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会留意街头那些乱逛的狗,但这一只却使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再细看一眼。
那是只黄褐色的小狗。它不是漫无方向地游荡而是朝前笔直地慢跑,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等着它似的。当它通过我面前的时候,我只瞥见两只竖直的耳朵和一只耷拉着的舌头忽然掠过,等我想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它已经跑远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借着后视镜看着那褐色的小点消失在齐肩的草丛中。我发动引擎,继续赶我的路,但思绪却随着那只小狗而去。那只狗从哪儿来的?沿路并没有人家,也没有岔路,更没有停在路边的车子,而它那么急又是要赶到哪里去?
我想不出名堂来,于是,我掉转车头,沿着来的路追赶下去。我开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又看到它。听到有车子从后追来时,它停下脚步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向前跑。我看得出它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我超到前面20米处停下车子等它。
当它迎面跑来的时候,我打开门走到路中展开双臂迎接它,而它竟毫无反抗地停在我的手前。它瞄了车子一眼,又瞄了前面空荡的公路一眼,似乎开始感到一丝惶恐。
它并没有戴狗圈,但脖子上有一圈最近才戴过的痕迹。我扳开它的嘴瞧瞧它的牙齿——它不算老,大约两三岁的样子。它的腹部有几块肥肉,所以我判断它并没有挨过饿。我正想察看它的皮肤时,公路上驶过了另一辆汽车。霎时间,它收回垂吊的舌头,全身肌肉收紧,等汽车远离后,它才又恢复原状。
原来是这么回事,它是给人抛弃了。曾几何时,一辆汽车打开门,将一只小狗扔出车外,然后车里的人愉快地扬长而去。一股怒气激荡在我心头,我好像目睹了一场谋杀案。这些人!当他们看见这只小狗迷惑地朝没有尽头的公路慢跑时,他们一定笑得很开心。
我摸摸它的背。我可以原谅任何一位抢银行的大盗,但我不能容忍它主人的作为。“来吧,小家伙,”我轻轻地捧起它,“跟我回家吧!”
山姆已经习惯于陌生的狗儿了,因此当我把新客人放在椅垫上时,它只是好奇地闻了一下。那只小狗被山姆吓得发抖不已,于是我只好一只手摸着它,用另一只手开车。
晚上,海伦把一整碗的肉推到它的面前,而它却毫无食欲的样子。
“什么人才会干得出这种事?”她喃喃地说,“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要丢弃它?”
我拍拍它的脑袋:“说出来也许你会惊讶。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们的狗变得粗野而无法管教。不过我看这只狗不会是为了这个原因。”当我扳开它嘴的时候,它没有不悦或乘机咬我,这证明它仍是很温驯的狗。
“也有时候,”我接着说,“人们丢弃自己的小狗仅仅因为他们讨厌它们。当它们还是小乳狗的时候,也许很逗人喜欢,可是长大以后就人见人厌了。反正原因很多,说不定有人以丢狗为乐。”
我没有再说什么了。人们扔狗的原因可以写成一篇报告,我并没有必要告诉海伦有人会因为自己的孩子恨狗而抛弃它们,也有人是因为要搬到一个不准养狗的新地方……告诉她这么多只会使她更难过。
我打过电话到警察局,结果跟预想的一样——并没有人家走失狗。
那天整个晚上我们都在尽量使它感到舒畅,但它还是不时地在发抖。大部分的时候,它都是趴在地上闭着眼睛,而惟一使它感兴趣的就是门外有车子经过时,它会抬起头竖直耳朵,等车声远离后,才把头搁回地板上。海伦将它抱在怀里抚摸了一个小时,然而那不幸的回忆却使得它对海伦的甜言蜜语毫无反应。
第二天早上,它还是不太快乐,但心情已不像前一夜那么紧张了。当我走上前去跟它说话时,它很自然地翻躺过来。我轻轻地搓搓它的胸口——我最喜欢狗像这样躺着让人摸,因为这表示它们完全信任你。
“对,这样才乖。”我对它说,“来,高兴一点!”
它张开嘴,咧出一丝长缝,好像深信微笑能增加自己的魅力似的。
海伦把脸凑到我肩头说:“吉米,它真是只可爱的狗,我好喜欢它!”
