 

“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要去干什么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慵懒的男音。

 

 

 

其中一个盘古僧焦虑的答道:“你怎么还问?不就是为了菩提双煞那两个玩意儿吗?”说完发现不对,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莫陵?!”

 

 

 

两人脖子处随即被狠狠的劈了一下,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莫陵很不高兴的看着两人昏迷的面孔:“什么叫菩提双煞两个玩意儿?”

 

 

 

丢开两人,莫陵缓步来到九转轮回大阵的最中心处,这里屹立着一座高耸云天的孤峰,如同一把尖刀直插云霄,相传是当年洪元圣祖师与魔物大战留下的痕迹,最后被用作封印之地。

 

 

 

孤峰的底部常年发放出万道霞光,正是最后一道封印的所在地,壁上贴着一张长方形的符纸,上面金光闪烁,溢彩琉璃,照射得人眼根本不敢直射,无法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莫陵也不是很敢靠近,站在远远的地方寻思,看这样子,最后一道封印似乎并没有遭到破坏,里面的东西照理说应该还在。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突然一夜之间,世间的魔物却突然多了起来呢?

 

而且不是一般的多,是成倍成百倍甚至成千倍的增长。

 

 

 

更恐怖的是,这些新出来的魔物不但前所未见,高深莫测,而且非同寻常的强悍,等次稍微差一点的法器根本没有还击的机会。

 

 

 

为此,法术界早已死伤无数。

 

 

 

在那学校里潜伏的很有可能就是其中一个高级魔物,连郭明义都被逼得如此窘迫,整个法术界又能对抗得了多久?

 

 

 

莫陵几乎是直觉就相信了朱若云所说,如果非要给这些异常找一个解释得过去的理由,便只有眼前的这道封印。

 

 

 

他静静的打量着这道华光万丈的符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度疯狂的想法。

 

 

 

疯狂到要赌上自己所有的名誉和前程,甚至于自己的性命。

 

 

 

但唯有这样,才能真正知道这封印是否失效;唯有这样,才能知道里面的东西是否还在。

 

 

 

 

 

 

 

与此同时,朱若云跟随郭明义和潘旻回到了租赁的农家小院里,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把老农赶走之后,郭明义关上了房间的门,开门见山的对朱若云道:“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魔物?”

 

 

 

朱若云道:“我之前对你和莫陵说过,这些魔物都是真正的魔物,它们是由人心的黑暗面孵化而成的怪物,所以它们下手杀人也是有特定的选择对象的,比如说由怨恨的执念而产生的魔物,它会嗜好那些心中满是恨意的人群,如果你的心中没有任何愤怒,它是绝对不会找上你的。”

 

 

 

郭明义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对被它杀死的人做一个筛查,看看他们在执念上都有什么共同特点?”

 

 

 

朱若云摇摇头道:“这件事我躲在下面的密室里面已经做过了,不好查。有些执念可能每个人都有,比如说嫉妒,谁心里没有一点?只要是凡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各个黑暗的角落,只凭这样简单的筛查,可以组合出上千种可能性。只要我们猜错了这个结果,跟魔物一正面对决,就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东西下手很狠,从来不留一点后路。”

 

 

 

郭明义眉头一皱:“你别给我绕圈子,直说吧,到底要怎么找?”

 

 

 

朱若云欲言又止,犹豫的看了一下窗外,才道:“有一个法子,只是比较为难。”

 

 

 

郭明义冷笑道:“你一首诗可以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什么能让你为难的,说吧。”

 

 

 

朱若云从身上拿出一本小巧的笔记本,道:“经过我这么多年来的调查,我发现,魔物都喜欢藏身于校园传说里面,如果我们能准确找到遮蔽它本来形体的那个传说,就可以从中发现线索,识破它本来面目。”

 

 

 

“校园传说?”郭明义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东东?”

 

 

 

朱若云惊讶的道:“你身为法术界中人,竟然不知道什么叫校园传说。每一所学校都有独属于它自己的传说,那些因冤屈而死去的学生强烈的执念留在世上无法消散,吸取圣贤之地的书香之气,久而久之,便拥有了可以杀人的力量。它们盘踞在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不断的吞噬鲜活的生命,成为滋生恐怖的温床。”

 

 

 

郭明义略一沉吟,道:“我懂了,想必是利用瞬间现场杀人。我来学校是读书的,不是来抓鬼的,而且我也的确没有听到有什么传说。”

 

 

 

朱若云道:“那只是因为你没有留意,我听到的就有好几个。”

 

 

 

潘旻插口道:“那我们怎么知道是哪个呢?”

 

 

 

朱若云道:“我刚才说的为难就在这里,我们需要一个诱饵来锁定正确的传说。”

 

 

 

郭明义立即看向了她:“那太好了,你就是最合适的诱饵。”

 

 

 

朱若云抬起了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郭明义:“恰恰相反,我和你都是最不合适的那个。魔物必杀我们两个,所以我们无论身处哪个传说,它都会主动现身,这样根本无法排除。只有找一个外人,一个传说一个传说的试,才有可能发现。”

 

 

 

郭明义讥讽道:“你直接说你怕死就是了,何必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朱若云纤眉一蹙,眼眶一红,明眸中流露出委屈的神色,但仅仅一瞬间,她就恢复了正常,对郭明义的讥嘲之言充耳不闻,若无其事的将目光移向潘旻,道:“这位小兄弟倒是很合适的人选,首先也算是法术界的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会一撞上魔物就死掉了……”

 

 

 

“喂?什么叫也算是法术界的人?”潘旻当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愤怒的叫道。

 

 

 

朱若云没理睬他,继续道:“其次,我看他性格怯懦、胆小、害羞、疑心重,容易恐惧,拥有很多魔物喜欢的黑暗执念,这种人一旦身处传说里面,必定成为魔物猎食的最佳首选。”

 

 

 

潘旻气得都快站到桌子上去了,指着朱若云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你……你你含血喷人!师兄,快教训他!”

 

 

 

郭明义瞅了潘旻一眼,沉默片刻,道:“基本认同。”

 

 

 

“师兄……”潘旻欲哭无泪的瘫倒在桌子边。

 

 

 

朱若云道:“我们混进学校里,认真查找各类传说,相信也不会太多,然后一个个排除,不出三天,一定能找到魔物的藏身之地。”

 

 

 

“等等,”郭明义道:“你不是说我们俩是魔物必杀之人吗?那我们一进校园,岂不是就打草惊蛇了?”

