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尸衣》 作者:鲁班尺 (出喝酒提供)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0章

  

  密支那,日本国领事馆。

  衣衫褴褛的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副总领事黑泽先生的突然到访,令小小的密支那领事馆措手不及,川岛领事诚恐诚慌的连连问候不已。

  黑泽即刻给日本外务省挂了个加密电话,电话那头要求川岛的密支那领事馆全力遵照黑泽先生的指示工作,而且不得疑问和打听任何事情。

  “黑泽君,请指示。”川岛领事毕恭毕敬的请示道。

  “我们先要洗澡,给我们找两套深色西装来。”黑泽吩咐道。

  “一切照办,黑泽君请。”川岛引他俩来到了领事馆的浴室间,那里有几个硕大的木桶,很快的热水就烧好了。

  黑泽和黄建国脱去浑身已满是白卤汗渍臭哄哄的衣裤,赤裸的站在浴室的地面上。

  “嗯,建国君,你的身材很好,难怪明月那个女人会看上你。”望着肤白肌肉健美的黄建国,黑泽不由的连连夸奖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瘪的阴囊,叹息道:“最宝贵的东西没有了,光是身材好又有什么用?”

  “建国君,放心,到东京换上黑鬼大大的睾丸,你将能像中国古代帝王一样驾驭好多的女人。”黑泽安慰他道。

  “我将来不会生出些小黑鬼吧?”黄建国想起了孟红兵装上了猪蛋蛋以后导致性情大变的情形,不免有些担心的说道。

  泡在热水桶里真是舒服极了,一解连日来的劳累与疲惫,令人产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黑泽君,新西装以及衬衣送来了。”川岛领事手捧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走进来说道。

  “嗯,辛苦啦,川岛君,最近密支那有什么反常的事情发生没有?”黑泽坐在木桶中问道。

  “您是指哪些方面呢?”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说道。

  “譬如说,中国领事馆方面。”黑泽道。

  川岛领事闻言立刻回答说道:“是的,我们的人发现,就在两天前,中国领事馆秘密接待了一位来自国内的大人物,现仍还在领事馆内。”

  “哦,是什么人呢?来密支那做什么?”黑泽警惕了起来。

  “这位神秘的大人物没有同缅甸密支那的克钦邦地方政府接触,而且足不出馆,实在不知道来此地有何公干。”川岛领事回答道。

  黑泽沉吟着说道:“此人相貌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身材高大魁伟,国字脸,相貌堂堂,尤其是一双眼睛犀利有神,肯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川岛领事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黑泽嘿嘿笑了,对黄建国说道:“建国君,你的岳父到了。”

  日本人遵照黑泽的指示,开始了对中国驻密支那领事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黄昏时分,天色阴暗,蒙蒙细雨之中,在位于中国领事馆的大门外,泥泞的道路上走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途人,破旧的衣服已经湿透,身材瘦高清癯,足蹬黄胶鞋,挽着裤脚。

  这人止住脚步,警惕的四下里扫视着,最后目光落在了领事馆侧墙上,白色的墙壁上面,有人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圆圈。他慢慢的踱了过去,靠在了墙壁上休息,犀利的目光盯着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慢慢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黑不溜秋的木炭,悄悄的在墙上的那个圆圈内画了一朵五瓣莲花,然后扔下木炭,步履疲惫的慢慢离开了。

  这一切,都被隐藏在马路对面一家民房里的两个人注意到了,其中一人手持尼康相机,上面装着一只500mm的长焦镜头。这是一间日本人长期包租下来,专门用于监视中国领事馆的秘密据点。

  “小尾君,拍下来了么?”矢村叼着烟卷斜倚在窗户旁,望着街道对面的中国领事馆漫不经心的问道。

  “当然,只是光线有点暗,不过人像应该可以识别,那人还在墙上画了朵花呢,看起来像是一种联络暗号。”小尾太郎放下了相机说道。

  “看,领事馆里有人出来了。”矢村熄灭了烟头,望着窗外说道。

  一个青年汉子慢慢的踱出铁门,来到了墙边,四周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墙壁上的图画,然后匆匆的走回了领事馆。

  小尾太郎卸下了胶卷,递过给了矢村,说道:“可以送回去交给川岛领事了。”

  矢村点点头,将胶卷揣进衣袋,然后走出了房间,骑上了一辆自行车,一路赶回了日本领事馆。

  晚饭时,川岛领事将冲洗出来的几张照片摆到了桌子上,“这是今天黄昏时候拍下的。”他说。

  黑泽放下酒杯,拿起照片一看,咧开嘴巴笑了:“原来是金道长。”

  相片上的贾尸冥也是一身的褴褛,显得疲惫不堪,从热带雨林里出来,无一不是精疲力竭的。

  “他倒是颇有雅兴嘛,都这般模样了还有心情作画。”黄建国笑着说道。

  “不,这是一种无人交接点的联络方式,最早是由苏联KGB发明出来的,不过离领馆也太近了点,可能是密支那太小了,找不到合适的地点吧。”黑泽解释道。

  “如此看来,难道金道长竟然是我岳父的人?”黄建国狐疑道。

  “嗯,他俩联络上了,肯定会尽快的接头,通常来说,一定就在今天晚上,川岛君,立刻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一有情况,马上通知我。”黑泽吩咐道。

  “遵命,黑泽先生。”川岛领事立即下去布置。

  “东东爸爸真是一只老狐狸。”黄建国恨恨的说道。

  中国领事馆王领事的办公室内。

  首长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夜幕下渐渐朦胧的院落,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贾尸冥是自己放在丹巴喇嘛身边的卧底,无人知道他的底细,包括黄建国和筱艳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嘛,多手准备,双管齐下,实在是因为格达预言太重要了,谁掌握了它,将来便能捷足先登,控制天下。

  那个刘今墨竟然会为了个小神医而背叛我,太极阴晕一事搞得一塌糊涂,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活葬患了“渐冻人”绝症的父亲,不料非但差点葬入了假晕,反而竟让那个乡下郎中阴错阳差的医好了老头子的不治之症,幸好自己预先得到密报,动了手脚下药让老头子痴呆了,否则老东西摆出老革命家资格来个大义灭亲,自己就玩完了。哼,现在刘今墨中毒坠崖已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省得脏自己的手。

  前数日,接到金道长在云南高黎贡山区某小镇打来的长途电话,说他一路追踪着寒生和日本人黑泽奔缅甸雨林中而来,寒生目前已经非常信任于他,相信很快便会探听出格达预言来。自己则告诉金道长,将会前往缅甸密支那的中国领事馆内等候他,并约定了得手后的联系暗号,墙上的黑色圆圈,他则回以全真教的徽记——五瓣莲花。

  妈的,小日本黑泽竟然也插上了一脚,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那家伙狡猾得很。自己挂了个电话到曼谷,诱骗坤威差的师父蒙拉差翁。炳前来搅局,以便金道长更加方便得手。

  虽然一直未有蒙拉差翁。炳的消息,但现在金道长已经来到了密支那,并发出了五瓣莲花信号,按照约定,见到信号后的当天子夜,他将同我私下见面,地点为密支那领事馆的后墙外,贾尸冥的身份目前仍然还是不暴露的好。

  他得手了么?应该是的,否则他不会前来联络。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得手后除掉寒生灭口?留下这个乡下郎中毕竟是个祸害,何况还有那些日本人觊觎在侧呢。

  首长正在思索之中,外面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他转过身来,平静的说道。

  门开了,冯生匆匆走了进来……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1章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口中不停地喃喃说道。

  “你在说什么呢?”寒生惊讶不已的问道。

  沈才华恍若无闻,他一面小声叨咕着,一面伸手自寒生的掌中取过祝由舍利,含在了口中,两只胖胖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交差叠于胸前,嗓子头依旧嘟囔着那些古怪的音阶。

  “嘘……”老祖的尸身突然间颤抖了一下,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寒生为之一愣,惊愕的目光一会儿看看老祖,一会儿望向了沈才华。

  须臾,沈才华嘴里停止了念叨,伸手自口中取出舍利子,抬起了脑袋望向寒生,眼中充盈着泪水。

  “墨墨妈妈在这里。”他晃动着祝由舍利说道。

  “什么?”寒生诧异的接过舍利子,发现其微微有了些温度,不由得疑惑说道,“才华,你的意思是说墨墨妈妈的魂魄在这祝由舍利里?”

  小才华点了点头。

  “你会祝由神功?”寒生越发惊异了,声音颤抖着说道。

  小才华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是祝由神功。

  寒生将信将疑的盯着手中如核桃般样子的祝由舍利,椭圆形并微微现出些荧光,骨质的表面有许多勾纹,就像是人的大脑一般。有一点,寒生可以确认,就是舍利原来是凉凉的并带有淡绿色的荧光,而现在握在手中则是温热的,荧光也有些发红色了,莫非老祖的魂魄果真封存在了舍利里?

  半晌,寒生对着老祖的尸身郑重的发誓说道:“老祖,寒生在此立誓,一定会让你和祖墨团聚的,我们要走了,可惜无法带上你的遗体,与刘今墨和小翠花合葬在一块了,唉,你若是魂魄已入舍利,纵使空留一具皮囊又有何用呢?就让我在这儿将你葬了吧。”

  寒生掰断了一根粗树杈,找了块松软的土地,慢慢的掘出一个浅浅的墓穴,然后抱起老祖的尸身放入,轻轻的替她系上前襟上的纽扣,叹息道:“老祖啊,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常袒胸以待人,可如今还是穿戴得整齐稳重一些吧。”

  埋完了土,寒生又去找来十余块大石头盖在了上面,山里野兽多,防止它们啃食尸体。

  “墨墨妈妈死了。“小才华站立在目前轻轻的说道。

  “是的,这里埋葬着的是她的肉身,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而她的灵魂将和我们一起踏上寻找墨墨的旅途,”寒生拉住沈才华的小手,接着说道,“才华,你能够辨别出来墨墨曾经过的地方么?”

