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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凤凰面具骗术小说木玲2010-01-24 09:22:48

第四卷、半潜 六、救一命(上)



换好衣服,祝童和吴医生走出医院,招手叫过辆的士。

“今天院长办公室的同事请客,吴医生一起去吧。左右不过是吃顿饭,人多热闹。”

祝童对司机说出饭店名字后,才对吴医生说。

吴医生眼神复杂的看着“李主任”,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的士安静的行驶,吴医生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几口:

“李主任,你一定以为吴某是个 势 力 之 徒, 收 红 包 、 见 死 不 救。刚才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救是没办法救。医生的工作就是救死扶伤的,但是我只有医学知识,口袋里并没有比贵重的药品,身上也没有抽不完的血浆!刚才我们正在凑钱,但是谁也要生活,我们管一个可以,急诊上这样的事情常有,你救了他命,回头该逃跑还是逃跑,该骂你还是骂你;欠的钱只有落到我们头上。

“整个医院里挣钱最少的就是急诊,我们科室现在还欠药房一百多万药费,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用了吗?医生为什么不愿意来急诊科?不是怕挨骂,不是怕扣钱,是良心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没有大量的血液,如果不是你打那个电话,他一定是死路一条。你知道刚才这一会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钱吗?三千,还不算血浆的钱。不,你别打断我,你的钱我是收了,但是我没拿回家,都用到刚才那样人身上了,他们没钱看也没医疗保险,难道我能看着他们等死?你是有钱人,不在乎那点钱。”

祝童知道,如果任凭吴医生说下去,他进天晚上这顿饭就吃不成了;拉住吴医生的手道:

“我不是找你要钱的,不是记者,也不是院长。”

“别提那些 恶 心 的 记 者 ,他们整天监督这个监督那个,谁来监督他们?去年我一个很好的同学 自 杀 了 ,就是因为。”吴医生还是很激动,祝童只有点击一下他的虎口穴。

“这些你对我说不着;医院药贵药贱我管不了,病人有钱没钱你管不了。吴医生,中国有十几亿人,上海有几千万人,你一个医生而已,不是救世主。我很简单,没你那么高尚,看到了就救,看不到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忘了刚才的事,忘了钱,一会儿只喝酒吃饭。”

“你会把我当朋友?”吴医生不相信,祝童很满意,至少他的兴奋点被自己成功的转移了。

“只要不叫我李主任,咱们就是朋友,吴医生,虽然你收红包,但你是个好人,比我高尚。”

“不叫李主任,叫你什么?”

“小李就很好,王院长就这么叫我。”祝童说着嘿嘿笑起来;“我本来就比你年轻,你的手艺不错,我佩服有手艺的人。”

“我靠的是知识、技术,不是手艺。”吴医生是很倔的,但祝童更倔:“对于我来说,你们西医就是手艺人,你就是一高级裁缝,熟能生巧而已。药不用自己配,哪里病了,不是切就是摘,高级点是换,没有药只能看着病人去死,没有透视,连个骨头也不会捏。”

祝童大肆诋毁着吴医生的职业,把个吴医生气得浑身颤抖。到最后,他总算明白了,握住祝童的手摇摆着:“小李,你是我的朋友。中医西医都是 他 妈 的 混蛋 , 咱们去喝酒。”

“这就对了,生死由命,既然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责任,不是你能改变的,生气伤的是你自己,不值得啊,命和孩子才是你的。”

祝童与吴医生哈哈大笑,的士停在一家酒楼前,两个人拉着手下车,祝童付钱时愣住了,他看到,这辆的士的司机是秦可强。

“上海真小,秦兄,钱不用找了,你的车今天晚上我包了。”祝童意识到秦可强的出现不是巧合,食指双点自己的心口,与吴医生走进酒楼。

虽然他不能确定秦可强是不是江湖人,但此时出现总是蹊跷的;这个手势是个警告,如果他明白这个信号的意思,秦可强就应该马上离开,离祝童远点。

还有一种合理的解释,秦可强是为秦渺守侯在海洋医院门前,坐上他车真是巧合;但该来的终究要来,祝童只能面对。

酒楼二层豪华温馨的包房里,宽大的餐台上部好冷碟,红酒白酒罗列,漂亮的服务小姐亭亭玉立。

海洋医院院长办公室周主任与两个副主任、几个归属院长办公室管辖的科长队长正等的着急,看到祝童和和吴医生一同进来,都感到意外。

“来来,我来介绍一下,吴医生是我的朋友,我带他一起来,周主任,各位同人没意见吧?”

吴医生在海洋医院是出名的不合事宜,口去遮拦爱管闲事,以他的资格资历早该为一科主任或副主任,现在才是个副主任医师,还在最没人想去的急诊科,偏偏又是王院长的红人李副主任的朋友;这些人无论如何是想不到的。

周小姐先笑着与吴医生握手,她刚接到弟弟的电话,李副主任竟然连王觉非院长都不在乎的样子,周小姐在意外的同时,对祝童背景更感觉神秘了。

“刚才,李主任施展针术,救下一条人命,各位领导一会多劝李主任几杯。”吴医生也不含糊,一进门就开始陷害祝童。

祝童第一次体会这样的场合,他明白,自己是个学生,所以只是笑笑,他今天要做的只是观察、体会、学习。

事实上,任何一家医院的后勤部门都养活着不少闲人,与专业处室之间都有矛盾,院长办公室就是矛盾的焦点。医生看不起这些人,但是他们往往与医院上层最接近,手中还掌握着很多权利,使医生们都不敢得罪。

吴医生以往对院长办公室这些主任副主任和队长科长们多有责骂,彼此坐到一起其实都感到别扭;但是由于年轻的李副主任在中间,这顿饭吃的就分外虚伪。

九点左右,四瓶白酒三凭洋酒喝干后,大家似乎已经亲如一家,酒席也要散场了。

通常喝醉酒的人会去关心别人是否喝醉了,当吴医生问祝童能不能坚持时,祝童说自己真不行了,惹的周小姐在一旁偷笑。

有人建议找地方唱歌,边玩边喝;那样的场合周小姐不去,祝童也拒绝,说女朋友是警察。

办公室管着车队,两辆小车送别人先走,吴医生也坐着他们的车去闹腾。周小姐与祝童最后才走出酒楼,这顿饭是签单,竟花了五千六。

“李主任,急诊科的事很难缠的,今后尽量少去。”周小姐借着酒楼闪烁的灯光观察着祝童,他也喝了不少酒,几乎是有人敬酒就喝,四瓶白酒中至少有一斤被他喝下去了;但是现在看不出有多少酒意,周小姐想:也许北方人都善饮的缘故吧。

“知道了,不过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没看到就算了,今天是遇上了;在我们医院这种事也常见,大家都一样。”

祝童含糊的说,不是解释也不是辩解,他对于医院的院长们熟悉,对于科室的情况真是个门外汉。他想着刚才的那顿饭,五千六,急诊上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没这笔钱,只能无奈的等死。

周小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刚才我问了一下,你接的那个病人的手术刚做完,现在已经花费了一万六千多;胸外林主任说,如果这个病人彻底治愈大约要六万左右。我想,李主任刚来,这笔钱就走办公经费。”

祝童想说自己出这笔钱,但感觉那样太高尚了,笑笑道:“周主任,我刚来就让您为难了,对不起,这样的事今后不会再有了。”

“没什么,李主任的医术高明人也英俊,心还那么好,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呢?咱们医院里的女医生女护士。呵呵,李主任脸红了,不说了,我忘了,李主任的意中人苏警官,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小姐掏出串车钥匙:“关于你调动的事还有些麻烦,人事局那里要疏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

“不用了,主任先走吧,我打车回去。”
第四卷、半潜 六、救一命(下)



祝童目送周小姐的尼桑轿车离开,才走向秦可强的的士,还奇怪:自己的脸红了吗?周小姐的脸好象红了吧?祝童能想象到自己上车后将发生的事,周小姐固然很有吸引力,只是小骗子没那份心情。

“先生去哪里?”秦可强发动汽车,职业性的询问客人。

祝童仰在座位上没说话,按亮车内灯,眼睛凝视着挂在后视镜上的玩偶。

蓝色的头发,蓝色的长袍,蓝色的皮肤;玩偶是个标准的中国古代帐房先生形态,左手惦只金色算盘,右手紧握一管朱笔。

“这到很别致,哪里买的?”祝童弹一下金算盘,下面吊的金玲还能发出轻鸣。

“客人送的。”秦可强还是安静的神情,也在看玩偶。

“好大方的客人,麻烦你送我到紫金豪苑,我现在在那里住。”

的士开动,祝童闭目养神,心里思量着秦可强的身份;蓝色玩偶是客人送的?骗人吧,以小骗子练就的眼光看来,那只金算盘是真金的,朱笔是赤金,全手工缝制,做工如此讲究的玩偶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祝童不说话,秦可强也不说话,专心驾驶的士滑行在车流中。

紫金豪苑到了,祝童掏出钱包,秦可强摇头道:“这次不收钱,先生,请别让秦小姐太伤心,她认我做大哥了。”

“秦渺,她还好吗?”祝童没下车,也没付钱。

秦可强点点头:“秦小姐现在很好,她虽然没有苏小姐漂亮,也没有苏小姐幸运,但是她心里只有你。你是在做游戏,她不是。”

“你究竟是谁?”祝童眼里闪出寒芒,秦可强果然不简单,竟然知道叶儿,还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是请求的语气,却自有威严。

“我是个司机,你可以当我是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朋友。”秦可强转过头,沉稳的说。

“朋友?”祝童疑惑了。

“是朋友,你有我的电话,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用车也可以找我,不收你钱,只要对秦小姐好些。李先生,你现在可以下车了。”秦可强探身打开祝童这边的车门。

祝童只有下车,眼看着的士掉转头,驶进车海,消失在远出的灯火中。

紫金豪苑内有两条路可以通到他住的高层公寓,祝童现在走的是最曲折的那条,穿花丛过小桥,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花径。祝童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在张家界的那只黑枪就显出些端倪,不过到凤凰城后再没出现,由于叶儿,他渐渐模糊了这种感觉。

秦可强的出现在提醒小骗子,江湖一直都存在,有人在远处注视着他。

祝童拿出与师兄联系的电话卡,装进三星手机。

电话通了,师兄的声音很兴奋:“师弟,你在哪里?”

“上海,你要来吗?”

“哈哈,现在可没功夫去那里逍遥,年末了,我要去看大师兄,给他送些钱。师弟,你去吗?”

“这次就不去了,替我向大师兄问好。”

“好,师弟,我找到真正的老和尚,他在教我念经;很有意思啊,经书里真有唬人的东西,今后我就是真如法师了。”

“师兄啊,法师没什么意思,现在流行活佛。”江湖刺激着小骗子,脑子灵便了;“你最好到藏区去一趟,找座喇嘛庙学几天,最好请个活佛做招牌。我想,你应该在暗处,你现在有不少庙了,请个活佛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要的是香火钱,活佛要的是香火和信徒;我在川藏见过几个活佛,有的很年轻,他们到印度掏钱买个活佛称号,就和村长差不多。时间就是金钱啊,你越早开堂越好,在实践中学习,总比死读经书来的快。”

“这样好吗?我怕请佛容易送佛难。”逍云庄主对小师弟的奇思妙想很感兴趣,却担心不好收尾。

“哼!有什么难的?出来混谁不是为钱?活佛也是人不是佛,他如果不想走,让他放下架子听话就好了,你要是有几个活佛做手下,我也跟着沾光。”

“那可不行,这几天传出消息,十八天前,竹道士和金佛请来的索翁达活佛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交手,结果是不分胜负,都受了不轻的伤。”

“十八天前?那时我们在凤凰城,师兄,这和无虚和尚找上我们有联系吗?”

祝童心里“咯噔”一下,梅兰亭也说过这件事,但是那时他只想了一下就放到一边;一来是不敢轻易相信梅丫头的话,二来是想看看对方的底牌。如今这个消息散到江湖上,无论如何都要仔细面对了。

梵净山距离凤凰城不过百十里,如果说那场拼斗与他们没关系,骗的就是自己了;自从二百年前那场争斗后,卫藏布天寺隐隐就成为一品金佛的根基所在;索翁达活佛是现在布天寺的主持活佛,本事那是可想而知的厉害。祝童想,如果凭真本事,祝黄师叔八成也不是他的对手。

竹道士在红云金顶出头拦截索翁达活佛,还受了伤,这份人情究竟是给谁的呢?

“藏地有高人啊,我们现在最好还是别招惹他们。”逍云庄主有些黯然;祝童心里暗恨曾经的师父,把本事都藏起来不教弟子,才落得七品祝门现在如此衰落,处处小心。

“我见到师父了,他没死。”祝童说。

电话里惊叫一声,二师兄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可以当他死了,师父已经——我把他逐出祝门了,那一百万就给他要的,今后,我们没师父,凤凰面具现在我这里。师兄,你什么时候来拿走,转交给师叔。”

祝童没说师父老骗子做了什么,但逍云庄主大致也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说的事,不然祝童也不可能夺到凤凰面具。

通话结束后,祝童还在想着竹道士和索翁达活佛的红云金顶之战,那是多么辉煌的一战啊?他一边可惜自己没在现场,一面对自己低微的本事自卑;小骗子的心中生平第一次涌起叱咤江湖的豪情。

回到公寓内,卧室里透出灯光。

祝童心里急跳,鞋也没换奔过去。

橘黄色光线满屋,叶儿坐在大窗前,绘笔停留在画框上。窗帘到床上用具都已换成新的,鹅黄色的格子典雅温暖。

公寓内有中央空调,温度适宜,叶儿没穿警服,上身一件白色薄线衫,下身是灰色纯棉裤,一派家居摸样。这身装扮祝童见过,去湘西前,在叶儿的闺房里。

叶儿放下画笔:“喝醉了吗?李主任。”轻盈的飘到祝童身边,此刻,叶儿在祝童眼中有惊人的美丽,刚才的江湖雄心轰然崩塌。

管他江湖上有什么风云,只要有叶儿在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呀,你这里是什么?”叶儿看到祝童衬衣上的血迹。

“下班时遇到个急诊,抢救病人要紧,没顾上换衣服。”祝童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他事实上没出什么力。

叶儿却很感动的样子,轻柔的为他脱下外衣:“救过来了?”

“是,他很年轻。”

叶儿抚着胸出口气,如同妻子对晚归的丈夫般嗔怪着:“臭死了,好大的酒味,今后不许喝这么多了,你不是在办公室吗?怎么会抢救病人?”

“遇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就你是医生!我忘了,你总是好心的,快去洗澡,把衣服全换了。”

祝童傻呵呵的笑着,被叶儿推进卫生间,在温水下仔细洗刷着身上每一处。

“李想,你的衣服。”

卫生间的门开道缝,雪白的手举着崭新的内衣和睡衣;祝童有把她拉进来的冲动,却怎么也下不了这样的毒手,乖乖的接过来;叶儿轻笑一声,门关上了。

洗罢,果然浑身清爽,心情也清爽。

祝童穿上睡衣,这应该是叶儿新买的,他以前可没见过。

“黄海把你的行李取回来了,沉死了,怎么那么多书?还有啊,他说你是驴客,这些装备都是专业级的。”

叶儿的声音从书房传来,祝童走进去,看到自己托运过来的几个箱子摆在地上;叶儿正在向书价上整理着他书籍。窗边是他的旅行背包,进口货,配上里面的帐篷零碎,不懂行的也知道那不是寻常旅行者用的。

“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有照片吗?拿来我看看,好想看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啊。”

祝童根本就没有童年,他从记事起就随老骗子在江湖上流浪,哪里会有什么相片?所以,小骗子装摩做样的擦着眼镜,不在意的道:“就在那个小包里,咦,我的小包呢,红色的那个。”

叶儿也紧张的跟着翻检着,当然什么也没找到了,所谓的红色小包根本就不存在。

演戏讲究真实,祝童有些丧气的坐在木地板上:“我整理好的,全部的照片都在里面,妈妈留下来的,上学时的,都在里面,怎么会丢了呢?”

那边,叶儿比他还着急,这是必然的了,心上人所有的照片都丢了,连父母的遗照都丢了,真是了不得的件大事!
第四卷、半潜 七、黑色钻云燕(上)



骗人本来对于小骗子是件十分自然且愉快的事,这个夜晚,却成为折磨了。

叶儿着急的打电话找黄海,询问是不是丢了个红色小包?并且把其重要性说的比天还大。

托运的行李是黄海帮助取回来的,听说丢了重要的小包,黄海不知道在做什么,马上答应去寻找。

但是祝童只能装做很沮丧的样子,一点也不敢泄露心底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善良的叶儿还在不停的安慰他,说是一定能找回来。

到哪里找啊?本来就不存在嘛?