 

 

 

朱若云道:“魔物不现身的时候,是通过闻嗅魂魄的味道来辨别人的,我听说法术界中有一种咒语,可以暂时隔阻魂魄的味道不外泄,如果施法之人法力高强的话,能持续一个星期之久。”

 

 

 

郭明义想了一会道:“还是不行,警方已经把我列入嫌疑犯名单了,我回去呆不了两分钟就要被抓了,我还得想办法越狱。”

 

 

 

朱若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洗脱嫌疑。”

 

 

 

郭明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是吗?”

 

 

 

朱若云正色道:“这件事不仅关系着你我二人的性命,更关系着全天下的存亡安危,我不能不筹划周全,谨慎行事。”

 

 

 

郭明义点点头道:“也对,我帮你改改词句,你算计的不仅仅是我,而是全天下。”

 

 

 

朱若云的眸子里蓦然掠过一丝黯然的色彩,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背转了身子,静静的看着窗外,目光中满是悲悯。

 

 

 

原本满心气愤的潘旻看得有点呆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其貌不扬,但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不禁心一软,对郭明义道:“师兄,你就别再说那么恶毒的话了,她肯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觉得她实际上应该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女孩。”

 

 

 

郭明义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那里的朱若云,一字一句的道:“心肠毒如蛇蝎的,不是菩萨,而是妖魔!”说完,摔门而去。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朱若云的脸上悄然流下。

 

 

 

 

 

 

 

 

 

郭明义重新出现的消息果然震动了学校和警方的高层,数十辆警车呼啸着冲进学校里面,警察们个个兴高采烈趾高气昂的押着郭明义大摇大摆从诸多媒体的镜头前走过,恨不得用这一次的光辉形象来洗刷之前的无能指责。

 

 

 

但是事情显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顺利,首先,学校里上到校长下到普通的学生,没有一个相信是郭明义杀了人,理由是郭明义从来都是超级好学生的形象奖学金一个不落而且人缘极好从来没有结仇树敌。

 

 

 

再次,经过比对和搜查,除了宿舍楼里有郭明义的足印,警方找不到任何凶器,也没有人证和物证。

 

 

 

更要命的是,朱若云神秘出现在警局,被证实是当初的报警人并且力证郭明义无辜。

 

 

 

“案发的那晚,我和他在一起,所以他有不在场证明。”朱若云面对一大堆警察外加警察局长,面不改色沉稳坦然的说道。

 

 

 

于是一大帮人都傻眼了,不在场证明那可是决定性的无罪证据。

 

 

 

警察局长不死心,穷根究底道:“你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朱若云接口道:“他是我男朋友。”

 

 

 

“噗!”郭明义将一口水都喷在了桌子上,一大堆人立即转头死死盯着他。

 

 

 

郭明义尴尬的道:“茶……太烫了。”

 

 

 

警察局长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步步紧逼问道:“她到底是不是你女朋友?”

 

 

 

郭明义把牙根咬得嘎吱嘎吱响,很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警察局长顿时瘫软在凳子上:“完了,明天怎么跟媒体交代啊……”

 

 

 

 

 

 

 

郭明义劫后余生的消息对于学校来说简直就是一起爆炸性新闻,当然,比起他新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朋友来说,似乎还远远没有那么轰动。

 

 

 

“他一定是被这件事吓坏了脑子。”很多学生同情的议论着。

 

 

 

除去这个理由,大家想不出有别的原因解释为什么对女生向来毫无兴趣多次拒绝校花级人物表白嫉妒得让所有男生都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郭明义居然会突然开窍去找女朋友,而且更重要的,找了一个虽然不能说丑但是一般男生也不会看上的女朋友。

 

 

 

郭明义的校中好友,另外一个系的袁忠知道消息后甚至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了郭明义宿舍的大门,也不管他的“新女友”在旁边,扯开了嗓门大声地吼道:“郭明义,我知道你为了大荣和梁孟群他们的事情受了刺激,心里也不好过,可是你不能这么自暴自弃性格大变,你去找一个这样的女朋友不仅会让你的精神和肉体受到更深的折磨,你也耽误了人家。”

 

 

 

郭明义正为这事犯偏头痛,揉着太阳穴道:“我没有……”

 

 

 

袁忠不等他把话说完,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有没有大家都清楚,你若是跟那朱若云在一起门当户对,大家也不会议论纷纷。郭明义,我希望你想清楚,我们都想你振作起来。”

 

 

 

潘旻趴在梁孟群的书桌上直不起腰来,脸深深的埋在臂弯里面,忍笑忍得几乎全身都要抽筋。

 

 

 

郭明义只觉得另外一边的太阳穴也突突的跳痛起来,无精打采的道:“我真没有。”

 

 

 

“那……那你说……”袁忠也被他的态度气疯了,指着站在一边看窗的朱若云道:“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上这个长得象老母鸡一样的人的?”

 

 

 

朱若云原本在一边看得暗自好笑,一听涉及人身攻击,心想若是自己再无动于衷,就未免太不正常了,于是假装生气的指责道:“你太过分了!”

 

 

 

袁忠理都不理她,继续对郭明义发难道:“你说,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郭明义实在啼笑皆非,向来聪明绝顶的他动用所有的脑细胞针对这个简单的问题搜肚刮肠的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永绝后患的雷人答案:“我有母鸡情节。”

 

 

 

袁忠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最终一言不发,愤怒的摔门而去。

 

 

 

郭明义愤怒的看向朱若云:“你难道就不能说是我的表妹什么的?”

 

 

 

朱若云若无其事的喝着水:“以后我要经常找你合议,若说是你表妹,只怕大家会传你在搞不伦之恋,两者你更喜欢哪一个?”

 

 

 

潘旻趴在桌上已经笑断了气。

 

 

 

 

 

 

 

 

 

“我们三个分头出动,各自去打听有什么校园传说,一定要打听详细,包括这个传说的起源,流传的各个不同版本,因为传说每每经过口口相传数十年甚至数百年,也许早已偏离事实真相十万八千里,所以我们需要搜集最翔实的资料,以求能还原真相,破解传说。傍晚我们三个就在郭明义的宿舍里碰头,有没有问题?”朱若云布置完今天的任务之后看向另外两人。

 

 

 

潘旻踊跃道:“没有问题,我会先去图书馆查一查,顺便问问那里的老师。”

 

 

 

朱若云和潘旻于是起身离开。

 

 

 

郭明义没有走,他对着自己的书桌出了一会神,起身将窗和门都关了,拉上窗帘,把这里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的银色令箭,撒上一把金粉,口中念道:“如是我闻,如是我见,心念一动,所想即成。”

 

 

 

银色令箭顶部突然冒出一阵蓝色火焰,紧跟着熊熊燃烧起来,郭明义直等快烧到尾部这才放开手,顿时星星点点的灰烬洒落地面,一种有点类似麝香的奇怪香味慢慢溢出,没一会便充满整间宿舍。

 

 

 

“嗤”,宿舍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响,一股蘑菇大的白眼冒出,烟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仅有小指头高的人影,对着郭明义鞠了一躬,颤颤巍巍的道:“本地土地见过菩提双骄。”

 

 

 

郭明义白眼一翻道:“什么双骄?这里有两个人么?”