  “能。”沈才华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走,我们去找她。”寒生坚定的说道,至于什么旧羊皮和格达预言,比起找回皱皮女婴来,已经不重要了。

  恩梅开江穿过缅甸北部浩瀚的原始热带雨林,然后汇入伊洛瓦底江,蜿蜒千里至仰光南面的拉布拉入安达曼海。

  寒生和小才华站在恩梅开江的岸边,望着峡谷内湍急的水流傻了眼。

  小才华鼻子嗅啊嗅的,最后小手一指江面,说道:“寒生爸爸,墨墨到水里面去了。”

  寒生心中一时间彷徨起来,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走了水路,踪迹恐怕就难以追寻到了,小才华的嗅觉再灵敏,无非同受过训练的警犬一样,水流带走了目标的气味,无法知道他们究竟会在哪里上岸。

  “墨墨……”沈才华眼泪汪汪的望着江水,口中轻轻的呼唤着。

  罢了,看着小才华难过的模样,寒生下了决心,找吧,自己已经对着老祖的尸身发过誓,纵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回她的女儿。

  寒生走入树林中,开始动手掰折些粗大的树杈,没有绳子,只有设法拉断数根藤条用于捆绑木筏,不料那柔软的藤条竟然十分坚韧,怎么都扯不断。

  正在束手无策之际,沈才华光着小屁股走过来,上去“咔嚓嚓”几口就咬断了那些藤条,然后皱了皱眉头,味道苦涩之极。

  木筏扎好了,寒生又找来了根长竹子,撇去竹枝,权作撑筏篙杆,然后将木筏推入水中,“才华,我们走吧。”他说着将沈才华抱了上去,一撑竹竿,木筏顺流飘下。

  高山峡谷间的溪流异常的湍急,木筏飞速的沿江漂流而下,不时的江中冒出些嶙峋怪石,一不小心便会筏毁人亡。小才华光着身子,小手紧紧地搂着寒生的大腿,紧张的瑟瑟发抖,好在寒生意念催动蝇眼,映入眼帘的速度骤降,每每刻不容缓之际绕过了那些江中障碍,终化险为夷。

  数个时辰之后,江面平缓了许多,小才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木筏上,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祈望能够捕捉到墨墨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可是他失望了,一点也嗅不到。

  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原始密林,偶尔能看到猕猴在树梢上腾挪跳跃着,夕阳西下,茂密的丛林树冠上撒上了一抹金色,一群群归巢的鸟儿盘旋其上,唧唧喳喳喧嚣个不停。

  天黑了,夜空残月如勾,倒映在水面上,小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脚下睡着了。

  才华是应该穿衣服了,整天价光着腚也不行,寒生心中想着,伸手脱下了上衣,然后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唉,无父无母的孤儿着实是可怜啊。

  金道长究竟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盗走格达预言?此人心机太深了,回想起在蓝月亮谷里的喇嘛庙,金道长痴呆呆的念叨着那句“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的话,看似傻乎乎的,原来都是装的,也难怪,连瞎眼都一扮数十年呢。贾尸冥(假失明),瞧他的名字,完全是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前面是一条江湾,月光下,岸边丘陵起伏,景物似有不同,木筏好像已经飘流出了热带雨林,寒生想。

  迷离的月色,一簇簇的凤尾竹,江面上升起了淡淡的雾气,显得静谧与空灵。

  这时,远处隐隐约约的随风飘来了歌声……

  寒生倾耳静听,曲调竟然是如此的熟悉,仿佛是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他听出来了,那是《打支山歌过横排》,歌声浑厚,乡音浓郁,是个男人唱的: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横排路上等妹来,

    走过了几多冤枉路,

    却不见妹子好风采……”

  紧接着,一个女声和起来,音质极为柔婉:

    “哎呀来……

    打只山歌过横排,

    妹想对歌又无才,

    琢磨了九天零九夜,

    想不出好词好句来……”

    “妹啊妹……

    傻傻的哥哥痴情满怀,

    有心想摘花却笨口难开,

    花飞花谢苦恼徘徊,

    生怕妹妹你飞出山外……”

    “哥啊哥……

    艳艳的玫瑰终将盛开,

    娇羞的妹妹正向你走来,

    花儿盛开及时采摘,

    莫让心上人独自等待……”

  寒生静静地听着,沉浸在了无尽的遐想之中,他想到了兰儿,是啊,自从与兰儿结识并定情之后,自己却是与她聚少离多,虽然贤惠善解人意的兰儿从未抱怨过,但自己却让她始终在久久的等待……

  月色如水,江面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一张大如竹席般软塌塌的物体自水下悄无声息的升起,灰白色的腹面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吸盘,附在木筏的下面,然后一角悄悄的卷起,伸到寒生的脚下,慢慢的包住了正在熟睡中的沈才华,一点点的朝江水里拽去……

  脚边一声轻微的水花响动,沉浸在家乡浓郁山歌回忆之中的寒生猛然间警觉,低头一看,沈才华已不见了,江面惟有几圈涟漪……

  “啊!”突如其来的惊吓导致寒生浑身冰凉,蝇眼骤开,视觉中隐约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席子卷起了白白的小才华正在向江底缓缓沉去……

  “才华……”寒生惊恐的狂叫一声,其音凄厉尖啸,在宁静的夜空里传向远方,随即“噗通”一声,奋不顾身的跳入江中,水花四溅。

  歌声停了,一条渔船出现在白雾中,月光下,船头站立着一对青年男女,两人均穿着一身草黄色的军服、带黄军帽,但并无领章帽徽,船头上倚着两支美式卡宾枪。

  “阿明,有人落水了。”那姑娘惊讶的说道。

  “我听到了,刚才还有人在大声的喊叫,小芹,瞧,那边还有只筏子呢。”男青年阿明目光扫视着江面,发现了寒生他们的简易木筏,他俩讲的都是标准的普通话。

  寒生入水后,即刻使出“老牛闭气”来,但是水下漆黑一片,蝇眼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只能是焦急的伸出两手四处乱摸,折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都没有碰到,无奈,只得先浮上来观察一下水面的情况。

  “哗啦”一声,寒生浮出了水面,木筏已经飘远了,雾霭中出现了一只大木船。

  “有人!”小芹高声叫道。

  “抓住!”阿明一面喊道,一面扔下一只栓着麻绳的救生圈。

  寒生抓住了救生圈,阿明快速的收着绳子,将寒生拖到了船边,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拉寒生上船。

  不料伏在救生圈上的寒生摇了摇头,万分焦急的开口说道:“我的孩子还在水里……”

  “你先上来,江水是流动的,落水之后不会在原处,在船上找起来方便一些。”阿明说道。

  寒生只得拉住阿明的手,水淋淋的一身爬上了木船。

  “是‘吸子’……是它卷走了你的孩子。”阿明听罢寒生对那大张的灰白色生物的描述,惊讶万分的说道。

  “什么是‘吸子’?”寒生焦急的匆匆问道。

  “缅甸北部的江中有一种叫做‘吸子’的两栖怪物,长得像是一张睡觉的席子,腹面灰白色,生有一百多个碗口大的吸盘,背面则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苔,遇到人和动物便会将其卷起来用吸盘来吸血,人若遇上,绝无生还的可能,我们九十三师有不少的老兵丧身‘吸子’之手。以我看来,你的孩子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不,不,才华是绝对不会死的!”寒生双手紧抠着船帮,蝇眼来回的盯扫着江面,嘴里语无伦次的喃喃说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2章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是从中国来的吧?”阿明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极度的惋惜和善意的安慰。

  寒生点点头,仍旧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浩瀚的江面,淡淡的月光下,江水泛着白,丝毫没有沈才华和那怪物吸子的一点动静。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懊悔,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小才华装进背囊,背在自己的身上呢?

  “吸子卷走了人以后,会游往哪里,它有巢穴么?”寒生低沉着声音问道。

  阿明想了想,说道:“吸子是两栖动物,在水下的时间不会太长,终究还是要上岸来的,这条恩梅开江里的吸子已经被我们消灭的差不多了,都是在陆地上搜捕到的。”

  “如何找到它?”寒生接着问道。

  “吸子上岸以后身体便翻转过来,长满绿苔的背部朝上躺在那里,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一块草坪呢,一旦人和动物的脚踏上去以后,它便立刻翻转包卷起来,将猎物的血吸干,所以我们就沿着江的两岸搜寻,发现后一梭子子弹就把它打烂了。”阿明解释说道。

  “你们讲中原话,是华侨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阿明没有立即回答,深沉的仰望着夜空,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的父辈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一部,已经在缅北的掸邦,泰国的清莱、清迈府及老挝的琅南塔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回不去家乡啦。”

  “怪不得你们会唱《打支山歌过横排》呢,那是我老家江西的兴国山歌。”寒生恍然大悟道。

  “你是江西人?我和小芹的老爹都是赣南人,多少年来与家乡断了音讯,日思夜念,不知你能否随我们回去,给老人们说说老家的情况呢?”阿明诚恳的邀请道。

  “是啊,这位小哥就同我们回去吧,俺老爹还不知有多高兴呢。”小芹也在一旁极力劝说着。

  寒生摇摇头,悲伤的说道:“小才华找不到,寒生岂有心情随你们而去呢?我要找遍这一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阿明和小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来安慰他。

  “你们走吧,我要再下水中去接着寻找。”寒生叹息了一声,准备再次跳入水中。

  “看!那是什么?”眼尖的小芹突然手指向江心,惊呼道。

  寒生转过头来,睁开了蝇眼望去……

  月光下,江心处,水面上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端坐在一张席子状的物体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席子上面两个碗口大的吸盘,正在乘风破浪的在江面上飚行……

  寒生大喜过望,发力的高声叫喊起来:“才华……”

  沈才华正在驾驭着吸子兴致勃勃的在水面上滑行,听闻到江面上传来的呼唤声,嘴里嘀咕了声:“寒生爸爸。”于是调头向木船飞驶而来。

  此刻,阿明和小芹早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了。

  待到木船前,小才华擂起小拳头猛击吸子的肉吸盘,那怪物停了下来,“寒生爸爸……”他笑容得意的说道。

  “你可把我吓坏了。”寒生惊喜交加的探出身子,将白胖结实的小才华抱上了木船。

  阿明此刻方才缓过神来,拽过卡宾枪拉动枪栓就要对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吸子开火。

  “我要牠……”沈才华尖声叫道。

  寒生挥手止住了阿明,然后关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你要牠?牠是一个吸人血的怪物啊。”

  “我不怕。”沈才华喜盈盈的伸手去水里想拽那怪物上船来。

  寒生想想,小才华天赋异秉,能够沉去水底而毫发无损,看来必是能够克制这种生物,就像方才在江面上,吸子简直如同一艘快艇一般,任凭小才华随意摆弄。

  “阿明,既然孩子喜欢吸子,就留下牠吧,我愿意同你们一起回去,见见你们的父辈老表。”寒生说道。

  阿明放下了枪,机械的点了点头,眼前的这对来自中国的父子令他刮目相看,这孩子太神奇了,寨子里的人们肯定都不会相信的。

  寒生正思索着如何将吸子捞起来,这边沈才华招了招手,嘴里蹦出了几个古怪的音阶,仿佛在同怪物说话一般,那浑身长着吸盘软塌塌的家伙竟然自己蠕动着爬上了船,此刻大家才看清,吸子还相对称着生有两只大圆眼睛,一个在腹面,一个在背面。

  但见吸子宽扁柔软的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绿茵茵的长筒,两只黑黑的眼睛,凑到了一块,没有眉毛,也没有耳朵、鼻子和嘴巴。

  沈才华高兴的伸出小胳膊搂抱着吸子,那怪物也眨眨眼睛,仿佛同样很高兴的样子。

  小芹好奇的伸出手指捅了捅吸子,那怪物似乎有些怕痒,肌肉还颤抖了老半天。

  “我们出发了。”阿明摇起了橹,木船调头沿江而下。

  “恩梅开江自掸邦高原下来,在密支那汇入伊洛瓦底江,我们在甘拜迪上岸,那是一个小镇,为我们九十三师控制,距离已经不太远了。”阿明解释着说道。

  寒生他们并不知道,两日前,蒙拉差翁。炳带着皱皮女婴也正是从那里登的岸。

  木船上,沈才华搂着吸子筒对寒生说道:“我要它。”

  “可是吸子这么大只,我们路上根本没法带走它呀?”寒生为难的皱了皱眉头,这家伙又软又滑,看样子足足有一百多斤重,绝对是个累赘。

  小才华闻言转过头去对着吸子,嘴里面又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但见吸子硕大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扑哧”一声,周身排出了大量的水分,淌了一甲板,随后身子急剧的缩小了,最后竟然瘦成了一把大号雨伞般粗细。

