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意乱情迷 十一、夺
又是个意外,祝童吃惊的看着国画大师马夜,又想想望海公司的招牌,醒悟出一个道理: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比老姜还要辣。
老骗子和马夜早就有联系,都是江湖中人,他们之间没有联系才怪呢。老骗子叫马夜梅兄,也就是说马夜应该姓梅,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哈哈,祝兄,你的好徒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什么事慢慢说嘛。现在的孩子们不比我们那时候,都比较叛逆,师道尊严那一套已经过时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小子要退出江湖。”老骗子还是苦着脸:“刚闯出个千面独狼的名头就要退出江湖,难道你的脑子被狼吃了?祝童,见过六品梅苑的梅叶长老。”
“前辈好,祝童谢前辈爱护。”祝童向马夜,也就是梅叶鞠躬,江湖规矩还是要守的;况且人家帮过自己大忙,这份人情还没当面感谢。
“不错,后辈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一个;祝童,你要想好了,这个机会有很多人在争取,错过这次,你不后悔吗?”梅叶拿过老骗子手中的文件,拉祝童坐下。
“也许你还不清楚它代表着什么,容我细细给你解释一下:江湖道传乘千多年来,世界在不断变化,到现在已经不是耍狠斗强的年代了。所以,为了未来不被淘汰,我们四派才联合起来成立东海投资机构。选择你作为执行人,是多方考量的结果;你会有很大的权威,能调动大量资金。本来就是个尝试,执行人没什么束缚,只对四派长老会负责,这样,你师父也能卸下肩膀上的重担安享晚年。祝童,我们都老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为江湖道努力,你忍心不管吗?”
二品道宗、六品梅苑、七品祝门、八品兰花,就是这个江湖联合体的组成四派;东海投资机构的主要出资人是六品梅苑和八品兰花,如果祝童答应作为第一位执行人,老骗子的望海公司将作价五千万并入东海投资机构;而二品道宗,由于地位不同,只是名义上入股。
这就是东海投资的股东组成,看计划书上的说的,资金充裕,是个很有看头的大架子。
“前辈,我不想再混江湖了,你们有这样好的舞台,完全可以聘请职业经理人来操作,他们更有经验。您和竹道士对我的好,晚辈领受了,这个情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的。”
祝童还是拒绝,他是江湖骗子,过去的经验与经历把他造就成个标准的阴谋论者,第一印象,对这个东海投资的感觉很不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是从来不吃的。
一来情况不明,东海机构的主体目的不明;二来他知道一个道理,这样的事情一定代表着巨大的风险;三,他确实已经厌倦了江湖生涯,现在一心想尽快到上海去,与叶儿一起过正常的生活。祝童自信,凭自己的本事,在正常的社会里也能拼出一片蓝天,实在是犯不着为一群江湖人卖命。
“孩子,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梅叶心性很好,捋着胡须摇头道:“你要做就是把这基础打好,到一切都走上正轨时,我们才能名正言顺的请职业经理人。江湖固然有风险,但是我们正在适应这个社会。现在这样做已经晚了一步,三品蓝石建议我们联合起来,把东海机构培育成在中国和世界上都有影响的大公司。那时,我们就能打出江湖道的旗帜,这是对国家对江湖道都有好处的大事。第一步我们会以望海公司为平台,很多人都会帮助你的,三品蓝石和八品兰花会提供一笔资金,帮助望海公司建起望海制药。二品道宗会提供给望海制药几个道家密方,这是好事啊,年轻人应该挑起这个担子。”
祝童沉默着,梅叶拉起老骗子:“老骗子,我们出去下盘棋,让他也好好想想。事情太突然,他是转不过这个弯。这样才对,祝童如果太爽快的答应了,我还不放心呢。祝童啊,如果你答应了,还要吃点苦头,到韩国把这张脸换一下。”
看祝童嘴唇微动,又说:“如果不想整容也行,我们会给你准备个面具;反正是千面独狼这个身份不能用,你这张脸也不能宰出现。也许,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会被记录。”
老骗子拉起马夜出门,两个老人还在斗嘴:“老梅今后要叫我董事长,别开口闭口老骗子的。”
“你本来就是老骗子,换身皮就真成董事长了?”
两个老江湖出去了,把门紧紧的带上,留祝童一个人在屋子里。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件好事,祝童已经被梅叶说服了;但是,无论怎么考虑,祝童都要被迫放弃和叶儿的感情,与老骗子一样,他要被改造成另一副面孔,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如果二十天以前梅叶提出这个建议,祝童八成已经答应了。
小骗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滋味,叶儿对于他就象是甜蜜的梦境,祝童已经深陷其中;想要脱身,谈何容易。但是,他也渴望这更大的舞台……。
世间之事,多由偶然因素左右。海边的波浪阵阵扑上沙滩,阵阵被细沙消化。
祝童正在矛盾,三星手机震动,叶儿的电话打过来了。
“李想,你什么时候来上海?我想你了。”叶儿第一声温柔的倾诉,就粉碎了梅叶的所有努力。
“我也想你,叶儿,我后天就能到上海。”
“真得吗?”叶儿惊喜的叫起来,马上又低声道:“对不起啊,领导看着我呢;晚上记得给我打电话。还要等四十八小时才能看到你,我会老的。”
电话挂断了,祝童也决定了自己的道路。
一小时后,门外传来两个老江湖的说笑声,当他们推开厚重的房门,看到祝童迎面跪在地上。
“师父,您曾经说过: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多少,你从别人身上得到利益时,别人八成在从你身上获得着更多的利益。所以,我还是不能答应,您别生气,我会替您解决好望海公司的事再走。如果您——弟子不孝,请您把我逐出师门。”
“邦邦邦。”祝童不断叩头,老骗子不知说什么好。
梅叶叹口气道:“也用不着这样,老骗子,你不用勉强他。”转身走出去。
“起来吧。”老骗子把祝童拽起来,扔到沙发上;“我本来也没想和他们联合,但是,这是有关江湖道的一次尝试,对我们也有好处;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
“如果我不答应,别人也会做;”祝童替师父着想,也为于蓝着想:“不如先向他们接点钱?”
“我有那个老脸吗?”老骗子握住自己的下巴;“人家看中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答应,钱肯定借不来,梅长老也没多少钱,他只是个说客。”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下来,过了好久,祝童看老骗子苦着脸还在发愁,走过去把他拉开,自己坐在老骗子的大皮椅上:“这样,望海公司想过这次难关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全权代表你,保证你能继续现在的生活。”
“说得容易,有二十公顷地再过三个月就到两年开发限期了,到那时,陈镇长就更有理由逼你于蓝;老子现在连盖猪圈的钱也没有,怎么去盖楼?”
老骗子虽然这样说,还是坐到大班台上,满含希望的看着祝童:“你有钱?”
“盖猪圈的钱我还是有的,可惜,您那都是商住用地,不能养猪。”
祝童讽刺老骗子一句,抓起电话拨号码:“陈镇长,我是李宰豪,您好,是这样,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希望尽快与您见面;您中午有时间吗?好,我等您。”
挂断电话后,祝童对老骗子说:“这件事如果办成了,您和于小姐都要装糊涂;将来有什么事,尽可以向我身上推。要牢记一点,李宰豪这个人今后将不存在。并且,您必须同意,属于李宰豪的三成股份将转让给别人。”
老骗子点点头,祝童又拿出一张金卡抛给他:“这里有三百万,下午,你和于小姐去学校搞那个竣工仪式。”
老骗子再次点头,这时,师徒间的关系似乎颠倒了,小骗子说什么,老骗子只有点头份。
“这样还不够啊,该装的门面还是要充一下的。”祝童拍拍头,抓起电话要拨号,却又放下了。
取出手机,换上那张电话卡拨通二师兄的电话。
“师兄,我需要一百万,回头再给你说为什么;好,打到这个帐户上。”祝童拿起自己给师父的卡,念一遍卡号。
这是他第一次向师兄借钱,尽管师兄也不宽余,还是答应为他凑起这份钱。等祝童放下电话后,老骗子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你二师兄还好吧?”
“他很好,但是,你别打他的主意。他手下有百十号人要吃饭,比您可辛苦多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给您出力,二师兄尽管很难,但他在走江湖路。这一百万您要省着用。师父,今后的一个月将是望海公司转型期,有些人会进来,有些人会离开。完成后,公司的钱就是公司的钱,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您这个董事长要以身作则,别让人说闲话。”
老骗子黯然无语,祝童心里不忍:“师父,江湖人的规矩不适合这个社会,你不能把他们当成好人。您难道把当初教导我们的东西都忘了?就是为了祝眉妹妹好,您也不能太消沉了。我将给望海公司引进一个靠山,他们会带给您很多方便和金钱,但是,您要坚持一点,别和陈家走的太近。”
“我知道,你要把自己的股份让给陈镇长?”
“是陈家,不是陈镇长。”祝童肯定的回答:“于蓝那里有我的调查报告,他们目前还没什么危险;一会儿,我要求陈镇长引见我去见他父亲,如果顺利,陈家将派来个人。你今后不必直接和陈家打交道,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那个人,如果再不行,可以通过我。这是为了您的安全,也是为了望海公司和于蓝好,她是位好经理,你们都要记得一个原则:陈家只是望海的股东。还有,你应该给我交个底,对于望海制药,你有多大把握?”