祝童把叶儿抱在怀里,羞愧难当。

两个小时后,黄海来了,朵花跟在他身边,也是副焦急的样子。

他们两个去听某个巨星的演唱会,接到叶儿的电话马上就退场,到火车站去查找。

“他们没见到什么褐色小包,不过车站公安处答应到各处问问,只要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的。”

黄海仔细查问了“褐色小包”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东西后,对祝童说:“也许你太看重那些照片了,不该用那么贵重的包。火车站的行包房里多是临时工,这样的事很常见的。今后要注意了,那样的东西最好随身携带。”

“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那是李想过去的照片,丢了太。”

叶儿的话被打断,“呕!”小骗子忽然伸着脖子跑进卫生间,爬在马桶上狂吐乱泻;浓重的酒臭把跟着进来的黄海熏的差点跌倒,而叶儿却忍着,拍打着祝童的后背,拿水杯接水让他漱口。

吐完了,祝童也瘫在马桶旁动弹不得,醉眼迷离神智不清。

朵花帮着叶儿把小骗子擦洗一番,黄海把他搀扶上床。

一番折腾后,夜已深了;叶儿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耽误你们周末的安排,朵花,过两天我们请你看音乐会。”

朵花对黄海安排的补课很用心,但她基础太差,所以学来很辛苦;这个周末黄海弄到四张演唱会的票,三百多一张;祝童临时要去应酬,叶儿就没去,现在又让人家中途退场,她这才感觉到,黄海已经是别人的男友了,不应该这样麻烦他。

“苏姐姐,去了好多人啊,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一起唱歌,她真的好棒。”朵花到底年轻,对刚才的演唱会还念念不忘。祝童在她看来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从小接触蛊虫蛊神,对于祝童醉酒就有些奇怪,在朵花的印象里,接受神传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半个神了。

“朵花喜欢热闹,记得你说的话,回头让李想请客就好了。”黄海对叶儿的关心更多,看一眼熟睡中的祝童;“他没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醉成这样,万一有什么事——我留下照顾他。”叶儿脸色微红,却是坚决的说。

黄海没说话,叶儿一贯保守,苏娟管的也宽,在外面过夜,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姐姐去跑车了,我给姐夫打个电话就好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我们没事的。”

“好吧,你自己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黄海有些伤感,揽着朵花走了。

关好门后,叶儿坐在祝童身边,痴痴看着熟睡的男友,满满流下两行泪水;没注意滴到祝童手上。

祝童抖动一下,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酒是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吐更不至于醉倒。他是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黄海和叶儿的关心,从小到大,小骗子也从来没有用心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他只有逼着自己呕吐;叶儿和黄海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在耳中,不是拼命压抑住自己,他几乎要疯狂的呼喊了,几乎要坦白自己做的一切。

但他同样很明白那样做的后果,现在才明白,欺骗不只是一种乐趣和艺术,有时候,受伤更重的是自己。

真能睡去、醉去、也是好的,偏偏祝童晚上是睡不着觉的,碟神被酒,活跃的更厉害,翅膀嗡嗡煽动,小骗子脑子里分外清醒。

于是,他只有僵硬的躺在那里,脸上渗出汗珠,肯定不是温度的原因。

叶儿守着他,用毛巾为他擦拭汗水,看祝童安静了,到卫生间收拾残局。祝童能听到叶儿在低声哼唱着,她在洗衣服。

终于,叶儿睡着了,半躺在祝童旁边,手里还拿这方湿巾。

半个小时后,公寓里的角色颠倒了,叶儿躺在床上熟睡,薄毛毯盖在她青春的躯体上,祝童左手支着头,在一边痴痴的看。

在小骗子眼里,睡梦中的叶儿美得不可方物。

乌黑长发散在枕上,细细的蛮腰修长的双腿,连成了一个起伏美妙的起伏;身体稍稍侧卧,将她优美的曲线暴露无疑。

江南女子肌肤本就细腻白皙,淡黄的床灯照射下,叶儿的肌肤闪烁着瓷器般的光泽;就如欣赏一副烟雨风情画,祝童没有一丝邪念,心里只有安静和感动。

祝童慢慢伸出手,轻轻贴在她的发稍,心跳得十分厉害,生怕她忽然睁开眼睛醒过来。

但是,想保持眼前的所有美好,祝童要面对很多关口,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帮助王觉非稳定住海洋医院院长的位置。

祝童轻轻起身,抓起黑色三星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换上另一张卡拨通戴毛子的电话。小骗子与自己出钱雇佣的所有帮手都有个约定,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主动联系他,即使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行。

戴毛子已经睡了,接到电话迷糊一下,才苦恼的说:“今天我出去十个人还是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吴主任一家除了云珠酒店之外只有两套房产,最值钱的还是云珠酒店那套。我下午找同行问过,他老婆这些年炒房,云珠酒店是她前年贷款顶下来的。欧阳凡好象没问题吧,要不然就是他太小心了,存款只有十万多一点,房产就只一套,他现在住的那套,价值不过百十万,是几年前买的。资料显示欧阳院长是清白的,我们的人跟踪调查了多次,他的生活很简单。”

是很意外,祝童以前调查欧阳凡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疑点,这次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是吴主任会如此干净,说什么他也是不信的;王觉非这次送钱固然让吴主任抓到小辫子,祝童何曾不是也同样知道了他的贪婪?

“云珠酒店的房产现在价值多少?他还欠银行多少?”

“云珠酒店是三层楼,至少也值五千万。银行的朋友说:当初他们顶下来是只用了一千万,贷款是六百万,现在应该还欠五百来万。上海这几年房价上涨很快,很多人都炒房炒成富翁了;只要眼光好有本钱,赚到这个数不是不可能。连我都赚了一百多万。还有,云珠酒店的老板陈芳小姐,是吴主任的女人,昨天晚上吴主任就住在那里。”

戴毛子是个很付责任的侦探公司老板,只要收钱就尽量替客户办事,从这一点来说,比很多的生意人都讲信用。

吴主任的绯闻不值钱,杀伤力有限,更主要的是现在这样的事太平常了。

但炒房炒成千万富翁?有那么容易吗?小骗子可不相信,既然没疑点,查查历史总可以吧?

“毛子,让你的人继续跟踪,你找关系替我查查吴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记录,需要多少钱你抱个价。”
第四卷、半潜 七、黑色钻云燕(下)



电话那边迟疑着,调查个人的行踪是一件含糊的事,法律对这一点没有具体规定;调查房屋所有权人也不算违法,但是调查吴家所有的炒房交易记录,那牵扯的东西太多了,那样的记录只有一个地方有:房产局下属的房地产交易中心。

“这件事我做不了,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没本事侵入政府数据库,那是违法的。”戴毛子拒绝了,不过他总算是有良心,对祝童道:“吴家有个远房亲戚在静安区开一家房介公司,吴们家炒房都是委托他们办的手续。”

“名称,地址、电话。”

“五千。”

“可以。”

“诚城物业,他们有自己的网站。”戴毛子以标准的普通话,缓慢清晰的把这家公司的情况叙述两遍,五千元就到手了。

这是上海人的生意经,任何信息都要收费的,祝童理解并且尊重;如果是自己出钱,他可能还要讨价还价两个回合,现在是王觉非出钱,祝童懒得费这份口舌。

有网站就代表有数据库,象这种小型公司,上网电脑中八成就储存着客户资料。

祝童打开手提电脑,找到诚城物业的网站浏览几个来回,用几个简单的黑客软件试探一番,滴水不漏,看来他们还是很小心的。

不过这难不倒职业骗子,只要有门户就有出入的通道,祝童能找到开门的人。

QQ是祝童很少使用的东西,他今天上来的目的很明确,联络黑色钻云燕。

从两年前开始,祝童就想学习黑客们的本事,自由入侵世界上的每一台电脑。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入门级的黑客很容易做,想精通这门技术,要学得东西太多了。

祝童没那么多时间学习枯燥的基础知识,也没必要;他是生意人,能以钱解决的东西最好借助别人的智慧和技术。这是社会的潮流,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成为样样都精通的全才,那不是人,也不是神,是妖魔是怪物。

黑色钻云燕就是祝童的黑客老师,据说曾经成功侵入过某国政府网站;祝童在某黑客网站混迹半年才选定这个老师,开始时他是个菜鸟,现在虽然还是个比菜鸟高明不了多少的准黑客,与黑色钻云燕的关系却变了;祝童的网名叫水中火,在某些时候是老板,两个月前,黑色钻云燕就从祝童这里得到了三万元,海洋医院的财务资料就是他提供给祝童的。

黑色钻云燕的头像永远是黑的,但不证明他不在线。

信息发过去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黑色钻云燕:小火来了,找师父什么事?

黑色钻云燕总以师父自居,把祝童的水中火叫小火。

水中火:有事,给你钱。

黑色钻云燕:嘎嘎,老板有有生意了?

马上,彼此的地位就转换了,黑色钻云燕显得很兴奋,发过来一只飞翔的黑色燕子。

水中火:一万银子,到诚城物业转一圈,我要他们所有的客户资料和交易记录。

祝童想说那几个吴家人的姓名,终究不敢冒险,那样指向性太强;又打上:越详细越好,我要诚城物业五年内的所有记录。

黑色钻云燕:没问题,银子一万,可以。

屏幕上,黑色的燕子飞翔的更活跃。

水中火:明天晚上给交货,88。

祝童飞快的下线,关闭电脑,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接受。他可不想被黑色钻云燕在这台电脑上动什么手脚;以前和这个黑客师父联系,都是在网吧里使用公共电脑。

十七层的黎明来的比十五层早些,窗外有鸟儿吵吵闹闹,鸽哨声“噜噜”响,光亮从窗帘下曼延进来,天亮了。

叶儿睁开眼,看到祝童正坐在身边俯视着她,美丽的螓首稍微地向后仰起,娇美的脸颊顿时充满了羞涩。

毕竟,与一个男人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一整夜,对她还是第一次。

“你——早醒了?”叶儿又闭上眼,低低问。

祝童没说话,这一夜根本就没睡;他不想欺骗叶儿,只有沉默。

“看什么呢?嗯?”叶儿还闭着眼,声音软软的。

“看什么,你说呢?”祝童轻笑着凑上去。

感受到祝童的呼吸,叶儿的脸更红了,嘤咛一声,把薄毛毯拉起来。

祝童把她连毛毯一起抱在怀里,拨开一角露出一只耳朵,含住轻轻吹气。

叶儿不甘刺激,在毛毯里颤抖着,不能再抓紧也不再抵抗,轻轻呻吟着。

毛毯一点点滑开,额头、眼睛、鼻子、嘴唇一点点露出来;小骗子的嘴唇追逐着毛毯,一点点占据每一片肌肤;当唇齿相接时,叶儿伸展手臂环住侵犯她的男人,温柔挺立的玉峰争脱出毛毯,贴上祝童。

两人在宽大的圆床上翻滚着,毛毯早已经被蹬到床下。叶儿还是那套家居便服,线衫在翻滚着掀起,祝童的手接触到裸露的背部,皮肤下柔软的脂肪层,随抚摸的深入燃烧着。

叶儿一直没再睁开眼,喃喃低语着:“别——我——别,李想,你。”

清晨时刻,阳气最盛,祝童的男性之根自然勃起硬挺,两个人纠缠在一处,叶儿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冲动,想推开,却浑身乏力。

祝童的右手本能的向更好的目标靠拢,终于握住一团坚挺,顶部那点蓓蕾被挤压、拨动,叶儿更软了,手指插进祝童的头发,呢喃着。

此时,她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力量,迷茫在陌生的刺激之海;但引导她前进人没有完全沉沦;祝童停下来时,叶儿的线衫已然掀起大半,两点骄傲红润在微微颤抖着,肌肤是惊人的白皙。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祝童坐起来,拉下线衫遮盖住香软的诱惑。

“没关系的,只要你不——那个。”叶儿还在喘息着,总算能睁开水波荡漾的眼,看着刚才还在放肆的男人,伸手取下他的眼镜,触触他的嘴唇;“吻我。”

祝童又一次扑上去,有不能抗拒这样的要求,只是这个吻温柔了许多。

“叶儿。”

“嗯?”

“你刚才说,不那个,那个是哪个?”

“什么?——你坏蛋。”

叶儿挣脱出来,一脚把祝童踢开,自己从另一边跳下床,跑向卫生间,紧紧关上门。

神传琥珀在两人缠绵时,滚落到床上;祝童捏起来,竟发现里面有个淡淡的影子,蝴蝶的影子。又是件奇怪的事情,难道叶儿身体内的蛊虫正被它吸收?异或,又一个蝶神在孕育?

等她梳洗好走出来时,看到窗帘已经拉开,祝童打坐在清晨的阳光下,上身赤裸,双手摆成一个奇怪的姿态,怎么看,怎么想他教给自己写的那个“灵”字。

没带眼镜的祝童另有一番气派,浓眉舒展英气逼人,肩平背直肌肉紧蹦,皮肤被阳光照射,散出丝丝热气;右肩膀上那只黑色的蝴蝶,是生上去的吗?随血液的流动微微颤动,蝴蝶的眼睛似有勾魂之力。

叶儿抱膝坐在他对面,痴看着,怎么也看不够。

七点半,祝童修炼完毕,精神恢复九成。

叶儿听到他的动静,在外面叫道:“快去洗洗,吃早点了。”

白米粥,小咸菜,煎蛋、煮豆。

叶儿坐在餐桌旁,笑着道:“材料有限,包涵,客官随便用点。”

“很好了,没有更好的了。”

祝童喝一口白米粥,眼睛潮湿:“很多年没喝过这样的粥了。”

“小傻瓜,别太感动了,我可不会天天来给你熬粥。”

“我知道。”祝童喝完一碗,叶儿给他添上。

“你每天早晨都要做那样的功课?很辛苦吧?”

“习惯就好了,学中医的不练养身功就等与没学。叶儿,你也练。”

“我才不练呢,把肩膀上练出个蝴蝶来,丑死了。”

祝童眨眨眼,才想到蝶神留下的印记;胡扯嘛,练的又不是蝴蝶功。

电话响了,是叶儿的。

“梅姐来接我们了,她就在楼下,要要请她上来。”叶儿捂着电话,故做紧张的问。

“不好吧,你这样怎么见人?”

“我哪样?”

“小媳妇儿样。”

“哼,不给你说了,快点吃,我去换衣服了。”

叶儿横他一眼,跑进去换衣服;祝童抓过电话一听,早就挂了;叶儿根本就没想要梅兰亭上来。

祝童把盘碗收拾起来送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这样的活计在他几乎是全新的体验。

与烟子在一起的两年里,两个人根本就没做过一顿饭;早晨那一顿自然是不吃的,中午和晚上都在餐馆里解决,大连公寓连双筷子也没有。

卧室里,叶儿刚套上羊绒衫,看到祝童笑着靠在门上,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看?色狼!”

这样也叫色狼?祝童心里冤枉,在过去的日子里叫他色狼的女人不少,但是都是在另一种情形下。

所以,色狼扑过去把羔羊抱住,一阵啃咬。

叶儿挣扎这叫道:“别——闹,梅姐在下面等着呢。”

祝童其实也不是如此色急,不过被叫做色狼做个样子吧了。还是吧手伸进叶儿儿怀里,轻按两下,抽出那条红线,把神传琥珀栓好:“这东西可不能丢,好生注意了。”

“知道了。”叶儿低声回道,把色狼推开;“你也快换衣服。”
第四卷、半潜 八、假还真(上)



梅兰亭是开着辆奥迪车来接叶儿的。

这一款是奥迪A4,带天窗,比A6少了些庄重,多了分灵动,正适合她那样的女孩子。

“怪不得叶儿让我到这里,原来是李医生回来了;好羡慕啊,叶儿,李医生欺负你没?”

梅兰亭一见面就把叶儿说个大红脸,祝童摇头道:“梅小姐真羡慕的话,也好办,晚上回来在这里住一夜就好了。”

叶儿扭他一下:“乱说啊,梅姐才看不上你呢。”

“谁说的?李医生风流倜傥,又有份好职业,不是你下手快那么一点点,也许啊,现在羡慕的就是你呢。”

两个江湖中人口无遮拦,却是话里有话,手势作为补充,只一照面梅兰亭几告诉祝童知道:竹道士也在苏州。

奥迪A4驶上沪宁高速公路,两个女孩在前面说笑,祝童躺在后座假寐。

假寐当然是假的,小骗子心里在思量着:见到竹道士该怎么说?自己乃至祝门都欠人家个大人情,竹道士还在梵净山红云金顶与索翁达活佛激战一场,还受了重伤;如果竹道士提出和马夜类似的什么要求,该怎么应对?

周末,沪宁高速上车流量很大,梅兰亭开起车来就向她的人一样,一点也没女孩子的温柔。

一个半小时后,奥迪A4已经停在苏州郊外的一所庄园外,青砖灰瓦垒就门楼,悬挂一黑色匾额:碎雪园。

从外面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所不起眼的院子里会有那么广大的一片花园,也想不到里面的装饰比星级宾馆的中式厅堂还雅致。

整个碎雪园就象一副中国山水画,景物布置疏密有致,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水池,山石、树木、亭榭等错落在二十多亩的园子里;花草更不必说,瘦竹曲梅树多。连摆放在角落里的盆景,都是曲干老梅。

叶儿不是第一次来,祝童能感觉到她十分喜爱这处园林,看着叶儿行走在曲折石径上,翠竹怪石间,似乎她本来就属于这里。

碎雪园的古雅,因为叶儿这样的江南仕女而活泼;叶儿的钟秀气质,在碎雪园中更加升华。

马夜在抚琴,静水之上的山水楼亭,是架在池水中的三间水阁;悠闲的古琴声从水阁中漾出,就是小骗子这样的标准俗人,心情为之一宽,感觉自己也高雅了许多。

顺小桥进水阁,窗外是幽静的水庭,可静观穿阁而过的绿水与壁墙前的竹石;转眼边见池内四面亭,马夜就坐在四面亭内,一挂长衫飘然若仙,正专心抚弄琴台上的古琴。

竹道士立在水畔,低头望水静思。悠悠,有浮起声轻笛;祝童看去,眉目如画的竹道士已把一管笛子横在口侧。

梵香燃在琴台侧,只这意境飘逸,谁也迟疑,莫非步如仙境?

琴声铮嗡,笛声悠扬,总有到头的时候。

马夜住手后望着水阁微笑:“叶儿来了,快些进来,莫着水凉。”

叶儿叫声“老师好”就走进去,看着古琴赞道:“好美的曲调,我没听过呢,叫什么?”

“竹石雨。”马夜看向竹道士:“道兄,可是此名?”

“正是此意,却应该叫石竹雨。马老琴技堪比顽石击鼓,道士的丝竹水韵是比拟不了的。先生有客人,道士先告退。”竹道士说完,艳红的唇边浮出缕微笑,恭半恭深视祝童一眼,转出水阁去了。

“老师,他是谁?”叶儿好奇的问。

竹道士生得锦绣皮囊,男儿身却比女子娇,即使女人看到他也要被迷醉的;祝童就感到身边的梅兰亭在颤抖,想来,这丫头对竹道士早已种下情苗。

马夜笑着收起古琴,接过叶儿的作业:“他啊,是个道士啊,我的朋友;叶儿来是学画的,咱们开始吧。李医生,先跟小女去云轩喝茶;回头再深谈。”

一老一少在水阁内开始上课,祝童跟着梅兰亭,转过几座假山,风景一变,入眼是所飞檐画栋的小楼,上题:系云轩。

竹道士正坐在楼上凉亭内煮茶,青色道袍随风水摆,脸上一抹艳红;连祝童看去也心疼,这时,才看出他的虚弱。

梅兰亭把祝童送到云轩外,推开门就走;祝童迈步进去才看到,底楼内还有一人,衣黑色天鹅绒旗袍,胸坠珍珠项链,正含笑看着自己。

“祝童,你总算来了。”

她,是夜女人;祝童摇摇头才清醒过来,进入碎雪园后,小骗子一直在考究这所园林价值多少,暗暗打算也要弄这么一处,只为叶儿喜欢。

“人生何处不相逢,上海还是太大了,到这里才看到个半熟不生的熟人。”

“到底是陌生人还是熟人呢?”夜女人为祝童的话,嘎然失笑,摆着折扇护在胸前;这个动作强调了她惊人的成熟曲线。

“你知道我是谁,我却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熟,我也说不清爽。”祝童这样说着,脑子里急速转动。

这个女人二十多天前才差点成为自己的一夜情人,当时她说什么来着?永远有多远,还说她的情人在遥远的地方晒太阳。哼哼!她的情人八成就是那个在上面煮茶的竹道士,要不然梅兰亭也不会一看到她就走。这样的女人还是少招惹为妙,太危险了,自己竟差点给竹道士这样的高人戴顶绿帽子。

想是这样想,祝童还是打出问讯:“请问大姐芳名?”