  沈才华得意的望着寒生……

  寒生奇奇怪怪的事情见得太多,因此也不为怪,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多时辰后,甘拜迪到了,木船靠上了小镇边上的码头,沈才华此刻光着小屁股搂抱着吸子筒睡得正香。

  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走进码头上的一间木屋内,不大一会儿,便伙同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那人说着绕到了房后,须臾,响起了马达声,一辆破旧的美式小吉普冒着黑烟冲了出来。

  “寒生,我们上车吧。”阿明招呼船上的寒生。

  寒生一手抱着睡着了的沈才华,一手抄起了吸子筒,登上江岸,坐进了吉普车里。此刻,睡梦中的沈才华鼻孔不住的翕动着,仿佛嗅到了什么,但却仍旧没有醒来。

  络腮胡子驾驶着吉普车,阿明坐在前面,寒生抱着孩子和小芹在后排,而吸子筒就靠在了门旁。

  这辆二战时期的美式吉普车亮着唯一的一只大灯,沿着恩梅开江岸边的土路颠簸的行驶,身后留下一串浓浓的黑烟。

  山寨坐落于在靠山面江的一条宽阔的山坳中,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毛竹林,月光下隐约瞧得见有百余栋高脚竹楼,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溪,泛着清冷的月光在淙淙流淌着。

  吉普车停在小溪木桥的一侧,阿明道谢后与寒生等下了车,那车又折返驶回去了。

  阿明家的竹楼就在溪水的边上,高脚竹楼的底层养着几头猪和两头黄牛,楼上透出了油灯光,看来老爹还未睡下。

  “谁!”旁边的竹林里钻出来两名持枪的哨兵。

  “是我,阿明。”阿明回答道。

  哨兵上前确认,看见了怀抱婴儿的寒生,遂问道:“他们是……”

  “从中国江西来的乡亲。”阿明愉悦的说道,然后摆摆手,拽着小芹招呼寒生上楼。

  寒生手中的吸子筒瞥见了溪水,兴奋的眨了眨眼睛。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3章

  

  “江西……”躺在竹席之上的老爹,面容憔悴苍老,他的面颊不断的颤抖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中国远征军人背井离乡的凄惨遭遇。

  1942年进入缅甸的中国远征军第六军中有一个师,其编号为93师,他们曾在中缅边境地区驻扎长达五年之久,在当地掸邦颇有影响。中国远征军野人山大溃败后,许多其他零星部队也都被编入了93师,所以中缅泰老边境的各族老百姓几乎都知道93师。这部分残军能在缅甸立足,是因为当时缅甸独立刚两年,政府的控制力还没有到达缅北。后来,缅甸政府曾对残军展开过为期两个月的清剿,但由于这些中国远征军人战斗经验丰富,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缅甸政府军最终惨败,不得不与93师议和。达成的协议是,缅甸政府同意残军到靠近泰国边境的“勐撒”驻扎,指挥官段希文、李文焕率领约93师4000余人撤到泰北山区一个叫“湄沙隆”的地方,相邻“勐撒”。

  当时,泰国政府允许这支外国部队驻扎在自己的领土上是有条件的,原来,泰国士兵不能打仗,于是泰国政府想借国民党这支部队来阻断缅共、泰共、老共之间的联系,帮助清剿泰共游击队和泰老边界的老挝共产党部队。93师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已而答应在别国的领土上为别国政府去出生入死,并以牺牲1000余名士兵生命的代价完成了清剿。从此,93师在缅甸、泰国和老挝之间的金三角地区有了栖身之处,师部驻地在小镇“美斯乐”,这里成了泰国的国中之国,完全由这批中国远征军人所控制。1964年春天,段希文率部向泰国政府投降,改编为“泰北山区民众自卫队”,无论番号怎么变,隶属于谁,当地人仍称他们为“93师”。

  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时都没有携带眷属,1949年,随着共产党夺取了政权,回国的希望彻底的破灭了。那一年又一年回乡的祈盼与绝望,老兵们心凉了,以后便陆陆续续的与当地傣族和苗族妇女结婚成家并定居了下来,至今93师的老兵以及家属后代已有40余万人,分散于整个金三角一带,但是没有任何国籍。

  可怜的中国远征军,我们在异域战胜,仍是天地不容,我们在异域战败,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异域战死,便与草木同朽啊,永远不能回到自己的故乡,再也见不到家中的亲人,不能为父母送终……

  老爹讲完了心酸的往事,泪水依然是流淌个不停。

  寒生心中亦是黯然,这段历史以前从不知道,学校课本中也没有,自从遇到卢太官以后,才得知在原来二战期间,中国竟然还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异国他乡与日本人浴血奋战,直至今日仍有国难投,有家难归啊,这是一支被当今中国人遗忘了的军队。

  “老爹,您病了?”寒生望着躺在竹席上的老人家关切的问道。

  “好些年啦,自从阿明母亲去世后,我便瘫痪了,唉,唯一的希望就是临死前能够再回江西兴国老家瞧上一眼啊,看来是无望啦。”老人悲伤的说道。

  “让我来看看。”寒生抓过老爹的手腕切下三关。

  须臾,寒生放下老爹的手臂,说道:“老爹,您这是脑部血管栓塞引起的,人体十四条经络,就有十三条通过头部,外邪侵入诸阳之首,实为真中风之症,只要设法疏通闭塞的经络,便可治愈。”

  “听小老表之言,难道是懂医的么?”老爹疑惑的问道。

  “我是一名赤脚医生。”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光脚医生?那是什么郎中?头回听说。”老爹诧异不已。

  寒生笑笑,道:“就是乡下土郎中了。”

  “哦,咱们江西民间原本是藏龙卧虎之地,唉,这把老骨头若是能动,我爬也要爬回兴国老家去看看,死也瞑目啦。”老人怅然叹道。

  “我来试试吧。”寒生思忖着说道。

  “真的?俺老爹的病能治好?”阿明兴奋地叫起来。

  “天亮后,我就去采药。”寒生说道。

  老人家狐疑的望着这个年轻的小老表,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瘫痪了这许多年,早已不报任何希望了。

  阿明看出父亲的疑虑,忙开口介绍道:“老爹,你可别小看了咱这个小老乡,这可是个异人啊,他的儿子甚是能够骑着吸子在江面上飞跑呢。”

  “这是真的,大伯。”小芹也在旁边附和道。

  “吸子?这怪物又出现了?”老爹惊讶的问道。

  “喏,就在孩子的怀里呢。”阿明一指抱着吸子筒熟睡的沈才华说道。

  “那是吸子?”老爹迷惑的望着只有大号雨伞般粗细的吸子筒说道。

  阿明点点头,对父亲讲述了恩梅开江上发生在婴儿身上的怪事。

  老爹听得目瞪口呆。

  当晚,寒生和沈才华以及吸子就借宿在了这里,阿明下楼送小芹回家,离这儿距离不太远,并按照父亲的嘱托,请小芹的父亲明天一同过来会会这位江西来的小老表父子。

  寒生躺在了竹楼地板上,思索着老爹的治疗方案。

  《青囊经》中曾记载过医治中风的偏方,那是需要上百条的水蛭来协同治疗的,关键的还是药引子,看来华佗医术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药引子了……

  清晨,沈才华和吸子还在熟睡中,寒生爬起身来。

  老爹家的竹楼是傣家典型的吊脚楼,楼上堂间的地板上镶嵌着一块大大的方石片,上面燃着薪柴,上方吊着烧水的铜壶,所有的烟与水蒸气都直接升上了天棚,通过气窗逸出。此刻,吊壶内的水已烧开,阿明从炭火中拽出一截竹筒,用柴刀劈开两半递给寒生,竹筒内里是充满着翠竹清香气息的白米饭,再端来一碗腌竹笋,算是早餐。

  “孩子醒后吃什么?”阿明一面问道,一面沏上了茶水。

  “别管他,才华自己会找吃的。”寒生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动手吃了起来。

  米饭透着一股淡淡的竹香,米粒晶莹剔透,黄黄的腌竹笋味道鲜美之极,寒生整整吃光了那一竹筒饭。

  “我同你一起去采药。”阿明背上了卡宾枪,拎着一把砍柴刀说道。

  寒生点头道:“还有空竹筒吧,要带盖子的。”

  阿明转身下去准备,这里的竹子很多,随时砍上两根方便得很。

  寒生下了竹楼,四下里望去,翠绿的大王竹林,初升的阳光,淡淡的薄雾,凉爽的空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尤其是那碧绿色、水桶般粗的大王竹,寒生是第一次看见,尽管婺源也是竹乡,但老家的翠竹与这相比,简直是太渺小了。

  “寒医生,你想要采什么药?”阿明恭敬地问道,连称呼都改变了。

  “水蛭,不要旱蚂蝗,要水里黑色的那种。”寒生说道。

  “哈,这容易,小溪里就有,小时候在溪水里玩耍,经常会爬满身呢。”阿明松了口气说道。

  说罢,阿明赤脚下到水中,果然捉到了两只上来,大约有寸许长,黑褐色,在手中扭来扭去的。

  寒生摇摇头,说道:“蛭有数种,水里的叫水蛭,也称马蟥,生在山里的叫石蛭,草中的叫草蛭,生在烂泥中的叫泥蛭。短者寸许,长者逾尺,我需要的是即将分娩的大型母蛭,这溪水里的小蛭,不好用。”

  阿明挠了挠头,道:“哎呀,那可难找了。”

  “我们去小溪的上游,母蛭一般呆在人烟罕至的深水潭里,产下的小水蛭顺流而下,遍布溪水江河。”寒生说道。

  两人遂转身溯溪流而上,穿过苍翠的竹林,逐渐的进入了茂密的阔叶和针叶混交林中,一个多时辰后,小溪走到了尽头,却未见有什么深潭,那溪水是从一个山洞中汨汨流淌出来的。

  “我们进洞去找找看。”寒生说道。

  阿明犹豫了一下,返身去林中找来些松枝,扎成了一只火把,他每日里要做饭,随身一直带着火柴,点燃了火把后,两人走进了山洞。

  山洞内的石地上生满了青苔,又湿又滑,两人小心翼翼的前行着,清澈的溪水中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黑色小水蛭在游动着。

  “这小溪源头肯定是会有母蛭的。”寒生蹲在溪水边观察着说道。

  “母蛭个头有多大?”阿明感觉到有点心虚了。

  “也许两三寸吧。”寒生回答道。

  前面传来了微弱的水声,越往前行声音越大,最后他俩来到了一处瀑布前,十余股涓涓细流自洞顶和石壁上方泄下,砸落在一个小水潭内,水花四溅。

  在闪烁的火光映照下,水潭内有一凸起长满了青苔的大石头,石头的上方爬伏着一对巨型水蛭,个头均约有一米多长,水桶般粗,后背凸起呈墨绿色,五环体节,看似有甲胄一般,每一环体节上都生有一对眼,共有十只眼睛,头尾部各生有一个如脸盆般大小的吸盘。

  “啊!太吓人了,它俩看见我们了么?”阿明紧张的握紧了卡宾枪。

  “不要紧的,这东西的眼看不到啥,只有触觉很敏感,不去碰它就发现不了我们的。”寒生说道,自己儿时经常在稻田里抓些水蛭喂鸡吃,尽管如此,这么大的水蛭可是闻所未闻,心中也是发怵。

  “它们就是母蛭么?”阿明战战兢兢的小声问道。

  “嗯,其实水蛭是雌雄同体,但是必须异体交配,所以这两只都可以算作大母蛭了。”寒生解释道。

  “这么大的家伙,怎么用于治病啊?”阿明疑惑的问道。

  是啊,寒生此刻也犯愁了,《青囊经》上的方法是用百条水蛭在人头部闭塞的经络穴道上轮流吸血,打通十三条经络,可这两个家伙的吸盘就比人的脑袋还要大,弄不好,还不把老爹的脑袋都吸进肚子里去了?