 

 

 

那人影诚惶诚恐的赶紧又鞠了个躬:“不好意思,郭上使,您一拘小神,小神一紧张,没看清楚,小神听说菩提双煞,啊不,是菩提双骄向来同进同出,所以……”

 

 

 

“行了!”郭明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今天我叫你出来,是有要事问你,你只要好好回答,我不会为难你。”

 

 

 

“是。”那人影抹了一把汗:“请问上使要问什么?”

 

 

 

郭明义直插主题的问道:“这个学校里面有什么校园传说没有?”

 

 

 

那人影疑惑道:“校园传说?上使能否解释一下?”

 

 

 

郭明义冷笑道:“少跟我装糊涂,你们的出身我很清楚,生前过大于功,既不能轮回转世成人,又无需堕入奈何受苦,于是便被冥界派了来做一方土地,查访人鬼,护佑安宁,若有失责,即行打入绞舌窟受刑七七四十九年。你若还是假装不知道,我便参本冥界,有什么要辩解的去跟你们的阴差说去。”

 

 

 

那人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郭上使,您是青天,小神确实知晓一二,不是我不肯说,而是说不得啊,这些传说背后隐藏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冤魂厉鬼,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盘踞于此,屠戮人命,怨气集结越来越多,终成校园挥之不去的噩梦,缠绕不绝。我若是告诉了您,只怕那些恶鬼顷刻就要了我的命,若是不告诉您,你也立刻会要了我的命,左右都是要命,我还不如不告诉您,这样到了地狱那些恶鬼也不会骚扰我,反正地狱您老下不去。”

 

 

 

这土地被郭明义一吓,什么实话都说了出来,郭明义哭笑不得的想了一会道:“这样,你告诉我,我帮你把那些个传说都破了,免你后顾之忧。你若还嘴硬,我自己慢慢查访也能查访得出,到时我就狠狠教训那些恶鬼一顿,然后栽赃嫁祸于你,你觉得呢?”

 

 

 

土地吓得魂飞魄散,怪不得自己的其他同侪纷纷告诫说千万不能惹菩提双煞,否则极易生不如死,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权衡利弊之下一咬牙道:“这个校园里的确存在着很多恐怖传说,其中尤以‘双镜’传说最为出名。”

 

 

 

郭明义点点头道:“不错,继续。”

 

 

 

土地道:“这双镜传说都形成于建校初期,历时已经八十年有余,吞噬无辜学生无数,都被无良的校方遮掩过去,以前也有法术界中人试图平复这两个传说,可惜结果非死即伤,久而久之,就成了气候,在这校园里横行无忌。”

 

 

 

郭明义疑惑道:“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来这学校之后也没发现有意外死亡事件啊。”

 

 

 

土地道:“那是因为他们也闻听过菩提双煞的名头,因此小神听说他们打算按捺这四年,等您老走了再行作乱。”

 

 

 

郭明义饶有兴趣的道:“你给我具体说说这个‘双镜’传说的内容?”

 

 

 

土地于是娓娓的道:“‘双镜’乃是合称,分别叫做‘碎裂镜片传说’和‘镜中走廊传说’。其中碎裂镜片传说形成于1937年,据说一个美丽的女生非常珍惜自己的容貌,每天都喜欢早早的起床对镜自怜,她的美丽让住在一起的女生都万分的妒忌,渐渐的,这些妒忌累积起来化成了仇恨。那时住的宿舍条件不好,没有独立的洗手间,都是公用的,而那个女生恰好最喜欢在最靠近窗口的那面镜子前梳洗,于是她们便合谋在那面镜子上涂上了强硝酸。”

 

 

 

郭明义皱皱眉头道:“果然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动物。没事,我随便发一下牢骚,你继续。”

 

 

 

那土地继续道:“果然,那天早上,美丽的女生起来之后如常照镜梳妆,却惊恐的发现镜子里呈现出一副扭曲的面孔,丑陋不堪,她尖叫一声,拿起手中的杯子砸向镜子,把那面镜子砸得碎片到处飞裂,沾满强硝酸的碎片飞到了她的脸上,她也从此永远失去了天生的美丽。自杀之后的她将自己的魂魄封印在镜子里面,开始扭曲善良的本性,疯狂的寻找机会屠戮生灵。”

 

“这个传说真是无聊。”郭明义忍不住道:“公共洗手间那么多面镜子,这面看着不对劲,不会去其他镜子面前看看吗?就算都涂上了强硝酸,那也应该首先质疑镜子出了问题,而不是质疑自己的容貌发生了变化。你确定这个传说是原汁原味的吗?”

 

 

 

土地抹了一把汗道:“确定不了,上使啊,传说流传至今已经足足八十余年了,没有形成过任何正式的书面文件,从来都是学生之间通过口头的方式秘密流传,当中或许难免有歪曲和篡改,不过小神听到的版本就是这个样子的,真伪如何,只有靠上使甄别了。”

 

 

 

郭明义道:“算了,这个就不难为你了。说下一个吧。”

 

 

 

土地战战兢兢的道:“是,下一个是镜中走廊传说,顾名思义,也是跟镜子有关的,这次的地点就换成了课室,主角则换成了一个男生。说的是大概在1940年附近,这所学校新起了一栋教学大楼,在还没有启用的时候,有一天一个男生在里面迷了路,进入了一条建筑用走廊……”

 

 

 

郭明义打断道:“等等,什么叫建筑用走廊?”

 

 

 

土地道:“那时候的建筑技术没有现在这么先进,走廊上贴好瓷砖之后担心会有损坏,就会在旁边修一条简陋的走廊,专供工人在外墙作最后修饰,等到全部工程完成之后,就会把这条走廊用水泥灌封。”

 

 

 

郭明义一摆手道:“不用说下去了,我已经猜着了。一定是那个男生没来得及走出来,被封死在里面了。但这跟镜子有什么关系?”

 

 

 

土地道:“上使不知道,那会习惯在每条走廊上挂一面八卦镜辟邪,那个男生尸体发现的位置恰好正对着走廊那面镜子,于是他的魂魄也被吸入到镜子里面。传说那面镜子出现的时候,人往里面看,就会发现自己身后右侧方会多出一条走廊,所以镜中走廊传说又名看不见的走廊传说。”

 

 

 

郭明义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在教学大楼里面居然都能走迷了路了,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不,应该说,这传说真是无奇不有。最后一个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触动着两个传说出现?”