“祝童,望海制药是要生产经过改良的狗皮膏药,还有两种春药,其实,主要是一种特用药,可以供军队使用。”
“七由散?”祝童念出那种特种药的名字,老骗子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祝童此时已经看透了老骗子,他老了,失去了江湖豪气的江湖人,在家庭、儿女的约束下,自私的本性占了上风。一切顺利时,望海公司可能是祝童的避风港,现在面临难题,老骗子第一个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
这在一般人来说无可厚非,为了自己女儿和女人本该如此。但老骗子是江湖一脉七品祝门的现任掌门,他这样做实在很堕落。
七由散不同于狗皮膏药,更不能和什么江湖春药相比,七由散是江湖密药,如果就此传播出去,损害的是祝门的利益和江湖的利益。祝童明白了师祖为什么不传授鬼神之道给老骗子的原因,他或许曾经有血性,但心里绝没有江湖道义。
师叔看起来比老骗子还衰老,那是因为他常年给人写治字看病,耗费心血的结果;而老骗子修炼的蓬麻功,真都为自己养生助颜了。
桌上的电话响了,老骗子拿起来听一下,问祝童:“李镇长来了,请他上来吗?”
“我下去。”祝童对师父示意。
等师父扣上电话,祝童站起身来伸出手:“最后一件事,把凤凰面具给我。它属于江湖,属于祝门前辈,属于大师兄和二师兄。”
“你见到祝黄了?他还好吗?”老骗子被如受重击,颤抖着问。
“祝黄师叔很老了,我和二师兄到湘西寻根,被人找上门欺负,是师叔出面教训了对方,替祝门保留了一分颜面。他传我们这个字。”
祝童在光滑的大班台上写下“气”字,笔调扭曲,明显在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老骗子脸色瞬间惨白,哆嗦着解下挂在胸前的银链,下面挂着个小巧的金色面具,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
这代表着夺权,祝童,这个他最钟爱的弟子,剥夺了老骗子七品祝门掌门的资格。
凤凰面具只拳头大小,正面镶有的十三颗七彩宝石,栩栩如生的凤凰周身缭绕霞光。面具背面,阴刻着十三个篆字,祝童只能认出几个,其中就有灵字和气字。
“你在这里呆三天,我把凤凰面具传给你,也把凤凰面具的功法传给你。”老骗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似乎想改变被驱逐的事实。
“不用了,我把它交给师叔。”
祝童走到门边,转身跪下,最后叩下九个响头:“师父,对于祝门来说,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望海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于蓝一直在关心董事长那边的动静,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刚要走出去看,祝童进来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于蓝关切的看着祝童微红的眼睛,明白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还好;”祝童伸出手;“把你的车给我,一会儿陈镇长会来找你商量捐款仪式的事,我要去趟市里。”
“几点回来?”于蓝把宝马325的钥匙送到他手里,握住那只手;她很担心,凭女人的直觉,感觉到祝童这次出行不简单。
祝童犹豫片刻才取出只优盘,盯着于蓝的眼睛道:“这里是你不知道的部分,如果下午两点以前没接到我的电话,你立即离开这里;确认安全后,把它散到网络上一份,在传进设定好的邮箱里一份。如果接到我的电话,立即销毁它。”
“知道了,还有事吗?”
“我这次是与虎谋皮,完成后就要离开这里;于蓝,我要在别的地方生活,这也是对你们的保护。如果一切顺利,望海公司将有一个新股东,你要坚持一点:所有进出望海公司的钱必须经过银行。这很重要。”
“她真幸福;”于蓝出奇的平静,脸上浮起微笑:“祝童,我祝福你们。”
“谢谢,你是个美丽的女人。”祝童把于蓝拉进怀里,在她眼角吻一下:“好好活者,我会给你来电话。”
梅叶在楼梯上拦住祝童:“年轻人,你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我考虑的很清楚,前辈的好心我们祝门记下了;现在我是为师父做最后一件事,过几天你会明白的。前辈,叶儿喜欢画画,我们今后会经常见面的。”
陈镇长是自己开车,他对于桑塔娜3000的性能很不满意,对于不让他进门的望海公司副董事长李宰豪更不满意。
但是,当‘李宰豪’坐进他的汽车后,陈镇长还是保持着宽厚的微笑。
祝童没有过多客套,直接进入主题:“我需要见你父亲,请陈镇长打个电话引见一下。”
“为什么?”陈镇长的礼貌被打破,很不礼貌的问。
“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你们想插手望海公司,我们总要见见真佛。时间对我们双方都很重要,如果陈镇长认为不合适,望海公司将在三日内向法院提出破产申请。”
陈镇长眼光闪烁,与祝童对视着。
“这是件大事,我们的筹码会使他满意的。”
陈镇长终于拉开车门走出去,打完电话后又上车,对祝童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不用,下午您将主持一个竣工典礼,我们的董事长会把三百万工程款付给你们的学校。”
“也好,你知道路吗?”
“我开那辆车去,你把我的车牌报给门卫,我将在两小时内到达。陈镇长,于蓝小姐需要尊重,您应该同意这一点。金董事长在里面,您现在可以上去商量事捐款仪式的具体安排。我希望,这个仪式尽量简单;你我都明白,今后望海公司不会再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祝童拉开车门,走向宝马325。陈镇长纂紧车钥匙,他很想在这个人脸上砸一拳,但是没那个胆量。
祝童身上有种冰冷的野性气息,他害怕那种野性。
宝马325开上沿海高速,祝童把速度提到一百五十迈,打开车窗。
海风涌进来,吹散他脸上的泪滴。
整整两个小时,宝马325停在一座外观的简朴的小楼前。它坐落在安静的林荫道上,朱瓦白墙庭楼带院,周围多是类似的建筑,几株梅枝在松树间伸展出院墙。
宝马325刚刚停稳,铁门向一边滑开,等汽车驶进去后,又缓缓关闭,隔断路人窥视的目光。
在这个地级市的中心位置拥有这样一所住宅,只有钱是办不到的。
祝童刚停好车,车门已被从外面拉开,一个安静的年轻人手扶门眉,轻声道:“是李宰豪先生吗?陈主任刚回来,正在里面等您。”
“谢谢。”祝童点头,抓起手包跟着年轻人走进小楼。
这样的场面对于他也是陌生的,以前只与校长、院长们打交道,对于政客一直在旁观与研究阶段。
但是现在不同,即使是天要塌下来,也只能硬这头皮顶上去,看只看手里的筹码够不够。
祝童没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三卷、意乱情迷 十二、无情
陈家客厅里坐着三个人,祝童扫一眼,没有自己要见的人。
“陈主任在楼上,我去通报。”
带祝童进来的年轻人安排他坐下,顺一角的楼梯上楼去了。
“贵姓?”坐在祝童右手的人递过支香烟。
“谢谢,免贵姓李。”祝童把香烟叼在嘴角,拿出银色ZIPPO火机,“啪!”的翻开。
蓝色的火苗飘起,祝童把ZIPPO移到对方面前:“你们等好久了?”
“我们是在等李先生你啊。”那人凑着火机点燃自己的香烟,看祝童也点着香烟抽一口,才说:“没想到李先生如此年轻,你。”他身体歪斜着倒下了,香烟滑落,被祝童接住。
“这么好的东西,浪费了太可惜。”
祝童站起来,两手各夹一支点燃的香烟:“我来见陈主任是为谈生意的,没有恶意,你们不该见面就暗算我。”
客厅里的三个人已经倒下一个,另两个都站起来逼过来。
刚一进门,祝童就看出这三个人身负武功;这说明,陈主任要给自己个下马威。
那支香烟里有迷药,不过在祝门弟子面前,这样的东西各根本就没什么用;祝童用更厉害的迷幻剂放倒一个后,打出个手势警告道:“你们别逼我出手。”
但是,对方只是练武的,不是江湖中人,不理解祝童的意思,搓手弄泉嘿嘿笑着:“李先生既然敢来,就要想到后果。”
两只拳头带呼呼劲风袭来,祝童退后两步避过,神情放松了;他们只是散打高手,在祝童看来,这样的功夫稀松平常。
“不听劝,怨不得我了,你们是自找的。”
祝童把两只香烟弹出,飞舞的火花罩向两人面门;他们低头,动作干净利索,看来刻意练习过合击之术,两条腿又扫过来。
这一次祝童没再躲避,迎身直进。
瞬间,祝童闪进狭窄的空隙,移动到两人之间,几乎是眼到神到,身体就进入预想的位置。
祝童自己也吓得一愣,他本已经拼着挨一脚,却没想到现在的身体轻盈的象只蝴蝶。如果在面对剃刀张时有如此身手,那一刀也不会挨上了。
但他此时没时间细想,手中银光连闪,两枚银针连续刺进刺出,点到就收。
进去通报的年轻人在楼梯上喊道:“李先生手下留情。”
晚了,刚才还很厉害的两个自由搏击高手在客厅的地板上瘫软着,无声抽搐;祝童已经坐回原来的座位,看着年轻人手里的黑亮手枪,不在意的说:“是他们逼我的,现在可以见陈主任了吗?”