“八品兰花第一朵,柳伊兰。”夜女人庄重起来,既然祝童以江湖规矩行见面礼,她是绝不能含糊的。

柳伊兰,神秘的八品兰花大姐头;祝童对她早有耳闻,只知道柳伊兰如今有多家夜店,在上海、北京、青岛、广州都有生意,是娱乐行业的超级潜水艇。据说,八品兰花兰花调教女人的手段高明,凡是在他们的夜总会、酒吧、演艺广场里的女人,都是精品。

面前这个就是精品,女人中的女人,丰腴媚艳,只那袭黑色天鹅绒旗袍的裁减手工就非凡品。不过这样的女人对现在的祝童丝毫没有吸引力,他只打个礼:“原来是伊兰姐,您请,我上去看看竹道士。”

“你去吧。”柳伊兰轻柔的说,再没有一点诱惑,好象一个安静贞洁的少妇。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凉亭,小骗子一步一心机,如果说过去的那些奇怪事情是柳伊兰在背后搞动作,祝童是不相信的;以他的眼光,柳伊兰的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没高明到能让马夜和竹道士为她卖命的地步,况且,八品兰花的名声一直都不是很好,娼门从来就以美色诱世,在江湖上的地位有限的紧。

柳伊兰固然美艳,现在的社会也够开放,在上海那样的地方,历来就有笑穷不笑娼的优良传统,如今上海滩满街的风月场所更是前所未有之兴旺,想来八品兰花借开放的春风也赚了不少;但是,所有这些不代表江湖八派会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凉亭上,竹道士的茶刚煮开,看到祝童展说一笑:“坐,且喝道士一杯苦茶。”

“谢道长垂顾,七品祝门弟子祝童见过竹掌教。”祝童一点也不敢怠慢,规矩的施礼。

谁要是被竹道士的外表欺骗,以为他是个小道士,那才真的愚蠢呢;竹道士出道三十多年,早已经闻名江湖道,现在至少也要四十多岁了吧?

竹道士也不阻拦,也不回礼,等祝童直起身,一杯茶已递过来:“祝童,如果你来此只为感谢我援手祝门,那该感谢的是我;贵前辈祝蓝师叔带给我们的‘道’字,已经超过我做的一切。都说江湖八派一体连枝,从那个‘道’才知道,原来道宗与祝由门系出同宗。”

“何解?”祝童疑惑的看着悬挂在凉亭西侧上的那副字,正是师叔手笔,他可看不出其中的玄妙。

“道非无情,道就是爱啊,是天地最深沉的关怀;祝蓝师叔是解得其中滋味的,这个字笔画轻容,包涵了甚多关爱之情。它在告诉我们,自创世纪以来,这个星球一直在等待人类的繁荣,一直在孕育、包容着人类的进步;空气、阳光、山川、河流、大海、高原,无处不是自然为我们造化的舞台。饿了,有丰饶的土地为我们提供粮食,有温顺的草食动物为我们提供肉食;困了,树木可以遮阳避雨,可以让我们建造房屋高阁。丝竹之乐、天籁之声,都是造化的恩赐。

“道法自然,这句话是错的,其实自然就是道,自然之爱就是道;是自然在教化我们一点点进步,也教育我们,要懂得互相关爱。道之爱深不可测,自然从不恐吓人类,有时候它会惩罚人类的愚蠢,但绝不会使人类灭绝。可怕的是,人却不懂得爱,越来越自私自恋自我;他们在走向一条灭亡之路,人类对自然的肆虐、破坏、疯狂掠夺终究会毁了人类自身,叹。”

祝童真的似懂非懂,喝下那杯茶也品不出滋味;小骗子一直在想竹道士会说出什么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么一派宏论。不过,听来不错,至少比以往印象中的道家高明不少。

“原来,竹道士是要以环保为剑,破开笼罩在道宗身上的雾谰;很好啊,这个切入点很好。”祝童奉承一句,道家讲求清净无为,本就落后与时代的,如果加上环保的招牌,怎么说也是顺应时代的进步之举:“爱比道好理解,也好接受,不错,不错。”

“道士无剑,只有竹刀。”竹道士微微一笑,清澈的眼光闪些称许,没理会祝童的调侃,抽出尺半竹刀。

这是祝童头一次看到这把神秘的道器,据说,竹道士走遍千山完水,在川东竹海坐观风云,于竹林大雨中悟得道家真解,点化他的就是一捧千年竹根。
第四卷、半潜 八、假还真(下)



后来,竹道士以三年时间磨砺竹根,终于得到这把尺半竹刀,同时也悟出山水刀法,一跃而为道宗第一人。

“这只竹刀有一百零八水涡纹,我看到它时,正见诺大一盘竹根上生出一百零八只竹笋。它曾经饮过百种水,最爱的还是烈酒与浓茶,可惜,它需要休息了。”

竹道士把一碗茶倒上尺半竹刀,清冽的茶水顺刀身蔓延,竟没浪费半点,全渗进刀身一百零八个水涡纹内。

“当!”,茶碗跌落,竹道士颤抖着放下竹刀:“见笑。”

祝童伸手搭上竹道士的腕,神色大惊,闭目沉思好久才说:“道长,我帮不了你。这贴膏药能护住心脉,短时间内还好,拖得久了。”

竹道士身体内的情况糟糕之极,全身经脉只奇脉还算勉强通畅,其余八脉尽皆断裂。维持他生命的,是精纯的先天真气,也是翠绿色的条条溪流,流淌在不复存在的经脉中。

按照西医的理论,竹道士早该死了,脉搏微弱的几乎摸不到,如果用血压计量一下,一定是惊人的低血压。

“哈哈,祝兄不必替道士操心,这点伤还要不了道士的命。”竹道士不在意的掀起道袍,让祝童在他背部贴上狗皮膏药。感觉一下:“温暖,祝兄的膏药神奇。”

抽出竹笛,吹出一串滑音,清越却虚弱;“好久没这么静过了,梅长老是有福之人,他让我对祝兄说一件事,不巧,却忘了。忘了好,忘了好,正好不说。”

说不说对祝童都没什么分别,他注定是不会答应的,但是却想为眼前这个高人做些什么,也许,请师叔来?

“道长,您能在此住多久?”祝童问。

“叫我道士,修道之人要懂得感谢供养他的人和自然,我们是学生啊,不能称长。”竹道士又奉上杯茶;“江南适合修养,我会在梅长老这里呆些日子,三两月内不会离开。”

“那,我就叫您道士了;道士啊,我会请本门师叔来,可能只有他能治道士的病了。”

“好啊,能拜会祝门前辈,就是在这里等个十年八年也是值得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茶;祝童这才发现,手里的茶杯是坚硬的竹雕,连那挂在炭火上的茶炉,也是竹根雕就。

“请问道士,在红云金顶之上究竟谁胜了?”

祝童从小就羡慕那些叱咤江湖的英雄,现在当然不那么想了,他已经被老骗子改造成个彻底的功利主义者,对那样的虚名的不在乎的。但是,竹道士与索翁达活佛那一战还是让他血脉沸腾,想多知道些当时是怎样一种情形。

“我败了;”竹道士轻声道,脸上依旧坦然:“索翁达活佛想求一败,他已经很高明了,如果真让活佛如意,江湖上再没他的对手。佛门功夫很奇怪,有些刚猛直进,有些绵绵无声;祝兄,我在想,他们终究会达到怎么一种境界呢?道士不怕活佛高明,怕的是他入魔啊。”

“竹道士,您,何苦如此?他自入魔他自狂,超度了他,您不是少个对手吗?”祝童仔细想一会才明白其中的玄妙处,竹道士是故意求败,不想帮索翁达活佛再进一步。

“不是那样的,我没把握胜过他;活佛的印法已入化境,道士是不想让他如此轻松就超脱出去,呵呵,只有自己受点苦了。你可能不知道,十三岁之前,我一直是佛门沙弥。”

“道士曾经是小和尚?”这可真是个新鲜消息,祝童兴致大增。

“是啊,我的师父其实很好的,不过他一直说不好好念经,不诚心供奉佛祖,要下阿鼻地狱的。我念经书很用功,念的多了就疑惑了,地狱与佛祖真的存在吗?”竹道士边品茶边轻谈,祝童听得入神,连询问都忘了。

“如果佛祖真的法力无边,真的慈悲怜人辛苦,那地狱早该湮灭了,那是多大的功德啊?佛灭地狱,世界不是一片祥和?如果说佛法灭不了地狱,就不应该是法力无边了;如果说佛祖是不想灭地狱,就不应该说是慈悲为怀了。那时,我斗胆问师父,却被命入室静思。呵呵,就是被关进小黑屋。道士自小怕黑,只关了一晚就跑了,这个问题到现在才明白一点,却再不敢问和尚们了。”

祝童好奇的问:“明白什么了?”

“不是佛不灭地狱,是佛家需要地狱,没有了地狱,谁还信佛呢?哈哈,假还真?”

“确是假还真。”祝童不信佛也不信道,对竹道士这样的有趣道士却很佩服。

地狱那玩意儿,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竹道士说的很客观,佛家真的需要个地狱来衬托,就如美人需要丑陋对比一样。

“道士我啊,在梅长老这里呆着也好,本宗不少老前辈受佛教影响太甚,也以因果报应之说应对世间的不公平;难啊,一千多年的习惯,都已经根深叶茂深入道门骨髓。祝蓝师叔说的不错,道门错过了太多的机缘。丹道之说早已落后陈腐,是回归道家本源的时候了。现在再不下重药,也许道门就真的沉沦下去了。”竹道士需要的是个听众,受伤后,坚强的道士也软弱不少。

“如果没有病人,医生就没用了,是不是这个道理?”祝童医术不高明,功夫也肤浅,但倾听的功夫一流,这是骗子的基本功,胡搅蛮缠也是本门一绝。

“那是不同的,人的肉体自然是要生病的,所以你们需要你们医生;人的精神也是需要信仰的,所以宗教就产生了。中国人的信仰可虚可实,可进可退,如同太极一样空灵玄奥。青年时代积极进取时,信奉的是入世的儒学,但是儒多权谋,仕途江湖走,谁能洁然一生?必定会在心里积下痼疾;他们遇到挫折时,或年老退隐时,或失望与庙堂,或寻求心灵的解脱,多退隐到佛道两家。道士现在为难的是,如果把佛祖拉下神坛,势必会造成人心混乱;道宗还没作好准备,得便宜的只会是洋人的基督教,那样更不好。传播信仰需要钱啊。”竹道士叹息一声,又默然。

做什么都需要钱,祝童想问竹道士需要多少钱,感觉自己没那个资格,就跟着叹息一声,很知己很理解的样子。

“我能为您写个字吗?”祝童虔诚的说,这在他是很少见的。

“好啊,祝门治字是了不得的神通,道士正想见识一下。”竹道士含笑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您不必做什么,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道士明白,请祝兄随便。”竹道士又吹起竹笛,袅娜的笛音扶摇直上,充满对生命的热爱。

这是第一次以治字救人,祝童取银针在手,闭目涵养片刻,回忆着师叔祝黄说的每一句话,刺破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画出个“气”字。

碎雪园内山水玲珑,正是一方灵气汇聚之地;祝童得祝黄师叔传道“气”字决不过半月余,总共也不过写了几百次,其精妙之处体会尚浅。

但“气”字最后一勾写完,祝童胸口如受重击,虚脱脱四肢无力靠在椅上。

虚无中气息阴凉,扑上竹道士胸前。笛声弱一下,渐转高亢,竹道士站起身,饶凉亭急走;十多分钟后才立在祝童身前,眼中光芒闪闪。

“祝门治字果然高明,道士气机受益,修养受益,谢祝童兄援手。再来,也许只要三次,道士就全好了。”

“不需谢,这个字啊,我可再来不了,会要命的。”祝童揉着胸口,才喘息过来;要命不是说要竹道士的名,是要他自己的命。不是修炼的蓬麻功精纯,这一次也许就要受重伤。

小骗子这才真理解师叔的伟大,他竟能每年写七个字救七个人!祝童自感浑身如被抽空般,气息衰弱,这次损失之大,没个一两个月是缓过不来的。

怪不到老骗子不写治字,今后,小骗子也不会以这个东西治人!

柳伊兰走上来替祝童捶背,腻声道:“休息几天也好,下周,等你的小情人来学画时再为竹道宗治病,需要什么补药,只要说个名字,我去找。”

祝童享受着,歉然看向竹道士:“治字不须药石,耗费的写字人本身的修为,相信道士能理解。”

竹道士倾听着,体会着,对于他来说,这是门陌生的功夫,是比符咒更古老神秘的功法。

“现在能写治字的,只有五个人,但是,一个要等一年后,一个在监狱里,一个是不会有这个好心写的,只剩我二师兄祝云。他也只能写一次。”祝童掰着指头算给柳伊兰,师叔祝黄不用说功夫最深,但是一年只能写七次且已经写完回山,就是来也只能想别的办法;老骗子这辈子是从不写治字的。

二师兄好说,只要有需要一定会出手;还有一个,大师兄的蓬麻功深厚,只要稍加练习就能写,不过还在监狱服刑。

柳伊兰听完,走到竹道士身边挽住他的手,笑道:“我会想办法把祝门大师兄捞出来。竹道宗的伤不能再拖了,祝童啊,快些把逍云庄主叫来,我正找他有事。”

竹道士凝视柳伊兰:“何必?”

“但愿不晚。”柳伊兰依着他。
第四卷、半潜 九、何为醉(上)



叶儿跟马夜学的不是写意山水画,是最费功夫的工笔画;要呈现工整、工细与工丽的画风,须以细致的刻画、准确的造型和精微的色彩来描绘花鸟鱼虫,最漂亮的,当然还是传神的古典美人图。

碎雪园是学习工笔化最好的所在,江南园林处处风景,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

叶儿在水阁内伏案学画,面对的是盆瘦梅;马夜也没闲着,以叶儿为模特,带着眼镜画一张侍女图。

午饭自然是在碎雪园吃,却分成两桌。竹道士和柳伊兰在系云轩那边,柳伊兰不想与叶儿照面。

马夜对叶儿真的很好,对祝童就有些冷淡,温一壶黄酒在碎雪园侧暖房里,为的是照顾叶儿的身体。

回程的路上上,叶儿还在打趣梅兰亭,说是梅姐爱上那漂亮的道士了,是不是其中有什么缘故呢?

梅兰亭只笑没回答,问的多了,就把话题引到祝童这里。

回到上海,天已经黑了,梅兰亭要请客,也不管客人愿意不,一直把车开到锦江饭店内。

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没费周折就进到三楼包间里。

“有钱很了不起吗?”梅兰亭喝下两杯酒后,腮边升起红晕,看着祝童问。

“有钱是了不起啊,但是,别人有钱与你何关?梅小姐也有钱啊。”祝童陪她喝一杯,底下拉住叶儿的手;一天两个人都没说几句话,现在最想的是快些回家。

“她要给我八百万,把我梅兰亭看成什么了,把我们梅家看成什么了?”

梅兰亭这一句可把祝童惊住了:“谁要给你八百万?”

“还有谁,柳伊兰,她要入股我的画廊。”

“好事啊,叶儿,有钱人真虚伪啊,钱找上门都不要。”祝童不管叶儿的挣扎,只纂着柔软的玉手不放,手指还在叶儿手心轻划;当然就把敏感的少女弄的意乱情迷;现在梅兰亭的话有些敏感,他不想让叶儿听太多。

“她的钱——哼!李医生,她如果给你八百万,你要不要。”梅兰亭也感觉到不能在叶儿面前说很多,反问道。

是啊,没有人会凭空给出那么多钱,小骗子总是阴谋论挂帅,不会轻易落人口实;没回答梅兰亭的话,转头看着叶儿清澈的眼眸:“我只要能在叶儿身边,别的都不重要。”

叶儿终于不再挣扎,反握住祝童的手。

这个夜晚,梅兰亭喝得酩酊大醉;祝童知道,不全是钱的原因。

最后是祝童和叶儿把她送回去的。

祝童问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需要这八百万吗?”

“谁不需要钱?你因为画廊那么好做啊?包装画家需要钱,收藏好画需要钱,组织展览也需要钱,做广告更需要钱;不做就是等死;我不能总靠卖爸爸的画支撑吧?”梅兰亭有点失神的看着手里酒杯;“她说八百万要我三十的股份,还要派个副经理来,我可以拒绝吗?可以吗?”声音越来越低。

“回头给我电话吧。”祝童借叶儿去卫生间的机会对梅兰亭说,她点点头,明白祝童的苦衷,叶儿到底不是江湖中人,这样事说得多,对小骗子的身份不利;他一个医生不应该有那么多的见识。

梅兰亭的画廊在黄浦江畔,距离外滩不远,位置很好,面积也不小,重要的是房屋产权是马夜的;梅兰亭就住在画廊附近的高层公寓内。

又一个醉鬼,叶儿又一次心软,要留下来照顾梅兰亭,所以小骗子暂时自由,出门就拦住辆的士。

“找家大些的网吧。”祝童对司机师傅说。

大型网吧都有贵宾包房,祝童做的事见不得阳光,自然要躲在隐秘的角落。

的士司机一连跑了三家,祝童才找到尖合适的包房,周末的上海,到处都是人。

黑色钻云燕好象二十四小时都在线,祝童刚一呼叫,对方马上呵呵笑着钻出来。

水中火:拿到了吗?

黑色钻云燕:小意思,这样的钱挣得太容易了。

水中火:有难的,国务院难,你敢去吗?

