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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错种祸源 第七章 生死一线 字数:5083
“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头一次看见……”站在北城门口的一个士兵惊叹地低语,正想再看仔细点,眼一瞥,看到林将军冷若冰霜的眼神,一阵战栗,不敢再言语。
旁边的士兵都在偷笑,在林将军布置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还窃窃私语,胆子也太大了。这小子准是没见过美女,在这偏僻的北门,能有什么美女出现?几个士兵都向着刚才被骂士兵看的方向望去,瞬时一起发出惊艳的抽气声。
林瑞恩心里颇为不快,离开战场的士兵特别容易懒散,而京城的士兵更是散漫得过分,脸色一正,正想斥责他们,突然看到先前那个低语的士兵用手指向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拼命地指,林瑞恩不解,转过身去,一道娉婷的身影映进眼里,他内心微微一悸。
她带着那种舒心的笑容,有些焦急得走来,以为自己看错了,林瑞恩移开眼光,再次望去,果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疑惑间,注意到她的笑意没有传达到眼里,眼底充满了彷徨……
归晚走到林瑞恩面前,盈盈一行礼,淡淡苦笑了一下,启口道:“将军,能帮我吗?”满是诚恳的话语因为焦急而显的优柔无比。
林瑞恩楞住,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完全融进脑海,他诧异道:“……楼夫人……”听到她带着无助的语气,开始觉得事情不简单,沉吟一下,又看到归晚脸上显出一点无奈和为难,林瑞恩把身边士兵全部遣走,北城门的城门角下只剩下两人。
在城楼下,寒风凛冽,归晚觉得耳朵都有点生痛,忽然注意到林瑞恩转过身,站到另一边,风顿时被挡去不少,心下一怔,难道他是故意这么做?微微有点暖意浮上心头。看到身边已经没有闲杂的人,归晚挑重要的几点说明了情况。
听完归晚的叙述,林瑞恩觉得有点讶意,同时注意到归晚故意省略了很多情节没说,也不深究,意识到事情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林瑞恩召来士兵,吩咐道:“把我的马牵来。”
听到这句话,归晚有点定下心来,只要林瑞恩赶去,情况应该有所不同才对,可是心还是很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林瑞恩低声对着士兵吩咐了一些事,回过头来对归晚说道:“这里距离护国寺途中有一个凤栖坡,天险之地,如果动手,极有可能选择在那里,我已经传了命令,派了禁军过去。我现在也立刻赶过去。你就放心吧。”声音平稳有力,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归晚轻点头,因为他的保证让她有了一丝安心,轻点一下头,轻语道:“凤栖坡?”心里骤然窜起不祥的感觉,看到士兵牵了马走过来,林瑞恩翻身上马,急步上前,归晚伸出手拉住马鞍,对上林瑞恩有点惊讶的眸子,她说道:“将军,能带我去吗?”
这个女子总是能让他震惊,看着她如花容颜上萦绕着忧虑,眼神间却有一份不为所动的坚定,林瑞恩沉默一刻,轻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身子半低下来,对上归晚的眼眸,轻声道:“楼夫人,失礼了。”
归晚闻言,微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发现那冷漠的表面下蕴涵着看不懂的情潮,还没完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身子骤然一轻,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林瑞恩抱上马,惊诧间,归晚一时不能做任何反应。
一手把归晚固定在身前,一手拉起缰绳,有力的一挥,马立刻像离开弦的弓箭一般射出去。
还来不及说任何话,马已经飞奔起来,林瑞恩的马本就是最好的战马,比一般的马更高更快,在马扬蹄的一瞬间,归晚的头一阵晕眩,比起刚才马车的颠簸,战马要平稳一些,但是速度迅速得多,从没有坐过战马的归晚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闭起,只有耳边呼啸声,本来就是初春时节,冷风刮进归晚的衣领中,冻得她瑟瑟发抖。
注意到归晚的不适,林瑞恩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减慢了马速,忽然听到归晚说了些什么,风声太大,模糊了她的声音,林瑞恩凑近倾听,明显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慢下来……”
这么柔弱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呢,林瑞恩疑惑,手一箍,把她更加紧紧的搂在胸前,明知不合礼数,他还是在慢速的短短一瞬,脱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归晚的身上,整个裹起来,顺便也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遮了起来。
战马流星一般拼命赶速,归晚的心在呼啸的风中暂时得到安宁,从刚才起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有心中的忧虑不减,手不自觉地紧抓着林瑞恩的衣襟,把脸埋进披风里,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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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嘈杂声传进耳里,把她从朦胧中震醒,头脑立刻清醒,她倏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得看着眼前的情景,这是靠着山谷的山坡,坡度有点陡峭,此刻的山坡一半沉沦在火海之中,远远的,竟有热气扑面而来,坡上,官兵和盗贼打成一团,高处看来,还是盗贼占了上风,心里明白,那些盗贼一定是国丈府的死士装扮的,不然不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和组织性。
皇后啊,我还是晚来一步吗?归晚神伤,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林瑞恩也看到这一幕,心下怔然,两个时辰的急赶,还是来不及,从没有想过,局面会变成这样,那个温婉的皇后居然会做出这样激烈极端的事,真让人有种匪夷所思之感,难道女人都是这样表里不一吗?就如同怀中的女子一样,明明是弱柳之姿,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强。
手一紧抓,脚夹紧,对着已经醒来的归晚道:“小心了。”一声长啸,马蹄高高扬起,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转眼间冲进火圈。不急着和死士打斗,林瑞恩东张西望地在混战中寻找皇后和萤妃的踪影。