“跟我来,把你包留在那里。”年轻人收起枪,用一根金属棒在祝童周身晃一圈,才带他上楼,转过最后一道弯,回头笑笑:“你很厉害啊,但是一会儿说话要小心,陈主任脾气不好。”
“大家脾气都不好,不过你看来脾气不错。”祝童把四枚银针递给他:“我是来谈生意的,这是我的诚意。”
年轻人接过银针后,推开一扇门:“进去吧,你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白水。”祝童点点头,进入那扇厚重的木门。
房间里漂浮着檀香的味道,窗外是茂密的松树,两束阳光穿透松枝射进来,正照在中间的书案上。
北墙上布置有佛位,正中是尊纯金释加摩尼佛像,慈眉善目享受着三柱紫香。
书案旁,是个神情矍铄的老人,很有架势的样子,正挥毫疾书。
佛像下,席地端坐一位素衣僧人,闭目轻诵佛经。
“你就是望海公司的李宰豪李副董事长?坐。”
老人抬头看一眼祝童,沾好墨后继续挥毫;年轻人走进来,在祝童身边的茶几上放下杯清水,又安静的退下。
“这几天有人在调查我,看来就是你了,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陈主任把我们望海公司向绝路上逼,你们想要什么?”祝童前两天完全是使用金钱战术收集对方的一切资料,根本就不加掩饰,陈主任作为目标人,在本地经营那么多年,感觉不到才奇怪呢。
“ 阿 弥 陀 佛 ,两位慢聊,贫僧先告退。”素衣和尚站起来,目光里精芒一闪扫过祝童,单掌施礼:“李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陈居士与我佛有缘,请高抬贵手,无处这里谢过了。”
“无处大师?好说,前几天刚见过无虚和尚,想不到佛家弟子无情有迹,到处都在啊。”祝童感觉荒谬之极,怎么又遇到个一品金佛的高僧?无处和尚也认出了祝童,他要求祝童不要太为难陈主任太;祝童打手势答应,他可没把握胜过这样的高手。
“无情师弟吗?他在华南 宣 示 佛 法 , 缘 度 众 生 , 你 们 会 见 面 的 。”无处面色微黄,点点头念声佛,飘然而去。
祝童暗道:还真有个和尚叫无情啊,怎么看都是个杀手的名字。
两个江湖中人交流完毕,无处和尚卖给祝童个面子,明摆着不介入这件事了。
陈主任这才抛下毛笔,注视着祝童:“你叫什么?到底是什么来历?能让无处大师避让的不是个寻常人物。”
“我是谁对陈主任不重要, 名 , 自 命 也 。 下 口 上 夕 ,夕 者 夕 阳, 将 近 冥 也 , 黑 不 相 见 , 故以 口 自 名 。 意 思说 是 , 黄 昏 后天 色 黑 暗, 人 们不 能 互 相 认识 了 , 于 是 称呼 各 自的 代 号 , 即名 字 。”
祝童站起来走到书案后,看着陈主任书写的条幅,抓起旁边的玉印,“嘭!”一声按在右下角。
“陈主任的名字不错,一看就是大富之人。陈家在您手里必将兴旺发达,您百年后,后辈子孙会记得您的名字。不象我们,注定是无名之人。”
陈主任终于与祝童面对面坐下来,在小骗子看来,今天的生意已经做成了。
无处和尚的离开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分量,这节省了很多事,陈主任不敢再耍什么花样。不过,他不喜欢这样,确切的说,不想欠无处和尚这个人情。
但江湖就是江湖,山不水转,谁也说不了会遇到什么。
“李先生找我要谈什么呢?我们陈家能帮上忙的,一定不会推辞。”李宰豪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祝童喜欢。
“作为望海公司的副董事长,我要把望海公司三成的股份无偿送给陈主任,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无偿?”陈主任没有惊讶:“天下没有无偿的事;望海公司是家大公司,三成股份是很大一笔钱了。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要付出代价,我要先确定你的要求,再去考虑该不该付出代价。”
“没有要求,只要您接受就行。”祝童坦然的与陈主任对视着。
“真的没要求?”
“真的没要求。陈主任是个明白人,只要陈家满足于拥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们大家都会很高兴的。望海公司马上要上马的药厂项目,也需要您的大力支持。”
祝童拉过陈主任的手指,掏出小瓷瓶倒上一点,抹匀;走到佛像前抽出檀香,按在陈主任手指上。
“这就是望海制药的拳头产品, 功 能 驱 虫辟 邪 , 阻 隔 火 焰。 它的前途陈主任应该能看出来。”
陈主任看到手指上闪烁的五彩火花,把檀香拿过来在掌背出点一下,惊异一声:“咦!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 密 药 ,不仅能保护身体,还对蛇毒有奇效。”祝童把瓷瓶收起来;“望海制药是望海公司的另一个产业,在当地房地产不景气的情况,上马这个产品是无耐之举。陈主任见识比我们多,应该明白,把鸡蛋堆在一个篮子里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也应该知道有钱要大家赚。现在的世界流行团队精神,望海公司的理想是成为一家百年企业,我们知道,在中国做生意需要贵人襄助,所以邀请你们加入。大家只需要明确一点,望海公司不是农夫,陈家也不是蛇。”
陈主任考虑着,看着祝童,终于点点头:“好吧,我接受。陈家只会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们还有别的事业,不是很贪心的。我们之间可以用一个文字性的东西把这点固定下来,这样,对陈家后人是个约束。我相信望海公司的前途。”
祝童摇头:“陈主任考虑的很周到,但是我不相信那样的东西有什么用;连严整的法律都可以别人阐释出多种意思,可见,文字游戏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
对于政客来说,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祝童显示出强烈的自信和进攻性,这不是威胁,是自保。
陈主任是明白人,深思片刻,问:“李先生信佛吗?”
“我 就 是 佛 。”祝童指着金佛象,又指指自己和陈主任;“它只是金子不是佛, 您 也 是 佛 ,因为你有钱有势。”
“哈哈哈哈。”陈主任爽朗的大笑起来:“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好,好,我们之间没什么问题了。”
“还有点问题。”祝童端杯子喝水。
“哦,请说。”陈主任也端起杯子,喝茶。
“我希望一点,为了望海的前途,进入望海的钱都必须有正当来路。”
祝童的这个要求,是警告陈主任,不要把望海作为洗钱的工具,就是想洗钱,也要先找个适当的借口。
陈主任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变,但祝童还是感觉到沉重的压力,或者说是气势。
“陈主任喜欢书法,我写个字,献丑了。”
祝童站到书案前,铺就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挥手写下个大大的“气”字。
“不错;很少看到这样气势宏大的字,李先生,您的书法至少是大成之境。好了,年轻人,这个要求虽然不好办,但是我答应了;望海将有远大的前途。”
陈出任到底是相信实力的人,祝童写出的“气”字,气势还在其次;他能感受到这个字包涵的善意,还有隐含在字后的宏大背景。
“谢谢陈主任,那么我告辞了,股份转让文件在楼下皮包里。”祝童喝口水,站起来;“如果陈主任每天临摹九边这个字,您会长命百岁。”
“很好,相信望海公司很快就能有大发展。”
陈主任看一眼书案,把祝童送到门口时,又说一句:“李先生,我希望你能作为望海公司的总经理。”
“于蓝也许不是位好舵手,但她是个称职的经理,我们信任她。陈主任,我注定要离开,到是令公子在那里做个镇长,太屈才了。”
“李先生大可以放心,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的总经理会很忙的,不会再有人打扰于小姐了。”陈主任伸出手,祝童只有与他握在一起。
年轻人为祝童打开车门,递过四枚银针。
“留给你做纪念吧,你很好。”坐进车里后,祝童探出头对陈主任道:“他很不错。”
“小黄,黄杰;如果李宰豪先生也认为他不错,黄杰将是我们在望海公司的代表。”
陈主任含笑看着年轻人,祝童伸出手与黄杰握一下:“你会喜欢那里的,望海公司欢迎你。”
“李董事长客气了,我还在求学,去望海公司也做不了什么的。”黄杰赫然,脸上泛起微红。
祝童看到黄杰红了脸,心里没来由哆嗦一下;他就擅长装出这副表情,黄杰,不是个简单角色。
宝马325开出小楼,祝童打开空调,让冷风吹散背上的汗。
尽管他加了十二分小心,在陈主任面前,还是感觉自己有被牵制的感觉;整个会面不过半小时,最凶险的却只是最后几分钟;陈主任没说几句话,而祝童是不得不说话。
看看CK,时间还算充裕,祝童驱车进入沿海高速,宝马325速度提升,超过一辆又一辆汽车;直到看见大海的湛蓝,祝童才整理好自己的思想。
陈主任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望海公司将得到很好的照顾,至少再不用为钱发愁。陈家本来是想借望海公司的壳洗黑钱,但是祝童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让陈主任感受到了力量。
贪官多信佛,这几乎是个规律了,但他们更相信的是实力,祝童没想到陈主任竟和一品金佛的大和尚无情有来往。
要对老骗子说金佛的事吗?祝童想了好久,决定不提醒他;老骗子如果连这道坎也迈不过去,一辈子江湖岂不是白混了?只要祝门存在,老骗子就是安全的。
时间将近两点,于蓝紧盯着手表的指针,电话铃响,她连忙抓起来。
“祝童,你还好吗?”
“一切正常,你可以出席下午的仪式了。于蓝,我把汽车开到青岛,晚上会通知你停车地点。”
电话刚挂断,老骗子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董事长,他说一切顺利。”于蓝擦一下眼角。
“你是不是要请假了?”老骗子已经恢复正常,慈祥的看着于蓝:“去吧,见到祝童替我亲他一下,照死里亲。”
于蓝“噗嗤”一声笑了,还擦着眼睛:“董事长,您就舍得让他走?”