黑色钻云燕沉默一会,才发过来个苦笑:燕子要飞,不想进监狱。

祝童下线,先把黑色钻云燕发过来的资料库杀毒,还不错,只发现两个木马;黑客们都具有强烈的好奇心,这很正常,基本上属于他们的本能。

杀完毒,祝童先把资料库倒一份进随身携带的优盘,才开始查看。

诚城物业的数据库不小,什么信息都有,但祝童优盘里有数据库搜索引擎,覆盖上去就能搜索任何一个客户的资料。这也是黑色钻云燕的作品,不过这样的小玩意儿是他送给徒弟的礼物,没收钱。

吴家几个人的资料很快就被搜索出来,交易是很活跃,但是,祝童看不到任何一宗交易的成交价格,也看不到交易的房屋具体位置。

没办法,祝童只有再次联系黑色钻云燕。

水中火:这份东西不对,退我银子。

黑色钻云燕:怎么会??燕子可是把他们的老底都兜出来了。

黑色钻云燕不相信,祝童发过去一份不行吴的吴家人的交易记录。

五分钟后,黑色钻云燕再次传过来信息:银子不退,你要的是资料库,这份被修改了,但我作到了该做的。

水中火:不管,师傅不能骗人。

黑色钻云燕:师傅没骗人,小火不能耍赖哦。

水中火:师傅才耍赖,拿了钱办不成事,不是好师傅,我不要这样的师傅。

黑色钻云燕:别着急,让师傅再想想办法。

又是五分钟后。

黑色钻云燕:恢复不了,除非师傅把人家的电脑抢过来,退你钱好了。

水中火:不要钱,要东西。

黑色钻云燕:那,我就没办法了。

水中火:哼哼。

黑色钻云燕:你哼什么?

水中火:我要房产交易中心的数据库。

黑色钻云燕:你是个疯子,不干不干,你去死吧。

祝童发过去个冷笑,点起支烟再不回话了;进入一个聊天室看一群披着马甲的流氓打屁。

对这个师傅的脾气,小骗子早掌握得一清二楚,他是受不了诱惑的。

果然,十分钟后对方就沉不住气了,不断发过来信息,都是些劝他遵纪守法的说教,还教育祝童说,作为一个黑客,要有良心,不能侵犯公众利益。

祝童没理会他,只不过隔一会儿发个冷笑过去,似乎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半小时后,黑色钻云燕终于投降了。

黑色钻云燕:你这个徒弟太过分,燕子早晚会被弄死的,好了,别生气了。

水中火:师傅答应了?

黑色钻云燕:有条件的答应。

水中火:什么条件?我知道师父是最厉害的。

这次,轮到对方冷笑了。

黑色钻云燕:别丢马屁了,一、要五万银子。

水中火:钱不是问题,谁让师傅帅呢。

黑色钻云燕:你怎么知道师傅我是帅哥呢?

水中火:别臭美了,我是说师傅的本事帅。

黑色钻云燕:其实,师傅我长的是很帅。

水中火:算你帅,五万银子可以,还有条件吗?

黑色钻云燕:把名单给燕子,我替你采集资料。

祝童思量着要不要把名单传过去,这是冒险,如果这样做,有暴露自己真实意图的危险;对方的信息又过来了。

黑色钻云燕:我不能考出全部数据库,太危险。你如果不相信师傅,今后就别在找燕子。

祝童只有冒险,现在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名单发过去后,黑色钻云燕沉默了有半小时,才再次回信。

黑色钻云燕:他们下班了,数据库进不去。

水中火:那要什么时候?

黑色钻云燕:周一。

水中火:不行,太晚了。

黑色钻云燕:你让他们开机,或者让他们明天加班。

水中火:我又不是市长。

黑色钻云燕:燕子是市长吗?

水中火:周一上午,十点以前。

黑色钻云燕:可以。

水中火:晚一分钟扣一千银子。

黑色钻云燕:提前一分钟加一千银子。

水中火:嘿嘿,信你一回。

黑色钻云燕高兴了,发过来只低飞的燕子:其实燕子真的很帅的。

水中火:不信,发张照片过来。

黑色钻云燕:那就当燕子不帅好了,记得给燕子打定金。

对话结束了,祝童关上电脑,坐在那里沉思。

黑色钻云燕吹嘘过,能控制住与他交谈的对手的电脑,能偷偷打开对方的摄像头,小骗子不管真假,关上电脑总不会错的。

以往每次做“生意”之前,他都需要安静的把整个过程多次在脑子检验,仔细衡量手中的筹码是不是足以制服对手。这次是个以外,可是说是小骗子遇到的新挑战。

就如黑色钻云燕经受不住他抛出的诱惑一样,祝童也被这样的挑战诱惑着;但是,这次不同,他不能考虑失败的事,那将是灾难性的。王觉非一旦被吴主任换掉,就代表着这个人完了,祝童的手续还没办完,也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出一点意外,都会让这件事半途而废。
第四卷、半潜 九、何为醉(下)



最怕的是王觉非经受不住刺激,他消除受贿痕迹的事情还没进行完,现在就离开海洋医院是灾难性的,如果对方想彻底整夸王觉非,神仙也保不住他。

王觉非不是个坚强的人,连带着,祝童以前在他身上做的事八成就暴光了,小骗子的嘴脸将浮出水面。

戴毛子对吴主任的调查好象走进死胡同了,祝童只嗅出一个突破口,还只是个假设。

要证明这个假设的正确性就需要具体的大量的资料,小骗子历来相信自己的直觉,诚城物业资料库被修改证明,这个假设的方向是正确的。

但是,周一是王觉非权利交接的最后一天,如果交接之前拿不到数据,会出现什么情况,祝童可没把握。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局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寄托在一个虚幻世界的黑客身上,时间还卡得那么紧,这样的生意祝童从没做过。

有别的路吗?难道只能冒险?

祝童坐在网吧的贵宾包房里思索了两个小时,结果只有一个,等待黑色钻云燕的结果,相信那个虚拟世界中的师傅。

黑色三星响起来,音乐是那么清幽悦耳,这是叶儿昨完给他设定的彩铃:汉宫秋月。悠扬的古筝声奏起,就代表叶儿在召唤。

“梅姐睡了,我好倒霉啊;两天照顾两个醉鬼;李想,你在做什么呢?”

“想你。”祝童移动一下身体,更舒服的坐在软椅上。

“骗人呢,我打到公寓里,电话没人接,你还没到家吗?”

“查房啊?”祝童轻笑着:“我在网吧,查点资料,公寓里的宽带还没通,无线太慢了,正好出来散散心。”

叶儿有些内疚:“都怨我。”

“小傻瓜,怎么能怨你呢,我正在感谢上天的恩赐。”

“别乱说了,刚才姐姐打电话问我昨天为什么没回家,唉,好为难噢。”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了,还能怎么说?”叶儿是不喜欢骗人的,面对黄海的妈妈就感觉很别扭。

“姐姐没怪你?”

“她没说,只是让我注意点啊;还有啊,姐姐到你们医院了,还好,人家都说李想医生很好的,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要不然姐姐非骂死我不可。”

“嘿嘿,嘿嘿。”小骗子干笑着,脑袋上的汗可是瞬间渗出两层,骗子实在是件高风险的职业啊。

苏绢是跑北京到上海的列车长,这次竟然到同仁医院去调查自己,这可真是没想到的突发事件;以前的李想在那里究竟表现的怎么样?现在的李想可不清楚,还好她没拿照片去比对。

猴子说,李想是吸毒而死的,连身份都卖了,表现会很好吗?奇怪了,苏娟问的是同仁医院的哪个医生呢?明天上午苏娟就回来了,中午,见不了面了;叶儿要去黄海应酬一下黄海的母亲;晚上是注定要去叶儿家吃饭的,到时候要好好问一下,看李想的表现有多好?

其实,正经的谈恋爱满有意思的。

叶儿又说一句:“对不起。”

“没事,只要对你好,只要你觉的好,我相信你。”

“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两个人似乎真的心有灵犀,同时想到明天中午的尴尬事。

说是不在意,祝童还是有些烦躁,挂断叶儿的电话后,顺手拨通王觉非的电话,语气就有点生硬。

“王院长,你要做一件事,明天上午给吴主任打电话,要求他周一到你的办公室;最好把时间安排在下午。理由你来想。”

“你有把握吗?”王觉非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有一群人在交谈。

“只要吴主任到你的办公室,你就没事了,我来和他谈,到时候,你要把所有人都引开;和他的谈话只能我们两个在场。”

“明白了,我会安排。”王觉非对祝童的厉害领教颇深,对祝童言辞的锋利更是佩服,知道他要亲自出面对付吴主任,听祝童如此有信心,本还提着的心扑腾一下落地;“李想,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轻松一下?”

“不去,我需要安静。”

“明白了,周一见。”

王觉非的电话也挂断了,祝童举着电话在搜索,他现在有倾诉的欲望,想了半天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不知不觉,他拨起秦渺的号码,忍了忍,还是放弃了。都在一条街上,海洋医院的好多医生还在海洋医学院教学带学生,与秦渺的见面几乎是必然的,但是他就是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那个女孩,也许,逃避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最后,祝童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半小时后,秦可强的的士停在网吧门前。

“秦哥,我请你喝酒。”

“好啊,去哪里?”

“你是上海通,随便到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二锅头,花生米就行。不过先找家书店,买几本书,秦兄知道这么晚哪里有书店营业吗?”

“你想买什么书?”

“经济类,最好是时效性强的。”

一小时后,秦可强带祝童到一家北方菜馆,找个靠墙的座位坐下,点几个凉菜,要两瓶二锅头。

祝童一直没说话,扭开瓶盖与秦可强一人执一瓶,碰一下就喝。

大半瓶酒下独,秦可强才说:“喝酒不能解决问题。”

“喝酒就是喝酒,没问题。诉说也同样解决不了问题。”祝童苦笑着:“秦大哥,上海这么大,我只能找到你这个不是朋友的朋友。”

“苏小姐警官,你是江湖骗子;我只能看到一种结果。”

“我不是骗子。”祝童低声吼到;“你要记住,我是医生,医生。”

“秦渺也许会接受你以前的身份,苏小姐如果知道你的过去,只会把你送进监狱。”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不想找人废话。”

“好吧,你自己喝。”秦可强喝完自己那瓶酒,起身就走。

于是,这个夜晚小骗子真的喝醉了,也真的酣睡一夜。

清晨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的士后座上,秦可强躺在前面,两个人在狭窄的出租车上挤了一夜。

车窗上蒙着白色的水气,滴答声和过往车辆激起的水声表明:外面下雨了。

睡着了,这可真奇怪,几天来祝童还是头一次睡得如此香甜;摇摇头感觉一下印堂穴内的黑色蝶神,它也安静了。

上一次睡着是什么时候?于蓝那里,与她云雨后睡了三天好觉。酒色,原来蝶神吃这个。

祝童揉着脑袋坐起来,伸手在车窗上画出个圆,小小的,只容一只眼睛。

外面的行人不多,有支着雨伞的,有穿着雨衣的,行色匆匆,这就是上海的早晨;这个时候,祝童强烈的希望能看到叶儿,他希望溶进这样的人群,但愿自己从没有过以前的江湖经历。

“李想在北京有过一段恋情,对象是他的病人;”秦可强在前面说话了,头也没回,也不管祝童听不听;“他曾经想以自己的医术治好她,但是,她得的是喉癌;一年前终于不治。那以后,李想一直很消沉,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他开始吸毒了。作为医生,他有很好接触毒品的管道,这件事也掩饰的很好。但是,李想半年前请假后再没回到医院,一直到十几天前,才有人替他办理调出手续。北京同仁医院的同事都以为,李想是不想回忆起过去的恋人才离开的;所以苏娟去调查李想的过去时,两个大夫说的都是好话,也很含蓄。”

“李想现在怎么样了?死了吗?”

“他,现在不是世俗中人了,中医厌世只有两个归宿,一是出家,一是出尘,他现在是道宗弟子,在蓬莱仙霞道观里潜修丹术。道号凡星;李想以前的恋人叫李星茹。”

“谢了秦兄;”祝童揉着眉心推开车门,的士就停在紫金豪苑前面;“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我不再是江湖骗子了,别再跟着我。”

“你的电话。”秦可强摇开车窗,递或祝童的黑色三星;“苏小姐打电话找你,我说你喝醉了,在我车上睡了一夜。”

“什么时候?”祝童停下脚步,接过电话翻看着。

“两分钟之前,她说要下来接你。”

果然,叶儿出现在紫金豪苑大门前,奔跑着扑向这边。雨水挂在她脸上,直到她扑进怀里,祝童才感觉到她在颤抖着。

“我不去了,不去了,李想,我不去黄海家,你也别再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祝童干巴巴的辩解。

“先生,您的书。”秦可强递出只纸袋。

回头对秦可强点点头,落雨的冬季,气温还是很冷的;叶儿没穿外衣,单薄的羊绒衫又被打湿大半,祝童脱下外衣给她披上,走进紫金豪苑。

回到公寓时,叶儿还紧紧抱着祝童:“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受委屈。好不好?我不去黄海家了,明天就对她说,我不是黄海的女朋友,李想才是我的爱人,好不好?”

小骗子口齿被冻结,不知道如何劝说才好,只能抱住她。

心里,七瓶酱油也被打碎了,心窍全被淹没。
第四卷、半潜 十、备战(上)



劝女孩子上床对小骗子不是什么难事,把叶儿哄高兴,却真不容易。

祝童只好使出绝招:“我饿了,想喝粥。”蝶神清醒了,又开始在印堂穴内舞蹈。

叶儿捶他一把,乖乖的到厨房熬粥,祝童这才放松心情,擦着头上的汗看书。

白米粥熬好了,喷喷散发着米香。

叶儿端过一碗,看祝童在看书,凑过去瞄一眼:“你怎么看这种书?”

“为什么不能看?”祝童合上书,拉住叶儿的手,让她伏在背上;“我想炒房啊,不能总住在这里吧?上海好多人炒房炒成富翁了,我现在只有一百万,买不到很好的房子。”

“不好不好,如果为房子。”叶儿要说,被祝童横抱在胸前,以唇相接,把余下的话都吃下;好久才放开。

“我知道叶儿不喜欢那些,但是如果不能给叶儿所可心的房子,我心里难受;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房价还能涨多久。”

指针转到十点钟,黄海来了。

刚进公寓他就感到气氛的冷淡,叶儿在卧室的画案上埋头描绘一只蝴蝶的骨架,还是一身家具便服,丝毫没有准备出门的摸样,连出来招呼一下也没有。

祝童手握一卷医术,不好意思说:“她情绪不好,都怪我,昨天夜里又喝醉了。”

“我不去了,今后也不去了。”叶儿头也不抬,说话时也没停下手里的画笔。

她今天一早叶儿就从梅兰亭处赶到这里,本想为祝童熬粥,却发现公寓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打电话知道祝童喝醉了,还在的士上睡了一夜;叶儿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她以为祝童是因为不满意自己要到黄海家去扮演未来儿媳妇,完全没想到小骗子喝闷酒还有别的可能。

李想,在北京有一份很好的职业,为了自己来到上海,事业肯定要受影响。

到上海的几天里,祝童再没到公安局门前去过;叶儿在大家面前还是被当成黄海的女朋友,同事也经常拿这件事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嫁进黄家。

“你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你什么人?黄海,你为什么总要干涉我们的生活?”叶儿终于抬头看着黄海;“明天我就告诉大家,黄海和我已经没关系了,苏叶的爱人是李想;我们的事今后不需要麻烦黄警官再操心,你刚到刑警总队,多操心点工作上的事吧。你们队长整天说忙死了,你到是很清闲,别忘了,你父母都快离休了。一个大男人总被人捧着、照顾着,不难为情吗?你还要养着朵花,就是为她着想,你也要努力了。”

“黄海,别在意,叶儿。”祝童不好意思,黄海伸手拦住他:“她说的对,我是太不懒散了。”

“不是懒散,黄海,这些话我早想说了。你是个很好的人,有责任心,忠厚诚实,没有你那些朋友身上的坏毛病;但你是个被惯坏的孩子,没有上进心,你说想做警察,就能上警校,一毕业就能进警队,才两年就能做中队长,想当刑警就能进刑警总队。这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吗?比你优秀的同事很多,别人不会当面对你说这些,但是你知道别人背后会怎么说?我也一样,不是你们家的照顾,这个工作不会轮到来做。我很感激你以前为我做的一切;李想刚到上海,一切都很陌生,这几天都亏你帮他安顿下来。

“但是,我们毕竟有自己的生活,你出现的太多了,不知道李想怎么想,我感到压抑。黄海,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和李想再困难,也是我们两个承担。你应该想想朵花会怎么想,一个女孩子,从大山里出来跟着你,一定会感觉孤独的;你今后要多陪陪她,早些让你母亲接受她。还有啊,要多跟同事学习业务上的东西,干刑警靠的经验,你的脾气要太冲动,没有经验随时会出危险的;你如果出什么事,朵花怎么办?这么大的上海,她能依靠谁?”

叶儿说一句,黄海点一下头,等叶儿说完了,连在一边听着的小骗子都脸红;他想的是:如果自己出什么事,叶儿怎么办?现在看来,出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是,这些我都知道;”黄海老老实实的说;“我会努力,你说的一切我都会照办,只有一个,你也不能冲动;你们需要你的职业,李想是医生;但是这里是上海,你们不能在这间公寓里住一辈子;买房子需要钱,你转正后能才能享受到公务员待遇,我给你看好一套房子。”

“说过了,今后不要你替我操心,李想就是要饭我也会跟着他,我不要他再受委屈。”叶儿倔强的打断黄海,指着门的方向:“黄警官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陪朵花,可以回家陪你母亲,可以回刑警队,我记得刑警是没周末的,我们不需要你的照顾。再说了,你的照顾能维持多久?没事业的男人怎么去照顾别人?”

黄海被祝童拉着走向门口,祝童低声说:“我从没想到她会这么厉害,别在意,过两天她就好了。”

“但愿她的选择是对的,李医生,说实话,我对你很不放心。”黄海叹息一声走了,留下这句话炸雷一样,轰击着小骗子的自信。

哪里露出马脚了呢?祝童扶着眼镜回忆着与黄海接触的细节,朵花应该不会,她是知道深浅的。

客厅的镜子中,是个温文而雅的年轻男士,从外表看不出任何不妥当的地方。难道是警察该死的直觉?或者是对叶儿关心过甚?