刀声,人声,哭喊声,都像咒语般往归晚的耳朵里钻进去,震得归晚头痛不已,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如此的残忍,还是有种不能接受的感觉,归晚沉沉气,打足精神四望,一片火海中,没有看到萤妃和皇后的身影,热气拂到面上,胸口闷闷的,归晚难受不已。
死士的打法非常可怕,不顾自身安危地拼命,一副以命搏命的气势,而官兵乱成一团,有点不成章法,混乱之中,谁也顾不了谁,鲜血淋漓,死伤一片。
已经看不清周围的局势了,林瑞恩一拉马缰,准备回头,实在无法辨别情况,又没有皇后和萤妃的影子,不能再涉险了,自己倒没关系,可是怀中的人是如此的柔弱啊。
正当马儿转头,往回跑的时候,一个死士注意到归晚露出披风的脸,一震之下,大喊大叫:“萤妃,是萤妃,在这里。”声音刻板没有起伏,但是传出很远,仅仅一瞬,周围已经围过来一群死士。
归晚从没有这么心慌过,心跳到嗓子眼,听到对方一声大喊,她怔住半饷,怎么会把她认错成萤妃呢,转而一想,这些死士并没有见过萤妃,现在错把自己当成萤妃了。可是这种时候也不能开口反驳,根本没有人会听。心紧紧收缩了一下,身体的痛苦和心理的痛苦一起袭来,无意识地伸手一抓,竟然抓到带着暖意的衣服,抬首看,一张冷漠,线条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心里安定不少,紧抓他的衣服,希望借此带给自己勇气和力量。
感觉到归晚的紧张和慌乱,林瑞恩轻皱眉,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刀,此刻后悔都来不及了,右手在腰间一抽,银光一闪而过,手里已经多了一柄软剑,手腕转动,银光一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马前已经倒下四个死士,归晚仔细看去,软剑造成的伤口极细,血都不易流出来,仅显一条红丝,心里暗惊。
很难形容当时的情形,俊朗的少年将军脸色冷漠,手里银光闪闪,光所到之处,让出一条路,有的人甚至连他手中的武器也没看清楚,就已经倒下了。变幻莫测的角度,天马行空的招式。如霜的容颜和凌厉无双的剑法拼凑在一起,显得异常诡异,在场的人莫不胆寒。
死士也开始慌乱,其中有一个头领样子的,注意到林瑞恩只用一只手,很明显在护着马上的女人,大声喝止属下慌乱的情绪,打了几个手势,让他们从左边包抄,朝着归晚下手。
林瑞恩顿时有点吃紧,左边有点不胜负荷,越来越多的死士包围过来,顾及着归晚,无法突围,眉头深皱,他手上幅度加大,手上银光从点点闪成一片,顿时有种开屏的感觉,归晚眼前一花,借着这个时机,林瑞恩脚一夹马腹,向外冲去。
就在快要冲出去的时候,电光火石一瞬间,马突然受惊,狂奔起来,林瑞恩拉紧缰绳,低头一看,才发现马腿上中了一支箭,来不及顾马,紧紧抓住缰绳,手上剑顿时停下来,死士趁机靠近,一刀刀往归晚身上而来,林瑞恩抱紧归晚,往旁边一挪,刀落在马身上,马儿吃痛,不顾一切地乱蹦乱跳,不受控制,发疯地乱跑。
归晚摒住呼吸,紧紧抱住林瑞恩,脑海已经来不及反应当时的情况,只能任刀光剑影在眼前乱晃,呼吸急促,生命悬于一线。
马转眼跑到山坡边,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跑到这里,林瑞恩也不禁脸色一变,想要回头,死士已经逼近,没有办法再退,马早不受控制,林瑞恩提起一口起,想往后转,一道刀光从左边闪过来,这样回转,归晚必定受伤,哀叹一声,躲过这致命一刀,马蹄一扬,踩空了山崖。
林瑞恩抱紧归晚,两人一马,来不及惊呼,就往山谷中掉了下去……
=======傍晚时分,凤栖坡十里外的长亭,一队禁军扎营着,一道挺拔玉立的身影站在亭中,随手翻动手中的书册,显得一派潇洒自如,脸上挂着三月春风般微笑。
一道人影快步跑到亭中,单膝跪下,朗声报告:“丞相,凤栖坡那已经快要结束了,准备好了火箭,等命令一下,就可以向坡里齐射。”
楼澈温和一笑:“后宫女眷没有受惊吧?”声音懒懒的,不像很在意似的。
士兵头也不抬,恭敬无比地答道:“没有受惊,她们在距离此处两里路的地方休息。”
“皇后呢?”楼澈低问。
士兵略一停顿,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有难色开口道:“皇后已经被雷将军看守起来了。”
楼澈微微笑了一下,眼睛看向凤栖坡的方向,远远看去,竟也能看到隐隐火光。
看着他的笑容,士兵困惑不已,面前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今天早晨突然带着禁军拦截下皇后和萤妃,把皇后软禁起来,明知前面有死士等待,还是让一批宫女和太监去做诱饵送死。难怪朝堂之上没人敢与他为敌。
“如果没有什么差错,就按计划进行,再过一会,就可以放箭,把乱党一举歼灭。”雅然的声音把士兵的胡思乱想打断。
士兵点了点头,正想领命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楼澈见状,问道:“怎么了?还有事?”
士兵脸一正,回答道:“刚才在凤栖坡发生一件怪事。”
“怪事?”楼澈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似乎有点好奇,“什么怪事?”
“刚才有一男一女闯进凤栖坡,被乱党围攻。”
楼澈依然笑着,沉吟一下,问道:“他们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围攻?”
“乱党误把那个女子当成了萤妃。”士兵老实地回答。
眉轻轻蹙起,楼澈喃道:“误认为是萤妃?”到底是什么人?
士兵听到楼澈的低语,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又接着说道:“据在场的人说,那女子美如天仙,比萤妃丝毫不差。”刚开始士兵还以为这又是楼相的计谋,后来看来不像。士兵微抬头,看到春风温和的楼相脸色一变。
“那女子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声音里含着紧张,不祥之感突然窜上心头。
暗想,美得像天仙还不是特征吗,可惜这话不能宣之于口,忽然想到什么,士兵答道:“那女子的头上带着一条银色发带。”
楼澈顿时震住,心微微一痛,开口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话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带着颤抖。
士兵惊讶不已,从没有看到楼相这样过,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实话实说:“那一男一女已经掉下山谷。”生死不明四个字楞是被他咬牙吞下,做士兵这么多年,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眼看楼相脸色越来越差,风云突变,再说下去,只怕生死不明的就会变成自己了。
心越来越痛,不知名的心慌笼罩住他,楼澈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骤然站起身,他扬高了声音:“去凤栖坡,全部去凤栖坡,一定要把落下谷的女子给我找到。要毫发无伤的给我找回来。”说完,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脸上满是阴郁,大声吩咐:“马上备马。”
士兵傻住,立刻跟上去,追问道:“那乱党的事呢?”