“舍得怎么样?舍不得又怎么样?他是个野孩子,这里留不住他。”老骗子看着窗外,脸上闪过向往的神色;马上就恢复正常,塞给于蓝个信封:“把这个给他,就说——算了,算了,什么也别说了,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我知道。”
此时此刻,小骗子正站在医院里,隔着玻璃窗注视着病床上的小女孩。
床上半躺着一个小丫头,脸颊圆润,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满脸的精灵淘气,一个劲望着输液架上的药水瓶,不安分不安心的感觉。
周婶坐在床边,她明显有些憔悴,不过肤色依旧白皙,是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滋润出的圆润。
少年时,祝眉是小骗子的小尾巴;小丫头也可以说是他的累赘;特别是在那些疯狂的时刻,每每因为祝眉的不离不弃或突然闯入,让祝童在紧急关头哭笑不得。
六年没见,十岁的祝眉虽然还是稚气未脱,隐约也有些架子出来;她长大一定是个精灵古怪的美人,面貌遗传自周婶,伶俐得自老骗子。
祝童判断完毕,推门走进去,手里是一束鲜花,一只布老虎。
青岛的道路多是单行道,从沿海高速下来要饶好大一圈才能到这个城市的精彩处。
晚上九点,宝马325驶进坐落在青岛海滨的四星级丽都酒店的停车场。
三楼咖啡厅内,猴子刚坐下,祝童就在他对面出现了。
“这次你迟了两天,如果换个人,我不会来的。”
“我们是朋友,猴子,就是没事出来坐坐也是好的。你太小心了。”祝童接过猴子递过来的手包,“都好了?”
“好了;”猴子脸上有了点笑容,这在他是很难得的。
祝童细细看一边:“我很担心;他是个硕士研究生,导师虽然去年死了,但是毕竟是名家,他的师兄弟不少啊;如果遇上一个同门怎么办?”
“你多心了;”猴子指点着其中的关键:“我选的这个导师,很早就不教学生,祖传中医都是这个毛病,生怕秘方外传。他那些研究生都是挂个名,哼,比起学问,未必比你强。”
“你还真是中医师啊。”猴子着祝童,伸出手:“你给我过病,记得吗?几年腰再不疼了。中医都是一招吃天下,您这个本事就比大多数医生高明。”
祝童心里轻松,又为猴子号几下脉,扔给他两张狗皮膏药:“贴在腰眼上,猴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的身体经不得折腾;那种事不能天天做,今后多晒太阳。”
“嘿嘿;”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收起狗皮膏药:“做我们这行不能经常出门,不做那个做什么?这膏药,我该付你钱吗?”
“我的膏药有钱也买不到,猴子,这个人找你做过护照吗?”
祝童拿出三星手机,调出一张老骗子的照片,这是他暗中拍下来的。
猴子辨认一会儿,迟疑道:“行有行规,我不方便泄露客户的事情。”
祝童呵呵轻笑着,猴子已经间接承认了老骗子的东西就是他做的。
“我希望他的护照能经得起检验,如果有什么漏洞,尽快补上。这就是这贴膏药的价钱,贴上后你会感觉到效果,如果还需要,向这个邮箱里发邮件。”
祝童用手指在桌上写下串字母,猴子看两遍,点头表示记下了。
“他现在哪里?”祝童问的是这份档案的真正主人,猴子指着天:“他吸毒,卖给我身份时已经半死了,那是二月份。现在应该在那里。”
“可惜,又是个被毒品害的人。”
猴子历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呆过十分钟,他走后祝童拨通叶儿的电话。
通话结束后,祝童心情渐好,招手叫份牛排,细细的品味着,还喝了杯烈酒。他定好了明天的火车,后天上午就到达上海,就能见到叶儿了。
应该给王觉非打个电话,祝童回到房间仔细查看完将要属于自己的档案,对猴子的手艺敬佩有加。
李想:二十七岁,籍贯山东,出生在河北保定,父母双亡;自幼跟随做中医的伯父生活。毕业与一所二类中医学院,后考入名家的硕士研究生,中级职称,曾任职北京同仁医院。
猴子聪明的地方是没去找一个叫李想的人,他修改了这个人的资料,让他在一年前改名为李想,这就省了好多事。祝童估计,这件事情还没完,自己付给猴子的钱,也许不够这次改名的费用。
但既然猴子没说加钱,祝童是不好在给的;他与猴子之间除了生意关系,还有淡淡的友谊和信任,很君子的那种,比一般的君子都要君子。
王觉非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尽管祝童给了他保证,但噩梦降临前的恐惧是那么深重,压得他总想拉到些什么,祝童就是他心目中的稻草。
照例对王觉非说了些空话,祝童保证三天内到上海后,才挂断王觉非的唠叨,拨通了于蓝的手机。
“我把你的车停在丽都宾馆,钥匙我会——你就在青岛?于蓝。”
青岛著名的夜店莱曼二楼,祝童找到了于蓝,她已经喝得半醉,抱着一瓶只剩五分之一的马天尼。
两个崩客加卡丁青年围在于蓝身边,迷离的灯光下,祝童看到于蓝的手机握在其中一个手里。
“你们滚,滚,滚!”于蓝挣扎着,看到祝童又笑了,温柔的低语:“我的爱人来了,你们滚。”
卡丁青年瞥祝童一眼,刚想说粗话,手里东西易主,腰中一麻,滚倒在华丽的地板上。
祝童搀起于蓝:“他们已经滚了,你不该喝这么多酒。”
“我从没想到能喝这么多;”于蓝摇着酒瓶,“喝第一杯时,我想你会在第三杯给我打电话;到后来,我忘了喝多少杯了;祝童,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为什么?祝童自己也不明白,回青岛是为了猴子办证件的手艺,回小镇是为什么?为了老骗子多些还是为寻找少年时的梦幻?他自己也不明白哪样更多些。
祝童与于蓝步出莱曼后,二楼走廊里闪出夜女人的身影,一袭性感的深蓝裙装,配性感的玫瑰色高跟鞋,使她如出没在古堡里的蓝猫一般神秘。
“大哥,我看到他了,你说的没错,他是个多情浪子,也是头无情的独狼。”
清晨,丽都十楼客房内,祝童从于蓝的缠绕中轻轻争脱。
于蓝还在沉睡,娇嫩的胴体上残留着狂欢的痕迹,黄色毛毯只遮盖住半身,黑发散落,把她的脸埋进黑影,雪白的臂膀和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伸展着。
祝童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凝视着于蓝,他少年时的梦中人,慢慢伏下身,把脸贴在她脚上。
门轻轻关上,于蓝睁开眼,拉起毛毯把全身缩进去。
下午,青岛火车站,祝童走进另一家宾馆,开了一间钟点房,他提着几个大纸袋。
祝童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逛商场,为自己置办一身行头;他从没有如此为难过,不是为了价钱,而是对于服装的搭配;他明显是不很很擅长。
一进房间,祝童就剥下身上的衣服,进浴室冲洗着自己的身体,香皂香波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身上没有任何可疑的味道才擦干身体走出来。
一小时后,祝童走出宾馆,里外焕然一新,都是崭新的中档品牌,合体而不张扬,连眼镜都换了一副无框镜架,这样看起来整个人更儒雅。
宝马325停在站前广场一角,于蓝目送祝童进站后,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拐到栈桥附近,把手里的信封一点点撕碎。
疾风把几片飞扬的纸片吹到海面上,本是洁白的纸面百海水打湿,显出些红色线条,隐约能看到些奇怪的符咒、篆字,沉入海底。
汽笛响,火车开出青岛站;祝童坐在软卧里,嘴角挂着笑,耳朵上挂着耳机,手里照例捧一本医书。
从青岛开往上海的火车上有江湖人出没,不多,只一个,与祝童隔壁包房的国画大师马夜,也叫梅叶。
祝童刻意避免与他深谈,马大师早恢复大师气派,在几个徒弟伺候下,对祝童也不假颜色,所以大家都比较愉快的度过了这次旅行。
走出上海站,已经是半上午了。
祝童感觉出奇的好,拿起电话联系叶儿,告诉她自己到了。
“我现在就想见到你,李想,你到武宁路来嘛,我要看你一眼,是武宁南路。”
“我也想见叶儿,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快些啊,我到路边等你。”
祝童叫辆的士,告诉他地址后,司机的打量祝童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不能不承认,人的精力与注意力都是有限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小骗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是迟钝的,边用手机对叶儿汇报自己的进程,边催促司机尽量开快些。
越接近约定地点,祝童心里的渴望就越急切,不停向前方张望。
终于,的士慢下来,祝童眼睛搜索到路边的叶儿,心里“咯噔”一下,瞬间从天堂直落九天,沉入冰冷的地狱。
叶儿手握船型帽,背后是庄严的警徽,身边是几辆警车,上海市公安局的牌子就在不远处。
而叶儿,也穿一套深蓝色警服,虽然是冰冷的公安蓝,仍掩饰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内在的纯美。
“走!”小骗子对司机说。
第四卷、半潜 一、苏杭人家
相比与一般恋人,祝童与苏叶之间古典意味更多些。
叶儿是矜持而浪漫的,不想提起这些东西;而小骗子则是心怀鬼胎,自己的身份就大有问题,为了扮演好李想的角色,一直没这些实际的东西。
在凤凰的几天里,两个人对这段刚开始的感情都份外珍视,叶儿说过她学的专业是财会,祝童以为她不过在一般的机关或银行之类的大公司里就职,她挣多少钱都无所谓;祝童有把握在上海淘到足够两人轻松生活的资本。
的士司机问:“先生,这里就是您要到的地方,再走去哪里?”