  “要不,咱们还是抓些小些的水蛭试试吧?”阿明胆怯的说道。

  寒生沉吟不语,《青囊经》上为何一定要即将排卵的母蛭呢?难道说母蛭的唾液内含的成分有所不同么……西医书里说水蛭的唾腺内含有抗凝血物质,名“水蛭素”,可能就是这种液体能够消融脑部血管中已经形成的血栓。华佗的年代虽然不明就理,但结合了中医的经络学说,治疗脑中风的实践上却是成功的,所以将水蛭记载在了经中,当时称作“蛭蝚”。

  但是,估计华佗本人也从未见到如此巨大的水蛭,寒生想。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4章

  

  沈才华醒了,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口中轻轻的叫了声:“寒生爸爸。”

  他嘟囔着爬起了身,小鼻子嗅嗅,伸出双手一使劲儿,抱起了仍在熟睡着的吸子筒,然后蹒跚着走下了竹楼。

  清晨,寨子里的高脚楼顶纷纷飘起了炊烟,家家户户都正忙活着做早饭。

  小才华站在溪水边,鼻子翕动着,嗅到了寒生的气味,是朝着小溪的上游而去的,他想了想,小手摇晃着吸子筒,直到把它唤醒。

  吸子睁大了眼睛望着沈才华,困顿的眨了眨,仿佛有些不太满意。

  沈才华将嘴巴凑过去,对着吸子筒叽里咕噜的念了几个音阶,然后将它丢进了溪水中。

  吸子筒落入小溪后即刻伸展开来,吸足了水,又恢复成了一张席子的模样,灰白色的腹面上满是大小不一的肉色吸盘,小才华一屁股坐了上去,揪着它向小溪上游快速爬去。

  穿过竹林,进入阔针混交林,最后来到了山洞口。

  沈才华鼻子嗅嗅,确认寒生爸爸已经进入了山洞内,随即驾驭着吸子沿着溪水也追进了洞中。

  石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小才华坐在肌肤柔软的吸子身上,因而也不十分胆怯,而吸子本身黑暗亦能视物,在水面上游动起来依旧十分自如。

  前面出现了火光,慢慢看清了那是寒生爸爸和那个青年人,小才华一揪吸盘,吸子像是一艘气垫船般,“呼”的一下子跃离水面,“噗通”一声砸落在了水潭里……

  “才华!”寒生惊讶道。

  “寒生爸爸。”沈才华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心大水蛭!”寒生紧忙大声警告道。

  溅起的水花落在了那两条巨型大水蛭的身上,引起了它们的警觉,不约而同的探出硕大的吸盘,瞄向了水中的不速之客。

  沈才华两只黑黑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咧开了小嘴,露出两排森森利齿,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嘴唇。

  寒生一看,糟糕,这小家伙什么都想着要吸。

  说时迟,那时快,沈才华赤条条的飞身跃起,歪着小脑袋认准大水蛭吸盘下的部位就是一口……

  寒生高声叫了起来:“它没有颈部!”

  可是已经迟了,沈才华早已一口咬在了其中一条巨型水蛭吸盘下的青黑色韧皮上,“咔嚓”声响,利齿切入了水蛭又厚又韧的皮囊,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柔软的水蛭忿怒的张开了脸盘大的吸盘凌空罩下,三枚半圆形如菜刀般坚硬锋利的颚片,瞬间朝白白胖胖的小才华切削了下来……

  事出突然,谁也料想不到正在咯咯笑着的沈才华竟会瞬间发难,阿明简直惊呆了,就连水中的吸子也吃惊的眨着眼睛愣在了那儿……

  寒生蝇眼骤然发动,眼瞅着那只母蛭吸盘如血盆大口般抡起,三枚Y型腭片锋利的切向了沈才华,马上就要血溅当场。寒生身影一晃,快如闪电,刻不容发之极,双手抓住了沈才华猛然间凌空拽了回来……

  硕大的吸盘抡空了,砸在大石头上,腭片切碰坚石迸出了火星,声如金属。

  沈才华大怒,正欲再次扑上,却已被寒生死死的抱住了。

  “才华,这水蛭是冷血生物,脖子上也没有血管,咬它没有用的。”寒生告诫沈才华道。

  这时,大石头上的那对巨型母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扭动着肥壮柔软的身子,双双跃起跳入水潭中,水花四溅……

  水面下,吸子展开了身躯,灰白色的腹面上百余个大大小小的吸盘严阵以待,“噗通”水声响过,吸子已经将落在身上的这一对巨蛭抱住并卷裹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吸盘按在了母蛭柔韧的黑皮上,它俩挣扎了几下后,便动弹不得了。

  “这……”阿明哆哆嗦嗦的指着水里的粗大的吸子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寒生松了口气,对沈才华说道:“能让吸子把它们运回寨子里去么?”

  沈才华点点头,走到潭水边上,纵身跃起骑在了吸子筒上,然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下,吸子筒眨眨眼,浮在水面上,沿小溪顺流而下。

  “我们也走吧。”寒生与阿明举着火把,跟在沈才华身后向洞外走去。

  沈才华兴致勃勃的骑着一身绿苔毛的吸子筒顺溪漂流而下,穿过树林和毛竹林,一路奔寨中而来。

  小溪两侧岸边洗衣汲水的人们瞧见如此怪异的情形,无不诧异之极,“那是吸子!”终于有人认出并惊呼起来,同时抄起了枪支。

  “别开枪!那是我们驯服的吸子,不会伤害人的。”阿明扯开喉咙不住的喊叫着。

  一群孩子们跟在沈才华的身旁跑动着,既紧张又好奇,个个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一直跟到了阿明家的竹楼下。

  岸边,吸子懒洋洋的伸展开来,露出躺在腹面上的两条巨蛭,众人惊讶的发现,巨蛭的浑身上下布满了针孔,原本粗壮肥腴的身体已经干瘪瘪的只剩下了两张皮,它们的体液已经被吸子的那一百多个吸盘全部给吸光了……

  两条巨型母蛭已经死了。

  寒生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可是要找来治病的呀,望着吸子喝得鼓鼓的灰白色腹部,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明伸手拎起了巨蛭瘪瘪的皮囊,无可奈何的问寒生道:“朱医生,你看这……”

  “唉,白费工夫了。”寒生沮丧的说道。

  “呏呏诃唵吽……”沈才华摆动着小手叫道。

  吸子闻言开始排水,但是由于吸多了巨蛭体液,用力的卷起也还是比才华的腰粗了不少,达不到昨晚如雨伞般的苗条了,吸子眨眨眼睛,示意也只能这样了。

  “才华,你有办法要吸子参加老爹的治疗么?只需要它动用几只最小的吸盘即可。”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沈才华闻言俯身对吸子又是一顿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奇怪音阶,吸子一个劲儿的晃动着身子,仿佛不愿意似的,后来在沈才华的一再坚持下,末了只有眨眼表示同意。

  沈才华目光转向寒生点了点头。

  “好吧,带吸子上楼。”寒生吩咐道。

  吸子筒伸缩着跟着沈才华爬上了楼梯,身后留下一行水渍,竹楼下,那群孩子们高兴的扯着巨蛭皮囊跳到溪水中嬉戏玩耍去了。

  小芹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屋内席地而坐着一个黝黑清瘦、六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拉着阿明老爹的手说着江西土话,他是小芹的父亲,也是位中国远征军的老兵,地道的赣南老表。

  寒暄过后,寒生开始准备治疗,首先吩咐阿明取来剃刀,命其将老爹的头发全部刮光。

  “老爹,我要从您的身体上取下一些‘神阙泥’作为药引子。”寒生说道。

  “‘神阙泥’……那是何物?”老爹不解的问道。

  “嗯,这么说吧,人的肚脐眼儿是任脉的神阙穴,任脉为阴脉之海,与督脉相表里,肚脐又为冲脉循行之地,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所以,神阙穴可称得上是经络之总枢,经气之汇海,内联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五官九窍。这‘神阙泥’就是肚脐眼儿里的垢。”寒生解释道。

  “这东西难道也是药么?”小芹爹惊讶不已道。

  寒生笑笑,一面伸手翻开仰卧在竹席上老爹的内衣,露出了干瘪的腹部和那个起皱的肚脐眼儿。

  “人的肚脐形状反映了身体的健康状况,凡向上生、顶端三角形的肚脐眼儿,必是胃胆胰有病,向下则患胃下垂、顽固性便秘、慢性肠胃炎以及妇科病,海蛇形状表明患有肝炎以及肝硬化等病变。肚脐眼儿偏左坏胃肠,偏右得溃疡,凸出为腹部积水或卵巢囊肿,凹陷则肠粘连或结核性腹膜炎,若是神阙浅且小,必是激素分泌失当,据说人妖的肚脐眼儿就是如此。”寒生说道。

  “那正常的呢?”阿明认真的请教道。

  “圆形如满月,女人得此良脐,卵巢功能极佳,儿女满堂,男人若是,则精满益寿。”寒生解释道。

  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老爹的肚脐眼儿上,但见其皱褶内已被蓝黑色的污垢填得满满的,早已分不出形状与深浅了。

  “请递我一只小碗。”寒生对阿明说道。

  “老爹,请您忍住。”寒生吹了吹右手食指的指甲,条件不允许,也就免去消毒了。

  众目睽睽之下,寒生的指甲用力剜入了老爹的肚脐眼儿内,硬生生的抠出来一大块蓝黑色柔软的泥垢,然后以手指搓成长条,凑到鼻子下闻闻,带有一种浓郁的内臓臊臭气味儿,一松手将其扔进了碗中,接下来又仔细的将肚脐皱褶内附着的泥垢全部搜刮了下来。

  “似乎还是少了点。”寒生踌躇着说道。

  “我有。”阿明一拽上衣,露出圆圆的肚脐眼儿,内里竟也存有厚厚的泥垢。

  “是满月形的。”小芹在一旁欣喜的自言自语道。

  “不行,只能使用病人自己的‘神阙泥’。”寒生摇了摇摇头道。

  “那怎么办呢?”阿明放下了衣襟。

  “看来只能补充些脚板皮了。”寒生若有所思的沉吟道。

  “脚板皮?”老爹疑惑道。

  “人的脚板会有一些老茧老皮,涌泉穴乃是足少阴肾经起点,具安神、醒脑、通关开窍的要穴,此处通关皮屑与任脉之‘神阙泥’有异曲同工之妙,可作为补充药引。”寒生边解释着边拽过老爹的脚丫,果然那脚底板老皮甚多,又厚又黄。

