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贴一篇阿耐的好文：从一个圣地走到另一圣地

从一个圣地走到另一圣地



非常凑巧，从延安这个现代圣地出来，下一站恰巧是古代某一时期的圣地：李自成行宫。在延安时候，我游览得心里一团的疑问，到了李自成行宫，忽然有点儿豁然开朗的感觉。

李自成行宫建于明朝末年，李自成率众起兵站稳脚跟后，命一亲戚回乡给他建造行宫。于是便有了这座建筑。后来李自成回来了一次，非常满意亲戚的作为。后来李自成兵败被杀，清兵杀来专寻李家人灭门，当然也不会放过这座行宫。但乡人聪明地将行宫改为道观，避免了被清兵捣毁。

再巧了一次，走进李自成行宫，迎面一尊雕塑，下面是现代圣地毛先生的题字，那题字看得人哑然失笑。看图：

“大顺帝李自成将军”


既将李闯当作同样的农民革命领袖而惺惺相惜，甚至可能心中还有点儿微妙寄托，因此“大顺”后面那个“帝”字不能不写。又心里头清楚而今已是新社会了，李闯称帝毕竟是他常批的“历史污点”，称帝了就跟朱元璋没啥区别，他当然不便为一个古代的皇帝歌功颂德，所以只得在后面加不伦不类的“将军”两个字，以示区隔。

而走进去，更有意思的是郭沫若的题字，看到最后一列“革命英雄永垂不朽”，我笑到打跌。

……

我本来并未将两场革命联系到一起，可经不起毛、郭两位前辈生拉硬拽，一联系之下，心头豁然开朗。首先想到毛的家乡韶山风景区滴水洞旁边的一号别墅。那是当时的湖北第一书记周小舟主持修建的。1959年毛衣锦还乡，跟周小舟提起在滴水洞修别墅的事。然后于1966年才过来住了一次，11天，回京后发动文…… 化&大&革&命。

看起来革命胜利之后，回家修一座行宫是很有必要的。相隔几百年，两个农民革命运动领袖的想法竟是如此一致。这是为什么呢？

其实，看到李自成行宫内部陡峭得可怕的阶梯，以及需要抬头45°角匍匐仰望的建筑物，看到细节的方方面面都在宣称高高在上，宣称那是皇帝，我联想得最多的还是刚刚昨天离开的革命圣地延安。以下是裁得的谷歌地图的一部分。解放前的中央机关基本上是沿延河分布，而主要集中在凤凰山与清凉山周围。

……

最初意识到异常是在去枣园的路上。延安城小，一般五块钱打车费就可以兜转城区。但去枣园则不然，眼看着计价器刷刷往上走，而前路依然没有尽头的样子，让我意识到枣园离城有多远。心里不禁画出一个问号。

看以上地图，长征结束，中央机关初搬到延安的时候，毛住在凤凰山脚下（1937年1月——1938年11月）。由于日军轰炸，军委搬至王家坪，即地图上 “延安革命纪念馆”的位置。中央则是搬至城外的杨家岭。毛也住在杨家岭。1943年10月，整风大局初定，毛的绝对位置确立，他就搬到了枣园。一直到解放战争开始后，即1946年1月，才搬回到王家坪，方便指挥作战。

在走路基本靠走的当时，住那么远，绝对是不方便任何人的。首先想到《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里面的描述，一位老革命同志去见毛，回来撒气，住那么偏远，进去又是一层接一层的关卡查问，搞什么。然后想到的是王实味的《野百合花》，文章因讽刺开始实行配给制的延安当时的衣服以斜纹布平纹布以及不同颜色，食物以大灶中灶小灶等，好几个不同档次进行分配，与革命初衷不符，与人人平等的口号不符，其实也是与五四以来提倡的新精神体系不符，导致王实味成为延安& 整&风运动的首当其冲者。

因此在仰望李自成行宫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延安那边的其实就是一个农民党，一个口头宣称五四精神，其实从延安开始与五四渐行渐远的一个农民党。正因为当时中国社会还处于农业社会，农民党的思想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很容易为大众所接受，农村包围城市是个好主意。反而发端于工业社会的苏联思想在最早一批党人的推动下，道路越走越窄。等到整风统一思想，将苏联思想的王明等人彻底排除，农民党彻底改造成功。

因此，解放战争实际上是农民反老蒋的精英集团，不过是中国历史的又一次改朝换代，与反帝反封建毫不相干，与赛先生德先生更无关，别给我提什么革命。

等到统一天下，铁桶似的政权建立，便再无改造农业社会封建落后思想的五四精神的立足之地，这是毫无疑问了。没有压力，谁愿意被改造呢。

社会发展至今，中国早无可避免地进入工业社会，然而，治理社会的政府却依然保持农民党的统治思想与架构，令人不得不将中学时候学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统一翻来覆去地在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