“哦,再开一点,找个花店。”祝童回过神,又说一句。
的士平稳的滑过,叶儿的身影消失在车窗外,祝童心里却“咯噔”的厉害,每一次跳动,心口处都有隐隐的疼痛。
电话又响了,这次,祝童没去接这个明显是叶儿打来的电话;小骗子要想明白,自己有没有本事享受有女警官身份的叶儿的爱情。
无论如何,骗子与警官都是对立的;祝童本能的感觉到危险,经验告诉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马上抛开一切跑路,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上海,离开叶儿,切断与她的一切联系。
祝童知道一个最简单的常识:公安系统对任何一个警官的配偶都要进行严格的政审,不论是女警官还是男警官,只要结婚或谈恋爱,都要面临这一关。
叶儿啊,你做什么不好,为什么是个警察?祝童在心底诅咒着突然降临的恶梦,假的就是假的,他不认为猴子为自己制作的假身份能经得起公安系统的审查,那可是要命的严格。
但是,面临这个简单的选择时,小骗子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无奈和心痛;忽然之间,他感觉到叶儿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是如此之重,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离开叶儿是不可忍受的。
转过一条街道,的士停在一家花店旁,祝童在司机提醒两句后才想起来:自己要下车去买花。
花店很小,所以在临街处也摆满了花篮,面对娇艳美丽的花束,只看去就使人心情愉悦。
店主人是位年轻的小姐,清秀如花,看到客人进门放下手里喷壶过来招呼:“先生要买花?送女朋友吗?”
祝童神情有些恍惚,对花也不是很懂,只傻笑一下没吭声;黄海说过叶儿喜欢兰花和丁香花,不过这个花店里到处都是鲜艳的花束,他一时眼花缭乱,
“先生,我们的玫瑰是刚到的,这边的红掌。”小姐耐心推荐各种花朵,祝童赫然一笑:“麻烦你,我要兰花,还有丁香。”
卖花小姐从冰柜里取出花,边修剪包扎边笑着说:“我这里兰花是最好的,以前有个警官经常来,他和您一样,也只要兰花和丁香;这两种花不好配。”
花束扎好了,洁白的兰花在紫色丁香的簇拥下,骄傲不群,高洁芬芳。
祝童付过钱后走出花店,又坐进的士:“麻烦转回去。”
的士开动,祝童把脸埋进花束,卖花小姐说的警官八成就是黄海;小骗子被黄海一刺激突然自信膨胀,他不能离开叶儿,只要叶儿在乎他,事在人为,还没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小骗子对猴子的手艺没信心,但是对自己有信心;叶儿还在见习期,距离转正还有一段时间;也许,他能说服叶儿放弃这个工作,或者在这段时间内想别的办法,让李想这个身份……。
叶儿正在焦急的等待,一身警服英姿勃发,虽然警官服都比较宽大,但是仍遮不住她挺拔饱满的酥胸,柔软纤细的蛮腰和丰盈婀娜的修长腿形。
的士在不远处的停靠站站稳,祝童捧着鲜花下车,迎着美丽的女警官走过去。
“啊,”叶儿惊呼一声,看着祝童一步步走近,眼睛里流露出的惊喜是再明白不过的;当祝童把鲜花捧给她时,叶儿的目光才离开祝童,低声说声“谢谢”,脸红了。
“我从没想到,叶儿还是位漂亮的女警官。”
“喜欢吗?”叶儿原地转一圈,轻笑着。
“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祝童夸奖着,心里却在嘲笑自己,刚才想的一切算计,在面对叶儿后都灰飞烟灭。
的士又停在身边,司机摇开车窗:“先生,您的包。”
祝童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还在车上,叶儿嗔怪一声,看祝童从后座取出包裹:“你呀,魂掉了?”
“嘿嘿,是,是。”祝童看的士还没走,奇怪了,忽又笑道:“都是叶儿太漂亮了,我还没付车钱呢。”掏出一张大票塞进去:“谢谢你,不用找了。”
“那是不成,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要遵守规矩的,我们不多收客人一分钱的。”司机撕下小票,连找头递过来;“如果先生要感谢我,给我们公司写封感谢信好了。”
“那是一定的,请问师傅。”
“写我车号就行,我行王。”的士不敢在公安局前面停留,说一句后就要开走,叶儿却叫住他:“师傅等一下。”
有这个插曲,两人之间的气氛松弛一些,叶儿笑着对祝童说:“我还在上班呢,要进去了,你等我好吗?”叶儿说着话,抬手看看手表:“还有一小时才下班呢,师傅,拐过这条街,有家苏杭人家晓得不?麻烦你把他载过去。”
“晓得,是苏杭人家茶楼吧?”的士司机王师傅对漂亮的女警官连连点头,还递上自己的名片:“我这就送先生过去,今后多关照好拉。”
就这样,刚见面不到两分钟,祝童被塞进来时的的士中;叶儿握住他的手,温柔的说:“对不起,我就是想看看你,乖乖等我吃午饭。”
王师傅开动的士,对祝童的羡慕是由衷的:“先生好福气,能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那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气啊。”
“是运气;”祝童嘟囔一句,却不确定这运气究竟是不是好运气;老骗子已经栽倒在这样运气上了,他能闯过这到关吗?至少现在,小骗子还挣脱不开,还不由自主的深陷进去。
苏杭人家是家安静的小茶楼,就在刚才祝童买花的那条街上,与花店间隔不到三十米。
这家木结构的小茶楼外观不很出色,进去后却能体会到茶香满堂。茶楼上下仅有十多张茶几,花梨木台案,藤椅软垫;墙壁以竹木装饰,随意镶嵌几副小小的苏绣锦鲤,靠墙处还摆放着书架,上面是厚厚的线装书,只刚坐下,满室的书香、茶香扑面而来。
几位服务小姐们也很雅致,都身穿江南传统手工蜡染制成的窄身对襟盘扣小袄,头发都用红丝线捆扎,犹如水乡小镇中撑着乌篷船的小妹一般清新朴素而娇媚,看去别有一番风韵。
祝童到上海的次数不多,对江南茶楼的品味更少,他更多是混迹在酒吧或酒店那样的热闹所在;如今嗅着扑鼻茶香,看小姐在对面安静的布茶,听着飘荡在茶楼里的琵琶声,虽不是物我两忘,也是浑身舒畅。
难怪叶儿喜欢这样的地方,就是他这个标准的俗人小骗子,处身此处,对时间的流逝一样淡漠许多;因为,这里是叶儿喜欢的地方,她一定常来。
只是,这里到底是繁华的上海,忘俗只能是片刻。
祝童把一本线装书刚刚翻开,苏杭人家里又上来一位,径直走到祝童对面坐下,也是位警官。
“黄海?你怎么来了?”祝童很意外,站起来握着黄海的手时,还在吃惊。
算起来,他到上海不过一个多小时,黄海怎能准确的找到这里?应该是叶儿对黄海说的了,小骗子只能这样判断,心里竟有些酸酸的感觉。
“李医生,我刚才到局里办事,正好看到你和叶儿在门口;所以就跟过来见一面;听叶儿说你要到上海来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黄海还是老样子,直爽而直接;看得出他对于祝童的到来真是很高兴。小骗子对这个解释很满意,叶儿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特别是穿警服时,站在路旁更使人侧目,想到刚才路人羡慕的眼光,祝童心里甜丝丝的,招呼黄海坐下才说:
“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叶儿,就来上海了,今后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别这样说,李医生,该感谢的是我才对。”黄海看来气色很好,这多半是朵花的功劳;想起朵花,祝童问道:“朵花还好吗?”
“朵花在上补习班,她很好,晚上叫上叶儿,大家一起吃顿饭。这次你一定不要客气,我欠你个好大人情啊。”
黄海说罢,哈哈一笑;祝童忽然感觉到滑稽,对面这个警官明显把小骗子当成朋友了,但是,老骗子说过,骗子不需要朋友,对于骗子来说,朋友是最危险的东西,特别是一个警官朋友。
而现在,小骗子不仅有黄海这么个警官朋友,连女友也是位警官。
有这么两个警官在身边,难道真的要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小骗子脑子转的飞快,他在想自己以前的行为一旦暴露,该判多少年?况且,就算那些都不会暴露,江湖上那些人能就此放过他吗?混江湖是一回事,大家都没什么牵挂,想退出来过安生日子,说起来容易,往日的恩怨不可能一笔勾销。
黄海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茶小姐不待吩咐就送上几盘干果。
“李医生,我想求你件事。”黄海点上香烟,直视着祝童,神情庄重。
“你太客气了,黄海,我这样叫你可以吗?”祝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先把这气氛松弛一下,这是技巧,谈话的技巧。
“可以,那以后我就叫你李想了。对于你们医生,我一直没什么好感,你是第一个。”黄海又伸过手来;“朵花也说,李大哥很不错,我相信她。”
祝童与黄海的手又一次握到一起,摇两摇才分开。
“李想,我想求你帮我演九个月的戏;叶儿还在见习期,在她转正之前,请你尽量不要到这里来。”
“哦,是这样。”祝童看向黄海,等着下文,他知道,黄海不会无故这样要求。
“叶儿的工作是我妈妈安排的,她对叶儿比对我这个儿子都要紧,她是叶儿的顶头上司;如果知道我和叶儿——,我怕会影响叶儿转正。我和叶儿说过,这件事先不对外人说,等她办好手续后再找机会告诉我妈妈。”黄海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祝童;人家要求的是对叶儿好,而自己在胡乱猜忌。
怪不得叶儿在见习期能如此轻松的请到假期,原来有黄海的母亲在罩着;祝童感慨一下,点头答应了黄海的要求。
“该感谢的是我,叶儿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实在为难,她可以做别的行业。”
“李医生,不,李想,叶儿是个好强的女孩子,我不怀疑你能养得起她;但是,她需要这个工作;叶儿在市局做财务,很轻松也没什么压力,很适合她。”
原来是做会计,祝童心里的压力少了许多;在公安局做个小会计是比较轻松,这样她会有很多时间兼顾业余爱好,薪水也不低,还有警官的身份,到哪里都会有面子;在普通人看来,这是份很好很好的工作。
问题是,祝童不是普通人,他现在脑子里想的,是怎样让黄海的母亲知道事实?那样,叶儿转正的事八成就泡汤了。
“我希望叶儿能幸福,她现在喜欢你,但是,李想,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如果连这点心胸也没有,就配不上叶儿。”
黄海的话音里有警告,小骗子有些恼,静下来一想,只有无奈的点头。
爱情是美好的,但李想这个身份的基础太脆弱,江湖风云变幻,小骗子不能保证能不出一点意外,如果自己出什么事,叶儿怎么半?黄海真是为了叶儿好,对比一下,祝童感觉到自己太自私了。这确实是一份安稳的工作,如果他出什么意外,至少叶儿不必为生计犯愁。
牵挂与体贴,小骗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两个词的滋味,还有无奈与心酸;实在是心酸啊,在现实社会里,小骗子被迫要遵守另一套生存法则。
苏杭人家茶楼的客人都起来,冬日的太阳阁着竹帘照进来,暖暖的,茶几上的茶水却渐渐凉了。
“住哪里了?”黄海端详着祝童,好象有些不放心,问出的话却是另一重意思。
“等见了叶儿才能确定,暂时还住宾馆吧,过两天等手续办好了,再——黄海,你在上海熟,帮着打听一下,我需要买套房子。”
听说祝童要买房子,黄海放心不少:“在上海买房子可不简单,你准备买多大面积的,在哪里?”