回头冷冷得瞪着士兵,声音像是结了冰一般:“先找到归晚,”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想起归晚被乱党围攻,落下山谷,他就有一股怒火从胸口燃烧开来,决不会饶了那些人。
寒霜不减的声音对着士兵补充道:“把那些乱党给我通通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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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错种祸源 第八章 一夜之间 字数:4271
头好痛,一阵像针刺一般的疼痛感从四肢传到脑海,缓缓睁开眼帘,一片盎然的春意映入眼瞳,淡淡的绿,薄薄的春意,沁入心肺的自然味道。这里是山谷吗?归晚疑惑,张眼四处张望,寻找林瑞恩的踪影。
眼光在周围转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林瑞恩的影子,归晚有点心慌,只手撑起身子,一阵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竟然站不起来,无处着力,她只能倚在石上,漫漫调整呼吸,闭上眼,平复自己慌乱的心。
“你醒了吗?”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传进归晚的耳里。
偏过头,林瑞恩走近,当仔细看清对方时,归晚忍不住笑出声来,衣服大概是因为顺着山坡滚下来的原因,破烂不堪,平时冷漠的将军穿着这样的衣服,说不出的怪异和落魄。
注意到林瑞恩面有异色,归晚敛去笑容,定定地看着他。
脸上显出为难的表情,林瑞恩一手把刚切来的马肉放在一块大石上,在旁边坐下来,对着归晚,淡淡说道:“你睡了一天了,我在周围看了一圈……”忽然停顿下来,眉头微皱,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以现在的情况,我们爬不上去。”
闻言,归晚脸色黯然,想起自己刚才站不起来,心一颤,问道:“我刚才怎么站不起来,难道是摔下山谷的时候,受了伤吗?”想到这里,就是再洒脱,也笑不出来了。
明白她在想什么,林瑞恩露出安慰笑容,嘴边划起一道浅浅的线条,稍嫌冷硬的面部顿时柔和几分:“不用担心,你是摔下山谷时轻微撞伤,加上躺了一天,血气不顺,等会就会好的。”
他的声音自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归晚揉揉手臂,缓缓坐起身,果然比刚才好多了,力气恢复不少。心安定下来,抬首看看林瑞恩,他正在把柴堆在一起,搭起架子,似乎打算烤马肉的样子,突然间,归晚脸色一变,声音略扬,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用左手?”
林瑞恩用右手堆着柴堆,听到归晚的话,手下没有停止,平静地说道:“摔下来的时候,受了点伤。”语气始终是平静无波的。
很容易让他骗过去呢,归晚暗道,如果没有看到他左边袖子出隐隐透着暗红的污渍,她也会相信那只是轻伤而已。想起掉下来的时候,是他紧紧护着她,愧疚之感涌上心头,现在也总算明白,他们爬不上山谷的原因了。
注意到归晚不再说话,林瑞恩专心地堆柴,打算把马肉烤来吃了,这本来是陪他决战沙场的战马,现如今居然拿来裹腹……正想着,一转头,对上归晚含着担忧的瞳眸,林瑞恩小惊了一下,是思考得太沉,居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正疑惑着,一双他见过最美的手,轻轻地触碰他的左手,本能想要躲开,可不知道为何,他最后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拉开左衣袖。
拉开林瑞恩的衣袖,归晚眉深皱,左手上拉开一道长约半臂长的口子,伤口最深的地方几可见骨,上面涂了一层药膏,血也止住了,但是伤口的恐怖样子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心里暗想,这个伤口,她也许要付上一半的责任。
抬头露出一个笑容,归晚幽然问:“这伤,会好吗?”
听到她话语中有着真切的担心和自责,林瑞恩拉下衣袖,遮住那丑陋的伤口,朗声道:“骨头已经接上了,没有大碍,回去修养两天就行了。”
蓦地睁大眼,归晚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断骨,他居然能如此轻易讲出口,沉吟了一下,她走到柴边,从柴堆抽出两根平整的,在林瑞恩错愕的眼光下,把柴枝夹在他的左手上,林瑞恩恍然,她是想给他的左手做个固位,防止骨头的错位,心里微微一震,一股暖流慢慢流出,蔓延到全身。
注意到没有任何的布条可以绑住柴枝,归晚有些为难,林将军的衣服已经很破了,不能撕他的,可是自己的衣服也不能撕,一转念,她伸手把自己头上一直戴着的银色丝带抽了下来。
银色的淡光一闪,一头如绸般的黑发瞬间散了开来,林瑞恩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滑落一般,受到迷惑似的,他伸出能活动的右手,轻轻掬过几丝靠前的散发,突然间,左手因为受到柴枝的夹力,隐隐有点疼痛,他一惊,右手立刻松开,心不受控制地急跳。
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归晚绑完,显出欣慰的笑意,伸手把头发随手一拢,眼角瞥到山谷旁,居然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心里雀跃一声,匆匆走过去,林瑞恩见状,颇为不解,想起她身体柔弱,正想喊她注意,只见她在小池塘边跪坐下来,对着水镜,梳起头发,整理仪容,林瑞恩一阵哑然,忍不住淡笑出声。
转身继续堆柴,把马肉放在架子上,他打开火折子,点起火,想起归晚昏睡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他转过身,开口想唤她,却在转眸的一瞬间,无法开口说话。
山谷因为地势特殊,温度较高,春意浓烈,风景美如诗画,可是如此美丽的景色在她的身边只成了陪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脂粉不沾,越显得她清艳无双。
思绪沉沉地,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他因为要捉拿弩族的王子,便服在“来福楼”布网,正在吃饭时,同桌来了一个少年,头一次见到这么俊美的少年,动作幽雅自如,随便的一个动作在“他”身上表现出来就带着一种独特魅力。
这些还不足以迷惑他,但是席间那个笑容却着实打动了他,在战场数年,没有见过如此透明的,自然的笑容,见到“他”因为付不出钱而显出的尴尬和窘迫,他心下一软,居然帮“他”解困。原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三天后,他居然又遇到了“他”,打开门,那个俊美无双的少年笑盈盈地站在门边,当时的他真的迷惑了,发现“他”是女儿身,情不自禁有些欢喜。
第三次见到她,又给了他震惊,她居然是楼相的妻子,看她仪态万千地从马车里走下来,当时的心情复杂得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你在想什么?”莺声入耳,把他从沉思中惊醒,看向归晚,她已把头发编成一条长辫,清丽自然地好象从山中走来的精灵似的。
注意到她从掉进山谷后精神似乎很高扬很开心,比起赶往凤栖坡时的慌乱和无助,简直是天渊之别,似乎不再担心外面发生的大事。暗暗称奇,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担心吗?”说完,就有点后悔,难得她精神这么好,自己何必要提醒她伤神的事呢,想要弥补,也不知如何说。
稍稍黯然,她转而宛然一笑:“已经没有什么要我担心的了,事情都成定局了不是吗?”笑容虽然灿烂,但隐隐透出失落。
林瑞恩轻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闻到一股马肉的气味,转开话题:“看来马肉快熟了。”
不一会儿,马肉烤熟了。