  “递我剃刀。”寒生要过剃刀,不管三七二十一,脚板下面用碗接好,“唰唰唰”便刮了起来,脚板皮屑纷纷扬扬的落入了碗中,最终,两只脚共刮下来了半碗黄白色的脚板皮。

  “调以温酒服下。”寒生吩咐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5章

  

  “要把它喝下去?”阿明吃惊的望着寒生。

  “这两味药引子必须服下。”寒生认真的说道。

  小芹皱着眉头盯着那半碗脚板皮和肚脐垢,胃里已经泛起了酸水。

  老爹哈哈一笑,朗声道:“中国远征军军人什么没经历过?阿明,温酒来。”

  阿明只得温了一壶烧酒,倒入小碗中,用筷子不住的搅动着,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脚汗酸臭和内臓的骚味儿。

  “老爹,你可是有脚气呢。”阿明提醒说道。

  小芹爹扶起老爹上身,阿明将碗端至口边,老爹一仰脖,“咕嘟咕嘟”两口喝干,舌头一卷,将糊在门牙上面薄薄的两块脚板皮拽下扯进了嘴里。

  “哈哈,没啥怪味儿嘛。”老爹信任的对着寒生点了点头。

  “好啦,才华,告诉吸子用小吸盘刺入这几处穴位,少许吸血的同时再注回去。”寒生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的火烬中扒拉出一小块黑黑的木炭,在老爹光秃秃脑袋上的百会、通天、承灵、本坤以及左右太阳穴等十三条经络各取一穴,画上黑色的小圆圈儿。

  “这么多啊。”阿明惊讶着道。

  “人体共有365个穴道,我这里只取了13个。”寒生回答道。

  沈才华对着吸子鼓捣了半天,吸子总算明白了意思,伸出一些小触手吸盘,一一按住了老爹脑袋上的黑圈,西盘内细细的硬针刺入老爹的穴道内,先是吸血,然后将具有麻醉作用的生物酶和溶血功能的水蛭素缓缓注入穴道内的毛细血管中,从老爹的面目表情上来看,并没有丝毫的痛苦。

  已经喝下的神阙泥和脚板皮内含的开窍通关生物磁场信号,在温酒的作用下迅速的沿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之任、督、带、冲、阴阳维、阴阳跷经络上升至诸阳之首,引导着水蛭素溶解毛细血管内的血栓,一点点缓缓的打通着闭塞多年的经络。

  “孩子,你是江西赣北的?”小芹爹亲切的问寒生道。

  “赣北婺源。”寒生回答道。

  “唉,少小离家,如今老大却无归,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故土,暗自伤神落泪啊。知道兴国么?”小芹爹唏嘘不已道。

  “知道,那里的客家人很多,而且兴国山歌很好听。”寒生说道。

  “你也喜欢听兴国山歌?会唱么?”小芹爹和蔼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嘴里随即哼起了一首熟悉的兴国山歌:“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突然寒生停住了嘴,他意识到这是一首歌颂红军的歌曲,而小芹和阿明的爹爹都是白军啊……

  “怎么不唱了?还是家乡的客家山歌好听啊。”小芹爹望着寒生说道。

  “这……那是红军的歌……”寒生支支吾吾的说道。

  “唉,”小芹爹笑了,朗声道,“管他妈的是红军还是白军呢,只要是咱家乡的山歌,我们就喜欢,再说咱们是抗日的中国远征军,孩子,你就唱吧。”

  寒生深为中国远征军人豁达的胸襟所感动,于是含泪接着小声哼了下去: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三送(里格)红军,(介支个)到拿山,

  山上(里格)包谷,(介支个)金灿灿,

  包谷种子(介支个)红军种,

  包谷棒棒,咱们穷人搬,

  紧紧拉住红军手,红军啊,

  洒下的种子,(介支个)红了天。

  七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五斗江,

  江上(里格)船儿,(介支个)穿梭忙。

  千军万马(介支个)江畔站,

  四方百姓泪汪汪,恩情似海不能忘,

  红军啊,革命成功,(介支个)早归乡。

  九送红军,上大道,

  锣儿无声鼓不敲,鼓不敲,

  双双(里格)拉着长茧的手,

  心象(里格)黄莲,脸在笑。

  血肉之情怎能忘,红军啊,

  盼望(里格)早日,(介支个)传捷报。

  十送(里格)红军,(介支个)望月亭,

  望月(里格)亭上,(介支个)搭高台。

  台高(里格)十丈,白玉柱,

  雕龙(里格)画凤,放呀放光彩,

  朝也盼来晚也想,红军啊,

  这台(里格)名叫(介支个)望红台。”

  兴国山歌哼完了,此刻小芹爹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噗”的一声,阿明老爹放了个响屁,随即手指动了动,屋中满是鲍肆之香。

  小芹的脸一红,阿明急视之,“爹,你能动啦!”他惊呼道。

  众人目光一下子落在了老爹的身上,果真他的手指同脚趾都在缓慢的蠕动着。

  “嗯,血栓已经在打通了,闭塞多年的经络也在开窍,屁乃先兆。”寒生搭过老爹的手腕,脉搏慢慢的恢复正常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青囊经》真是百试不爽啊。

  沈才华嗅了嗅,赶紧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打了个大喷嚏。

  “我爹还要多久能够站起来?”阿明万般景仰的问道。

  “一个时辰吧。”寒生估摸着回答道。

  “小老表,你从哪儿学来如此神奇的医术?”小芹爹赞叹不已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心想《青囊经》还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于是脸一红,搪塞道:“我家祖传的。”

  “了不起,咱们江西自古以来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就拿我们兴国来说,乃出一代堪舆宗师杨筠松,字救贫,实为中原风水学之旷世奇才啊。”小芹爹说道。

  “杨筠松?”寒生心想不知此人与刘伯温相比如何。

  “相传唐末年间,统辖虔州(今江西赣州)的诸侯是卢光稠,自立为王,请杨筠松为其卜天子地。卜得后,卢光稠问杨筠松是否还另有天子地?杨公答道:一席十八面,面面出天子。卢光稠不愿别人也得到天子地,于是在杨公酒中下毒,以绝后患。杨筠松回家途中问弟子曾文秥,此处何地?曾文秥说是‘药口’。杨公叹道:药到口必死矣!

  杨筠松在临死之前叮嘱曾文秥,去告诉卢光稠杨救贫的遗言:在赣州磨车湾安装水碓,十字路口开凿一口水井,则世世代代为天子矣。杨公实则在风水上破了赣州的“天子气”,制煞卢光稠。不久,卢光稠果真背长痈疽,疼痛难忍,自缢身亡了。”小芹爹接着叙述道。

  “这都是真的么?”寒生对风水之类的传说总是兴趣十足。

  “我就是杨公后人杨慕贫。”小芹爹正色道。

  “哦……”寒生见其凝重的神态,自己也随即严肃了起来。

  “你可知道《青囊经》么?”杨慕贫问寒生道。

  寒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凛。

  “据闻是三国名医华佗写的一本医书,已经失传了。”寒生支吾道。

  杨慕贫摇了摇头,道:“不对,《青囊经》乃是一本堪舆奇书,为秦末汉初时的黄石公所着,你知道什么叫做堪舆术么?”

  寒生干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堪舆两字,最早出于淮南王刘安所写的《淮南子》一书,谓‘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堪破天地之道,也就是今天的风水学。黄石公是张良的老师,但《青囊经》并未传给他,后来就下落不明了。辗转到了晋代,据说郭璞得到了此书,结果被其学生偷了去,还没等读又不小心被火烧了,后人只能从郭璞的着述中探到些蛛丝马迹,得知有这部书,至于流传于后世的《青囊经》,实为清朝的蒋大鸿补撰的。”杨慕贫解释道。

  “怎么又是火给烧掉了?”寒生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不是那本华佗的《青囊经》。

  杨慕贫没有留意到寒生话语间的意思,接着说了下去:“先祖杨公却是见到了这本残缺不全的奇书,私下称之为《葬尺经》。”

  “郭公葬尺?”寒生一个不留神,脱口而出道。

  “你听说过‘郭公葬尺’?”杨慕贫惊讶的望着寒生。

  “听一位百岁老婆婆说过,她人已经过世了。”寒生叹息道。

  “哦,不错,这部残缺的《青囊经》,也就是《葬尺经》如天文般深奥难懂,先祖杨公尚未破解完便已毒发身亡,可惜历代杨家后人资质鲁钝,竟无一人能够瞧出一丝端倪。”杨慕贫叹息不已。

  “难道书上写的不是汉字么?或许是因为残缺不齐的缘故?”寒生试探着推测道。

  “此书烧剩下的几页纸中并无一字,只是画了些古怪的手势,唉,传到我这一辈看来也就到头了,杨家后人已再无天赋奇秉饱学之士了。”杨慕贫望着寒生说道。

  “这本书在您手中?”寒生疑惑的问道。

  杨慕贫点点头,说道:“传家之宝放在屋头不放心,三十多年前,出征缅甸时,我就带在了身上,我若战死,就决心与它一同在世间上消失了。”

  寒生有点不安的问道:“杨叔叔,我们今天初次见面,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儿呢?”

  杨慕贫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一板一眼的郑重说道:“小老表,你出自杏林世家,为人老实忠厚,能有如此神奇医术,必是聪慧绝顶之人,今天又救了我的亲家,杨某无以为报,愿以半部《青囊经》相赠,日后若是能够堪破经中秘密,作为杨家后人,也总算是圆了一桩数代人未了的心事了。”

  “我……”寒生吃惊不已,脸一红,甚为刚才自己的撒谎而内疚了起来。

  杨慕贫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细细的小竹筒,拔出筒盖,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个纸卷来。

  屋里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小芹爹轻轻的展开那几张带着焦痕的黄褐色的纸片,那上面果然是未见一个字迹,只是画了些奇奇怪怪的手势。

  人们愣愣的望着,俱是迷惑不解。

  只有小才华看见这些图画后,高兴的咧开了小嘴……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6章

  

  夜深了,绵绵细雨也停歇了,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清凉的月光洒向了密支那小城。

  首长信步走出了领事馆大门,身后跟着冯生。

  自从在中甸直接调入首长的这个神秘的部门后,冯生便随同着悄悄地潜入了缅甸,连夜从仰光乘火车赶到了密支那,对外的口径是商务考察。

  今天首长悄悄吩咐他,半夜随他一同去接待一个神秘的人物,冯生知道秘密工作原则,领导不说的,一概不要过问,具体做什么,首长到时候自会有指示。

  “密支那,1942年,中国远征军在这里苦苦支撑着缅甸战局,与日军殊死搏斗,使盟军赢得了北非的控制权,而十万远征军几乎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啊。”首长望着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远山,不无感慨的说道。

  冯生闻言,琢磨着首长不过是感叹抒怀而已,自己还是不方便答话。

  “冯生,你了解这段历史么?”首长发问道。

  “首长,不十分了解,国内群众大都认为国民党蒋介石政府在抗日战争中不放一枪,躲在峨眉山上摘桃子,抢夺胜利果实。”冯生小心翼翼斟酌着说道。

  “那些只不过是对老百姓说说的,群众不关心也没有必要知道得太多。”首长嘿嘿冷笑着,绕过了领事馆的侧墙。

  月光下,眼前是一片黑黢黢的灌木林,林中有一块空地,四周静悄悄,看不到有人。

  冯生警惕的抽出腰间的手枪,当下保护首长的安全是第一要务。

  首长站在空场上,抬起腕表,时针正好指向半夜12点钟。

  “道长,你应该已经来到了吧?”首长平静的声音说道。

  “唰”,轻微的衣袂声响起,丛林中闪出一个瘦长的黑影,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了首长的面前,负手而立。

  淡淡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脸上,冯生一愣,禁不住的脱口而出:“金道长!”