叶儿从背后抱住祝童,轻声道:“现在你放心了吧?李想啊,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女人。”

“我没那么想过,要不然也不回到上海来。”祝童摸着环在胸前的手,终于想到,是自己到上海的行为本身让黄海怀疑了。

大医院的医生到上海来没什么,问题在海洋医院,那里没中医立足的环境;这个社会里,谁会为一个女人做如此大的牺牲呢?不只黄海会怀疑,苏娟一样在怀疑,也许苏娟对同仁医院的探询就是黄海的主意。

“叶儿,我要对你说我的过去。”

祝童回身把叶儿抱起来,拥到沙发上。

“两年前,我有个病人,她。”小骗子开始叙述另一个爱情童话,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只属于李想的凄美悲剧。

故事说完后,叶儿已是泪流满面。

“直到看到你,我才彻底忘掉她;叶儿,我到上海来不是为躲避,是希望能和你。”叶儿用热吻堵住祝童的话。

感情的事本就是乱麻一团,钻进去容易,脱身最难;小骗子在骗人的同时,手脚被束缚得越来越深。

中午饭还是要回家吃的,苏娟连着打三个电话催促,尽管叶儿不满意,姐姐就是姐姐,权威就是权威。

祝童知道,苏娟一定和黄海通过电话了,叶儿对黄海可以很厉害,对苏娟,谁更厉害还很难讲?

苏娟准备了一桌好菜,但是一看到两个人进来就把叶儿拉进里屋。

祝童只能陪苏娟的儿子玩耍,十多岁的小孩子正淘气,与祝童见过几次面,接受过不少礼物,对他的存在已经习惯了。拉着祝童到电脑前打游戏,这玩意儿祝童从来不碰,就被小孩子说成是大笨蛋,把他的眼镜都抓去玩耍。

苏娟的丈夫在家里的地位是最低的,从厨房探出头不好意思的对祝童说:“小孩子不懂事,别在意。”

祝童根本就没在意,他一直在关心里屋的情况,那里传来的声音忽高忽低,以祝童的听力,大半的对话都没漏过。

苏娟最关心的叶儿这两夜是怎么过的?与李想的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知道没出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大事,苏娟开始拉着叶儿忆苦思甜,姐妹俩在里面哭成一团;最后的胜利者还是姐姐,她的话很实际也很有道理。

叶儿只有答应不再任性,尽量在黄海妈妈面前遮掩到见习期结束,也答应尽量不在外面过夜。

不过,叶儿坚持,不再如以前那样每周都到黄海家吃饭。

“去叫他进来,有些话我要当着李想的面对你说。”苏娟最后对叶儿说。

祝童有些拘束的跟叶儿进里屋,苏娟换上副笑脸拉他坐下。

“没想到,李医生还是个多情种子呢。这次车上正好遇到两个你以前的同事,他们对你的印象不错,说李想医生因为一个女病人很不开心。我们家叶儿和你以前的女朋友长得很象吗?“

“不像,叶儿就是叶儿。”祝童假笑,叶儿不满意了:“姐姐,你做什么啊?”

“我是想啊,只要你能象对她一样对我们叶儿,我这个当姐姐的就放心了。”

“她已经死了;”祝童故做黯然,叹息一声;“姐姐可以放心,我是医生,心里没有阴影,就是有,也被叶儿驱散了,她是我的天使。”

第四卷、半潜 十、备战(下)



“肉麻。”苏娟笑着推祝童一下,“你的情话留到没人再说,叶儿敢不就是这样被你骗了?我要说说你,喝酒我不反对,但别再喝醉了;你们要对黄海好些,他以前对叶儿是真心的。”

“知道了。”祝童老实的点头,总算有过一关。

吃罢饭没多久,祝童就告辞,叶儿不舍,只能用眼睛表达,目送他离开。

一离开这个小区,祝童就变成另一个人。

先是到徐家汇电脑城买一只新型MP4,型号过时的一款,最重要的是功率够大,有灵敏的FM接受功能。再配上只小型蓝牙耳机,今后的环境不比以往,这些东西要早做准备。

四点钟,祝童从公寓取出两只窃听器来到海洋医院信息中心;他需要提前检测一下这套设备的功能。

今天值班的IT管理人员是秋诗,台海言是每天都在的,他的宿舍就在隔壁,王觉非特批的。

祝童装摸做样的到机房转一圈,顺手安下一只窃听器。

台海言还是趴在电脑前,对祝童这个新领导不闻不问;秋诗没想到副主任这个时候会光临,连忙关上自己电脑的屏幕,怯怯的站起来:“主任,您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过来看看。”祝童知道她八成在玩游戏,整个海洋医院的三百多台电脑中只少数能上网,这里的就有三台。

“领导好,值班记录在那边,今天没什么事。”台海言总算知道领导来,回头招呼一声,没等领导说话又趴回去了。

祝童点头笑笑,回到自己办公室关好门,把MP4拿出来,调试好;机房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想来是电器干扰。

“海言,你要对李主任尊敬点,没听说吗?他是有来头的,那么年轻就做了副主任,连王院长都对他好客气呢。”秋诗的声音与平时不一样,对台海言的称呼也不一样;祝童想:难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暧昧?办公室恋情?

“恩,知道了。”台海言漫不经心的回答,想来还在忙自己的事;祝童奇怪:他这么天天守在这里,黑色钻云燕是怎么钻进来的呢?台海言的本事他第一天就领教到了,至少比自己厉害不只一点,医院里任何科室的电脑故障电话打进来,台海言都能在半分钟内给出解决方案,他能随时监视每一台电脑的运行。

“也许李主任会做院长助理呢?我妈妈说,王院长昨天对许助理发火了;前天李主任在急救中心接了个病人,没钱的那种。许助理问王院长怎么办?王院长说许助理是小人,是拉帮结派,还说既然许助理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今后就不要再管急救中心的事了。”

海洋医院的急救中是院长直接领导,许助理祝童没见过,据说是开会去了;没想到这个没见过面的人竟然会在背后做这样的动作?

“这和咱们没关系,我靠技术吃饭,只要给钱,谁当官都一样。”台海言很潇洒,话里透这自信。

“不一样的;”秋诗的声音大了,可能走到台海言身边了,窃听器就在那里;“你的桌面管理系统做好两个月了,对许助理也说过几回了,他是怎么说的?如果李主任做院长助理。”

“是我自己说没做好,今后你就别操这种心了;当官的都一样,哼!老子过两个月就辞职自己干,不是这里的设备一流,我早走了。”

这是祝童听到从台海言嘴里说出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人家要辞职,无论从那个角度说,对他这个副主任都不是个好消息。秋诗和周东的本事谁都知道,台海言一走,海洋医院的网络信息中心一定会瘫痪。

再找这么个人?容易吗?祝童可不知道。

“那,我怎么办?”秋诗的声音,水分更浓。

“还能怎么办?想跟我走就走,不想走就留在这里。”

“我是说,我们怎么办?”

“什么我们?”

两个人有争吵的趋势,小骗子不关心下面的进程,检查完自己的家伙后,开门离开办公室,到楼下才拨通周小姐的电话。

周日的医院比平时还忙一些,来往的医生护士有认识李副主任的,有的笑脸问好,有的故意装做没看到他。

祝童可不在意这些,态度问题是肤浅的表面现象,他关注的是方向问题。

“李主任,你好清闲啊,周末不用去女朋友家做牛马?”周小姐愉快的声音传来,

“主任,我在医院呢;”祝童感觉周小姐的声音里甜润更多了,平时她可是很严肃的。

“怎么?医院有什么事吗?李主任好敬业啊。”周小姐笑着说。

“是路过,来转一圈;主任,我看台海言一个人太辛苦了,网络信息中心只有怎么一个懂行的人,怕是不太好吧?万一他生病了,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我是不放心。”

“这件事我们决定不了,办公室的编制有限,网络信息中心配备三个人是院委会决定的;不如你对王院长说说?”周小姐的话说到一半,祝童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对谁说,但对王觉非说肯定是不合适的。周小姐知道周东和秋诗的本事,还提醒过他;这是个阴谋吗?小骗子开动脑子思索着。

“我只是有些担心,给领导汇报一下,既然这样,回头再说吧。”祝童挂断电话,明白还是王觉非的问题,关于王院长要走的消息一定吹到周小姐那里了。

医院里不只有白大褂、白衣天使,还有白眼狼,周小姐就是一只;自己的调动手续,她八成也没上心去办。

奶奶的,还是江湖好些,最少知道谁是对手谁是朋友;这个世界看似一团和气,打的都是迷踪拳,谁也不知道暗地里多少人在准备背后捅刀子。

祝童有些沮丧,冒雨走出医院大门随便打辆车就走;门诊大厅里,秦渺跑出来追到门前,看着远去的车影发呆。

秦可强开着的士滑过来,打开车门让秦渺坐进去,没有说话,开车就走。

的士一直开到金山海摈,秦渺下车走向沙滩,找一块离海最近的礁石坐下。

秦可强撑把黑伞走过来,站到秦渺身后。

“秦大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渺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泪眼婆娑。

“因为我们都姓秦。”

“噗嗤!”秦渺笑了,擦着眼泪捶打秦可强:“每次问你都是着一句,你就不会说点新鲜的;骗女孩子都不会。”

“我不会。”

“不会什么?”

“骗女孩子。”秦可强很正经,少女拉着他坐下:“秦大哥,如果我们早些认识多好啊。”

“你忘不了他?”

秦渺望着雨中的海,低声说:“是忘不了他,明知道他在骗我,可就是忘不了啊。”

“听大哥一句话,如果他不找你,别主动找他。”

“我知道,我如果去找他,会让他更讨厌我的。”

“他不是讨厌你。”

“别说。”

两人再没说话,海浪拍打前面的礁石,扬起漫天水舞。

晚七点,祝童回到公寓,手里掂几个巨大的购物袋,里面的是蔬菜、牛羊排、日常用品。

半小时后,一顿简单的晚餐已摆在餐做桌上;祝童做饭的手艺还凑合,自我感觉而已。以前,他可没想过要看菜谱做饭。

明天是关键,这个夜晚祝童根本就没睡;前半夜的时间消磨在看书和浏览网页上。互联网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你去找,就能得到各种奇怪的答案;任何事情只要关系到百姓生计,基本上都能被隐藏在各处的神人,从内到外,自上而下,剥成赤裸裸的两个字:利益。

十二点,与戴毛子和王觉非通过话后,搬张软椅坐在落地窗前。

房间里是黑暗的,灯光全被关上,只空间里流淌着轻柔的乐声。

他需要黑暗,眼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一盏盏熄灭,夜上海从辉煌沉入梦乡。

王觉非确定了,明天吴主任将到海洋医院,通行的还有欧阳凡和吴主任的儿子吴天京;但是,时间是上午,王觉非没给祝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这是没办法是事,他毕竟只是个医院院长。

小骗子在心里一遍遍预演着将要扮演的角色,考虑各种情况下自己的最佳应对。

天亮后,将面对一个毫无把握的的局面,时间要计算的十分精确,即使这样,也不能确定能击倒对手,他没有足够的弹药,这在祝童是第一次。

与以往任何一次准备充分的生意不同,只为叶儿,这一次他不能失败。

黑色钻云燕信心十足,表示一定能为弟子搞到那些资料;但是,虚幻的世界里,哪个不是字符英雄?

无声的雨水在玻璃上幻出奇怪的图形,整夜没有重复。
第四卷、半潜 十一、跳神(上)



九点钟,海洋医院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对这所医院的大多数医护士来说,院长的更迭多他们的影响不大。

最关心这件事的,是那些不靠技术吃饭的后勤部门,包括守大门的保安。

九点半,两辆黑色房车驶近海洋医院大门;四个年轻的保安动作整齐的打开正面的大铁门。

黑色房车穿过门诊楼、住院楼,缓缓停在办公楼前。

王觉非没出现在门前的人群中,院长办公室主任周小姐带几个人举着雨伞跑上前,三个副院长伸手拉开车门。

微胖的吴主任钻出来,很有风度的与众人握手,环视一圈笑脸,点头示意。

其实,今天这样场合他不应该出现,为自己的儿子上任交接,做老子的即使不为避嫌,总要讲究个脸面问题。但是人老了,脸皮就分外厚实,加之几个教委几个副主任都“忙”,王觉非坚持要见他,吴主任只有勉为其难,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欧阳凡出来了,与以往一样,他还是那副安静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今天的心情究竟如何;毕竟与王觉非是同窗,又在一个导师门下多年,无论在学术界还是这座医院里,彼此地位也差不多。

最后下来的是吴天京,他应该是最高兴的,年不过四十就能坐上三等甲级医院的院长宝座,在全国也不多见;所以他的表情最生动,冲向他的笑脸也最真诚。

楼上窗户里,更多没资格下来迎接的人探头看着下面,顶层的院长办公室内,王觉非也在看;院长助理许站在他身后,小心的问:“王院长,您是不是到电梯前迎一迎?”

“你去吧。”王觉非坐回自己的大班椅;“许助理昨天晚上还和吴天京一起吃饭喝酒,迎一迎是应该的。”

九点四十分,许助理离开房间到电梯前恭身迎候,王觉非拿起电话:“李主任,他们上来了。”

网络信息中心办公室内,祝童靠在椅子上,一只耳朵架着蓝牙耳机,一只耳朵听电话,眼睛直视着桌子上的电脑显示屏,说:“关上门。”

“什么?关上门?”王觉非意外的要叫起来了。

“对,关上门,我需要二十分钟;如果你没把握拖到十点种,就先不见他们。”

“我不能关门,你有把握吗?”

“相信我,不会放你鸽子。”

“放鸽子?什么意思?他们到门外了。李想,我拖到十点,你快些。”

电话挂断了,祝童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传来热情的寒暄、问候、客气声,诸如天气不好、今年病人多之类的废话也不断传来。

九点五十五分,黑色钻云燕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周东敲门走进来,却看到一向和气的李副主任冷冷看着他:“有事?”

周东被李副主任的眼光看得脑后冒冷风,讪讪道:“吴主任。”

“我知道,关上门回自己的岗位,还有,下次进来前先请示。”祝童说着,冷不仿一阵冲动上涌,狠狠的一个喷嚏打出,把个胖胖的周东喷出房间,门重重关上了。

“威风什么?回头还不是跟着王觉非一起滚蛋。”周东擦着脸上的唾液,恨恨道。

祝童无奈的看着一颗黑点渗入周东的胖恋,耳边传来许助理的声音:“王院长,时间不早了,吴主任、欧阳院长都挺忙的,您看是不是。”

“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王觉非已没什么理由再拖延了,正好对着许助理出气:“别以为我走了你就不能出头,现在看清你也不晚,回头你就到环卫科报道去。”

“王院长,消消气,许助理说得对。”

九点五十八分,黑色钻云燕终于飞翔起来:久等了,不晚吧?

水中火:太晚了,快给我。

黑色钻云燕:嘿嘿,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拿到你要的东西?

水中火:注意时间,现在、九点五十八分。

黑色钻云燕再不废话了,飞快的传过来一串资料。

黑色钻云燕:你要这些有什么用?我看不出它哪里值五万银子?

水中月:是五万二,谢谢。

祝童急速扫视屏幕上滚动的数据、人名、时间,金额;对比早记在心里的资料,快速归纳总结。他在和时间赛跑,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找到出击点。所以忘了以前的习惯:下线。

黑色钻云燕:哈哈,这次你跑不了了,我抓到你了。

水中月:我不会跑,台海言,想发财,嘴巴就闭紧点。

这次逃跑的是黑色钻云燕,机房里,台海言飞快的跑出来,正和李副主任走个碰头。

“小心点,台海言。”

“我会的,李主任。”

台海言看着年轻的李主任走出网络信息中心,问坐在门口擦脸的周东:“谁来了?”

“这你都不知道?王觉非要完蛋了,吴主任送吴天京来做我们的院长。”周东恶毒的看着走进院长办公室的李副主任的背影;“他也要跟着滚蛋。”

“吴天京?”台海言搓搓纷乱的头发,嘿嘿笑起来。

周东终于擦干净胖脸,奇怪的看着周东:“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潜水。”台海言干笑着又走回机房。

“潜水?神经病。”周东闻闻手上,有淡淡花香。

海洋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内,欧阳凡拿出份信函,正要拆开念,门被推开,走进个年轻人。

“欧阳院长,请稍等,我要和吴主任谈谈,只要几分钟。”

王觉非看到祝童终于出现,长长喘口气,站起来:“欧阳兄,我们到会议室聊会儿,这位是我的新助理,北京同仁医院的刚调来的李想李先生。他有事情要单独向吴主任汇报。”

欧阳凡没说话,看向吴主任父子。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

“不,吴主任贵人多忘事,以前我们通过电话。”祝童走到吴主任身前,上下打量着吴主任:“您应该记得,我不是个高尚的人。”

转身看着吴天京:“这是令公子吗?果然一表人才。吴助理,您还很年轻,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有大把的机会,不要太着急。”

吴天京还没说话,许助理先过来拉祝童:“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找吴主任汇报工作,出去。”

但是,几个人都没看到祝童有什么动作,许助理先弯下半个身体,歪这嘴说不出半句话,连叫声也没了。

祝童看着许助理,嘲讽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如此不知道轻重,这么没耐心。一步走错没什么,如果不知道回头,毁掉的就是一世前程。”

这句话虽是说许助理,却让吴主任开口了:“你们先到会议室等着,我和李主任谈谈。”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祝童坐到吴主任对面,摘下眼镜擦几下,又架上。

“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呢?”吴主任先开口了,面对这个年轻人斯文、整洁,还有点幼稚也感觉,但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心虚。

祝童把眼光定在吴主任脸上,缓声道:“可以谈的很多,但是,任何一次谈话总要有个主题;吴主任,我想向您汇报一下上海的房地产问题。”

“放肆!我们这是医院,将要进行的院长的交接,哪里有时间谈什么房地产问题?那也不关我们医院什么的事。”吴主任受不住祝童的注视,有些恼怒;他身居高位,东拉西扯是习惯,但是现在时间不对,对象也不对,不同世界不同阶层的人没什么好拉扯的。

“是不关医院什么事,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只有生病的人才会进医院,但是我听和尚说过:一个人如果真的想要求得福寿善终,平时就一定要广行善事。每个人都行善,可以免除一家人的疾病灾难,那我们医院就可以少点压力。呵呵,这是佛家的道理,对我们凡夫庸子来说,肯定玄而又玄。说实话,我是不信这些和尚的鬼话的,和尚们生病的也不少啊,我们医生是知道的。俗人得什么病和尚就会得什么病,一点也不少。

“所以啊,别看和尚们念经念的好听,庙堂布置的辉煌漂亮,那都是给外人看的。咱们海洋医院修的也不错,就是为了让病人知道,进来是要多掏钱的。看,又扯远了,咱们还说和尚,对,和尚回家后吃肉喝酒的是佛祖心中留,该抱女人的是一颗不染心;找这么多理由,证明和尚们也没几个相信佛经上写的鬼话。

比如您吴主任,这些年是经常出现在台面上的大人物,报告做的一定不少了;如果是和尚,念了这么多经怎么说也是高僧了,马上要功德圆满修成佛身。但是,您真是照你说的那些大道理做的吗?特别是现在要成佛了,这最后一步一定要小心。岂不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摔倒在终点线上的,都是善跑的,瘸子可没机会跑到那里去现眼,要饭的乞丐也没机会贪污腐败。”

祝童继续胡说八道,越发口无遮拦侃侃而谈,吴主任却再不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变幻,从恼怒到狐疑,又到安静。

“您同意吗?”祝童忽然不说了,停下来问。
第四卷、半潜 十一、跳神(下)



“同意什么?”吴主任根本就没听清祝童说的话有什么重点,都是些含沙射影的东西,让他如何表态?