马肉粗燥,难以入口,这也许是归晚此生吃过最难吃的一顿,但是饥肠淋漓,也顾不得滋味,硬是吃了一些下去。林瑞恩看她吃得难受,心有不忍,开口说道:“再等两天,我们就能回去了。”
“一天。”不在意林瑞恩有些质疑的眼光,归晚自信地说道,“不到一天,上面就会有人来这里找我们。”顾盼之间,因自信的笑容而光彩照人。
林瑞恩不语,眼不经意扫过四周,这个让人忘俗的谷底,竟然让他生出一种留恋的感觉。
归晚吃着马肉,食不知味,脸上神采熠熠,笑意盈然,垂下眼帘,掩去眼底深深的失落和忧郁,余光瞥过山谷,有些失意,这么脱俗自然的风景,连她都对这里生出依恋的情怀。
可惜上面的世界太多的事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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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坡上,禁军不断忙碌着,一个士兵边跑边指挥,旁边突然插出一个士兵,开口说道:“副队,能不能让士兵休息一下,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兄弟们都累了。”
被称做副队的士兵脸有难色,情不自禁向着左边的高坡望去,一抹雅彦俊朗的身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似的,回头答道:“不能休息,看到楼相的脸色没有,都不想活了吗?”想起昨天跟楼相汇报后就变成了这样子,暗暗一叹气,自从知道掉下谷的是楼夫人,楼相就处于寒怒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来越差。
报告的士兵也感慨无限,小声埋怨道:“这凤栖坡的大火花了一天多的时间才扑灭,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根本就没办法下谷去找人。”
闻言,副队也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们只怕……”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想想就觉得胆寒不已。
士兵无奈,望了一眼楼相站的地方,莫名的寒意窜上脊椎,突然回头说道:“对了,那个少年怎么办?”话音低沉,显出疲惫的姿态。
副队皱起眉,想起昨天下午急马赶来的少年,头疼起来。自从楼相通知家里,楼夫人坠谷的事情,下午时分,一个少年急马赶来,刚一下马,马就因为过度劳累倒地身亡,想起那场景,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那种少年,任谁见了都不能忘怀吧,听说他是楼相的得意门生,一表人才,更难得那种如水清澈的气质,真是个俊秀的少年啊!当兵这么多年,就这两天内见过的人物最出彩了,昨天还在纳闷,难道出色的人物都聚集到楼府去了吗?
像那个亲切俊秀的少年,没有人不喜欢吧。他一到,万分着急,似乎有种痛苦纠缠着他一般,一定要到谷底去,明明是个文弱书生,谁敢让他冒这个险,何况凤栖坡昨日还是熊熊烈火。最诡异的事发生了,那个少年像化石一般在山坡上站了一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今天早上再看见他,简直跟昨天判若两人了。
昨日看见他时,是个清澈无比的少年,那种俊美甚至有点跨越性别的界限,但是今天的他,头发早被大风吹散,面容有点憔悴,昨日还清澈透明的眼眸今天充满了深沉,和一种寒冰似的凉意,是少年一夜之间变成了男人吗?一夜能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吗?
“副队啊,那个少年真有些可怕啊,昨天还不是这样的。”士兵无奈地说道,“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要不要给他送去啊。”
副队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拿过士兵手里的竹篮,向着右边的坡边走去。还没有走到那个少年的跟前,少年就倏地回过头来,问道:“能下谷了吗?”前一日还显得清脆的声音,今日已经变成冰霜似的寒冷。
摇着头,副队正想把吃的东西递过去,却看到少年看也不看地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谷底看。心里暗叹一声,副队注视少年,本想要劝,突然想到劝也没有用,也就不开口了。
少年的头发被风刮起,半边的侧脸一夜之间生硬起来,眼神因为下定了某种决心显得坚韧不拔,深沉难测,俊雅的脸庞失去了如水透明,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冷酷和偏执,一夜的改变在他身上透出一种异邪的俊美,让人移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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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东风难醉 第一章 恍如隔世 字数:3933
这里是凤栖坡,站在这里,可以把整个山谷映在眼里,天色早已暗了,眼下黑茫茫一片,似乎是个无底的黑洞一般,什么也看不清,他定定地站着,许久许久,到底有多久了?
风很大,咆哮般地刮过耳边,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在哪里,在谷底出事了吗?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很痛,想是缺了一块,痛得他刻骨铭心,痛得他无法思考,只能无助地失神地深深凝望着谷底……
那一天,遇见她时,也是这样很暗的黑夜……
……
戏班要进皇宫唱戏,班主兴奋无比,说什么昆圆戏班从此就是天下第一的戏班了,戏班中的任何人,都显得异常快乐,只有他,无法融入快乐中。
他出生在一个没落书香门第,从小生活甚是清苦,也许是受到父亲影响,他本性无欲无求,人人夸奖他亲切清澈的气质,又有谁知他内心也如水一般,透明,无我,任何人都是水面的倒影,人走开了,也就消失无痕了,一直以来,他在追寻,自己想要什么呢?到底什么人能在他的心中长留印痕呢?
皇宫宴会开始了,他远远地躲开,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看书,没有想到,竟然看到了宫闱中最禁忌的一幕,等待他们的离开,他刚认为麻烦远离了,就遇到了她,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只是她的声音清脆,淡然,自如,让他有点喜欢。
你愿意离开戏班跟我走吗?
她说出了他当时最想做的事,戏班的环境他已有所厌倦,早已决定报考科举,也许做官会非常有趣吧,当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前途变的一片光明起来,心里波澜不惊,并不高兴,只是单纯地接受,改变环境也许能找到自己想珍惜的东西吧,他一直这么坚信着。
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女子叫归晚,人人都说她是个大美人,最初的他是没有注意到的,他只是很喜欢听她的声音,清清的,淡淡的,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优美动感,听得习惯了,竟然让他有了想念,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是件赏心悦事,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声音让他有了牵挂。
想起在梅花林中看到她的那幕,他才真正明白美人的含义,春意灿烂,她笑如春风,淡怡动人;夏木苍翠,她静如雨石,幽雅可人;秋叶幽忧,她悠如夜月,明净醉人;冬雪惨淡,她傲如寒梅,清晖怡人。
那一夜,他梦中也进入梅林之乡……
什么时候起,梅花酒的香味萦绕鼻尖,难以忘怀?
什么时候起,他下笔触情,吟念春思,难以舍弃?
什么时候起,他如镜水之心常泛涟漪,难以平静?