  金道长锐利的目光射向了冯生,心中也是暗自吃惊,狐疑的目光瞥向了首长,他俩怎会在一起?

  首长微微一笑,道:“冯生已经调来我手下工作,你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所以今晚特意将他也带来了。”

  金道长面上似有不快,但是也并无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格达预言探听到了么?”首长切入正题。

  “已经搞到了,不过都是些数字而已,十分深奥,破解难度极大。”金道长回答说道。

  “哦,快拿来我瞧瞧。”首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来。

  金道长瞄了一眼冯生,自口袋中掏出一张羊皮来,郑重的递给了首长。

  月光下,羊皮上的字迹隐约可辨,首长惊喜的默念着上面的数字,但他没有注意到,这张羊皮虽然看似陈旧,但却微微散发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一张做旧了的新羊皮。

  领事馆街对面的那栋民房拉着厚厚的窗帘,外面看上去室内漆黑一片。

  屋里窗帘缝隙的后面架设着一台星光夜视仪,视频电缆连接在一台高分辨率的监视器上,荧光屏上绿莹莹的,闪烁着灰白色的噪波点。

  小尾坐在椅子上,通过监视器观察着对面的中国领事馆。

  “目标终于出来了。”小尾神情紧张的盯着屏幕,他认出来了那个长着国字脸,很有来头的人。

  “奇怪,深更半夜的,这两个人要干什么去呢?”矢村掐灭了烟头,望着监视器屏幕诧异的说道。

  “他们拐到领事馆墙后了,赶紧报告川岛领事吧。”小尾说道,眼睛仍始终盯在了屏幕上。

  矢村摸起了电话机,拨了号码,话筒里传来川岛领事含糊的声音:“怎么,有情况?”

  “是的,国字脸出来了,现在绕去了领事馆的围墙背后。”矢村报告道。

  “有多少人?”川岛问道。

  “带了一个随从,总共只有两个人。”矢村回答道。

  “继续观察,我马上通知黑泽先生。”川岛放下了电话。

  黑泽和黄建国的房间猛然间的推开了,川岛急匆匆的将监视到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他这是要去接头了,肯定是和今天留下标记的那个金道长会面,嗯,贾尸冥原本应当是与寒生在一起的,突然深夜与首长碰面,此事非常的蹊跷,现在我们的主要目标寒生还未露面,难道金道长是个中间人么?建国,你岳父会不会通过金道长与寒生达成某种交易?”黑泽一面穿衣一面推测说道。

  “按理说,寒生生性倔强,是个不识实务,一条道上跑到黑的人,他应当不会轻易妥协的。”黄建国分析道。

  “如此说来,情况肯定是起了某种变化,川岛君,立刻命令你的人跟踪观察,千万注意别暴露,明白么?”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川岛转身跑出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教主。”黄建国问道,私底下,他已经尊称黑泽为教主了。

  “我们也要去凑凑热闹,叫上几个人,带好武器。”黑泽冷笑道。

  黄建国一听,紧忙从床铺上爬下来,穿戴停当与黑泽一起走出了房门。

  此刻,矢村和小尾已经接到了川岛领事的电话指示,迅即带上手枪和一台手提式定向测听器,溜出那栋民居,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中国领事馆的背后包抄了过去。

  他俩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悄悄的躲在了丛林后的一座小山包上,打开测听器的抛物面反射聚音扇,揿动电池开关,将定向拾音话筒瞄向了80米开外的林间空地上,放大了的音频源源不断的传进了耳机中。

  定向测听器的有效距离是150米,可以将远处的说话声放大千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效果异常的清晰,可惜目标那三个人讲得都是中文,矢村和小尾都听不懂,无奈只有全部录音了下来。

  首长借着月光,反复的琢磨着羊皮上的数字,半晌,仍是不得要领,一头的雾水。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哼,京城的御林军啊。”首长自言自语道。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首长突然间急切的问道。

  金道长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没有。”

  “为什么?”首长犀利的目光。

  “他救过贫道的命,贫道委实下不了手。”金道长坦然的回答道。

  “也好,也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江湖中人本色嘛,嘿嘿……”首长桀桀笑道。

  金道长愣了愣,说道:“首长不怪贫道?”

  “怎么会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的十分出色,为党和国家立了大功,”首长夸奖着说道,“不过……”

  金道长的目光望向了首长。

  “不过,格达预言深奥难懂,恐怕一时难以破解,我想可否劳烦道长再跑一趟,将寒生带来我这里来,也许丹巴喇嘛告诉了他如何解迷的方法,当然,我保证不会伤害于他。”首长的话虽婉转,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寒生肯定已经对我起疑,贫道不但偷走了格达预言,而且还杀了老祖。”金道长皱着眉头,感到十分为难。

  “你杀了老祖!”冯生惊讶的叫了起来。

  首长嗓子头嗔怒了一声,扭头以极严厉的目光乜了冯生一眼。

  冯生咽下了一口唾沫,默不做声了。

  “老祖发现贫道窃取了旧羊皮,要贫道跟她回去向寒生道歉,贫道实属不得已才出手杀了她。”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干革命嘛,死个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件事,道长处理的完全及时和正确。”首长一语定性道。

  金道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冯生。

  “嗯……那么你什么时候去找寒生?”首长拖长了声音说道。

  “贫道这就去,他目前可能还在雨林之中没有走出来。”金道长回答说道。

  首长点点头,不经意的说了句:“道长没有见到蒙拉差翁。炳么?”

  金道长一愣,吃惊的问道:“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是首长的人?”

  首长颌首微笑不语。

  “他被我打伤了,逃进了丛林。”金道长说道。

  “哦,那就随他去吧,无所谓。”首长挥了下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嘘……林中有人,待贫道去看看。”金道长警觉的将手指按在了嘴唇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了丛林里。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7章

  

  小尾带着耳机,手持定向测听器,疑惑的说道:“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那里不对劲儿?”矢村一惊,紧忙问道。

  “我听到‘嘘’的一声,不会我们被发觉了吧?”小尾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相距起码有近八十米之遥,”矢村将望远镜凑到眼睛上,“咦,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还有一个呢?”

  就在这时,丛林里发出轻微的树叶“哗啦”声,疾风突至,月光下,一个瘦长短发老人,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了两人的面前,来人正是金道长。

  “你们是什么人?”金道长冷冰冰的开口说道。

  小尾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测听器,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矢村,抄枪!”

  矢村迅速的自腰间抽出手枪来,瞄向了那人。

  “哦,原来是日本人,贫道那可是留你们不得。”金道长边说着两掌挥出,两道无形的天罡真气分别射向了小尾和矢村。

  小尾霎时感到胸前被一口无形的大锤击中,耳内仿佛听得到内臓破裂、鲜血四迸的声音,在其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他听闻到了那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矢村刚刚来得及扣动扳机,那股强大的天罡真气就已经撞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颈骨“喀嚓”一下硬生生的折断,只觉眼前一黑,便已迅即倒地身亡。

  那枪口火光骤闪,一粒子弹朝着道长的头部疾射而来,静谧的夜空里枪声显得异常的清脆,传出很远。金道长手疾眼快,紧忙脑袋一偏,子弹头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划出了一道浅沟,道长伸手摸了摸,并无流血,炙热的弹头烙住了皮肤上的毛细血管。

  金道长除掉了这两个偷窥的日本人,眼瞅着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手中紧握着的那个圆锅型物体,他不明白那是什么玩意,索性上前一脚踏烂,然后倾耳注意听了听,丛林附近已再无其他异常了,于是纵身跃下了小山包,回到了领事馆背后的空地上。

  冯生紧张的握着手枪,正卫护在首长身子的前面,望着枪声传来的方向。

  “道长,你受伤了?”首长平静的望着金道长的面颊说道。

  “是日本人。”金道长不屑一顾的淡淡回答。

  “哦,是黑泽么?”首长略显惊讶道。

  金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他的手下。”

  首长点点头,道:“小日本的嗅觉倒是灵敏,我们这次秘密潜入缅甸的行动看来已经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道长,你找到寒生后,直接带回国内吧,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这里了。”

  “带他到京城么?”金道长问。

  “不,打那个秘密内线电话,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地点。”首长回答道。

  “如此,贫道告辞了。”金道长拱拱手,飘然而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密支那是个不大的小城,日本领事馆距中国领事馆只相隔着一个街区,此刻,走在街上的黑泽、黄建国以及川岛领事和他的几名下属都清楚的听到了枪声。

  “出事了。”黑泽皱了皱眉头道。

  “快!绕到中国领事馆的后面去。”川岛命令手下快步前进。

  丛林的边缘,黄建国嗅了嗅鼻子,突然压低声音对黑泽说道:“我闻到了新鲜尸体的味道。”

  “带我去看看。”黑泽吩咐道。

  月光下的小山包上,躺着小尾和矢村的尸体,两个人的嘴角边仍在缓慢的滴淌着鲜血,看得出来是刚刚死亡不久。

  黄建国的轻轻的俯身下来,大口在空气中吞吸着尸气,眼睛瞟向了黑泽。

  黑泽摇了摇头,示意万万不可,若是被川岛领事等人看见,报告给了外务省,麻烦可就大了。

  “这是什么?”黑泽手指着小尾手边破碎了的测听器问道。

  川岛领事看了看,回答说:“这是领事馆装备的定向测听器,”他从地上拾起残破的仪器检查着,并从中取出来一盒微型磁带,接着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录了一部分音。”

  黑泽望着磁带,点点头道:“等一下回去听听。”

  “川岛先生,四周边没有发现其他人。”一名下属报告说。

  “他们一定是回到了中国领事馆。”黑泽恨恨的说道。

  一名领事馆随员捡起了地上的手枪,将枪口凑在了鼻子下嗅了嗅,说道:“川岛先生,矢村的配枪有新发射的痕迹,火药味儿很浓。”

  “黑泽君,您看我们是否要向中国领事馆提出抗议……”川岛领事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你有什么证据么?”黑泽严厉的目光瞪向了川岛,鼻子哼了一声,断然的说道,“马上返回领事馆,把尸体都抬上,叫馆内的医生连夜检查一下死因,还有,我们日本人的遗体是一定要带回国去的。”

  川岛领事急忙点头,吩咐手下照办。

  “我来背一个。”黄建国不由分说的将小尾的尸体扛到了肩上,跟随走在队伍的后面。

  川岛领事内心发出由衷的赞许,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位黄建国君无惧脏累,勇于吃苦的精神真的是难得啊。

  黄建国身子向上耸了耸,小尾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他的右肩上,口中仍旧在滴淌着鲜血,他见无人注意到,于是便轻轻的撅起嘴巴,探出舌头舔了舔小尾口边的血渍,咸滋滋的有股极新鲜的肉香,顿时勾起了腹中“咕噜噜”的食欲来。

  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一次只能是望尸兴叹,解不了馋了。

  密支那日本领事馆川岛领事的办公室内,黑泽、黄建国和川岛领事三个人在听着录音。

  “再放一遍。”黑泽端坐在椅子上命令道。

  川岛将定向测听器上的那盘微型磁带倒回去,重新揿下了放音键。

  “八三四一……不错,正是寒生被催眠时透露出来的那组数字,目前能够联想到的,只有中共中央警卫团的部队番号,老百姓称其为首都警卫师……”

  黄建国闻言确认道:“这是我岳父的声音。”

  “首长,您也捉摸不透这些数字的含义么?”这是另一个人的冷峻话音。

  “是啊,格达预言原来竟是写在破羊皮上面的几组数字……哦,对了,道长,你已经下手除掉寒生了么?”