“看来,是我的错,不该对牛弹琴;有些人厚道的是鬼神不认油盐不进的,只凭几句话是不成了。吴主任时间紧,我就抓紧些汇报。对啊,我是要向您汇报房地产的。上海的房价真的高,我拿一百万,有人竟说我买不到什么房子。这点钱在您看也许没什么,可是上海几千万人,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他们就该睡马路吗?您是官员,请问,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吴主任又是一愣,考虑再三才冷冷的道:“现在是市场经济,一切都是需求拉动价格,房价高自有高的道理。”

“说的好,市场经济,但是市场经济究竟是什么?你不管我不管,你不决定我不决定,难道市场是由鬼来管、由鬼来决定的?由市场决定,听起来很公平的。奶奶的,光棍跳神蒙傻孩子啊,世界上有哪个市场不是由少数人操纵的?”

“我说过,这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你就是鬼。”祝童脸色瞬间由轻松变冷漠,伸手点着天上;“苍天在上,我希望是报应不爽,但是,天没长眼啊,该出太阳的时候却在下雨,少不得容我放肆一回,扒下跳神人的鬼面具。”

吴主任豁的站起身走向门口,祝童继续道:“你只要能走出去,就要想想后果;你们能炒房,我就能炒人,把你吴主任一家炒成火眼金睛、运气冲天的炒房神人,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炒房?你说,你是什么意思?”吴主任还在克制,却不敢真走了。

“我的意思很明白,吴主任还要装糊涂就请走;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算,四个小时内,吴主任的精明将传遍全中国;让大家都看看,你是如何以一套价值三十万的房子起家,三年时间反手正手二十三次,赚到价值五千万的三层楼的,还有大笔存款。”

“我没有炒房,即使有也是合理合法的,上海的房价涨是温州财团在炒,是上海市民在炒。”

“小孩子才会相信你的鬼话,上海不是温州,他们有多大的本事把这么大的盘子炒起来?比如你英明的吴主任,第一次炒房就赚到二十万,以后,总能以很便宜的价钱拿到房子,转手就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利头,最快的那次前后不过三天时间,连过户都省了。世界上有那样的傻子吗?高价买来房子低价卖给你,马上就有人再高价买回去。上海的房价才涨了几倍?你能把三十万翻到一百六十倍的五千万,应该是个奇迹了,这还没算你的存款呢;也许我该替您吴主任去大世界申请吉尼斯记录,那可是大大的露脸机会。您马上要离休,想要继续跳神,估计没什么人看了,哈,您可以去教人怎么炒房,演讲也是很挣钱的。”

“你——你,胡扯,血口喷人。我们家哪里有那么多房产?”吴主任颤抖着走回来,脸色通红。

“别侮辱我的智慧,也别以为中国人都是傻瓜。”祝童冷冷的看着他,看着这个将要倒在自己脚下的官吏,心里涌起继续羞辱他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这个老人经受不起太多的刺激,也许会要人命的,那就太不值得了。

“吴叙容,女,五十六岁,您的亲妹妹,云珠酒店的房产所有人。请问:她有怎么资格什么本事赚到价值五千万的房产?过去的三十年里,她连个针也没卖过,现在已经下岗在家;还有啊,吴叙容一辈子没有结婚,社会关系简单的就象这杯水;唯一的亲戚就是您这个哥哥了。过去的两年里,城城物业的老板一直在以她的名义买卖房屋;云珠酒店那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吴主任,应该是所学校吧?是您做主把一所学校迁到郊外;而那片风水宝地上,马上就盖起商住楼。我调查过,与云珠酒店隔壁的那套同样面积的单位,起价就是三千七百万,而您妹妹只不过用一千八百万就顶下来了。她可真有福气啊,不用摔倒就坐在金山之上。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吧?我是不清楚的,但是,自有人去调查。”

吴主任衰弱的喘息着,瘫软到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脸色发紫。

“扬曼娜,女,二十八岁,云珠酒店老板;请问,她有什么资格让装修公司无偿为她装修那么大的酒店?好气派!上下两层金碧辉煌,装修那样一个豪华酒店,怎么也要一千多万吧?扬曼娜只不过是个教师,对,是音乐教师,歌唱的不错。她每月能开多少薪水?吴主任,没有贵人帮忙,她能开起云珠酒店吗?您今天气色不错,昨天晚上一定过的很爽。需要照片吗?让我们看看您这个伯伯是怎么照顾可爱的扬曼娜小姐的。”

祝童把一叠照片抛到吴主任身上,轻蔑的啐一口:“跳大神的都知道敬鬼神,你,竟是个不见棺材不回头的主!把你脱光了让大家看,不过是个蹩脚猪头三。把这些发给媒体、记者们,发给纪委,发给检查院,也许会没什么效果。但是,您没有敌人吗?把这些散到网络上,会有人那起这块石头,砸下来,就不是一个院长的宝座了。您老了,没力量了,会有人感兴趣的,王院长随时可以出国,他如果在海外开个新闻会,说是被某个贪官逼走的,那可是个大新闻啊;请问,吴主任还能如此潇洒吗?”

这一轮说得痛快,祝童喝口水,长长的舒口气。

吴主任嘴边流出白沫,挣扎着嘟囔着:“不要了,我——什么也不要了,请叫——医生来,救命——救——命。”

看来,总算击中对手的要害了,但太严重了,吴主任被刺激的明显有生命危险,恩,是心脏病发作。

小骗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倒杯水送过去:“您别着急,有药吗?年纪大了,要小心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当心难道也要鬼来爱惜?对不起,看我这张嘴,我这就打电话;您放心,这里就是医院,医生很快就到,你想死也死不了。”

银针滑出,祝童忍着对这堆肉的厌恶,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扯开吴主任的衣服,运针刺入他的胸口膻中穴,边弹压为他松弛紧绷的肌肉,边拿起电话呼叫:“急诊吗?这里是院长办公室,尽快派最好的医生过来;吴主任病了,什么病?看来是急火攻心,啊,西医来讲,就是心脏病。快,麻烦你通知心血管科,让他们主任尽快赶来,吴主任来视察工作,牺牲到这里可不怎么好看。怎么说,咱们也是医院。”对方是知道轻重的,没等小骗子说完就挂上电话,这使他有些不满。

祝童也怕出人命,得到资料的时间短,根本就没时间仔细分析;只不过粗粗查看其中几桩交易,成交人的姓名一看就是兄弟或亲戚。却没想到吴主任如此脆弱,竟被弄成心脏病突发。

“你需要什么?房子?官?”

“您病的真及时,我损失了五百万?奶奶的,老子不喜欢闹鬼的房子。我只要王觉非安全。”

“好,好,一定,一定。”

“我警告过,你没权利高尚,这都是你自找的。医生马上就来,我去把你儿子叫过来,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吴主任身体的感觉好些,气息渐渐正常,精神却更颓废,无奈的点点头,应承下这笔交易。

祝童抽出银针在他手少阳经脉上扎几下:“这就对了,我这次就不收您税了。”

“什么?收税?”吴主任虚弱的问。

现在对与小骗子来说,收到收不到钱是小事,重要的是心情舒畅;此刻,是小骗子到上海一周来,最开心的时刻。

“吴主任,您要记得,我救了您一命,也就是说,我是您的救命恩人;做人要厚道,今后还请多多照顾。”祝童说完,转身走向门外;“我去把您的儿子找来,您应该有话对他说。”

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也是心神不定,她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微弱的声音,门突然开了,年轻的李副主任走出来,微笑着端起她面前的水杯:“吴主任不舒服,你先照顾一下,医生马上来。”

“是。”陈小姐忙跑进去,还不忘会给李副主任一个微笑,甜甜的,据说,他就要做院长助理了。

会议室里,王觉非与欧阳凡在轻声交谈,吴天京与许助理站在一起,都在操心对面的动静。

“去吧,吴主任病了。”祝童推门走进来。

会议室内的四个人都跑向院长办公室,祝童闪身让开。

院长办公室内,吴主任指着儿子吴天京:“你还是再等——几年,这次的任命作废。”

说完,吴主任昏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昏假昏。

走廊里传来奔跑声,至少有二十个白衣人提着大包小箱子,抱着氧气袋乾坤圈之类的宝贝跑过来。

祝童让过大部分人,一把拽住吴医生:“人家是心脏病,你个外科大夫来凑什么热闹?”

“不是,主任要我们都来,说是有重要领导病了。”

“他死不了。”祝童把吴医生拉进自己的办公室;“来,我这里清净,咱们好好聊聊。”

吴医生无奈,外面乱成一团,面前这个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怎么会如此清闲?
第四卷、半潜 十二、隐(上)



海洋医院所有的领导都聚集到院长办公室前的走廊里,与他们一墙之阁的网络信息中心内,吴医生大致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担任解说的是胖子周东,听众还有台海言。

祝童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边听周东不断打听来的实况转播,边听耳机里传来的隔壁实况直播。

吴主任的病情稳定,基本上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这是周东说的。

祝童听到却是:吴主任自己要求住院治疗。

无论是周东还是祝童都得到了同样的信息:这次吴主任和欧阳凡到海洋医院是为视察医院的危机反应机制,关于王觉非要离开海洋医院的说法,纯属谣言。所以,吴主任这次发病算是“倒在工作岗位上”。

十一点十分,吴主任被转移到高干病房继续治疗、观察,海洋医院里渐渐恢复正常的工作秩序。

十一点三十分,祝童面前的内部电话开始忙碌了,先是周小姐打来的,说是院长办公室要到病房去慰问吴医生,请他一同去。

祝童拒绝了,理由是自己很忙,网络信息中心有很多事要处理,吴医生那里就请周主任和别的副主任去就行了,反正是走形式而已,不如让周东去代替?

回头就对周东说:“周主任请你过去。”周东就球一样滚着跑去了。

海洋医院在祝童脑海里变成一张巨大的网,王觉非和周东就是两个坐标,在这张网上移动。

祝童很好奇的体会这种陌生的感觉,两个人身上都付有蛊虫,随着蝶神挥舞的翅膀,他们的每一个移动都映照在祝童眼前。

区别是:王觉非的黑点更大些;他一直在移动,从后面的高干病房到前面的药房,做个医院院长真不容易。现在,祝童感觉到他回到办公室。

周小姐的电话刚放下,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又打进来,要李副主任准备一下,中午随院长陪欧阳凡和吴天京一起吃饭;人家既然来检查工作,招待一下是应该的。

但是李副主任又拒绝了,理由一样,因为是年轻的陈秘书打来的,语气缓和了不少;祝童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中午实在走不开,下午再找时间找王院长汇报工作。

第三个找李副主任的是许助理,他也是想请李副主任吃饭;这一次祝童最不客气,只回答道:“我不在失败者身上浪费时间。”

最后一个电话最奇怪,竟是欧阳凡打来的,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他只说想见见李副主任。

祝童想了想,才说:“我要先见过王院长。”

挂上电话后,祝童对吴医生和台海言说:“是该吃饭了,你们两谁想请我吃饭吗?我很忙的,你们都看到了,机会难得啊。”

台海言对年轻的李副主任只有两个字:崇拜。

他是知道点内幕的,比医院里大多数的人都真实的内幕;这,是知识的力量!

“今天我请客。”小伙子豪爽的说。

吴医生见识多,看到连欧阳凡都打电话来找李副主任,听说这个年轻人与吴主任单独交谈后,就解除了王觉非院长的危机,还把吴主任气病了,对祝童多几分好奇。

“该我请,上次就说好的。”

“哈,看来我的人缘是不错;”祝童站起来收拾东西,笑呵呵拍着台海言的肩道:“今天先让他请,这小子刚挣一笔不义之财,该出点血。吴主任,你一定想不到他挣钱是多么容易。”

于是,海洋医院多双敏感的眼睛都看到:今天大家议论的中心人物,新来的院长办公室副主任李想,和海洋医院最不招人喜欢的吴医生,还有不常露面的网络信息中心的台海言,三个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室楼,饶过住院部和门诊大楼,走出医院,进到隔壁巷子里的小餐馆。

祝童需要的是时间和空间考虑如今的情况,吃饭就是吃饭,没说几句话;所以,活跃气氛的工作就由吴医生来完成。

海洋医院旁小餐馆的顾客多是医院里的护士,环境还算干净,只是包间很少。祝童坐下没多久就感觉不习惯,四处投过来的目光太多了;总算吴医生对这里熟悉,包间里的客人一吃完,老板就招呼他们进去,顺便又加了几个菜。

台海言是不善于交际的,他在网络世界内灵气非凡,到现实世界里连应酬话也说不好。不过,这不影响吃饭。

“海言先回去吧,机房里没人值班,万一有什么事。”祝童终于想清爽后,对台海言说。

“没关系的,秋小姐在隔壁休息,我打电话让她起来。”台海言有些木纳,不明白祝童的潜台词是,要私下和吴医生谈谈。

祝童只好明说:“这餐饭我来请,你先回去,有时间和秋小姐亲热一下,我和吴医生有话说。”

机房隔壁是台海言的宿舍,秋诗既然在那里,就是说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去;台海言自知说漏了,嘿嘿笑着走了。

“抱歉,只知道吴医生尊姓,请问您的名字是?”祝童把目光转向吴医生,问的是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很好意思。

“我是小人物,比不得你李主任,一来就让医院全认识了。我叫吴瞻铭,瞻仰的瞻,铭记的铭。”吴医生自嘲的笑笑,加起块鸡翅。

“好名字啊,吴瞻铭;恩,请问吴瞻铭先生,有没有想过转到管理部门?”

“转到管理部门?”吴医生意外着看祝童,摇摇头:“我是外科医生,治伤开刀还行,不耐烦去和那些人精们斗心眼。”

“吴医生今年有四十了吧?这样的年纪在医生来说是黄金时间,但我看你做的很不开心;不如换个环境。功夫在诗外嘛,也许对你有好处?”祝童耐心的劝着,吴医生还是摇头:

“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看不惯的就说,所以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你们院长办公室的那些大爷大奶们,我可没兴趣去看他们的脸色。还是凭本事吃饭来的得安心,做医生是我的最爱,只要能为病人治病,这辈子就没想过要转行。”

“他们啊;”祝童想着前几天晚上吃饭时吴医生的癫狂,确是没把那些人看在眼里;“我的意思是,你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只要你答应,办公室那些人今后还要看你的脸色行事,好生巴结你的。包括你们急诊科主任?”

吴瞻铭已经把鸡翅送进嘴里,听祝童这样说,筷子一松,油腻的鸡翅掉到桌上。

“李主任——别开玩笑了,我们科主任巴结你是做样子呢,你还当真了?嘿嘿,不是因为你是王院长调来的,他才不会在乎你呢。你知道背后大家在怎么说你?”

祝童认真的说:“我无所谓,现在说的是你,只要吴瞻铭先生答应,你和你们主任的位置就会颠倒,他今后要看你的脸色行事。”

“别开玩笑了,快吃吧,这里的鸡翅不错,吃完我还要值班呢。”吴医生说着,执筷子的手却颤抖着,怎么也夹不起好吃的鸡翅。

“是鸡翅好吃还是鱼翅好吃?你这个急诊医生吃鸡翅就满足了?我是不相信的。考虑一下,许助理已经完了,如果你愿意,我会推荐你做王院长的助理。那时候,就不是鸡翅鱼翅的问题了。吴医生不是从胸外出来的吗?跟王院长做助理,能解决正高职称问题,过两年还可以回去。你吴瞻铭就厉害了。呵呵,到时候你可以随便选科室;想去胸外去胸外,想去普外去普外;想做主任做主任,想做教授做教授。”

“院长助理?”吴医生的嘴张开就合不拢了,那不是传说中李副主任将要去的位置吗?

“是院长助理,院长办公室和急诊中心都归院长助理负责,没错吧?吴瞻铭先生,你资格够、经验够、能力也够,就是缺少机会。知道周小姐为什么找我吗?她知道许助理已经完了,正惦记着那个位置呢。这样的机会不多啊,好好考虑一下,我先回去了。”

祝童站起来,伸手把吴医生的嘴合上:“现在是一点半,两点半之前你要做出决定,我等你电话;记得结帐啊,这顿饭该你请。”

吴医生迷糊着眼看祝童走出包间,半晌才狠狠掐自己一下,他捏鼻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是好事。

餐馆老板听到,包间里传出一声惨叫,连忙走进去,正好冲出来的吴医生走个碰头。

吴医生鼻头红红的,支吾着指着桌子上:“不用找了。”

那里,有两张百元大钞;餐馆老板连声感谢,平时这个吴医生可没如此大方。

祝童回到网络信息中心,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套上耳机听着音乐闭目养神。

上午的一切都是无奈,不是吴主任逼得太紧,这样事最好是私下解决,他希望那样。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和吴主任在王觉非办公室的半个小时,已经传遍海洋医院,甚至海洋医学院或整个系统。后果是:吴主任屈服了,被迫收回对海洋医院院长宝座的野心,更严重的是,吴主任被自己刺激得心脏病发作。

祝童是事情过后才后怕,当时只有兴奋和满足;王觉非摆明了要让自己做他的助理,这可是个灾难。

医学界其实不大,互相之间的交流、会议之类的机会很多,许助理前几天就是到北京去开一个什么会议。

如果北京同仁医院的某个专家或官员在某个场合与小骗子碰上,不想就知道,一定是非常尴尬非常危险。

把吴瞻铭吴医生推上去就不一样了,那是另一个新闻,至少能冲淡人们对李想副主任的关心;一个不得意的副主任医师忽然做到院长助理,医生们、科室主任们会被惊呆的,护士们也许。

小骗子正为自己这招神来之笔得意,门被推开,王觉非的秘书陈小姐高挑纤柔的身体出现在门口,无声说着什么;周东站在她身后,贪婪的注视着那段象牙般秀美的玉颈。
第四卷、半潜 十二、隐(下)



祝童摘下耳机,才听到陈秘书稍高的话语:

“李主任,王院长找你半天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原来是睡着了?”