他本是无欲无求的,遇到她后,却有一种自己也难以明白的眷恋,她常问,他没有自己的信念,如何进官场,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到底是什么呢?他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上天惩罚他了,当时的一松手,就传来她坠谷,生死不明的消息。听到消息的一瞬间,他大概已经死了,心都痛得不能跳动了,这时候才明白,他明如镜水的心原来也是会痛的……
不想再尝试那种通彻心肺的感受……他静静地看着谷底,他等待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确定自己的心,十九年来,他第一次产生如此的欲望,自己越来越贪心了吧,本来只是想听她的声音,渐渐地想欣赏她的美,后来想伴在她的身边,现在……他多么想得到她……
他想笑,想放声大笑,他找到了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珍惜,明净的心从此不再空荡;他又想哭,想倾声大哭,原来不知道,情的滋味如此酸涩,如此苦闷难言……
“找到了,找到楼夫人了……”耳边骤然传来的声音,震醒了他混乱得几欲疯狂的神志,脚不听使唤地往人声传来的地方走去,早已麻木的脚一步步加快速度,小跑起来,嘈杂的人声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平稳的,他的心又跳了,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跳……
他找到了,找到自己想要珍惜的……
他想要的是……
*
“找到了,找到楼夫人了……”士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谷的上坡大声喊道,欣喜的声音瞬时传遍凤栖坡。
听到这句话,楼澈的脸终于松动下来,先是高兴,接着担忧,转而又有了点愤怒之情……脸色一连三变,情绪波动不定,还没等其他士兵意识过来,他已经飞快的奔了出去,直往谷崖边跑去。
天色才有点微光,谷边一阵骚动,找到楼夫人,全谷的士兵都感到由衷的高兴,两天没睡了,终于能休息了……看到楼相神色纷乱地冲了过来,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谷崖边坐着刚被救上来的归晚,头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衣服有些破乱,容色苍白,心微微一痛,针刺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脸色沉郁,本来打算狠狠骂她一顿,看到现在如此状况,满腔的郁愤竟只能化为一声长叹,低身搂过她,抱进怀里,柔声问:“受伤了吗?”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温和地不可思议,不知为何,这一声像水一般,只有一滴,却滴进归晚的心里,化了开来,脸色复杂,百转柔肠,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楼澈心疼地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才知道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一滴,两滴……不停地划落泪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哭,是生死之间的恐惧?是无力无助的悲哀?还是……
看着她无声地落泪,又是一阵心悸,伸手抚过泪水,想为她檫去忧愁和恐惧,却在触手之际,感到炙手的疼痛和烫,那泪水,好沉……
轻搂着她,不在乎身旁早已诧异一片的眼光,楼澈感到心阵阵慌乱,正想抱起她回身,突然注意到谷崖边的士兵又背上一个人,那就是和归晚一起坠谷的男子吗?看着他被救上来,眼神一瞥,淡银色的光芒映入眼帘,他受伤的手上似乎绑着归晚的发带,凝视半饷,看到他的脸,一怔,这不是林瑞恩吗?
对上林瑞恩的眼神,颇为冷淡,此人和他一样的重权在握,可惜他常年在关外,两人并无任何交集,心下一转,有些诧异他和归晚在一起的原因,可惜现在并非深究此事的时候,楼澈冷静地开口道:“林将军,伤无大碍吧?”
如霜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仅是轻点几下头:“没事。”不自觉地,眼光移到那纤细的身影上,看到她因为听到声音而回转的脸,上面竟然隐然带泪,一震之下,脸色乍变。
“林将军,”归晚轻挣开楼澈的怀抱,对于刚才的哭泣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对着林瑞恩微笑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明意味地又点了两下头,被她泪水所震,他无法移开眼光。
“林将军,”楼澈冷然的话语打断他的凝视,林瑞恩对上他无波的眼眸。
楼澈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多少有些不甘,但也有几分感激之情:“林将军,你救了内子,我感激万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开口,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瑞恩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地站着,似乎刚才的话跟他毫无关系一般,一群大夫早就侯命着,乘着此时赶上来,纷纷围拢林瑞恩,检查伤口,处理伤势。
对于他的不回答,楼澈也并不着恼,林瑞恩是出了名的冷漠,自己已经许出了承诺,并不管他接不接受,感到谷上一阵清风吹过,忙把归晚拉到身前,她掉下山谷,现在正是清晨,天气阴冷,怕她身体不适,他楼过她,转身要回营帐。
刚转过身,才发现后面站着一个少年,见到他,楼澈和归晚都是惊了一下。
归晚从被救上谷后,一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尤其是刚才哭了一场,似乎哭走了很多东西,心里空荡荡的,像木偶似的被牵动着,生死间徘徊一圈,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转头看到少年一瞬间,她被惊醒了,难道真是隔了一世吗?
少年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冷然地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乱发,凌乱如丝,清秀的脸庞竟然生硬了几分,他表情落寞,说不清的抑郁,清澈的眼神此刻深沉无比,一望无底,脸上早已没有昔日如水笑容,没有任何表情地站着,流露出坚毅的气质。
惊诧于他骤然的改变,归晚哑然道:“修文……你怎么啦?”