  “没有。”那个人的声音听着十分耳熟。

  “这是金道长。”黑泽记起了那天夜里,金道长潜入了自己位于京城的寓所房间交还“天业云剑”时对话的声音。

  接下来,黑泽等人安静的听完了第二遍的录音。

  “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金道长窃取了寒生身上的旧羊皮,格达预言就记载在这张羊皮上面,是几组数字,现在羊皮已经在首长手上了,但截止到目前,他们仍然还无法破解。”黑泽分析道。

  川岛领事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无权过问此事。

  “我岳父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在寒生身边安插了卧底,而且连那个蒙拉差翁。炳都是他派去的。”黄建国有点不寒而栗的说道。

  “川岛先生,结果出来了,小尾死于内臓破裂,矢村的颈椎折断了。”门外走进来那位领馆随员,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了川岛领事。

  “那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干的。”黑泽说道。

  川岛领事恭敬地问黑泽道:“黑泽先生,请指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

  “嗯,首长不是说明天一早离开密支那么?派人密切监视。另外带我去机要室,我要立刻与仰光领事馆通话,提前做下一步的安排,”黑泽吩咐川岛领事说道,同时对黄建国一笑,“建国君,我们连夜驱车赶在他们前面,在仰光恭候你岳父的大驾。”

  “是的,黑泽先生。”黄建国应道。

  黄建国看着他两人出门后,随即溜到了走廊里,悄悄地向停放小尾和矢村尸体的房间摸去。

  停尸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并排躺着两具赤裸裸的尸体,剖开的腹腔还未缝上,内臓零散的撂在了里面,血水淌了一桌子。

  黄建国轻轻的回头望望走廊,见不到一个人影,于是迅速的偷了个心脏和两片紫红色的肝叶装进了塑料袋,想了想又扯下了一段十二指肠放进去,然后揣进怀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悄悄地藏进了背囊之中。

  这下路上可有宵夜吃了,他想。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8章

  

  望着金道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首长深深地嘘出了一口气,十多年的布局,今日终于得到收获了。

  “冯生。”首长没有转身,抬脸望着云间的一勾残月说道。

  “是,首长。”冯生赶紧应声答道。

  “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首长依旧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首长,请指示。”冯生挺直了胸膛。

  “嗯,刚才的枪声肯定会引人注意的,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走领事馆正门。”首长说罢,转身独自走近领事馆的后围墙,轻轻一纵身,越墙而过……

  冯生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首长竟也是身怀莫测武功之人,望着高高的砖墙,他摇了摇头,没有梯子,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绕回大门处,四周留意观察了一下,未发现有异常动静,于是朝院内的警卫点点头,走进了领事馆内。

  首长端坐在王领事的办公室内,正在对其布置工作。

  “欢迎首长下次再来指导工作。”王领事脸上堆满了笑容,真诚的说道。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叫冯生进来。”首长面带微笑望着王领事走出了办公室。

  “首长。”冯生直挺挺的走进来站立着。

  “嗯,冯生同志,你的党龄已经有十来年了吧?”首长问道。

  “是的,首长,十二年。”冯生回答道。

  首长点点头,继续说道:“说说你对金道长的看法。”

  “这……”冯生心下清楚金道长明明是首长的卧底,必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此刻突然问到对其的看法,无非是要考验自己罢了。虽然自己原本对金道长并无恶感,但是此人为盗取寒生的羊皮居然杀死老祖,单凭这一点,便是一个大奸大恶的小人,自己本是一名公安战士,中共党员,决不能为讨好首长而违背良心的说话,想到这儿,他腰杆一直,朗声说道,“金道长是一个阴险小人。”

  首长闻言一时间沉默不语,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冯生……

  “嘿嘿,冯生同志好一双锐利的眼睛,好,说的不错,金道长的确是一个阶级异己分子,此人正邪难辨,不可信任啊。”首长冷笑道。

  冯生一愣,首长的态度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首长看出冯生眼中的疑惑,于是接着说道:“冯生同志,你我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所从事的都是解放全人类的崇高革命事业,组织上完全信任你,因此要交给你一个秘密的任务,你有决心完成么?”

  “请首长放心,冯生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冯生胸脯一挺,坚毅的说道,“请指示。”

  “击毙金道长。”首长平静的说道。

  冯生脸上的肌肉凝固了,身上一阵寒意袭来,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首长交代的任务是要自己去除掉金道长,杀人灭口……

  “有问题么?”首长的脸色铁青,犀利的目光盯着冯生说道。

  “首长,方才,您为什么不直接要我解决掉他呢?”冯生定了定神儿,然后轻声问道。

  “那要等他找到寒生以后,现在,只有金道长才知道寒生在雨林中的什么地方。”首长冷冰冰的说道。

  卷入政治漩涡了,冯生想,自己若是不干,十有八九也会被灭口的,当然,开平老家随后会接到一张烈属证,以后老爹老妈买菜就不用排队了。

  “我到哪里去找他?”冯生挺直腰板,一脸赴汤蹈火的刚毅神色。

  首长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和蔼的说道:“婺源,那里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了,明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到仰光,然后搭机返回京城,你即刻前往江西的婺源,先去当地的县委招待所住下来,在那里等待着金道长和寒生,记住,绝对不要与当地政府部门联系,我会为你另外准备一套证件的,明白么?”

  “明白,然后呢?”冯生问道。

  “和我保持电话联系,听候指示。”首长说道。

  “请首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冯生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啦,你可以去休息了。”首长站起身来,走过来拍拍冯生的肩膀。

  是夜,冯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起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那个什么格达预言,究竟预言了什么?寒生啊,寒生,你究竟搅进了一个多深的政治漩涡啊。

  天亮以后,首长和冯生以及数名警卫人员乘上了密支那通往首都仰光的火车。

  缅甸的火车线路还是当年英国统治时期建成的,由于车轨老化,再加上蒸汽车头动力不足,行进的速度非常慢,甚至有时候上坡都很艰难,不住的喘着一股股的水蒸气。那些沿线的‘爬客’就在火车上坡的时候纷纷从窗子口爬了进来,也不买票,只是给火车上的管理人员一点零钱就可以了。

  数名警卫人员紧紧地贴靠在首长周边,威慑的目光使得那些山民躲得远远的,秘密出访,声势不宜张扬,所以也只能将就了。

  冯生望向了车窗外,山峦间郁郁葱葱,时不时的见到一些尖顶的基督或是天主教堂,大约都是20世纪初的建筑,充满着异国情调。

  车厢内,有两个掸邦装束的矮个汉子坐在了远处的角落里,不时的冷眼瞟着他们,这两个人是川岛领事派来一路跟踪监视的特工人员。

  仰光是缅甸联邦最大城市,素有“和平城”之称,地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是一座充满浓郁东方民族色彩的古老城市,传统的白尖顶、黑柏油漆的木屋交错排列,街道多狭窄,佛塔、寺庙遍布其间,到处是鲜花和热带常绿植物。市民多着色彩美艳的纱笼和拖鞋,随处可见当地人敬畏的神鸟——乌鸦,过往的车辆也要为其让路。偶尔见到些英国式建筑,令人忆起殖民地时那逝去了的时光。

  1945年5月1日,孙立人将军率领中国远征军新一军占领仰光,缅甸全境光复。

  黄昏时分,首长在警卫的簇拥下匆匆的走出了仰光火车站,身后的人群中紧跟着那两个日本特工。此刻,一抹夕阳正好映照在市北圣山高高的大金塔上,溢彩流金、熠熠生辉。

  “缅甸素有‘佛塔之国’的称谓,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仰小乘佛教,那座大金塔与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塔和柬埔寨的吴哥窟一起被称为东方艺术的瑰宝。”首长手指着城市最高处那座雄伟的大金塔说道。

  冯生是第一次出国,见什么都感到格外的新奇,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道:“首长,我们还有时间参观么?”

  首长沉吟道:“今晚,你同我去大金塔见一个人。”

  “首长,您到啦,请上车吧。”中国驻仰光领事馆的总领事走上前来,热情的与首长握手。

  首长一行人坐上了领事馆的几辆红旗牌小轿车,一路奔领事馆而去。

  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两个掸邦打扮的日本特工目视着远去的车队,转身朝着广场灯塔方向走去,与接应的人碰上了面,其中的一人被带到了一辆挂着黑纱窗帘的丰田面包车里。

  “你们一路上有发现什么吗?”黑泽坐在后座上问道,旁边坐的是黄建国。

  “没有异常,只是刚才竹上君听到目标说准备今天晚上要去大金塔见一个人。”一名特工汇报说道。

  “肯定么?”黑泽严肃的问道。

  “竹上君懂汉语,听得很清楚。”那人给予肯定的回答。

  黑泽沉吟着说道:“嗯,今晚有好戏上演了。”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29章

  

  日暮之后,黑泽已经在仰光北茵雅湖畔的圣丁固达拉山上大金塔内外布置好了人员,守株待兔的等着首长入瓮,任务是设法夺取首长的那张旧羊皮,由于格达预言的重要性使然,首长不可能不带在身上的。但是有条一原则,就是绝不可以伤害到他的性命,黑泽可不愿意引起国际纠纷而导致外交上的麻烦,尤其是中日建交刚刚才三年多,中国政府又高姿态的免除了战争赔款,两国正处于蜜月期间。

  大金塔,缅甸人将它称作“瑞大光塔”,“瑞”即“金”之意,“大光”是缅甸的古称。据佛教传说,释迦牟尼成佛后,为报答缅甸人曾赠蜜糕为食而回赠了八根头发。佛发被迎回缅甸,忽显神力自空中降下金砖,于是众人拾起金砖砌塔,至今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塔高110米,表面涂有72吨的黄金,塔顶由近3000克拉的宝石镶嵌而成,全塔上下通体贴金,4座中塔、64座小塔,在塔顶的金伞上,还挂有1065个金铃、420个银铃,上端以纯金箔贴面,顶端镶有5448颗钻石和2000颗宝石,简直是价值连城。