 

 

 

土地忙鞠躬道:“这点小神不知道,从来都是它们选择要下手杀的人,没有被动出现过。”

 

 

 

郭明义心想:那就只有辛苦潘旻去试了。于是对土地说:“没事了,你下去吧。”

 

 

 

土地如释重负的缩回到地底下去了。

 

 

 

郭明义看了看表,自己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成任务,傻瓜才会在外面大海捞针一样一个个找人问呢。

 

 

 

倒头大睡的郭明义一直等到傍晚潘旻回来把自己叫醒,朱若云是最晚回来的,一身疲惫的进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到了?”

 

 

 

潘旻的嗓子都有点嘶哑了:“确实不好调查啊,很多人都不知道,知道的又不一定肯说,我是费尽了口舌才打听到一个。”

 

 

 

朱若云点点头道:“的确,这所学校历史古老,能够流传下来为人所知的不多,我动用了很多关系,也只听到了两个。”

 

 

 

说着,朱若云将目光转向睡眼惺忪的郭明义,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不会一个都没问出来吧?”

 

 

 

“胡说!”郭明义反驳道,然后将“双镜”传说一五一十抖搂出来,末了还得意的看着二人。

 

 

 

“哇噻!”潘旻不无崇敬的道:“师兄果然是师兄,拿到的素材水准就是不一样,我的这一个跟你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朱若云怀疑的看着郭明义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郭明义道:“无可奉告。”

 

 

 

三人将自己听到的传说都拿出来一分享,结果发现只有郭明义的“双镜”传说最靠谱,其他的不是无法自圆其说就是一听就是人为瞎编的。

 

 

 

朱若云道:“这样看来,目标就很明显了,我们重点排查‘双镜’传说,如果都不是,再来看别的。”

 

 

 

郭明义道:“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土……提供消息的人跟我说,这两个传说都畏惧菩提双骄的名声,潘旻,辛苦你了。”

 

 

 

潘旻怯怯的道:“那个碎裂镜片传说很明显会在女厕所出现,这叫我怎么去查探啊?得让朱姑娘去。”

 

 

 

朱若云想了一想,对郭明义道:“你确定施在我身上的遮魂术不会失效?我必须确保魔物不会认出我是谁。”

 

 

 

郭明义不快道:“你要觉得不放心,自己去找更强的人来施法。”

 

 

 

朱若云起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负责碎裂镜片这个传说吧。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潘旻忙道:“师兄,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睡?”

 

 

 

郭明义断然拒绝:“不行,我们这里宿舍不给留宿。你不是订好了招待所的床位吗?为什么不去那里?”

 

 

 

潘旻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害怕,以前在门派里有众多法宝环绕所以睡得安稳,现在来到这里到处都是恐怖传说,只好同意了。

 

 

 

接下来两天,郭明义就只在宿舍高卧,积极恢复元气,为接下来的恶战作准备。

 

 

 

朱若云不停的出入在各宿舍楼的女生厕所,不辞劳苦的一面面镜子巡视,差点让宿舍管理员以为她是推销玻璃清洁剂的。

 

 

 

而潘旻就一天在所有的教学大楼里走廊闲逛,毫无收获之后,将范围扩大到办公大楼,不过依旧没有丝毫发现。

 

 

 

一筹莫展的两人再度聚集到郭明义的宿舍商讨对策,朱若云忧心忡忡地道:“再过几天,遮魂术就要失效了,但传说还都不出来,这可怎么办?”

 

 

 

郭明义道:“遮魂术可以再施,但是这样一拖再拖,的确不是办法,本来我就说这样守株待兔不好,应该主动去寻找传说的来源,发现它们的瞬间现场发生地,直接过去肯定能够触发传说?”

 

 

 

朱若云瞪他一眼道:“感谢你这个理论家的指导,这件事我已经做过了,1937年距离现在已经太过遥远,当年的知情人不知散落到什么地方,学校对这件事似乎也非常忌讳,严防死守,不要说找来源了,连记载这件事的文件都没找到一份。我估计知道这个传说真相的人还活在世上的也没有几个了。”

 

 

 

郭明义回瞪她一眼道:“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等?年年等,月月等,把这学校的人都全杀光了也不知道魔物在哪里。”

 

朱若云道:“所以我想,也许你的那两个传说跟真相有很大的出入……”

 

郭明义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叫我的那两个传说?有很大出入关我什么事?我听到这样就是这样。”

 

朱若云气恼的道:“你不要打断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在指责你什么,我说的都是客观情况。按照你那个碎裂镜片传说的含义,那个美丽的女生是因为怨恨的执念而一直存留在这世上的,所以我这两天查探的时候刻意加强了心中的仇恨感,试图引发传说出现……”

 

郭明义再次打断道:“是加强对我的仇恨感吗?”

 

朱若云停顿了一下,不作解释的继续道:“如果碎裂镜片传说真是因仇恨而产生的传说,那么有很大的几率会被触发,但从目前的现状看来,很可能传说的内容已经遭到了很大程度的篡改,又或者说,传说在成形的那一天就已经背离了事实真相。”

 

郭明义插嘴道:“照你这样说,解决办法就很简单。冤魂厉鬼的存留无非是因为几个原因,一是牵挂在世的人,传说显然不是这一类;二是因为仇恨,这点你说排除掉了;三是因为沉冤未雪,四是因为无法投胎心生不满,五是可能要找到合适的替死鬼。你一项项的排除吧。”

 

朱若云气道:“你说的后三项我怎么排除?这是厉鬼它们自己的执念,我又没有含冤而死,又不用投胎,也不用找替死鬼,根本无法配合。”

 

郭明义道:“怎么会排除不了?你身世成谜,又城府那么深,若不是有冤未报绝对不会这么不择手段;你数次夺魂,等同死人,而且夺魂是触发天之禁忌,以后你肯定投胎不了,那会你就会考虑找替死鬼了。”

 

朱若云这才发现,郭明义只是懒惰不爱说话,实则跟莫陵一样的伶牙利齿,才几个回合,自己就已经落了下风,气得她转过头去不再跟郭明义说话。

 

郭明义这才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往常这个时候,总会有个叽叽喳喳的声音要不在发表一些无聊而白痴的意见,要不在和稀泥劝劝这个劝劝那个,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偏头一看,潘旻坐在那里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目光游离,仿佛吸了毒品似的。

 

“潘旻,你怎么了?”毕竟是自己的小师弟,郭明义关心的问道:“这几天查探得太累了?”