被那一声清淡的声音唤起,管修文一阵喜悦涌了上来,他已经站了许久,看到她落泪,她茫然,她心不在焉,他尽收眼底,但是她没有注意到他,他等着,终于等到她的轻唤。
一刹那,好像听到了冰破裂的声音,归晚睁大眼,看着那少年露出以前那种亲切的笑容,如水清澈,先前的凌厉似乎是假象,少年还是那个少年,没有改变,舒了一口气,归晚心安了点,刚才那个管修文真让人有点害怕。
少年开心地笑了,发自内心的,走向前一步,温和道:“你没事吗?没有受伤吧。”等归晚明确地摇了两下头,他心安了,淡笑不语地注视着归晚,隐含着一种复杂。
真正感到震惊的,是楼澈,看到少年的一瞬,他就感觉到某种奇特的感觉,这个少年的心境发生了大变化,才会变得如此怪异,如此可怕。身上带着如刀刃般的凌厉,眼神中多了一份锐利和专注,注意到他看着归晚的眼神有些痴痴的,太过于深沉,心下不悦,心里多了一丝烦躁,启口道:“管修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说完,扔下众人,带着归晚向营帐走去,同时吩咐大夫进帐为归晚诊疗。
看到他们远离,管修文刚才还清澈的笑容顿时敛去,站在风中,冷冷然,看着那个牵挂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没有比刚才更深刻地感受到,他需要权力,需要财富,需要地位,突然间,他涌起无限的欲望。
想拥有可以抗衡楼澈的力量……才能接近他的渴望……
凤栖坡上又是忙碌一片,士兵们处理着各项琐碎的情况,营帐内大夫进出不停,谷上士兵休息无数,一个少年站在风中,遗世而又孤独……
天开始亮起来,可惜没有人抬头,没有人发现,天空早已是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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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东风难醉 第二章 世事难料 字数:3327
“情况怎么样?”清风似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忧虑,楼澈站在营帐前询问身旁的大夫。
“夫人气血衰弱,还受了惊,”大夫看着眼前这位高权重的年轻丞相,有点惶惶然,在宫中当御医多年,从没看过他如此明显把情绪表露在外,语气谦恭地说道,“夫人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好好调养些时日就可以了。”
舒展了眉心,楼澈轻点头:“去开药方吧。”蓦然一转身,撩起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沉静地没有一点声响,一阵安神的香气飘在鼻间,举步走到桌旁,打开香炉,捻熄炉中的熏香,楼澈转过身,定神看向营帐中间的床。铺了一层羊毛毯的床牙上,此刻沉睡着一抹纤细身影,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毛毡上,带着略显苍白的病态美。
走到床边,轻身坐下,温柔地拉过羊绒毡毯,拉到归晚的颈部,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忽然手下毡毯一动,他转眸,正好对上归晚眼帘微微颤动,徐徐睁开的眼,黑色透亮的眸子繁星一般幽深。
“夫君大人……”归晚悠悠地唤道,头还昏沉着。
楼澈注视了归晚一眼,并不回答,面无表情,见她想要坐起身,拿过绣枕,垫在她的身后。
见他毫无表情,归晚恍然,开口问道:“夫君大人,气恼我吗?”刚坐直,觉得一阵天眩地晕,她倾身靠在绣枕上。
心里说不出的郁结,楼澈略寒着脸,注意到归晚身体不适,莫名的心疼,忍不住薄斥:“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差一点,她就葬生谷底了。
归晚浅浅一笑:“我是想来阻止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多么微薄。”幽幽的声音带着神伤的哀叹。
听到这样哀伤的话语,楼澈始料不及,本来想要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看着这个自己百般保护和宠爱的女子,这次居然做出这么危险的事,让他担够了心。想要训斥,又有种不舍的情绪,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归晚,你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
归晚莞然沉吟半饷,在楼澈几乎认为她不会回答时,悠然启口:“夫君大人又为何对皇后的事这么上心呢?”
楼澈哑然,有种欲说不能的感觉,看着归晚微微苍白的脸色,说道:“并不是我针对皇后,今天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沉然说完,语气又柔和下来,“归晚,你不要再理会这些事了,我会处理的。”伸手拢过她的头发,帮她拉好毡毯,就怕凤栖颇上阴阴寒意让她伤上加病。
“不能不管……”在楼澈有些诧异的眼光里,归晚轻喃道。
楼澈皱起眉,心里惊诧不已,不等他开口,归晚续又说:“夫君大人,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知道她此刻要说故事必定重要无比,楼澈不语,沉默地等待。
归晚把眼转开,凝神对着桌上的香炉,徐徐道:“我的娘亲,二十年前是个有名的美人,生性洒脱,还带着三分泼辣……”
楼澈微怔一下,蓦地想起他们成亲时,归晚的父亲刚辞完官,两袖清风地走了,连女儿的婚礼也未曾出席。而她的娘亲,只是听说几年前仙逝了。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她会说起身世,难道其中有什么隐衷?注视着她露出迷离的容色,他定心地听下去。
“娘亲在年轻时候,曾经爱过一个落地的书生,不顾家族反对嫁给他,还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两人生活却并不如意,后来娘亲离开了那个男人,嫁给我父亲。”简单几句话,概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里面却透着苍凉的味道。听到这里,楼澈的眉心慢慢拢起,有点猜到故事的含义。
归晚停了停,勾起一抹苦笑,又说道:“我在家中从没见母亲真正开心过,她总是忧虑重重,极少展颜。她很疼我,可以说是极尽宠爱,对哥哥却不理不睬,相反,父亲喜欢哥哥,不喜欢我……娘亲身体很差,在我十四岁那年,已经重病缠身,尽管父亲到处求医,依然回天乏术。娘在死之前,很想见那个她离弃了十多年的女儿,她对我说,她把对那个女儿的疼爱双倍给了我,希望我以后能把这份情还给那个无缘的姐姐。”说到这里,归晚半躺下,似乎不打算说下去了。
楼澈楞住,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仍试探地问道:“你的姐姐……”
归晚转过脸,定定地看着楼澈,淡然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皇后就是我要还情的人。”那么洒脱自如的眼眸里含着一种坚定。
室内顿时有片刻的沉静,楼澈也不知如何对应,只能看着归晚,脸上显出深思的表情。
归晚莞尔一笑,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拢到一边,状似轻松地问:“夫君大人……怎么办?”
楼澈凝眸,有些不解,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有点心烦,片刻间,说不出话。
“怎么办呢……”归晚笑语道,一种凄然的感觉浮上来,“我要保护皇后,你要保护萤妃,也许我们的立场对变得敌对呢……”
“不会的。”一声断然打断了她的揣测,楼澈肃然道,“这本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心烦,一阵阵的心烦,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从她嘴里吐出“为敌”这个词,让他的心顿时有种沉下去的感觉。
“归晚,针对皇后的并非是我,而是身为一国之君的皇上,你知道吗?”楼澈解释着,夹杂着说不清的慌乱情绪。
归晚笑了一下,彷徨之态尽显,幽然道:“没有萤妃的皇上会这么做吗?”