麻烦就在这里,我也很喜欢它。凡是动物我都喜欢,不仅是弃犬,即使是别人送来治病的狗我都会与它们产生感情。可是要是见到喜欢的就收留的话,那我可以开动物园了。毕竟我只是兽医而不是收容小动物的慈善家。这一点一直就让我烦恼,而我偏偏又娶了个心肠比我还软的海伦。
我转过头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海伦,我们不能养它。咱们有一只狗已经够瞧的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只是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狗。我们总该替它想个法子吧?”
“它是条迷途的狗。”我又弯下腰抚摸它的胸口,“我们只好将它交给警察局……可是十天之内若没有人来认领的话,我们就又回到老问题上来了。”我把狗抱起来玩赏着。这只狗信任人而且喜欢别人摸它。“我可以叫兽医协会想想法子。”我想了一会儿,“要不然在报上登个启事怎样?”
“等一会儿,”海伦说,“说到报纸,我倒想起来上礼拜我在报上看到过有关动物保护所的消息。”
我不解地看着她,然后回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
“不错,罗丝修女收养了许多走失的小动物而成立了一个动物保护所。咱们可以试试。”我把狗放回地板上,“我们再养它一天,等今晚办完事我就打电话给罗丝修女。”
喝午茶休息时,我发现事情愈来愈难办了。当我回到卧室时,海伦正抱着它坐在床边上,看来它已经在她身上趴了很久了。她边摸它还边用怜爱的眼光看着它。
更糟的是我发现我也变心软了。我听到自己在心里说:“如果我们能为它找个窝……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或许……”
再不快行动我就会改变念头的!于是我冲到电话前抓起话筒拨到医院去。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罗丝修女。她对我们的处境一点也不表示吃惊,很显然她经常接到这一类电话。她确实很在行,因为一开始她就先问清狗儿的年龄、长相、毛色、身材和脾气等等。
我似乎听得到她用铅笔将这些记录下来的声音。“嗯,它的条件不错,看样子替它找个家应该不难。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它带来?”
“现在!”我回答。
抱着狗走出去时,我看了看海伦的眼睛。——幸好我当机立断,否则一切都会太迟的。
路上,它蹲坐在椅子上,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每当有车子交会而过时,它就会失望地将头瞥向窗外。难道它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吗?
罗丝修女是个漂亮的中年妇女。她的笑容跟我在电话中想象的一样健康。
“哦,它好漂亮!”她一接过小狗就禁不住夸赞它。
她的房间后面是一间邻接医院的小木屋。木屋外全是狗窝,和一片绿草地。
“我们先把它养在这儿,”她说,“我想它很快就会习惯的。”她打开狗窝的木头门把它推了进去。与它同寝室的室友见到新朋友加入,立刻围上去嗅着它。
罗丝修女看着草地上的铁丝网,一只手搓着下巴说:“名字,咱们要给它取个名字。让我想想看……不好……不好……嗯,这个倒可以,比普,我们就叫它比普!”
她用眉头上扬的表情看看我,直到我点头为止。“好呀,就叫它比普。”
她顽皮地一笑:“相信我,我取的名字不会差,这是我的看家本领。”
“我想象得出。这儿的狗名字全是你取的?”
“当然。”她开始一只一只地为我介绍,“这只叫宾果——它是一只弃犬;这只叫费加——才走失的;这只大狗叫贵府——它的主人在车祸中丧生,只有它幸免;还有这只叫台沙——人给车子压伤的;后面的是沙莉——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正怀着五只小狗,结果我收养了它。它是我们动物保护所的开所元老。就是因为它和那五只小狗,我才决定开一间保护所。”
我笑笑说:“真想不出你还能应付得了这么多狗。你打算养它们多久?”
“直到我为它们找到主人为止。它们资格最老的已经来了几个月?,有的才来了几天。”
“可是你怎么喂它们?这一定得花不少钱吧?”
她点头笑笑:“我卖门票展览小狗,有时候也举办义卖……反正不透支就行。”
我猜想她一定自己掏腰包,因为我从没有听过什么狗展览这回事。我时常感叹有人虐待动物,但我完全忘了世界上还有一群默默无闻的好心人在解救这些小动物。
我看着罗丝修女那慈祥的表情。我一直以为一位献身于照顾病人的护士应该没有时间去做其他的善事,可是我错了!
“非常感谢,罗丝修女,我希望有人很快将比普领走。如果需要我做任何事情的话,请随时通知我。”
她笑着说:“放心,这小子条件好,马上就会有人来领养的。”
临走前我看了比普一眼。我有种罪恶感,我竟成了它的第二代弃主——然后几天以后又是罗丝修女。希望第四代主人能养它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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