 

“不……不是。”潘旻抬起头来,眼神闪烁的看了郭明义一眼,欲言又止,半晌垂头丧气的道:“算了,不说了。”

 

郭明义道:“到底有什么事?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生病了,脸色黄得很啊,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潘旻咬了咬下嘴唇,吞吞吐吐的道:“其实……其实我还听过一个传说……”

 

“是什么?!”朱若云和郭明义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

 

潘旻结结巴巴的道:“叫……叫上铺传说。”

 

郭明义的眼睛都睁大了:“上铺传说?这是什么鬼玩意?谁起的名字这么难听?”

 

潘旻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局促的坐在那里左扭右扭不敢说话。

 

朱若云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名字好不好听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讲什么的?”

旻挠挠头,吐字艰难的道:“就是……就是说晚上睡的时候……有时候会半夜觉得身子很重,跟鬼压身一样,然后听到……听到上铺传来有人抓床板的声音,还会听到很奇怪的嘎吱嘎吱声,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屋子里寂静无声。

 

“完了?”郭明义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潘旻:“这也叫传说??”

 

“等等,”朱若云不死心道:“这个上……上铺传说是怎么杀人的?”

 

潘旻努力的想了又想,老半天才字斟句酌的道:“首先人会……会很害怕,然后不敢睡觉。老是不睡觉之后,身体……就会变差,然后容易生病,生大病,一下治疗不过来就……就死了。”

 

屋内再度一片沉寂。

 

良久,朱若云气愤地道:“潘旻同学,我们是在很认真严肃地讨论着一件关系无数生命的除魔大业,我请你带着基本的责任心来参与我们的讨论!”

 

郭明义在一边差点没笑喷:“什么上铺传说?我看是你编的吧?怪不得你脸色不好,原来好几天没有睡觉。你胆小得也太离谱了!”

 

被戳穿真相的潘旻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就差没钻到地下去了。

 

朱若云不再理潘旻,转过头对郭明义道:“我可以再试,但前提是你必须要做一件事。”

 

郭明义问道:“什么事?”

 

朱若云斩钉截铁的道:“我猜传说不出来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既然是驰名校园的两大传说,说不定之前也有法术界的人去降服过,只是失败了,它们可能因此知道了菩提双骄的名头,加上前段时期你回学校的事情太轰动了,它们是想避过风头,不想跟你硬碰。”

 

这跟土地说的如出一辙,郭明义嘴巴张了张,道:“你想让我离开?”

 

朱若云道:“是假离开。你大张旗鼓地说要走,最好让整个校园都知道,然后你再悄悄潜回来。”

 

郭明义用手指轻轻敲着下巴道:“这倒不错,只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大张旗鼓呢?我在这学校里面又不是什么知命人物。”

 

朱若云道:“我都帮你想好了,你那会不是因为和我拍拖……”

 

郭明义冷冷的道:“我没和你拍拖。”

 

朱若云立即改口道:“不是因为人家以为你跟我拍拖而轰动整个校园吗?这会子你就散布消息出去,说我把你甩了,你伤心欲绝,决定离开校园一段时间疗伤。这个消息够劲爆,绝对能传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郭明义被气怔了:“多谢!我自己另外想原因!”

 

两人正在僵持不下,宿舍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莫陵沉着个脸走了进来,喝道:“你们两个出去!”

 

 

潘旻正愁找不到机会离开,赶紧就出门了。

 

朱若云看莫陵的神色似乎将要有大事发生,便有点犹豫:“如果是关于大阵的,我能不能听?”

 

莫陵没有回答,只冷冷的一瞥。

 

那一瞥,不怒自威,让朱若云全身如堕冰窖,寒意遍及五脏六腑。

 

她突然明白了,看似不拘笑骂谈笑风生的风景,不过是那两个男生高兴的时候出现的假象。 

 

其实那一株菩提树下,是任何旁人都难以靠近的结界空间。

 

朱若云一言不发的赶紧走了,临走还识趣的关上了门。

 

“天极静寂!”莫陵两手平平的摊开,一道温润的光泽从他的手掌边缘浮现,紧接着慢慢扩散到了宿舍的每个角落。

 

“万物隔绝!”每面墙的前面都齐刷刷的喷出了五色的光华,不断地交缠并拢,最后归于无形。

 

“生灵屏退!”由金色光芒组成的符文在半空中优雅的扭动着身姿,渐渐飘向门外。

 

这是道门最高级别的隔音术、静音术和驱退术,由莫陵亲自施出,威力更是不同凡响,除非法术界同时来七八名高手,或是长白三老亲至,否则别想闯进这件人为制造出来的密室中。

 

郭明义默不作声的看着莫陵一一施为,莫陵不是一个慎重有余的人,这样做只怕有天大的缘故和惊人的事情。

 

等到这三个法术都各自发挥效用了之后,莫陵这才走到郭明义前面,将潘旻之前坐着的那张凳子踢翻,一只脚踏在上面,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略微弯腰靠近郭明义低声道:“我去过大印了。”

 

郭明义看着他:“真难以置信,长白三老居然会让你进去?”

 

莫陵冷笑一声:“没找三老,我自己想办法进去的。”

 

说到这里,他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相信由三个最高级别的法术所保护的空间,把声音压低到几乎是耳语的音量:“我把大印的最后一道封印给弄破了。”

 

“哐当!”郭明义手上的杯子掉在地上,顷刻间粉身碎骨。

 

莫陵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杯子碎片,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一缕幽暗跳动的火焰:“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你会被全法术界的人追杀!!”郭明义恼怒的起身,一把攥住莫陵的手腕:“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情?你我二人都知道里面封着什么,一旦放出,只怕人间立刻掀起血海滔天,尸横遍野,就连法术界都未必能保全!”

 

莫陵浅浅的一笑:“当今天下魔物四起,已经遍地哀歌,法术界的那帮窝囊饭桶除了天天窝里斗,根本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上个月再次有两个小门派被不知名的魔物袭击,活活葬送了一百三十六条鲜活的生命。世间已经乱成这个样,里面的东西放出来和不放出来能差到哪里去呢?”

 

“不能这样说。”郭明义的语音虽然急促但仍显沉稳:“只要里面的东西不出来,局势就不会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事在人为,总能想到办法压制。先别说那么多了,盘古僧很快就会发现你破坏了大印,长白三老立刻就会发出法杀令,灵霄派你是回不去的了,现在就跟我走,必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

 

说完,郭明义扯着莫陵就想往外走。

 

莫陵手上用力,反而将郭明义一把扯了过来,附耳只说了五个字:“大阵是空的!”