“就这附近吧,叶儿上班近点,我是无所谓的。”
“附近的房子?李想,你有多少钱?”
“百十万吧?不够吗?”
“看来,你们做医生的是比较有钱;我们俩差不多大,挣的可比你少多了;呵呵。”黄海自嘲一下,马上正经起来;“你知道这里的房价是多少?差不多的也要两万左右一平方,一百万买不到好大的房子。我看啊,你先租个好些的公寓,这附近就有,回头我给你找一套。听我的,买房子的事情等一等,叶儿转正后,能享受公务员待遇,你们就有资格买到便宜的房子。到那时,你这百十万才能算钱。”
“操!”祝童在心里咒骂一句,上海的房子怎么会如此贵!他十天前还有四百六十万,给老骗子搞捐助三百万,为对付陈主任收集材料用了十多万,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来万。
来上海的路上,小骗子就有些担心这些钱够不够安身,现在看来,连黄海也以为这些钱不足以给叶儿一个舒适的生活空间;难道要去再做几桩生意?
“黄海——哥,你也来了?”
叶儿的声音把祝童叫醒,她已换上一套便装,上楼来就坐到祝童身边,对黄海说:“你不该穿警服来这里,被督察看到会有麻烦的。”
“我这就走,刚才是看到李想来了,上来说几句话。”黄海站起来,哈哈笑着拿起帽子带上:“我不打搅了,知道你们多日没见,一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记得啊李想,晚上和叶儿一起来吃饭。”
叶儿温软的气息笼罩着祝童,小骗子又只会傻笑了,推推眼镜框点头道:“一定,只要叶儿没意见,一定的。”
“今天不行的,晚上要回家吃饭,姐姐要见李想呢。”叶儿扶着祝童的手臂对黄海说,边说还边拧祝童一下。
“那——,就改日吧,反正我来了,麻烦你的时候多呢。”
黄海见祝童也只样说,只有笑着摇头:“李想啊,我的好兄弟,苏娟姐可不好对付,今后有的你的受了。”
“难道,我姐姐以前对你不好吗?”叶儿不满意,黄海已经走到楼梯口,回身摆摆手:“好,好,当我没说。”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听他乱讲,我姐姐很好的。”叶儿看黄海消失后,有些担心的看着祝童。
“没关系,我知道,苏娟姐姐是很好的。”
“这几天你身体怎么样?叶儿,是不是照我说的做,没偷懒吧?”祝童搭上叶儿的脉门,十分正常,她现在很健康;腹部的蛊蛹又淡了些,看来,神传琥珀真的镇压住那个小蛊虫。祝童以为,如果叶儿能炼话吸收掉它,对她的好处是巨大的,就象朵花一样,一定会更美丽。
“你才偷懒呢。”叶儿嘟起嘴,孩子一样,忽然又笑了;“我啊,每天都要写好多遍‘灵‘字,想的不是——,是想你什么时候来。李想,我想你,整天都想你,想让你送我红玫瑰。”
“叶儿不是喜欢兰花吗?”
“叶儿喜欢你送的红玫瑰。”
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凝视着,目光纠缠再也分不开。
叶儿的脸慢慢红了,白而细的牙齿轻咬着下唇,忍耐的样子,终于轻声呻吟道:“李想啊,你总算来了,我,想吻你。”
“现在吗?”小骗子环视一圈,周围很有几个人在偷头窥视,叶儿的魅力散部成网,笼罩在在半个茶楼,没几个男人能抵御的住。
“当然不是了。”叶儿意识到身边的环境,笑着坐直身体:“我饿了。”
苏杭人家茶楼与上海别的茶楼一样,供应简单的茶点和本地菜肴;叶儿开心的咬着鲜虾蒸饺,祝童吃的是一份炒饭。
“我会做好多菜呢,等——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如果我不做饭呢?莫非你就不吃了?”
“叶儿的手艺一定是好的,你要不做了,我就只有饿着肚子了。”
两个人傻瓜一样说着傻话,吃完这餐甜蜜的午饭,叶儿上班的时间也就到了。
“你下午要做什么?”
“去见王院长,落实工作的事。”
“等我电话,晚上接我回家。记得玫瑰啊。”
叶儿走了,小骗子才开始仔细思考: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海还适合他生存吗?
第四卷、半潜 二、冷暖 (上)
午时的喧嚣过后,桌上那壶碧螺春,早已淡如清水。
苏杭人家茶楼内相对安静下来,旁边还是有两桌客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祝童喝着无滋味的茶,思量着、矛盾着;每当他想一走了之时,叶儿的清丽痴情立即会撕裂他的无情,情网丝丝,缠绕住小骗子的不羁之心。
黄海的电话打过来,他的动作够快,要祝童下去,说是带他看房子;小骗子这才想起来,黄海在替自己找合适的公寓。
见到黄海后,祝童甚至连个谢字也说不出口,只能握握他的手,坐上那辆警车。
只凭李想这个身份,还没那么大的脸面,黄海是冲着叶儿,这份深情在感动着小骗子的同时,也带给他更大的压力;就这么逃避,今后会安心吗?
果然,黄海找的这间公寓十分合适,在一座高层公寓的十七层,两室一厅,装修豪华,附带全套家私。
紫金豪苑小区是它的名字,有六座高层住宅楼,中间有个花园,里面绿树婆娑,环绕小桥流水,虽然是人工景致,看来也舒服;重要的是,紫金豪苑小区距离叶儿上班的上海市公安局三站距离,走路也不过二十分钟。
“不错吧,你现在就可以住进来,地下室还有车位,你如果买车的话,也有地方停。”黄海带祝童转一圈后,拍着他的肩膀:“我说是我租的,房东是我朋友的朋友,只算我五千一个月,很便宜了。”
是不贵,在这个地段这样的小区里,这样的公寓应该是七千左右每月;祝童租过房子,那还是半年前为青梅找房子时,他见识过上海的高房价;但是,黄海怎么会说他要买车?
“朵花说你开车很好,在上海这个地方,有车没车本没关系;但是你要在海洋医院工作,这一路的距离可不近;地铁只能通一半,挤公交车太麻烦了,每天上下班只路上就要两个小时以上,来回打的太不划算;况且,叶儿喜欢到郊外画画,所以,你那笔钱还是先买辆车,我替你想办法上牌照。”
太热心了吧,祝童有些不满,黄海完全是为叶儿想;但是,他能拒绝吗?以前叶儿就是这样生活的,黄海希望祝童能给叶儿同样的条件。
“黄海,你对叶儿太好了。”祝童不无情绪的的说。
“别这么说,李医生,叶儿既然喜欢你,我会尽量帮你的。年底了,海关会处理一批罚没车,要不要我给你弄一辆?”
一直到黄海离开时,小骗子还在糊涂中,怎么能如此痛快的答应黄海呢?买辆汽车少说也要二十万,房租付半年,五万多就没了,进上海的第一天,二十多万就流水一样出去了。
钱啊,以前混江湖时,祝童可从来没对钱这玩意儿如此看重过,出手几万连眼也不眨一下;现在,躺在宽大的圆床上,小骗子在思量,是不是再出手做一票大生意?
上海滩够大,是冒险家的世界,换个说法,也许。
想着生意,小骗子的脑袋灵活多了,抓起电话拨同王觉非的手机。
“我是李想,王院长——;什么,恭喜你,不过,为什么呢?”