楼澈不语,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此明显,让他没有转还的余地。
时间分分秒秒地流失,而在这个营帐中,却有一种时间被冻结的感觉,隐隐一种压迫感强烈地传递开来。
“归晚……”楼澈启口,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温润低沉。
闻言,禁不住轻轻一颤,归晚感到阵阵酸涩,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夫君大人曾经答应我,满足我所想……我一直都相信,但是,如果碰到萤妃的利益呢,夫君大人依然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沉闷快要窒息了,空气沉重地似乎能把人压垮,楼澈不开口,脸色阴沉,看不出所思所想。归晚轻叹口气,感到疲累无比,伤神,伤情,又伤心……突然整个人从羊毛毡毯中钻出,伸出手,在楼澈一诧异间,勾住楼澈的脖子,带着无限旖旎和轻柔,把头靠在楼澈的肩上,三千青丝散在楼澈胸前,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夫君……”
一震之间,他差点忘记了呼吸,归晚从不主动亲近别人,但是此刻,淡淡的馨香扑鼻,萦绕在身边,心一悸,不自觉地伸手抚过那黑绸般的青丝,他惊讶自己竟然不能平复心跳,有些贪婪地享受这一刻旖旎时光。归晚醉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想到有一天,我们如果站在敌对的立场,我会感到多么神断魂伤啊……”话音是甜的,扣人心扉,其中却隐藏不住那无奈的悲叹。
楼澈感到脖颈处有点湿润的感觉,温温的,水珠流入衣领中,炙热得似乎要烫伤他一般,怪异的苦涩感弥漫开来,让他的心不能喘息地沉落……
归晚倏地抽回手,往后靠去,瞬时离开楼澈的怀抱,依在绣枕上,有些失神地对着楼澈。
香味突然消失,温暖不再,错愕间想要张手抓,却只是牵住了几缕发丝,楼澈怔然看向归晚,却看见她繁星似的幽深眸子,隐含泪光,半依着,看着自己,焦距却在其他地方,半片桃花似的唇带着几不可见的笑,美得不胜悲凉。
心空荡荡的,有点抽痛,伸长手,抓住眼前的人,他一把把她重带进怀中:“归晚……我们不会敌对的。”
感到怀中人不安地想要退却,他扣住她的腰,搂地更紧,心有些乱,喃喃出声:“归晚……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天载二年春,“护国寺”一案终结,歼灭乱党三百余人,经查明,此事牵连甚广,国丈也牵涉其中。圣颜大怒,以国丈府为主的诸多官员受到贬迁,本以为皇后会遭废黜,岂料一班重臣同时求情,深表皇后无辜,后位终于得保,后宫恢复平静。
转眼已是春末,全国科考开始,“护国寺”事件并没有影响科举,一切照常进行着。
京城的百姓们今年特别兴奋,原因无他,今天的新科状元,俊美非常,年少多才,颇有当年楼相之风范,听闻他正是楼相的门生,一下子,朝堂和京城喧闹起来,话题都绕着这个转。
今年科举的榜首名为管修文,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那个少年的来到,将带来满城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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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东风难醉 第三章 画中美人 字数:4254
“楼相……楼相……”听闻一声声叫唤由远及近传来,楼澈顿下脚步,转头望去,一个穿着蓝袍的年迈老者快步迎面跑来,俨然是三代老臣,先帝极为信任的吏部尚书严纲。带着不动如山的温和笑容,楼澈等待他的接近。
近到跟前,气喘吁吁,严纲脸色因为急跑而显得通红,乐呵呵地开口道:“楼相,听说那新科状元是你得意门生?”
楼澈微笑着点了点头,见他平息了喘气,举步向朝堂走去,后面严纲急忙跟上,一边还不住夸口:“才高八斗,跟当年的你颇像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那新科状元人物出众,非一般可比,严纲感慨万千,这个少年俊才的时代……
听他生出叹息,明白他的心思,楼澈开口道:“严老宝刀未老,何以如此感叹?”
听到“宝刀未老”四个字,严纲也不禁高兴起来:“哪里……这是新一辈的天地了……”唏嘘不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至极的事,忙开口道,“楼相,可知道昨天弩族使者已经到京了,今天要金殿面圣。”
楼澈轻一挑眉,发出简单音节:“哦?”
听他似乎不知道这事,严纲忙解释:“弩族和我朝争战多年,硝烟从未真正停息过,可这次,着实奇怪,弩族居然派了使臣来,有投好之意,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他一晚没睡,就为了此事担心,今天赶在上朝前急忙找楼澈商量。
楼澈闻言也有些微诧异,弩族求和并非没有过,但是半年前刚抓过弩族王子为人质,弩族人最记恩仇,本以为他们会肆意报复,谁知沉寂这么久,竟然来求和?隐约感到不对劲,但一时之间猜不透其中奥妙,楼澈依然淡笑如风地道:“这件事等会金殿面圣时自有分晓了。”
严纲点点头,两人同时迈入大殿之内。
文武百官基本已经到齐,朝堂中议论声纷纷,在皇上没到之前,大家畅所欲言地讨论着。见到楼澈到来,议论声轻了不少,纷纷点头招呼,要不就是深深低头。楼澈向着大殿中最接近龙椅的地方走去。忽瞥到一抹降红色的身影站在大殿最北测,细看一下,是新科状元管修文,他似乎也感觉到楼澈的视线,转身看到楼澈,恭敬地低下头,唤了声“先生”,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进楼澈的耳朵。
楼澈模糊地恩了一声,没有再说任何话,步不停地走到大殿的中心,站在龙椅下的左侧,和端王两两并排。
端王看到楼澈,朗笑一声,开口道:“听说最近相府召了几位当代高人,楼相如此好学,真是让本王佩服啊。”
“哪里,端王博学,楼澈哪敢相比,”楼澈反唇相讥,心下暗暗警惕,想不到端王对自己府中的事那么清楚,听起端王提起这事,楼澈也是一阵心烦。
府中请来师傅的事,其实是归晚所为,自从“护国寺”案以来,皇后虽保住后位,但是在宫中犹如被软禁一般,一个月来,归晚再也没有提过营帐中所发生的事,行为如同过去一样无二,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不同,这次她突然从各地请来几位师傅,都是当代有名的学问家,权谋家,策略家,楼澈隐隐有些不安。
他凡事大都顺着归晚,想起她调养了半个多月才好的身子,就有些担心,他不希望把归晚拉进权力的旋涡,宁可她护一辈子,要不是有皇后……苦笑一下,楼澈有种无奈的感慨,世事无常这句话真是说对了,想不到这之间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复杂的关系。归晚到底想干什么呢?
看到楼澈挂着温润的笑容,脸色无异,但是却有点走神,端王冷笑一声,正打算开口,门外已经一声传来“皇上驾到——”
大殿上顿时无声,众官伏地,听到几声脚步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众卿平身。”大殿上顿时全都起身,整齐地排成两排。
楼澈站在左排的第一位,淡然看着众官报告朝事,雅颜俊朗的脸带着春风不动的笑,不一会,朝事已经差不多报告完毕,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朝堂静默下来,这时,右边站出一位大臣,报告道:“弩族使臣求见皇上,似有求和之意。”
朝堂顷刻哗然起来,弩族本是好战的民族,主动求和的确奇怪。
皇上也有些诧异,有些犹豫起来,习惯性地转首向左,问左排的第一人:“楼卿认为如何?”