 

“你说什么?!”这五个字犹如晴天霹雳,直轰天灵,郭明义万般震惊之下,只觉得血气上涌,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

 

莫陵忙扶他坐下:“我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也是全身无力,瘫软在大印面前。后来我惟恐出错,仔细查看了很久,终于确定在那道最后的封印被我破坏之前,里面很早就已经没有东西了,测不出任何的非人类气息。”

 

说到最后,莫陵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惨笑:“也就是说,穷凶极恶的终极魔物其实早就已经现世了,可怜我们毫不知情,还派什么盘古僧去守。”

 

郭明义急急抓住莫陵的衣袖,语音里竟然带了一丝慌乱:“怎么会这样?那道最后的封印既然没有破,为什么大印会失效?为什么里面封印的魔物会不见了?”

 

莫陵沉默半晌,才道:“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这道封印很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威力,只是我们还傻傻的以为是好的;第二,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九转轮回大印。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什么解释。”

 

“而且,更匪夷所思的不止于此。”莫陵从兜里掏出一把黝黑的碎末,递到郭明义眼前。

 

郭明义仔细辨别了半天:“这是什么?煤炭?”

 

莫陵道:“可以当煤来烧,这是天狼阵里雕塑被我戳了一下之后的产物,我把每个阵都戳了一遍,全部都是这样,不仅如此,连阵眼的法宝也早已是一群粉末了,不过是靠着残余的法力勉强维持着先前的形状而已,一旦有外力破坏,立即烟消云散。”

 

“天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郭明义接过这些粉末,手不禁有些颤抖,他认真翻看了半天,脸色越发凝重:“莫陵,这些大阵不是外力破坏的,你看,这些碎片的边缘非常光滑,没有毛糙,很显然是自然断裂的。”

 

郭明义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莫陵一双灼灼发光的眼睛。

 

“没错。”莫陵的语音前所未有的低沉:“这绝非是什么厉害的魔物强行破阵能造成的,这种程度的损毁,只有一种可能——腐蚀!”

 

“朱若云说的都是真的。”透骨的凉意在全身肆无忌惮的游走,每道经脉中都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河流缓缓的流过,郭明义将手心那把粉末轻轻的倒在桌面上,嘴角边出现了一丝苦笑:“不是我们不知道,而是我们防不住。盘古僧也是人,是人就会有黑暗的执念。他们再怎么诵读佛经,也无法做到完全心中空明。”

 

莫陵接口道:“所以他们心中的贪欲、不满、仇恨等等尽管没有实体化成真正的魔物,但却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腐蚀这些精妙的阵法。一年,十年,上百年,水滴石穿,三十六星宿大阵和八十一重封印终会变成废墟。破阵的不是魔物,恰恰是我们自己!我怀疑洪元圣祖师的最后一道封印也是这样被魔化的人心给破坏掉的。可恨长白三老居然骗整个法术界说是魔物破阵,我就纳闷哪来这么强的魔物。”

 

郭明义摇摇头道:“盘古僧是长白门下,他们当然要维护自己的脸面。现在麻烦的是既然大印早已被破,那么魔物大肆反攻的日子估计不远了,眼下法术界乱成这个样子,指望他们是指望不成了。”

 

莫陵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郭明义道:“既然朱若云跟我们说的全都是真的,说明她不打算骗我们。此女身世不明,跟魔物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天大干系,很可能知道一点魔物的底细。我打算继续跟着她,摸清楚情况再说,如果能逐个击破就最好,如果不能,另想它策。”

 

莫陵想了想道:“也好。那我上去探探长白三老的口风。真如那女人所说,必须要重新封印九转轮回大印才能永绝后患的话,必须要先知道大印的原理,长白三老多少懂一点。”

 

郭明义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莫陵的肩膀:“多加小心,若有什么事,密音通知我。”

 

莫陵一笑,转身撤去三道封印法术,打开宿舍门就往外走。

 

“慢着,”郭明义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为了顺利找到潜藏在校园的魔物,我想找个由头大张旗鼓的离开学校,最好让所有的人都能知道,你觉得用什么理由好?”

 

莫陵很认真的想了一会,满脸喜色的道:“不如你说打算上灵霄向我求婚……”

 

“好走不送!”郭明义重重的关上了宿舍门,连带莫陵的后半截话一起堵在了外面。

 

门外传来莫陵的哈哈大笑,渐渐的,笑声由近及远,消弭不见。

 

 

 

 

一直到深夜十一点,宿舍规定的熄灯时间,郭明义把自己的智慧充分运用发挥到极致,依旧没能想出来到底能有什么原因可以让自己轰动的离开学校。

 

临上床前,郭明义总共只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坚决不用朱若云和莫陵那两人提出的变态理由。

 

烦扰了一天,郭明义睡得很沉。

 

半夜,一种奇怪的“哧哧”的声音象小虫子一般死命的钻进了郭明义的耳中,声音不大,却有点刺耳。

 

“别闹,孟群,睡觉了。”郭明义迷迷糊糊的道。

 

“哧哧——哧——”声音又大了些许,而且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有人在用力的刨什么东西。

 

郭明义朦胧中只觉得身上一重,好像有什么很重的物体猛地压在了自己胸膛上,直接压迫到心脏部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鬼压身!”郭明义蓦然睁开双眼,四周映照着淡淡的月光,屋内一切如常,寂静一片。

 

在他的上方,是这所学校特有的棕色劣质床板。

 

郭明义试着动了动肩膀,感觉身子已经不像刚才一样完全动弹不了,虽然有些僵硬,但已经慢慢的变轻松。

 

郭明义恼怒的想道:是哪个过路的不知死活,连我都敢压?

 

正准备再进入梦乡,上方的床板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颤动,紧接着“哧……哧……”那种奇怪的沉重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又一下,清晰得让人根本无法怀疑那不是真实的存在。

 

梁孟群已经被送到疯人院去了,这个房间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才对。

 

多出来的第二个“人”?

 

郭明义屏住声息,缓缓的将手伸向床下,准备把自己装宝物的箱子开了,随手拿一件出来突袭。

 

是你找上我的,只能怨你自己不好运了。

 

郭明义的手只伸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脸色已经白如金箔,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凉从脚底直蹿而起,瞬间冲至头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原本应该摸到地板的手此刻却孤零零的无力的垂在半空。

 

郭明义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很小的角落还在运转,回放着数个小时之前的记忆。

 

莫陵走后,自己的床上一片凌乱,因为不堪疲累不想收拾,于是直接爬上了梁孟群的床位睡了。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睡的是上铺!

 

上铺的上面应该是天花板,而眼下在这间密闭的房间里,在这个学校偷工减料高度只有2米3的宿舍里,在这个只能勉强放下双层铁架床的狭小空间里,在这个平常梁孟群一不小心直起腰来就会撞到天花板的低矮屋子里,出现了上铺的上铺!

 

瞬间现场?!