王觉非话音里可没半分高兴,他几乎快哭出来了。
“李经理,上午吴主任和欧阳凡找我谈话,说是为配合中央精神,一个人在医院院长的位置呆太久是不合适的,所以要我回海洋医学院任常务副院长,让吴主任的儿子暂时代理海洋医院院长职位,他们要我一周内交接。李经理,我现在该怎么办?他们这是突然行动,没经过组织程序,我要去告他们。”
“这样啊,王院长,你现在不要有任何行动,晚上等我电话,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见一面。”祝童沉吟片刻,这样的挑战他喜欢,他马上被刺激的全身毛孔开放,血脉贲张。
“李经理,你已经到上海了吗?”王觉非也精神一些,听到祝童晚上就能去见他,声音里都透着振奋。其实,这样的诉说本身就有缓解压力的作用。
“当然,为客户负责是我的宗旨,王院长,我们先要有个约定,做完这件事我不要你一分钱,只要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可以了。”小骗子不会凭空帮这个忙,王觉非是知道的,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只要我能做到的,李经理的要求一定照办。”
祝童松口气,才开始替对方着想:“这件事不象你想的那么严重,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最坏不过是狗咬狗,对不起,也许这个词不准确。”
“没关系,李经理以为我该怎么做。”
“就当没发生任何事,你平时怎么做还怎么做;王院长,他们的底气也不足。你晚上找个地方放松一下,然后等我电话。我需要时间。”
祝童小心选择着用词,他最怕的不是什么吴主任和欧阳凡院长,而是王觉非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
一周的时间,如果人家真想对付王觉非,不会如此客气的;这样的限定也许有两个意思:一是试探,吴主任不甘心被要挟,要试探王觉非的底线;第二个可能就复杂了,如果王觉非经受不了这个考验,买张飞机票一走了之,就省了大家好多事。不过,祝童不认为吴主任真要把王觉非逼走,他自己也不干净。
“好的,我晚上约了几个朋友到南海宫澜去打桥牌,就是上次我们见面的地方。你看可以吗?”王觉非轻松了,祝童也轻松:“南海宫澜?可以,很安静的地方。我十点左右给你电话。”
放下电话后,祝童忽然想到:也许,能在吴主任或欧阳凡那里做笔不大不小的生意。
想到就做,是祝童的习惯,在做王觉非的生意时,对于他周围的环境有过调查。
公寓里有全套家用电器,书房里还有台电脑。
祝童检查一遍,没看到网络设备,只有一个线路接口证明,这里以前有那样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祝童随身携带着笔记本电脑,还有储存关于王觉非周边资料的优盘;这些以前属于背景资料,是委托给上海本地的调查公司做的,现在被小骗子调出来细细品味着,以猎犬般的嗅觉寻找其中的破绽。
CK表的指针一秒秒转动,祝童细读一遍资料后,在这间陌生的公寓里,多半时间都是躺在那里发呆;将到叶儿下班的时间,他才拿起手机,拨号:“我找戴毛子戴老板。”
“我就是毛子,请问先生——?”
“一个月前,我委托你们调查过两个人,一个姓吴,一个姓欧阳;戴老板还有印象吗?”
祝童与对方从没见过面,所有的联系都是通过电话;看来,戴毛子有做侦探的资本,对祝童的声音很敏感。
“李老板,呵呵,记得了记得了,请问,有什么不妥吗?”
“我需要进一步的资料,还有,也许我们可以合作,请问戴老板敢挣这个钱吗?”
“李老板,你们做的是大买卖,我戴毛子可没那个本事。上海滩的水很深,不该我们挣的钱,本公司一分也不挣。”戴毛子拒绝了祝童的诱惑,这使小骗子对他多了分尊重。
“既然这样,戴老板,我需要他们两个未来一周内的详细行动记录,这个钱你们公司钱挣吗?”
“阿拉挣的就是辛苦钱,李老板,这样的生意不触犯法律,正在我们业务范围内;李老板说的是一周,要随时随地吗?”
“上厕所就免了,他们到哪里去吃饭?打牌?和谁在一起?晚上睡在哪里?这样说,我需要知道他们停留超过十分钟的任何一个地点。”
“三万八千元六百元,李老板能接受这个价钱吗?”戴毛子那边静了片刻,报上个价钱;祝童很不习惯戴毛子的报价方式,任何时候都不会是整数,特别是尾数,一定要是六百元。
但是戴毛子坚持,说这叫细水长流,祝童只有适应:“我马上汇给你两万,现在就开始工作吧,每天晚上十二点给我资料。”
“先汇一万八千元,等结束再汇两万六百元,我相信你。”
第四卷、半潜 二、冷暖 (下)
戴毛子还在坚持他细水长流,祝童笑着答应了。
叶儿说要玫瑰,祝童穿上外罩要出门去买花,却怎么也找不到这间公寓的钥匙。给黄海打电话,只听彩铃响,不见他接听。
这是为什么?祝童正想着,门铃响起来,开门,叶儿先跑进来,后面跟着的,当然就是黄海了,还有朵花。
“好漂亮啊。”叶儿踢下鞋子在木地板上奔跑,每打开一扇门都要赞叹一声;“这里是你的书房,这里是我的画室。”
“你把这间当画室,李想睡哪里?”黄海揽着朵花跟在叶儿身后,对叶儿的霸道表示不满,她一眼看上的,竟然是宽大的卧房。
“他睡客厅里。李想,可以吗?这间朝阳,把床移到外面,我要这这里养好多好多花。”
叶儿回头嫣然一笑,小骗子连连点头:“我喜欢谁客厅,反正咱们怎么也没几个客人,也不怕人看笑话,对吧?”
“就是嘛?我们不欢迎客人。”
“这么说,连我们也不欢迎了?”朵花和叶儿好象很熟了,站在门边道。
“你们不是客人啊,你的海哥也是我哥哥。”
叶儿到里面去了,祝童才有时间和朵花坐到沙发上说话:“还好吗?”
“恩,上海就是人多些,海哥对我很好。”
朵花还是那副娇柔样子,水样的纯净,似乎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黄海。
“蝶姨有消息吗?”
“她说到春天再来,还说要我有事找你;”朵花看一眼另一边的黄海,底声道:“祝大哥,他们——没问题吧?”
“他们?”祝童看一眼正在议论房子和家具的黄海、叶儿,苦笑着摇摇头:“有问题的是咱们,上海到底是他们的世界,你要抓紧学习适应这个城市。还有,记得我今后叫李想,别叫我祝大哥。”
“我知道的,妈妈交代过我,说你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要你多照顾我。”朵花白嫩的脸上浮起丝顽皮;“大哥,叶儿姐姐说,你要去做大夫,而海哥要我去学护士;你真的会治病?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真是医生,你要听话啊。护士都要听医生的话。”祝童端详着朵花细腻的手指;“你会是个好护士的,不知道有多少病人因为你不愿意出院呢?”
“你可要帮我啊,我就住在十五楼,大哥,你可以到我那里吃饭,我做的饭海哥都吃不够呢。”朵花高兴的夸耀着自己的手艺,祝童才明白黄海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这间公寓。
这证明什么?黄海就住在楼下,是不是不太方便呢?
“你们说什么呢?”叶儿参观完,走过来坐到祝童身边。
“海哥,李大哥欺负人,说我做护士,会耽误病人出院。”
朵花拉着黄海的手,告状;黄海憨笑不语,叶儿认真道:“会的,一定会的。”
“李想不会别欺负朵花,黄海可不一定,人家因为你离开家,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叶儿刚说黄海的不是,朵花忙站起来偎依到黄海身边:“叶儿姐,海哥对我很好。”
原本黄海要请客,为祝童接风洗尘,因为叶儿要带祝童回家见姐姐,两对幸福的年轻人很快就走出公寓。
黄海的警车在苏娟家楼下停好,叶儿先下车;祝童在路上买了一堆礼物,正收拾着,黄海回头道:“娟姐也许会说些冒犯的话,为了叶儿,别太在意。”
“我明白;”距离这里越近,祝童越能感觉到叶儿的不安;她们姐妹自小失去父母,苏娟几乎就是叶儿的妈妈了,那是个性情直爽自信的女人,不过在某些时候对于某些人,这种女人最能使人难堪。
果然,一进门,苏娟就摆出副冷脸色,这与十几天前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桌子上的饭菜只简单的四样家常小菜,丝毫看不出迎接妹妹男朋友的样子。
叶儿有些难堪的看祝童一眼,里面有歉意更有恳求。
“没什么。”祝童在叶儿耳边低声说一句,放下那些礼物,也不进屋:“也许有些误会,我只希望大姐不要迁怒到叶儿身上,我们需要时间彼此了解;今天这个样子,无论如何是个很愉快的开始;为了不让彼此更尴尬,我还是先告退好了。”
“姐姐。”叶儿对苏娟叫道,拉住祝童不让他离开,眼里盈起泪珠。
“进来吧,我不是老虎,你也不是可怜的绵羊,吃不了你的;男子汉就这点肚量?我们家叶儿跟着你享不到福的。”
苏娟无奈的叹一声,接过祝童的礼物,又对叶儿道:“有你哭的时候,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叶儿拉祝童进来,关上门后走去帮苏娟放东西:“好姐姐,他要来上海工作了,就在海洋医院。”
苏娟摇头,还是对祝童说:“我这个妹妹从小就傲气的很,什么时候这样讨好我这个姐姐了?李想,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们的事了。不过丑话要说在前面,叶儿要是受一点委屈,我这个当姐姐的饶不过你。”
“是,我知道。”祝童知道第一关已经顺利通过,摆着笑脸坐下,一副接受教育的良好态度。
江湖老话说:车、船、店、脚、衙,无罪也可杀。到不是因为他们做了多少罪恶,在过去的年代里,这些人是与江湖接触最深的,他们目睹过太多的江湖事情,为善或为恶都会是很厉害的脚色;不过,历史证明,这些人为善的机会很少。
现在虽然早已经没这种说法,过去的五种行业也变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形式,但是基本职能还是一样的;祝童不怕面对黄海,苏娟是列车长,见识经验比黄海都厉害。
“叶儿,你先回屋去,我要和你的李想说几句话。”
果然,刚泡上热茶,苏娟就要清空客厅,她的先生与儿子一直在里屋就没出来。
“姐姐。”叶儿不满的坐在祝童身边,拉住他的手臂。