“啊,对不起,我这就过去,麻烦陈秘书跑一躺,实在不好意思。”

陈小姐嫣然一笑,优雅的转身消失在门外;祝童抬腕看手表:两点十分;吴瞻铭怎么还没来?

祝童刚想打电话,吴医生就跑进来,白大褂不见了,换成一套笔挺的西服。

牌子不怎么样,领带的颜色也不对,皮鞋上还有灰尘;发型不错,看得出是刚用小护士的发水整理过。

“果然不一样。”祝童奉承一句,让他坐到自己座位上;“先歇会儿,喘口气,喝杯水,我这就去找王院长。”

“啊,好好。”吴医生还在激动中,呼吸急促,话也少。

祝童笑笑:“你这样可不行,我只是引见,如果吴瞻铭先生这个状态去见王院长,结果想都不用想。你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用紧张。周东,给吴医生泡茶。”

“好,好,我明白。”吴医生镇静一些,祝童伸手扯下他的领带,笑笑才离开。

王觉非很高兴,看到祝童进来转过宽大的办公桌迎上来,拉他在沙发上坐下。

“李主任——不李助理,真是谢谢你了;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王觉非微笑着等待祝童的感激,作为他的助理会拥有很大的权利,薪水也要翻一翻,这是对祝童的感谢,或者说是奖励。

但是,他没看到预想中的激动;祝童只是笑笑,问:“吴主任还好吧?”

“别提那个老家伙,他死不了,躲进病房是遮羞呢;谁都知道他在这里触霉头了;老家伙马上就退,这出戏唱砸了,这辈子就算玩完。我的朋友说,老家伙到处打电话解释,就是没人听,哈哈,你是怎么做到的?咋不气死那老东西?”

“气死人要倒霉的,你也会受牵连;”祝童接过王觉非递过雪茄,放在鼻下嗅嗅;这玩意他很少吸。“上海人很精明,连行贿都那么艺术;王院长,你如果有吴主任那样的心计,我们是不会认识的。”

“说说看,他是怎么收钱的?”王觉非没在意祝童话里的嘲讽;更关心的是吴主任的受贿艺术。

“吴主任很少接受现金,朋友也是极少数的几个;他们求他办事钱,会买套房子,再低价卖给他;如果房子一时不好脱手,吴主任会再卖给他们中的某个人,每一次进出都是几十万。外人看来,那都是正常的交易。”

祝童缓声说着,脑子里想是是自己还没套合适的房子,真发愁啊,本来他还希望从吴主任那里敲一套。

“还有,他是主管教育系统的,每所学校为职工集资建房都会给吴主任留一两套,价钱当然是便宜的;这是他的另一个渠道。吴主任很狡猾,他都是让亲戚朋友出面完成交易;王院长,这一套你是学不了的,你没有吴主任那么大的权利,你的客户也没那么……优秀。”

“是啊,是啊,真厉害啊。”王觉非不断点头,又拍着祝童的后背;“不过你更厉害,他这么精明都被你识破了,证明我没看错人,是上天派你来帮我的。今后你就是我的助理了。哈,经过这次教训,谁还敢来动我的脑筋?连欧阳都问你呢。”

“王院长,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是助理这个位置不适合我。”祝童摇头拒绝;“我初来乍到,无论资历、声望、支撑、经验都不适合做您的助理。”

“不用怕,只要我给你撑腰,没人敢说闲话的;现在是院长负责制,我是法人,不怕的。”王觉非以为祝童是客气,拿出一张支票;“这是你的费用,先收起来,你只要做到我的助理位置上,自会有大批人讨好你。”

“二十万,多了,谢谢院长。”这种钱祝童收得心安理得,为王觉非摆平吴主任,成本是就十多万,算来,小骗子赚的并不多,只是辛苦钱而已。

“但是,我还是不能做你的助理,也不会收别人的钱;今后你也不能收这样的钱,知识分子喜欢秋后算帐,那样,我们都不安全。”

王觉非这才知道祝童是认真的:“你要什么?院长办公室主任?也好,就让周小姐做我的助理,你接替她。”

“我没那个本事,做这个副主任就很好,网络信息中心离您近,也清闲,我正好多看看书,跟您好好学习。还有,周小姐不能做您的助理,她太精明了,您就不怕。”祝童说到这里停住,等王觉非自己思考。

“你说的对,周小姐是比许助理精明,这样的人要防,要防;但是,你认为谁合适呢?我没有助理不行的,事情太多了,我还要带学生,还要去外面交流,不可能管太细。”

“吴瞻铭可以。”

“吴瞻铭?你是说急诊上那个?今天中午你们一起饭的那个瘪三?”

“对,就是他;”祝童嘿嘿一笑:“他不是瘪三,是您最合适的助理人选;一来,吴瞻铭在医院人缘不好,只要您提拔他,他会对您绝对忠诚;二来,吴瞻铭资格够老,资历也够,别人不会说闲话,对您的形象有好处。第三点,他是个正直的人,短时期内不会腐化到那里去。”

“晤;是。”王觉非被打动了;“这一段风声不好,可能国家要出新政策。吴瞻铭胆子够大不怕得罪人,让他出面,我也有回旋的余地。不错,好,就是他了。”

“那,我把吴瞻铭叫来。”祝童知道,王觉非会把吴瞻铭当枪使。

“叫来吧,我还要和他谈谈。你真的没别的要求?”

“院长,你要相信我。”

祝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吴瞻铭说:“去吧,王院长在等你。”

下午,海洋医院里传出另一个消息:王觉非在院长办公会上提名吴瞻铭做院长助理。

这一来,小骗子的目的达到大半,大家似乎忘了上午的事情,注意力全被落魄的吴瞻铭吸引过去了。

是啊,谁能想到:被几个科室赶出来的吴瞻铭会一飞冲天,成为海洋医院的大人物呢?

小骗子害怕了,他是不能太出名的,到海洋医院只为找个容身之处。他很不习惯这样的局面,以往的每次生意结束后,祝童都会遵循老骗子的原则,在第一时间离开,然后在远处观察。

现在可不一样,他需要在上海有个合法的身份,根本就无处躲避,只能以另一种方式掩盖曾经的痕迹;太冒险了,正常情况下,祝童才不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生意呢。

台海言一直在等候祝童,黑色钻云燕铁了心,要拜水中月为师。

祝童真清闲下来,已接近四点,周小姐的弟弟周东凑过来想说点什么,却受不住祝童挑剔目光,正好听到台海言叫:“外二护士站系统崩溃,谁去覆盖?”

周东忙跑过去:“我来,我来。”抓起光盘和工具包跑了。

“进来吧,坐。”祝童对站在门前的台海言说,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面对突然陌生的李副主任。

“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祝童轻松的笑笑,想使台海言放松一些。

“还行,没什么不满意的,也没什么满意的。”台海言声音还是紧张,手紧握在一起。

“他是被你支走的吧?”

“嘿嘿,是。”

“这么说,所谓的系统崩溃也是你在捣鬼?”

“嘿嘿,是。”

“你除了傻笑,还会什么?”

“嘿嘿,嘿嘿。”

“我看,你离开电脑就是个傻子。”

“嘿嘿,不是。”

“滚,回你的电脑上去。”祝童指指自己的屏幕;“咱们用它说话,可以了吧?”

“嘿嘿,是。”台海言飞快的跑会机房那边,马上,黑色钻云燕又飞舞在屏幕上。

黑色钻云燕:师傅,你是我偶像啊。

水中月:。

黑色钻云燕:我要拜你为师,收下我,求你了。

水中月:好象,半年前我就是这样说的吧?师傅。

黑色钻云燕:那是我不懂事,师傅,您一定是要罩着我啊。

水中月:怎么罩,你又不是小白。

黑色钻云燕:我不管,你强奸了我,所以要负责任。

水中月:胡扯,我对男人没兴趣。

黑色钻云燕:你强奸了我,在精神上,但是,我感到兴奋。

祝童啪的关上电脑,起身离开办公室。

奇怪的家伙,在现实世界里是块木头,在虚幻世界里,竟是个变态狂。那也是个江湖吗?至少台海言是深陷其中。
第五卷、副歌 一、诱(上)



厚重的米色窗帘布,把外部的一切隔绝在不可感知的世界里。

梅兰亭卧室内的床铺尤其的舒适,松软的被褥和枕头,人躺在上面像埋进了云朵里。

“是为了八百万吗?”祝童仰躺着,梅兰亭双手环抱着他,把脸挨进他胸前。

“你想到哪里去了?祝童,把我当成烟子好了,但我不会向她一样缠着你。”

“柳伊兰给你八百万,一是让你离开竹道士,二是勾引我上床,是吗?”

“祝童就是聪明,我早知道骗不过你;”梅兰亭没有否认,抬起头直视祝童:“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在一起是最合适的吗?刚才的一切是那么美好;为什么要。”

“我习惯了。”祝童用棉被打断梅兰亭的美好,将她包裹住,推开;“以你梅小姐的身份,真需要区区八百万吗?”

“钱,当然需要,谁不是呢?我说过,兰亭画廊不能只靠卖爷爷的画,碎雪园每月的花消也不少,还有我父亲在湖州乡下的藏书楼和梅家班子戏社,那里都要钱。我需要这八百万;柳伊兰没要求我离开竹道士,她想错了,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开始;竹道士,他的理想太高远,任何女人对于他,都象浮云那样轻飘。柳伊兰是要我拉住你,但我还不至于下贱到只为钱才勾引你上床。你没看出来吗?我一直在迁就你,一点点接受你,因为你身上有竹道士的影子,但是,你比他更不可琢磨。”

梅兰亭干脆坐起来,美好的上身裸露在橙黄灯光里,两点樱红在明暗间跳跃:“苏叶爱的不是你,她自己都不清楚爱的是现实中的李想,还是藏在背后的祝童,也许是他们两个混合体。但是,那样的完美是虚假的,你只有两个选择,祝童或者李想。我知道,你不可能带着面具生活一辈子,我更知道,你早晚会厌倦现在的世界,江湖才是你舞台。”

“果真是阴谋。”好半天,祝童才吐出一句。

梅兰亭眼看祝童跳下床,一件件穿好衣服。

“告诉柳伊兰,别在我身上玩什么花样;竹道士做不到的,我能做到。谁敢坏我祝童的事,最好有胆量先把我杀掉。要不然,我必让他生不如死。梅兰亭,你强奸了我,这次我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但愿,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走出这扇门后,我将忘掉刚才的一切,希望你也如此。”

“你是个流氓。”梅兰亭愤怒抓起枕头砸过去,眼眶里盈着泪花。

“流氓?”祝童接过枕头,歪着脑袋思索着;“过去我算是个流氓,但是我正在学习做个好人,所以,如果梅小姐还有爱心的话,请帮助我学习做好人,别再诱惑我。要知道,我以前真是个流氓。最后劝梅小姐一句,我不是竹道士的替代品,什么时代了?你也完全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有,你的戏唱的很美,真有演戏的天分,虽然,我没听出真假,真的很美。”

“祝童,刚才你不感觉美好吗?”梅兰亭做最后的努力,松开裹在身上的织物,裸露出美好的上身。

“晤;梅小姐,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强奸,是诱奸。”

“嘭”的一响,关门的声音让梅兰亭一震,这才知道祝童真的离开了。

卧室里,响起凄婉的清唱:

“偶然见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曹操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原,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个梅根相见……最撩人春色是今天,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下悬,……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赤裸柔美的少女在大床上舞蹈,脚踏一片混乱,更有几点嫣红,沾处处桃花。

四点了,凌晨的上海街头依旧灯火阑珊,白天拥挤的车流不见了,人流也回归各自屋檐下。

祝童搓把脸,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脑子里依旧昏沉沉,实在是想不清楚柳伊兰所为何来。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历来,阴谋论者最怕自己成为阴谋的对象;如今已经很明显,柳伊兰好像就是那个一直在背后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奇怪,有时要拉自己下水,有时甚至对自己很照顾的样子,但是为什么呢?

南海宫澜,更是个奇怪的地方,王觉非就是……莫非,一切是从那里开始的?

一辆夜游的的士滑过来,司机摇开车窗:“先生,坐车吗?”

祝童摇摇头,要坐车的话,身后不远处就有;秦可强的的士一直在二十多米外跟着,坐那辆车是不用花钱的,他是想静静的想一想,凌晨的黄浦江畔,最适合放飞思绪。

一千米,也许两千米,祝童走过第二十个路灯后,站在路旁;等秦可强的的士开到身边,拉开车门坐进去。

“紫金豪苑,麻烦你快点,我赶时间。”祝童说完,舒服的伸展腰肢靠向椅背,腰部有些酸软。梅兰亭刚才表现的很疯狂,祝童虽然在多数时间都处于被动,但这次交欢却是他感觉最累的一次。最得以的还是蝶神吧?那小精灵在贪婪的吸收浓烈的生命之能,两只翅膀上已经显示出淡淡的纹理。

七点钟,叶儿将打电话到公寓里叫祝童起床,他不敢给叶儿留下夜不归宿的印象,那真的是很流氓的习惯。

路上基本没什么车辆,秦可强把的士开得飞快,却还遵守交通规则,红灯停、绿灯行。

“秦兄,你为谁工作?”祝童闭着眼,冷不防冒出一句。

秦可强没有回答。

“或者说,江湖八派,秦兄属于哪一家?”

依旧没有答案,秦可强就象没听到一样,只专心开车。

“秦兄这样辛苦,挣的一定不少吧?每个月能拿多少薪水?五万、十万?”祝童还在试探,他确实很好奇;秦可强似乎无处不在,但祝童刻意寻找过,多数时候又真的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证明,秦可强受过严格的训练,以祝童的经历和敏感,能瞒过他的人不多。

“你是在保护我吗?”

“对,我负责你的安全。”秦可强终于回答一句,祝童睁开眼看过去。

“负责我的安全?难道我很危险?”

“我只负责你的人身安全。”秦可强强调一遍,没看祝童。

“我现在有危险吗?秦兄,是不是有人要对暗算我?”

“暂时你是安全的。”

“暂时?”祝童想着自己的对手,不过是大火轮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但是,秦可强是那个打黑枪的人吗?“秦兄,我曾经有过危险吗?”

秦可强又回归沉默,似乎这在他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丝毫不应该奇怪。

的士里又安静下来,强调着车论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

祝童想着这个奇怪的人;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呢?酒吧,对,是与青梅见面的那个夜晚;那时候,自己还没到南海宫澜,难道他和青梅有什么联系。

好长时间没和青梅通电话了,她……。

想到青梅,祝童似乎抓到些线索,想了会儿,脸上浮起丝微笑。

五点钟,紫金豪苑到了,祝童下车前问:“要付您钱吗?”

“坐车付钱是规矩,先生,三十四块,谢谢。”

“我不付,你可以告我;还有,今后我会经常坐你的车。八点钟在这里等,送我到海洋医院。”

小骗子说完,甩手就走,留下秦可强愣愣的在的士内;等祝童的背影消失后,嘴角才浮起一丝苦笑。

公寓里到处充斥着叶儿的气息,祝童一进门就直奔卫生间,把身上的衣服全扒掉扔进洗衣机,打开水仔细冲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与梅兰亭春风一度后,蝶神很享受,祝童感觉身体更轻盈,脚步更灵便;心里却有强烈的罪恶感,是对叶儿的负疚;以前享受性爱的美好时,小骗子从没过这种感觉。

热水刺激到肩膀处,有阵阵麻痛,扭头看去:黑色蝴蝶的双翅上各有一排咬痕,微肿突起;不仔细看,与原本的花纹倒也配合。

我就不信,你真是不可战胜的精灵!

祝童想起昨夜的一切,对蝶神深恶痛绝,抄起银针刺向自己的肩膀,对准黑蝴蝶的头部。

细细的银针刺进肌肤,印堂穴内的蝶神颤抖一下,果然老实一些;祝童自己的头也开始痛了,针扎一样痛。

小骗子只有飞快的抽出银针,双手抱住头,好半天才缓过来。

看来,这个办法是不成了。

祝童昏头昏脑的打开热水,水流滑过,思维渐渐清晰,再不敢去尝试对付蝶神;弄不好会要命的,自己的命。

梅家小丫头真够野的,梅兰亭似乎——很做作,她在刻意模仿某些——;妈的,莫非那丫头还是个雏?

祝童从洗衣机里翻出内裤,痕迹不明显,看不出什么。祝童回忆着当时的经历,竟有些冲动的感觉。

梅兰亭的戏唱的很美,人也确实漂亮;只是她平时不加修饰,永远是一派素面朝天的野小子样;穿着也多是中性,那身材可当真不错。

洗完擦干,祝童回到卧室躺下,在蝶神的嗡嗡中,没多久竟呼呼睡着了。
第五卷、副歌 一、诱(下)



清晨七点,海都小区的保安队长扬辉刚交接完值班手续,门前停下辆的士。

扬辉走过去拉开车门:“秦大哥,我想好了,现在就跟你走。”

“开始会很苦的。”秦可强让他坐进来,面无表情的说。

“我不怕苦,就怕没机会;只要能成为秦大哥一样的人,我能忍。”

“对家里怎么说的?”

“家?”扬辉有些犹豫,还是摇头道:“既然出来就不会再回去了,农村太苦了,我回去也呆不下去;我们村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河被污染,井水也不能吃;我不是出来的早,也会和爹妈一样得上癌症。”

“你还有个妹妹。”秦可强拿出个纸袋扔到他怀里;“这里是十万,你有三天时间,回来后你就是另一个扬辉,五年内不能有任何牵挂。”

的士开走了,扬辉拿着纸袋站在海都小区门前;青梅开着车从外面回来,按一声喇叭:“帅哥,愣什么呢?发财了?”