 

郭明义强行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惊诧,将手缓缓的抽了回来,转而伸向了枕头底下。

 

他原本艺高人胆大,见多了世面,早已神鬼不惊,但今天,他尝到了久违多年的恐惧滋味。

 

原因无它,只因为他明白,能够把自己在毫不知觉的情形下悄无声息的拉入瞬间现场,对手实力比他高出已不止十倍。

 

更何况大意的自己现在左右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器,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上铺传说……”潘旻的话语断断续续的在耳边闪现。

 

郭明义闭上眼睛,嘴角边浮起一丝苦笑。

 

谁能料到,原本是最荒诞不经最经不起推敲如同儿时笑话的谬言恰恰是最恐怖的杀人传说!

 

郭明义的手已经伸到了枕头最下面,握住了一个东西,再缓缓的抽出,赫然是一面圆形的小镜子。

 

梁孟群爱打扮,所以习惯在枕头下放一面小镜子,用来早上端详发型是否凌乱。

 

在他抛弃这个床位之后,这面被废弃已久的小镜子在这个诡异而杀机重重的晚上成为了郭明义唯一救命的法器。

 

“万物空灵,显现原形。”郭明义在心中默念着咒语,用手掌在镜面上轻轻地一抹,镜面泛起一阵柔和的白光,镜中似乎有透明的波涛荡漾,微微起伏,高低有落。

 

“嘻嘻……”在那个不应该出现的上铺的上铺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漂浮不定,那个奇怪的刮刨的声音大了许多,节奏也快了很多。

 

“嚓”,一声细响,郭明义只感觉有很多碎落的木屑落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沙砾般,刺痛着自己的皮肤。

 

难道是……

 

郭明义慢慢的抬起眼皮,在他脸部的上方,床板出现了一个如鸡蛋大小般的破洞,从洞中伸出了两根青紫浮肿的手指,变形上翘的指甲里满满的嵌着细碎的木屑,指尖处还有两处明显的破损,一小块乌黑的皮肉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象个珠子一样左摇右晃,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尸腐味不由分说的冲进鼻子,引得胃里一阵恶寒。

 

郭明义屏住声息,克制住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恐惧,将那面施了咒语的小镜子缓缓的向床外伸了过去。

 

镜子开始不停的颤抖,越往外递,颤抖得越厉害,到最后郭明义不得不把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才能勉强抓住它不至于掉下去。

 

郭明义尽量保持身子不动,以免惊动上方的东西,把头侧向一边,看向镜中。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看到镜中的景况时,仍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镜子里面清晰的映照出在这个不存在的上铺,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正如同觅食的猎狗一样趴在床上,右手高高的举起,再重重的落下,五根手指有力的刮刨着床板,“哧哧”便是床板被抓裂的声音。

 

然而,最可怖的并不在此,而是那黑影将手中刮落的木屑正一把把的往自己的口中送,咀嚼着慢慢咽下,口中发出心满意足的唏嘘。

 

原本寄希望于看破瞬间现场从而寻找逃出机会的郭明义愣住了,这……这究竟是什么含义?

 

没有等他回想过来,变故突然又发生了。

 

床板发出“咔”的巨响,居然瞬间垮塌了一大片,一双毫无血色的青白腐手直直的向自己的脸上猛地抓了过来,直取眼珠。

 

若是常人,早已必死无疑,但郭明义毕竟自年幼便跟随师父四处云游斩魔杀鬼,接受过极其苛刻的系统训练,身子几乎是本能的作出了第一反应,往旁边迅捷的一滚,躲过了那双腐手的撕抓。

 

但郭明义因此也从上铺直接滚落到地上,这一摔显然不轻,全身筋节痛得都跟断了似的。

 

郭明义顾不得许多,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想往床底下扑过去,试图拿到法器对抗。

 

不过,他的身子只动了一动,就僵硬在了原地。

 

距离他躺着的不远处,静静的躺着一面小圆镜,正是他刚才手中握的,镜面已经摔碎得四分五裂。

 

从镜片的缝隙中,不断冒出无数乌黑的头发,如同饥饿的长蛇,在地面蜿蜒攀行,向着郭明义的方向慢慢的流淌过去。

 

碎裂镜片传说?!

 

郭明义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在今晚会接连碰上两个传说,而且合力作战,配合得天衣无缝。

 

头发挡住了通向床底箱子的所有去路,不明敌人实力的郭明义不敢贸然隔空召唤法器,只好选择了一条不甚光彩的路,转身拉开宿舍门就往外逃。

 

但他一打开宿舍的门就明白了,逃,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仿铜制的细幼的雕花栏杆,尖尖拱顶的花苞扶手,地上一小块一小块泛白的瓷砖,马赛克的墙面,还有那方方正正在顶端的四角雕着如意垂珠的柱子,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郭明义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在宿舍的门外,是另外一个瞬间现场!

 

郭明义的脸色雪白,他定定的看了看外面的场景,又转头看了看宿舍地面的头发,依旧在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走过来。

 

郭明义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腕带型的运动手表,他把旁边调节时间的圆钮拔掉,露出一个尖尖的小锥子,再把那小锥子往下一按,手表的表盖自动打开了,里面赫然又有一块更小的手表。

 

只是,这块小手表上面并没有秒针分针时针,也没有任何刻度,只有一个横着的长方形显示屏,里面有四列数字在不停的快速跳动。

 

四列数字很快就停了下来,各自固定在一个不同的数值上,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结果:1940。

 

瞬间现场的年份是1940年?

 

镜中走廊传说?

 

郭明义头部一阵眩晕,每个毛孔都在发麻,二十多年来自己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生死险境。

 

三大传说一起夹攻,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机会再逃出去?

 

强行镇静下情绪,郭明义把身后的宿舍门关上,被门夹住的一小缕头发顿时发出“吱呀”一声惨叫,一股浓浓的绿色浊水流了出来。

 

郭明义已经打定主意,对付一个传说总好过同时对付三个传说,自己眼下只需要全力应对这个镜中走廊传说就可以了。

 

可是他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落空了。

 

“啊……啊啊——”一阵幽怨的歌声传来,郭明义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头缓缓的偏往左边。

 

一个穿着旧式校服的女生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简陋的四房凳上,脑袋歪侧着,任凭那如瀑布流泻的乌黑长发柔柔的垂坠下来,一只手捋着发丝,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小巧的木梳,从头顶直梳到发尾。

 

每梳一次,就会掉下一撮头发来,头发掉在地上,立即如同蛆虫一样蠕动起来,用力的扭动着身躯向郭明义慢慢的游走过来。

 

不多时,有一半的走廊已经满布张牙舞爪的黑发,从发缝中逐渐弥漫出深红而稠密的血液,发散着一种不新鲜的腥味,很快就流淌满了鲜亮的地砖。

 