“去吧,听姐姐的话,她刚才说了,吃不了我的。”祝童抽出手,劝叶儿进屋。
客厅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个,苏娟打开电视:“我知道叶儿在偷听,哼,这丫头是中邪了,以前从没见她这样要紧一个人。”
又面对祝童,大大桃花眼扫描起祝童,把个小骗子看得阵阵不自在。
“你也是没娘的孩子,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为了叶儿,放弃北京的条件到上海来;照常理说,我这个姐姐应该为叶儿高兴才对。但我总感觉你们之间太突然了,李医生,叶儿不说她和黄海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她一直在迁就黄海,黄海对叶儿的感情是可信的。女人最要紧的是找个爱自己的丈夫,你能如黄海那样爱护叶儿吗?她看起来很骄傲,其实是很脆弱的。”
“我不能保证比黄海做的更好,但是,我会尽力去做。”
苏娟听祝童这样说,脸色缓和一些:“希望你能记得你今天的话;哎,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好了。你们俩不是一路人,李想,你比我想象的聪明,但更让我不放心了。”
这段话让祝童听的心惊肉跳,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我是中医师。”
苏娟到底不是叶儿的妈妈,不能过多干涉妹妹的生活,喝口茶缓和一下道:“黄海的妈妈还不知道叶儿已经不黄家的人了,如果叶儿嫁给黄海,这辈子会有很安稳富足的日子。黄海的爸爸是东海舰队的将军,妈妈也有本事,他们都是很好人;黄海小时候虽然有些野,但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相信他会对叶儿好。李想,你看来是个正人君子,有教养有礼貌,但是我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君子,但愿你不是个心里使劲的伪君子。”
“我不是君子;还是那句话,不能保证叶儿一定会比过去好,但我保证,叶儿想做什么,我会尽所有力量帮助她实现任何愿望。她即使不工作,我也养得起她。”祝童第一次听到黄海的出身,竟是如此背景,难得他身上没有那些高级毛病;只为与黄海相比,小骗子也不能不说出些豪言;不过,这些话一说出来,他竟有些神圣的感觉,奇怪紧呢。
“这可是你说的。”苏娟被祝童的神圣表情感染,暂时放下这方面的心,却马上操起另一方面的心:“李想,别怪我直接,叶儿结婚前住我这里可以,但是。”
“大姐可以放心,我刚卖掉北京的房子,现在身边有一百多万,在上海买房子虽然紧张些,总够付首期和装修的;海洋医院的王觉非院长是我的忘年之交,有他的照应我才敢来上海,一切会好起来的。”祝童只有扯出王觉非,作为一家大医院的院长,他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当然,王觉非不能与黄海的父亲相比,但祝童看起来也比黄海有本事些。
“李想,你是中医师,海洋医院可没中医科。我老公有朋友在卫生局工作,他说你到海洋医院没什么发展的;如果王院长帮你,不如去浦东的上海中医药大学新校,那里。”
上海女人的精打细算,让小骗子头疼,如果现在说苏娟还没考虑过叶儿与“李想”的未来,祝童是不相信的;她早已经开始为准妹夫策划未来。
毕竟,家里有个医生,对全家人的健康都是件很好的保障;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
况且这个李想无父母,正是个标准的上门女婿。
第四卷、半潜 三、曲诈(上)
“李想,你对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吃玩这顿饭,才八点多钟;叶儿与祝童到外面逛夜上海,顺便为祝童的新家添置些必要的日常用具。
“是真的,我从没这么认真过。”
祝童说的实话,叶儿感动得把自己偎近一些,凑到他耳边道:“你就是骗姐姐才那样说,我也高兴呢;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我不需要你挣很多钱。”
“我希望你能过的好些,叶儿,我。”
“嘘——,别说。”叶儿伸出洁白的手指堵住祝童的嘴;“李想,我不是因为你有钱才喜欢你;黄海家——对不起,我不该说起他。我想让你明白,只要我们在一起,即使没多少钱,只要你对我好,只要有一间小房子,就够了。我不希望你为了钱做违背良心的事。现在社会上对你们医生的评价不好,但是我相信你是个例外,李想,你能为一个素不相识的我跑到山里去冒险,一定不会赚昧心钱的,也一定不会收红包拿回扣的。我只想和你一起,简简单单,相爱一生。”
大街上人来车往,祝童一把将叶儿抱进怀里,忍住冲动在那双深潭上吻下去,轻声说:“叶儿,你是个天使。”
叶儿安静的躲在他怀里,洁白清丽的脸上浮起红晕,吹弹可破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芳香。清澈的大眼睛忽闪着,可爱自然不做作,不迎接也不躲避,祝童刚被引动的欲火却神奇的被善良安静降伏。
她纯净的象清澈的山泉,祝童感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是那么灰暗、肮脏,即使这样抱着她,也有亵渎的感觉,却怎么也不舍得放开。祝童想对叶儿说:自己是不收红包拿回扣,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
隐藏在印堂穴内的蝶神又一次开始活动,扇动起翅膀。
这可了不得,祝童感觉到鼻管发痒喉头哽咽,这是要打喷嚏的前兆;这冲动是如此突然,他只来及抬起头,响亮的喷嚏夹杂着一串口水喷出。
还好,正前面没有人;叶儿轻笑着挣脱开,刮一下他的鼻子,走向路边的超市。
祝童尴尬的揉着鼻子,这次没喷出什么种子,蝶神在准备,也许下一次很快就会到来。
有这个缓冲,祝童刚才想说的话再说不出口;人却更傻了,成为叶儿手里的木偶。
真能和叶儿“简简单单,相爱一生”吗?这是小骗子如今的理想。
陪女孩子逛街,以前是祝童最排斥的事情,现在却乐此不疲,被叶儿牵着游走在人群中。
女朋友美丽,别人看着羡慕,他自己也满足。
这一逛就失去了时间概念,想来叶儿也不经常逛街,回到公寓时,祝童当然就带着大小七、八个包包;看看表,十点四十,才想起王觉非还在等自己的电话呢。
十一点半,祝童终于出现在富丽堂皇的私人会所——南海宫澜的专用电梯内。
礼貌的侍者打开电梯门,青梅出现在眼前。
“老板您好,真高兴又看到您。”
人靠衣服撑,女人更是如此。
不过十多天,青梅又变了;一袭深色晚礼服衬托出个艳丽的女郎,布料轻滑发亮,如流动的海水,突出着女人的温柔妩媚,使青梅象游动在南海宫澜内的美人鱼。
“青梅小姐,看来你混的不错,越来越漂亮了。”
“李老板说话,这全靠您的 提 携 啊 。”青梅礼貌的一笑,转身带路:“觉非正在等您,李老板迟到了,这可是第一次啊。”
南海宫澜内灯光幽静,这个时分,正是夜上海的 高 潮 处 ,十几个红男绿女分成三堆,啜吸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轻声交谈。
更深处的沙发上,四、五个高挑的时装模特在无聊的张望;曾几何时,青梅还是她们之中的一员,而现在,她似乎已经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觉非还在上次那间包房里,看到祝童,连忙走上来握住他的手。
青梅倒上茶水,乖巧点点头退下去,带好门,很好的扮演着她该扮演的角色。
“对不起,有点事拖了一下;”祝童坐下后先道歉,才打量着王觉非略显苍白的脸道:“王院长,仔细说说吧,从开始给吴主任 送 钱 开 始 , 我 需 要 知道 每 一 个 细 节。 ”
王觉非见到祝童后就轻松不少,不过, 紧 张 依 旧 在 他 心 里 盘 旋,喝 下 两 杯 酒 后 才 开始 说 这 十 几 天 发 生 的 一 切。
祝童走后第二天,王觉非就 分 别 到 主 管 海洋医院的甘局长 处 走 了 一 趟 ,顺 便 把 一 张 金 卡 塞 进 甘局 长 的 抽 屉, 一 切 都很 顺 利 ; 这使 他 对 拜会 吴 主任 时 , 心 里 的 压 力没 那 么 大 了 。
但是就是在递给吴主任金卡时,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吴主任 严 词 拒 绝 了 王 觉 非 的 行 贿, 当 时 虽 然 没 有 立 即 撕 破 脸 , 却 借 开 会的 理 由 , 把 王 觉 非 打 发 走 了;还说了 套 冠 冕 堂 皇 的 话 ,让 他 别 有 压 力 ,好好工作之类的。
后来,也就是王觉非给祝童联系过后,吴主任又给王觉非打过一次电话,约个时间吃了顿饭;说的虽然也是 没 营 养 的 话 , 却 收 下 了 那 张 金 卡 。
王觉非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今天上午,吴主任和海洋医学院 院 长、王觉非的 直 属 上 级 欧阳凡 一 同 到 他 的 办 公 室 , 非 正 式 的 通 知 他 ,一 周 内 向 吴 主 任 的儿 子 吴 天 京 移 交 手 续 ,到海洋医学院 任 常 务 副院长 , 兼 管 研 究 生 院。
王觉非说完后,祝童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闭上眼睛思索着。
出现这样的情况,小骗子也很意外;按 照 常 例 ,吴主任既然 收 了 钱 ,至 少 要 在 大 面 上 做 出 姿 态 ;现在的要王觉非 一 周 内 移 交 手 续 离 开 海 洋 医 院 , 实 在 有 些 无 耻 。
为什么呢?祝童想着自己收集的关于吴主任的资料,忽然拍一下脑袋。
“王院长,你在上面有朋友吗?问一下 教 委 最近有什么风声没有?有没有关于 人 事 变 动 的 消 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