“青梅姐,我要走了。”扬辉走到车前,看着青梅浓艳的面孔,有些不舍。

青梅拉开车门:“上来,姐姐给你看样好东西。”虽然是冬季,青梅的一袭旗袍还是强调着标准的模特身形,鼓胀的胸撑出惊人的曲折。

扬辉在迟疑,青梅笑道:“姐姐不会吃人的,你不上来,我进去了。”

扬辉咬咬牙:“青梅姐,我要赶火车。”说完,扭头就跑,似乎在逃避莫大的诱惑。

“过关。”青梅举起手机说一句,开车进入海都小区。

祝童在做梦,满山的蝴蝶绕在他周围翩翩起舞,下面是清澈的泉水,身边的花的海洋。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好象他也是只蝴蝶,泉水上映出个黑色的影子,一只巨大的黑蝴蝶,蝶之王者。

唇边痒痒的,扩散到人中位置。

睁开眼,看到身穿警官服的叶儿,捏两根头发在他脸上绕。

“懒家伙,起床了。”叶儿喜滋滋的躲开伸来手;“还以为你在练功呢,原来你也会偷懒;给你送早点呢,快起来吃。”

真睡着了?祝童坐起来感觉一下,印堂穴内静悄悄,小精灵也睡着了;刚才究竟是谁在做梦?有这么个东西真麻烦,连多年的习惯都被打乱了。

今天叶儿带来的是生煎馒头,还有生豆浆,正在火上热着。

七点半,祝童坐在餐桌前吃饭,生煎馒头没吃两个,摆放在那里的四只苹果却被他全部干掉了,还有两个蜜橘。

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啃水果,还啃的那么贪婪,祝童以前可没这个习惯。

叶儿也是九点上班,紫金豪苑距离公安局不远,时间还早,她在卫生间收拾祝童的衣服;抽空和祝童又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小骗子有点紧张,怕叶儿看出点什么来,同时也是不好意思。

长这么大,只山东海边小镇的俏寡妇为他洗过内衣,平时都是换下就丢,浪迹江湖其实是很费内衣的。

“昨天的病人怎么样?”

“什么?”祝童没反应过来,叶儿问的是哪个。

“你不是和梅姐去看病人了吗?”叶儿的警服放在沙发上,里面是紧身羊绒衫,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身,奇怪的看着祝童。

“那个啊,是个精神病。”

“精神病?嘻嘻,梅姐说是神经病,好治吗?”

“不好治,晚期,没治了。”祝童后怕,随口一句差点说漏,原来叶儿和梅兰亭通过电话了。

“精神病也有晚期?”

“恩。”祝童又剥开只橘子塞进嘴里。

看来,要尽快提高业务水准了,只为应付叶儿,或者将要出现的病人,也要多看点医术,多掌握些专业术语。

“梅姐夸你呢,想知道吗?”叶儿有把头探出来。

“不想。”祝童看出叶儿脸上的顽皮,知道梅兰亭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为了不出纰漏,马上拒绝。

“咦,你好能吃啊,水果都吃完了?怎么不吃馒头?”

“你还没吃啊。多吃水果好,我喜欢素食。”祝童不好意思的说这瞎话,叶儿一定是起大早赶过来,在路上买的这些想和自己分享这顿早餐。

“没关系的,我喝碗豆浆就好了。”叶儿坐到他身边,还以为是爱人的体贴,轻啜自己那碗豆浆,满足的笑着;祝童吃完她买的早餐,好象比自己吃了都高兴。

“李想,你在医院做的开心吗?”叶儿还是担心。

“开心啊,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没什么不开心的。”

“我是说,你的专业。别怪我,李想,你也许该跟王院长学点东西。西医有西医的长处,中医……。”

“叶儿想说什么尽管说。”祝童笑呵呵的把手伸过去;“我们之间不用这样。”

“我想,你现在清闲,如果借这段时间准备一下考王院长的研究生,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这对你的中医专业也是好事。”

幸福吗?但是有点累,也许,幸福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东西。

“还是叶儿好,我是该好好学学西医。”祝童叹一声,把大半个橘子全吞下去。

八点钟,祝童和叶儿走出南海宫澜,门前,秦可强的的士正等着。

真够实在的,不过,有叶儿在,祝童只能老实的去挤地铁,然后转的士。

九点半,台海言看到祝童走进办公室,飞快的跑进机房,但是祝童这个上午就是不上线;拿本医术专心学习,把个黑色钻云燕在他眼前晃了几圈,却不敢主动说什么。

蝶神懒懒的,祝童现在感觉不到王觉非的位置,也感觉不到周东的位置,他就坐在门外,这个上午,网络信息中心最老实的就是他;祝童想:应该是周小姐对他说什么了。

祝童本不会那么小肚鸡肠,早晨给周小姐的只是轻微的警告,目的是让她尽快把自己的工作、落户手续办好。

十一点半,祝童接到陈小姐的电话:王觉非刚回到办公室,就打个电话过去:“院长,中午有安排吗?”

“你是——李主任啊,一起吃饭,我没什么事。”

祝童挂上电话收拾东西,看也不看台海言,他决定晾着这只燕子,距离太近了,危险。要收服他,先要磨去台海言身上的厌气。

王觉非整个上午都在开会,对医院的人事进行了一次大调整,祝童只参加了办公室的每周例会,他的任命还在口头阶段。

通过这次没有成功的换院长事件,王觉非发现不少潜在的对手;他下手也够狠的,换掉了两个科室主任和医务处长;一个副院长也被赶回海洋医学院教书去了。

得利最多的是吴瞻铭吴医生,俨然成为海洋医院的一颗新星,跟在王觉非院长身边,很是扬眉吐气一把。

海洋医院有自己的职工餐厅,比外面的更便宜,但是医生护士只有一半在这里吃饭,主要还是饭菜不可口。吴助理上任第一枪就是对职工餐厅,把餐厅主任撤掉,谋划着要为医生、护士们做点好事。

院长来吃就不一样了,祝童跟着王觉非坐进小包间,马上就有人送上四菜一汤。

“我想知道,南海宫澜是谁介绍您去的?”祝童等王觉非说完这次人事调整后,问出句不相干的话;他对那些争权夺利的权谋兴趣不大,听来虽也颇受教育,但更想知道的是另外的东西。

“青梅小姐的一个朋友介绍的,那里环境不错,还能交到不少朋友,所以就去了;青梅小姐朋友很关照的,他们只收我二十万入会费;听别的朋友说至少也是三十万,有的是五十万呢。我们这些人啊,就希望有这么个地方,人的层次高些,彼此能谈的来。整天在餐厅啊、酒楼啊,太闹也太没面子。”

王觉非对自己能成为南海宫澜的会员很自豪,拿出张金卡让祝童看。

“不是每个人都能进的,每个会员都是被邀请才能成为南海宫澜的会员;只有钱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要有高尚的社会地位和职业和素质;素质,重要的是素质。我在那里交了几个朋友,准备过几年合资开家私人医院,到时候你也来,做我的副院长。”

“我也有张卡。”祝童取出柳伊兰给他的蓝色卡;“见过吗?它有什么权利?”

“啊,这是贵宾卡,你是南海的董事?”王觉非吃惊的看着祝童。

“什么,董事?”

“蓝色贵宾卡只有董事会成员才有,能在那里无限制消费。”王觉非接过祝童手里蓝色卡,端详一番,肯定的说:“不错,就是董事卡,你——?”

“这张卡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的送的,他喝多了;我跟院长去过那里,所以想问问,太值钱就不要了。”

“您的朋友是谁?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可不多见,这张卡至少要一百,也许更多,我不知道。”王觉非羡慕的看着那张蓝色卡片:“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有了它你可以随时订到最好的房间,随时,很厉害的;我们都需要提前预约。”

祝童收回蓝色卡片,放回口袋里,笑笑没回答王觉非的问题;他需要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必要的神秘。

王觉非小心的问:“李想先生,您在北京有朋友?”

“为什么这么问?”

“你不是干这个的吧?对不起,冒昧。”王觉非比划个开枪的姿势。

祝童皱起眉头,转几下脑筋才明白,王觉非把他当成某种神秘的职业中人了。

也难怪,能把身处高位的吴主任送进病房,还不敢声张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他的朋友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蓝卡,为人还那么低调,送上门的院长助理都不做,以王觉非的视野来做出合理的解释,只有认为祝童身负特别的使命。

“我是你朋友。”小骗子决定装糊涂。

“院长,你那些朋友除了有——素质,应该都是富人吧?”

“当然了,南海宫澜的环境好,服务好,消费也很高,一般人不会摆那个排场,他们也没机会进去,每个会员都有千万身家。”

王觉非颇为自豪的说,他忘了,眼前坐的这个人,曾经在南海宫澜敲诈他二百多万。
第五卷、副歌 二、凤卓青羽(上)





“我想求院长帮忙,今年报考您的研究生。”

“你?考我的研究生?”王觉非愕然,他很怀疑,眼前这个人有没有那个基础。

“我需要这个文凭。”

“改天到学院登记报名,我和欧阳打个招呼。”

饭吃到一半,王觉非接个电话先走了,还在奇怪,李想究竟是什么人?

祝童没吃多少饭菜,倒是把餐厅送的水果干掉大半。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这顿饭根本就没动任何荤菜。

怎么变成素食主义者了?小骗子走出餐厅还在奇怪;以前他可是个无肉不欢的饕餮之人,如今似乎对肉类有些厌恶的样子。

路上,不断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这些人他少有面熟的可是人家都认识他。特别是那些小护士,眼睛忽闪着,一个比一个有灵气。

总算拐到办公楼前的小路上,人少、也安静;祝童走进路边小花园,取出手机拨通青梅的电话;多天没联系了,现在看来,以前真小看这个三流模特了。

“哥哥哪位?”青梅刚起床的样子,声音都臃懒,透着暧昧的气息。

“我是李想,不是什么哥哥。”

“原来是老板啊,听觉非说你从良了。”青梅咯咯笑着。

祝童毫无办法,如今彼此的合作已经结束,青梅也是老板,代理着海洋医院的几种常用药,是王觉非的挣钱工具。也就是说,青梅已经是个独立的存在,与祝童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请你转达一句话:离我远点,别太聪明。”

“离你远点?老板,你糊涂了吧?这句话要转给谁呢?觉非还是烟子姐?”

“你现在的老板。”祝童说完挂断电话。

小骗子出手试探,他现在怀疑青梅是八品兰花的人。

台海言终于忍不住了。

看到小骗子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马上跟着祝童的脚跟进去,伸手为他打开电脑:“你必须上来。”

“好吧。”祝童看着台海言熟练的替自己登陆上QQ,警告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刺探我的秘密,你会后悔的。”

“我尽量。”台海言抛下句不是承诺的承诺,跑回机房,紧接着,秋诗被赶出来。

黑色钻云燕:师傅,考虑好没有?

水中火:什么?

黑色钻云燕:收我做徒弟,罩着我;你在医院是老大。

水中火:第一,我根本就没考虑过收徒弟;第二,我不是老大。

黑色钻云燕:我能为你做很多事的,收下我吧,求你了,师傅。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哼——

水中火:威胁吗?

黑色钻云燕:不是威胁,绝对不是,只是请师傅想想后果。

不是威胁?难道在虚幻世界里威胁有别的定义?祝童没回答,真在想后果,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特别的。

水中火:这样的徒弟,我不会收。

黑色钻云燕:师傅,师傅,师傅,我错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最好还是收下我。

对方发过来一只漆黑的燕子,两只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凶光;祝童能想象到,台海言现在一定是一脸得意。

水中火:坚决不收,你能怎么样?

黑色钻云燕:别忘了,我知道你的底细,师傅——

水中火:你可以去告我啊,什么地方都可以。

黑色钻云燕:别以为我不敢,师傅绝情,弟子一定会无义的。

水中火:随便,不过你想好了,我只是出钱人,进入那些地方偷东西的是燕子你;你就是告赢了,我也不过是个嫖客,你,是妓女。

这次,台海言被激怒了,屏幕上飞舞出数清的燕子,黑色、红色、兰色的都有。

黑色钻云燕:无耻、流氓、混蛋。

水中火:才知道?

黑色钻云燕:——,师傅,你又强奸我一次——惨——啊。

水中火:别来这套,这次是你自找的,爽不爽?

黑色钻云燕:怒!怒!怒!不爽!

屏幕上飞舞起更多的燕子,一串串污言秽语泼洒过来。

祝童不理会他,下线、关上电脑,拿起医书钻研。

机房门响,台海言气呼呼的走出来,在办公室门前站直怒视着他;祝童只当没看到,专心看书的样子。

台海言终于泄气了,走出网络信息中心,祝童听到秋诗一声惊叫,后来就是台海言宿舍的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怒!”祝童想着台海言的样子,心里好笑,凭他的本事,对付那只小燕子游戏一样简单;祝童估计,台海言一定有什么事有求与他,却又放不下面子;这样的人啊……。

祝童脑袋里灵光一闪,翻出凤凰面具,果真在背面找到个怒字,篆写的字都十分难认;现在,凤凰面具上他只认识三个字:灵、气、怒。又翻出被丢在一旁的《鬼门十三针》,良久对照比试着,犹豫好一会儿,以银针运灵字觉,从十三针第一针法,在自己人中穴上扎下。

“轰隆”几声雷震,本在懒散阶段的蝶神惊起,两条触须鞭子一样抽打着,把个莽撞的小骗子疼的浑身抽搐,勉强拔下银针,已是浑身大汗淋漓。

从此发誓,再也不在自己身上实验什么鬼屁针法了。

蝶神安静了,却又一次精神起来;祝童后悔,无缘无故把它刺激精神,不是自己找罪受?今天晚上注定又要失眠。

周东背着工具包回来了,祝童又一次感受到他身体内的蛊虫,眼珠一转,招手把他叫进来。

“小周,这几天总看你劳累了,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周东胖胖的身子扭动着,对于李副主任突然降临的关怀很不习惯。

“是啊,今天早晨就差点迟到,昨天到现在一直在胃疼,刚去要了点药。”周东拿出一堆药瓶,展示在祝童面前;“可能是昨天晚上喝的酒太杂,我从来没这样难受过,总想吐。我们从酒店喝到酒吧,最后还去唱歌,折腾到三点……。”

周东与台海言截然不同,生就一张老婆嘴,没事都要找机会说些废话,现在得到领导的关怀,自然激动得口水四溢,说起来云山雾罩了无重点。

“把手给放这里,我给看一下。”祝童拍拍桌子,把医术垫上去。

“好啊,谢谢主任。”周东伸出胖胖的胳膊,笑的眼睛都没了。

“没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记得,今后叫我副主任。”

“那还是叫你领导好了,现在谁还叫副主任、副处长、副院长?那不是找别扭就是不想干了;人都要有个面子,对不?咱们医院这么多副主任副科长,都说要叫副某某,操!那是正头在时的官面话;如果没人时你叫一声副主任试试?脸一定拉的比驴还长。”

祝童只当没听见,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但这家伙一身横肉好身板,明显是好块上好的试针——恩—-说人比较准确。所以忍受着他的胡说八道,伸手搭上周东的脉。

把脉不过是走个过场,其实只要周东在十米内出现,祝童只要愿意,就能感觉到他身体内的一切,包括什么时候要放屁。

这小子的症状与叶儿当初的症状类似,王觉非就没反应;但是,祝童也没刻意去催动过蛊虫。男人是没有子宫的,蛊蛹躲避在周东丹田下,还很脆弱。

这是我种下的,应该能清除吧?

祝童试探着以蝶神联系蛊蛹,尽力打通周东身体内从印堂到手少阴一线通道,蝶神早感受到蝶蛹的存在,扇动翅膀舞起怪异的舞蹈。

阵阵暖流,由印堂穴穿进周东身体,小胖子舒服得眉开眼笑,连声说:“主任高明,”

是高明,蝶蛹已经苏醒了,正一点点蠕动,祝童把这只蛊蛹催活了。

有追求的人,时间就失去了重量。

转眼二十天过去,都市的节奏慢慢改变着祝童,他渐渐习惯朝九晚五的生活;除了时常出现的秦可强,一切都很平淡。

黄海这些天再没出现在祝童眼前,叶儿说:黄海越来越象刑警,正在随重案组侦破一个大案,朵花也很少看到他。

两个人毕竟有超呼常人的感情,叶儿开始照顾朵花,去马夜那里学画也带上她。

祝童的公寓内经常是三个人一起晚饭;午饭祝童是不回来的,朵花上的补习班就在附近,两个如花少女午餐就在朵花的住处吃。苏娟跑车的时候,叶儿就搬来和朵花做伴;连祝童也没办法,朵花是朵娇艳的山花,不由人不怜爱。

海洋医院新上任的院长助理吴瞻铭也在适应崭新的生活,他的办公室在另一边,与祝童之间隔着王觉非的院长办公室;开始的几天还时常来找祝童聊天,诉说当官的不容易;后来就来的渐少,因为吴助理的应酬多了,到处交流的机会多了。

这期间,台海言再与祝童交锋几次,都以被“强奸”收场。

愤怒过后,台海言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斗不过李副主任,几次想找机会再和他交流;无奈只一犹豫,时间就不对了。

祝童找到新的乐趣,整天和周东泡在一起,小胖子甚至连维修都不去了,一上班就钻进祝童办公室,台海言一点机会也没有。

有两次台海言忍不住推门进去,都看到小胖子周东躺在沙发声,半裸着上身;而李副主任正在他身上扎针,旁边还摆放着一副塑胶人体经络模特,这是周东从资料室借来的高档货,按一比一比例,每个穴位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台海言眼看着周东一天天在改变,最主要的就是,身上的肥肉迅速消失,据周东自己说,自从李副主任开始给他扎针后,每天至少能减少一公斤的体重,最厉害的一天整整减轻了六公斤。

而最得意的周东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实验品,被他整天称颂的李副主任,得到的更多。

二十天内,在祝童仔细培养下,周东体内的蛊蛹已发育成碟,白白胖胖,一点也没蝴蝶的轻盈飘逸,与一只大蛾子最象。

周东只所以迅速消瘦,是因为身体内的脂肪被消耗在培育蛊虫成熟的过程中;祝童以针行阵,把蛊蝶从周东的丹田一点点驱赶到眉心印堂穴附近,只差一步,但是蛊虫怎么也进不了印堂穴。

经过实验这一段的实验,祝童得出一个结论:灵字诀确是驱邪扶正的好东西,他随时都可以把周东体内这只蛊蝶毁掉;但是,祝童想从周东身上找到制服自己体内蝶神的办法,所以才拖了这许多天,也成全了周东重新做人。

不用限制进食,不用锻炼,不用流汗,祝童以灵字决配合鬼门十三针,摸索出一套高明的减肥针法。前提是,这个人身体内有蛊虫。

肉这东西具备这样一种特点,能堆积成屏障,遮盖主人原本天然存在的优点。

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一米七七的周东从一百八十五斤的大胖子,变成一百二十六斤的匀称人;眼睛显得大了,脸型也酷了,鼻子挺起来,行走起来虎虎生风;最重要的是,废话明显的少了。

据说,周东想起了少年时的美好时光;他更自信了,不需要借助废话强调自己的存在。

这一来,医院里就有些轰动了,特别是那些爱美的小护士们;眼看着胖子周东一天一个样,从一个满脸满身赘肉的讨厌鬼,变成个浓眉大眼的英俊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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