摆出一丝恭敬之色,楼澈说道:“先让使臣说清来意,再行定夺也不迟。”春风拂过,自有种安定人心的温然。
皇上点点头,同意这个做法,挥手让早已在殿外准备许久的弩族使臣进殿。
从殿外慢慢走进一个异族男子,身材壮硕,脸色刚毅,一看就知道算个英雄人物。态度不卑不亢,脚步有力,走到殿中心,向着皇上鞠了一下躬。
旁边的严纲看不过去,训斥道:“见了吾皇,为何不行跪礼?”
使臣脸色正然,铿锵有力地答道:“非是吾皇,为何要行跪礼?”态度间有种大气,让人不敢小瞧。
严纲正想再说什么,被皇上一挥手打断了,皇上看着来使,问道:“你远道而来,为了什么事?”
“我奉王子之命,特来此请求和解。”
刚才的揣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朝堂顿时又热闹起来,一片议论之声四起。
使臣看到众人窃窃私语,皇上有些错愕的样子,又接着说道:“王子准备了三样礼物送给天朝皇上,以表求和诚心。”
声音传遍了大殿,众人都回过神来,看着使臣,皇上也有些不解和迷惑,弩族好战,天性野蛮,是天朝一直以来心腹之患,就像身上的毒瘤,割不去似的,一直以来只有弩族抢掠边疆地区,天朝还从没有从弩族那得到过什么。
犹豫不决地又望向楼澈,见到楼澈稳然点头,众大臣也并不反对,便开口道:“把东西奉上来吧。”
听到这句话,使臣站到一旁,用弩语对着殿外高喊了一声,门外传来人声,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搬进大殿四个箱子。
奇怪的是,第一个箱子奇大无比,足有半人高,合八人之力才抬进殿中,与之相对的,是第二个箱子,只有一个巴掌这么大,截然的反比让众人都感到新奇。而第三个是个用厚布遮住的方形物体,第四个是个一尺多长,六寸宽的盒子。
不是三样礼物吗?怎么有四个盒子?众人的脑海都闪过这么个疑问。
不等大家揣测,使臣就命人打开第一个大箱子。刚打开,一阵清新淡薄的香气传了开来,众人都望箱子中望去,箱子里竟然放着一截树桩。一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甚至有人发出失望的吁声。
使臣脸色不变,昂然说道:“这是千年童仙木。”话音刚落,大殿内一片抽气声起。
这童仙木是世上最难找的希世植物之一,在弩族生活的那片大地上也不多见,这种树具有通血化淤,延缓衰老之神效,据说还能解毒,拿这个木头做的椅子桌子,木碗都是世上难求的宝贝,何况这是千年的童仙木。第一份礼的确贵重。
众人不语,看到如此贵重的宝贝,也都相信了弩族求和的真诚,但是还是有些不解,天朝对弩族并不占军事优势,弩族的求和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等殿内大臣反应,第二个只有巴掌大的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是个红色的短笛。看到这个,众人又是疑惑,但这次没有人发出怪声,隐约猜到这个东西看似平常,也应该很有来头才对。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林瑞恩将军,盒子刚开,他就一震,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个短笛叫万消笛,是控制虫物的笛子,弩族最难对付的除了他们比天朝更壮实的体形和彪焊之外,就是对蛊虫的研究了。和弩族做战,经常会遇到能控制毒虫的高手,真是防不胜防。而这只万消笛的功效就在于,只要它响起声音,虫子都会退去。的确是件宝贝。
听到使臣对万消笛的解释,众人都高兴起来,想不到这么个小小的笛子,能解决这么头疼的问题。
喧哗声中,第三个盒子打开了,先是撩起罩着盒子的布,盒子上竟然布满小孔,再打开盒子,大殿上离盒子近的几个大臣看清盒中东西,都吓得倒退开,还有个大臣尖叫出声。原来盒子里竟然防着一只蝎子,通体发绿,诡异恐怖。
众人无不心惊,只有楼澈,端王,林瑞恩和几个武将,还有管修文纹身不动,稳如泰山。使者轻蔑地一笑,朗朗说道:“这是我弩族去年的蛊王,叫‘碧雪蝎’,只要吃了它,就能百毒不侵。”说完,他顺手把盒子合上。
众人如释重负,抬头看向皇上,皇上面色也有些发土,启唇微笑了一下,轻柔地说道:“谢谢贵王子的好意,朕心领了。”说完,让人把箱子盒子全拿下,可怜拿蛊蝎盒子的太监,脚都抖了。
箱子盒子一拿光,大殿顿时又豁然开朗起来,众大臣也轻松起来,脸上都挂着笑意,略有些不解的看着第四个盒子。
见众人都打量着第四个盒子,使臣说道:“天朝的皇上,王子为了表达诚意,送来了弩疆三宝,皇上能否也送给弩族一件礼物,以表诚意呢?”
皇上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看到使臣还有话说,他停口,等待使臣的话。
使臣举起拳,行了个礼,缓缓道:“我弩族王子想问天朝要一个人。”
皇上一楞,众人也是一楞,暗道,要是他要的是林瑞恩这个最大的敌人,难道我们也要给吗?
在众人疑惑不定的时候,使臣解释:“是一个女人。”话音一落,众人表情开朗起来,原来只是要一个女人。
右手边的一个武将笑出声来,大声道:“不要说一个女人,就是一百个女人也没什么问题啊。”听到他这话,大殿内笑声哄然。
自古和亲并不是什么奇事,用女人换和平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想到只是一个女人,换来和平,大殿上的人都松了口气,本来还以为弩族要提什么苛刻的条件。
使臣走到第四个盒子面前,伸手打开盒子,这个盒子与众不同,比前三个盒子都要珍贵的多,用的是上好的玉梨木,边框上还镶有一圈珍珠,从盒子上,就能看出弩族的珍视态度。
盒子打开,里面原来放着一卷卷轴,使者小心翼翼拿出卷轴,在大殿上徐徐打开,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去。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画中人是最合适的了,画中是一个男装美女,浅笑盈盈,玉姿仙态,顾盼生辉,风情无限。
众人惊讶之中,不由沉醉于画中美人,突然听到一声轻呼,大臣们纷纷回神,站在左首的楼澈脸色巨变,阴沉难测;而右首的端王则是勾起兴味的笑容,林瑞恩也是一脸恍然,复杂无比,大殿中一时气氛诡异,稍有头脑和见识的大臣都感觉不对劲。而有眼光的大臣也因为画中有些熟悉的绝色,猜出了画中人的身份。
画中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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