在那女生的前面,高高的悬挂着一面圆形的大镜子,四周有麒麟游天的铁丝扭纹把手,镜面用淡淡的白色油彩画着标准的八卦图案。

 

镜面已经四分五裂,有一块镜片已经摇摇欲坠的靠着仅有几缕黏丝相连。

 

郭明义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笑容,是的,自己忘了,碎裂镜片传说是关不住的,只要有镜子的地方,它都可以重现。

 

八卦镜上突然迸发出一阵青光,青光过后,虽然镜子已经裂得不成样子,但郭明义还是清晰的看见了在自己身后,原本是一条路直到底的古朴走廊,瞬间在右后方逐渐的显现出一条破旧的堆满建筑废料的走廊。

 

那条旧走廊非常的狭窄,加上很多堆积物又占了许多地方,勉强仅容一个人通过,走廊的尽头是无止尽的黑暗,隐隐约约有一个黑红色的漩涡在里面不停的转动。

 

“呼——呼——”从走廊的尽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一个佝偻的人影出现在远处,他扶着栏杆,摇摇晃晃的费力往前走着。

 

直到走得近了些,郭明义才依稀看清那也是个穿着标准旧款校服的男生,只不过已经被鲜血全部染红,他的头部依然还在源源不断的如同喷泉般冒出血液,顺着已经饱和的衣服一滴滴的流淌到地面,最终和那长发女生的血液混在一起,变成深黑色的溶液,咕咚冒着气泡,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几乎要让人窒息的刺鼻臭味。

 

黑尸血?郭明义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那血液就快要流到自己脚下,赶紧往后一跃,却不料整个背部重重的顶到了门上。

 

郭明义回过头一看,宿舍早已不见,身后一扇厚重的木门,正是那个年代教室常用的木质大门,体积大而笨重,没有两个人以上很难推开。

 

眼见无法躲进教室,郭明义急中生智跃上了走廊,堪堪避过了黑尸血的流经,但不可避免的早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黑尸血,在法术界中几乎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尸体中的血液正常而言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挥发或者干枯的,但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可以被长久的保留。

 

这种特殊的情况需要满足三个苛刻到几乎无法实现的条件:一个是怨念极其深重,震动天地日月,得以窃取精华,形成一个强大的结界屏障,将尸身封存在内,空气不蚀,水火不入;二是尸身保存高度完整,不存在任何外伤和裂口,即死前绝对不能有任何流血的情况出现,以免精气外泄;三是瞬间现场毫发无损,可以将死前怨念通过真实环境不断重现。

 

黑尸血一旦形成,毒害巨大,常人只需沾上一星点,便可以皮肉消融,尸骨无存,下到冥界轮转十八层地狱之后才有托生机会,即便是法术界中人有法术护持,也无计可施,轻则当场毙命,重则死后魂魄不得安宁。

 

只因这黑尸血是怨念凝结而致,为天地默许的冤屈控诉,经过长年累月的发酵和积沉,便有了消弭功德、增加罪过的能力。

 

任凭你如何行善积德,功德无量,碰上它也就如犯下杀父弃子、 谗言诬陷的罪孽,唯有等待因果报应。

 

长久以来,黑尸血只在典籍里出现过两处记载,而且多是语焉不详,郭明义一直以为那是等同于狼外婆之类的法术界童话,今天蓦然见到真身,不由得他不心惊胆战。

 

但比起下一个危机来,黑尸血也就仅仅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便是“双镜”传说的瞬间现场重合!

 

从理论上来说,即便两个传说发生的场景一模一样,死亡方式和时间也一模一样,但由于产生怨念的个体是分别独立的,瞬间现场也会是独立的。

 

更何况这双镜传说除了都跟镜子有关之外,就没有其他相同的点。

 

也就是说,原本应当分别出现的瞬间现场完美的融合到了一个环境中,组成了一个由多个传说构成的复合瞬间现场。

 

这简直就是一件无法用任何常理和逻辑衡量的不可思议,典籍中见所未见,民间传说也闻所未闻。

 

郭明义的冷汗自踏上这个走廊开始就从来没停过,他要面对的,不单是黑尸血的威胁,而且还有两个瞬间现场重合导致的双层怨念叠加,更精确一点的定义,则是双倍的杀人冤力。

 

正苦寻脱身良方,郭明义却感觉双脚一凉,低下头一看,消失走廊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脚下,一把用青白色的双手搂住郭明义的双脚,张开紫黑色的嘴唇,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狠狠咬了下去。

郭明义一脚踢向男生的下巴,同时手在旁边的梁柱上一撑,借力飞起,撞破对面教室的玻璃,摔了进去。

 

没想到那男生的头颅一踢即断,尸身留在了走廊上,但头颅却还咬着郭明义的裤腿跟他一起摔了进来,眼见郭明义狼狈不堪,不由得嘶哑着嗓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嘎哈——嘎哈——”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郭明义不得已掐起法印手诀,快速的在那头颅的额头上打了一道封印。

 

头颅惨叫一声,自动飞出窗户,重新安回男生的尸身上。

 

但流出的脑浆却早已浸满郭明义的裤腿,饶是他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过硬,仍然有想呕吐的冲动。

 

就这么一犹豫间,长发女生和佝偻男生已经从破损的窗户处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进来。

 

然后,在郭明义的面前,在这个在法术界中威名赫赫见多识广的菩提双骄之一面前,发生了一件难以置信匪夷所思几乎是违背乾坤抗逆天地的怪事!

 

只见长发女生突然趴在地上,抱住了佝偻男生的大腿,整个身体渐渐融合到了佝偻男生的身上,不一会,男生全身上下都长满了飘飘的长发,两胁下“哗”的一声长出了第二双手,手指修长而纤细,明显是一双女生的手。

 

精魄融合?!

 

郭明义瞬时倒吸一口冷气,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要不是身后是结实的墙壁,他真想掉头就跑。

 

这两个校园传说背后的冤魂,借助对世间公义未能降临的愤恨,凭着无辜痛别人间的冤屈,倚靠屠戮生命获得的法力,在这无处不在的瞬间现场里,任意篡改着现实社会里的物理规则,竟然违背了天地间最大的禁忌!

 

上古时期,女娲发明了造人之术,为使人拥有爱和怜悯等等的情感,女娲还赐予了每个人一个独立的精魄,同时,为了防止其他众神利用这造人之术行不轨之事,女娲设下禁忌,除自己外不允许修改或再造人体和精魄。

 

创造者禁忌,是天地间最大的禁忌。

 

即便神佛亲至,三清同临,也不能且无法违背。

 

乾坤阴阳,早有定数,创造者禁忌堪称是定数里面最坚不可移的磐石。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