  大金塔与柬埔寨的吴哥窟、印度尼西亚的婆罗浮屠一起,被誉为“东南亚三大古迹”,再加上中国的万里长城和印度的泰姬•马哈尔陵,统称为“东方五大奇观”。

  大金塔建于18世纪,主塔四周环墙,开南北东西四处入口。南门为主要入口,东南角有一株菩提树,相传是源自印度释迦牟尼金刚宝座前的圣树苗。

  黄建国头扎当地人喜爱的素色裹巾,也叫“岗包”,身穿白色对襟布褂,灯笼裤,扮成了本地人模样,在菩提树下转悠,不时有途径的缅甸姑娘向他报以微笑。

  黄建国也朝着那位身着白色蝉翼纱上衣和红色纱笼裤,赤着双脚的漂亮姑娘笑笑,一个饱嗝忽地涌上来,口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那是昨夜生食那两叶肝脏和那段十二指肠的味道,而黑泽只吃掉了一颗心便饱了。

  那姑娘赶紧捂住了鼻子,匆匆跑开了。

  黄建国心中暗自发笑,哼,这姑娘的肝肠味道肯定会更鲜美一些的,以后有机会定要多多的品尝。最近几天来,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但精力日益充沛,而且浑身血脉时刻贲张,仿佛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他猜测,那很可能就是秃头老妇的祝由神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首长带着冯生以及警卫们出现了。

  大金塔四周灯火通明,夜晚凉爽宜人,前来参拜的游人络绎不绝。首长兴致勃勃的登上70余级大理石阶梯,抵达大塔台基之上,他转过身来,眺望着仰光城市夜景,清风拂面,显得意气风发。

  “已经快二十年了,又来到了这‘和平之城’,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首长感慨的叹息道。

  周围有很多人跪坐着,向大金塔朝拜,其中有僧人、尼姑和一些普通的老百姓,缅甸人拜佛不烧香,有双手合什者,有手拿念珠祷告的,还有的在轻声吟诵着佛经,旁边有几位赤脚的妇女争先恐后地在为一尊汉白玉佛像洒水沐浴,夜空中回荡着清脆的铜钟声。

  冯生的目光审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瞥见了方才立于台基下菩提树旁的那个英俊的缅甸青年,虽然此人的装束和大多数的本地人并无二致,但总是感觉到此人有些怪怪的,究竟是哪儿不协调呢?

  那青年正沿着阶梯缓缓的走上来,扎着素色裹巾,白色的对襟褂子,灯笼裤,黑亮亮的皮鞋……对了,是皮鞋。当地人不论男女平时很少穿鞋袜,不是光脚,就是穿拖鞋或有孔的凉鞋,据说政府官员也只是在接待外宾时才穿鞋的,再看附近的其他青年男子,除了光脚就是拖鞋……

  冯生默默地注视着那个青年,从事公安工作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令他对任何不协调的现象都能引起足够的警觉。

  “冯生,我们要赤脚了。”首长说着脱掉了脚上的皮鞋,交给了身后的警卫,然后踩着光洁的大理石板朝着佛堂的一侧绕去。

  冯生最后望了一眼那个青年,也匆忙脱下了鞋扔给了子警卫,然后紧随了上去。

  大金塔的东南角上,有一座中国式的小庙宇,匾额上写着“福寿宫”三个大字。

  首长站在了庙门口,吩咐冯生说道:“这是清光绪年间由华侨捐款建造的寺庙,你守在门口,我进里面去会一位老朋友。”

  “是。”冯生回答道,站在了庙门一侧,警惕的盯着来来往往的游人香客。

  首长走进了大殿,红色的烛光映照着释迦牟尼庄严宝像,有一对上了年纪的华侨夫妇正跪在蒲团上叩拜,口中默默地祷告着,佛像旁边一位中年和尚正在“梆梆”的敲着木鱼。

  首长从怀里掏出钱包,夹出两张纸币塞入了功德箱中。

  “师父,请问安息长老可在?”首长轻声问道。

  和尚打了个稽首,说道:“安息长老正在僧房,请问施主尊姓,来自何处?”

  首长微微一笑道:“请转告安息长老,故人红孩儿前来拜访。”

  “施主请稍后,待小僧前去禀告长老。”那中年和尚双手合什,转身入了内堂。

  首长转过身来,仔细的扫视了一下大殿,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佛还是那座佛,香还是那柱香,可是人世间早已是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了。”

  “物是人非,全在施主一念之间……”身后传来了苍老的说话声。

  首长转过身来,见一年迈的老僧站在大柱子旁正笑咪咪的望着他,那个中年和尚则在一旁搀扶着他。

  “安息长老,别来无恙……”首长走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老僧的双手。

  “红孩儿,二十年了,还记得来看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僧?”那老和尚说道,话语之中明显的中气不足。

  首长搀扶着老僧入内坐定,中年和尚奉上香茗后躬身退出。

  “红孩儿,听闻你在中原做了大官,怎么得闲来到缅甸老僧这座小寺庙里?”安息长老问道。

  “什么大官,还不是一样的为人民服务么,上次与长老分手一别二十年了,今番故地重游,只是想见一见老朋友。”首长品了口香茗说道。

  安息长老微微一笑,道:“说吧,找老僧有什么事儿?”

  首长点点头,说道:“长老依旧是法眼如炬,不瞒你说,此番前来是特意让您老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值得特意千里迢迢的从中原远道而来找老僧呢?”安息长老不解的问道。

  首长从怀里掏出那块旧羊皮,恭敬地递到安息长老的手中。

  “这是什么?”安息长老疑惑的问道。

  “请您老法眼瞧上一瞧,这上面的数字都代表了什么意思?”首长诚心请教道。

  安息长老翻来调去的看了看旧羊皮,狐疑的问道:“此羊皮从何而来?”

  “这块羊皮是四十多年前香巴拉的一位噶玛噶举派活佛记载下来的,据说里面的数字隐含着中国未来百年之内中原兴衰的预言。”首长郑重的说道。

  安息长老嘿嘿的笑了起来,说道:“红孩儿,你上当了。”

  “您说什么?”首长不解的问道。

  “此羊皮血腥气十足,宰杀绝对未出月余,怎可能是四十多年前的东西呢?”安息长老严肃的说道。

  首长呆愣住了,浑身冰凉,许久,才干着嗓子缓缓说道:“长老,您肯定?”

  “当然,你难道闻不出来那股新鲜的血腥杀气么?”安息长老淡淡的说道。

  首长默然道:“这么说,这是一块被人特意做旧了的新羊皮。”

  “正是如此,所以,你说的那个四十多年前的活佛预言,是不可能记载在这块羊皮上面的,那时候,这只羊还没有出生呢。”安息长老说道。

  “贾尸冥!”首长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0章

  

  “目标一个人进了福寿宫?”黑泽沉思着说道,密支那领馆的特工曾偷听到首长将要去大金塔会见一个人,因此自己事先已经做了布置,福寿宫是中国庙宇,自然列为重点监视之列。

  “通知一号点行动!”黑泽下达了命令。

  站在黑泽身后的是缅甸总领事馆的水语先生,喉头处贴着块膏药,似乎受了风寒般,他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内阁调查室的一位驻外情报官员,缅甸区特工组织的负责人,此次配合黑泽先生的行动。

  水语伸手摸着颈部的那块膏药,揿动开关,轻轻的嘟囔了一声,嗓子头发出一个日语单词:“行动。”然后朝着黑泽点了点头。

  其实他脖子处贴着的那小块膏药内里粘着一只微型无线喉头受话器,可以灵敏的感受到音带的震动并发射出无线信号。

  福寿宫内跪在蒲团上祷告的那一对老年华侨居士,两个人的脖颈处都粘着同样的一块膏药,同时耳朵孔里也各自隐藏了一只微型无线接收器。两人同时接收到了水语的行动命令后,随即自蒲团上站起身来,双手合什,虔诚的走向了仍在敲打木鱼的那个中年和尚。

  那位女居士走到了和尚的背后,掏出一包吸有哥罗芳麻醉剂的湿纸巾,扯开聚乙烯封皮,然后突然将其捂住了和尚的口鼻,男居士则紧紧地抓住其手臂肩膀和那只木槌,中年和尚用力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男居士将和尚拖向供桌的帘后藏起来,而那女居士一反老态龙钟的模样,身子极其敏捷的向内堂悄悄摸去。

  木鱼声一停,安息长老停止了谈话,将手中的那块假羊皮撂在了桌子上,留意倾耳静听,须臾说道:“红孩儿,你有尾巴了。”

  首长一怔,立刻警惕起来。

  此时,内堂门口出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老女居士,手中拿着一包还未开封的湿纸巾,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大慈大悲的师父啊,求您为我的孩儿超度吧……”那老妇凄凄楚楚的说道。

  安息长老平静的目光看着她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但可详细道来。”

  “我的孩儿,你死得好冤枉啊……”那妇人眼睛瞥了首长一眼,然后快速的扫过桌面上的那张旧羊皮,“师父,请受老婆子一拜。”随即弯下腰来。

  “免了。”安息长老伸手去拦老妇。

  就在此刻,内堂的电灯光刹那之间全部熄灭了……

  骤然一股疾风扫向桌面,安息长老手臂暴涨,十指如勾一把抓去,入手软绵绵并带有温热之感,似妇人胸前之物……长老大惊,紧忙缩手,内力随即往回一收,随着“嗤”的响起裂帛之声,那老妇竟重重的倒撞在了自己的怀中。

  病中的长老骨瘦如柴,体重还不到九十斤,尽管武功极高,但佛门慈悲,怎可对老妇人施以重手?正在犹豫之间,那妇人沉重而肥腴的身子已经将长老压在了床榻之上,两坨软绵绵、滑腻腻的肉抵在了自己的面孔上。

  “哎呦……”随着一声娇嗔,吐气如兰,长老如触电般脑中一窒,有生以来竟然第一次有力不从心之感。

  与此同时,端坐在椅子上的首长耳中忽听衣袂之声,黑暗中一个物体已窜至身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味儿,他迅即意识到,那是麻醉剂哥罗芳的味道,化学名称是氯仿或三氯甲烷。

  首长双脚蹬地,身体连同椅子一同向后飘出,“咣当”一声靠在了墙上,没想到后脑勺竟然磕在了电灯开关上,这是一种室内外都可控的双路开关。

  煞那间,电灯亮了……

  那位老华侨装束的男居士手中握着撕开了包装的湿纸巾,双目直勾勾的呆愣在了那儿,首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个老年女居士正爬在了安息长老的身上,居然袒露着双乳压在了长老的脸面上,而长老高举的虎爪手竟然还扯着半块撕裂的绣花衣襟……

  “你们是什么人?”首长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犀利的目光,平静的语气。

  安息长老此刻丝毫不敢乱动,与妇人肌肤相接触,乃是佛门之大戒,只得屏住呼吸,闭住双眼口中默诵佛号,以消除孽念。

  老妇人“嘿嘿”笑将起来,慢慢抬起身子,雪白的乳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油亮亮的,原来竟是一中年丰满女子。

  “长老,你乃佛门高僧,为何对妇人痛下死手?”女居士柔声的质问道。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安息长老嘴里不停地叨咕着,还是不敢睁开眼睛看。

  “长老,以后可不能擅动邪念啦。”那女人捂着扯破的胸襟,悄悄地将旧羊皮塞了进去,然后站起身来,满面羞怯的朝门口走去。

  “死鬼,还呆愣着干嘛?走啦。”经过男居士身旁时,屁股一扭顶了他一下,口中嗔怒着说道。

  “哼,站住,你们这么就想走了么?”首长冷笑着说道。

  那女人手摸着脖子下面粘着的那块膏药,嗓子眼儿里嘟囔了一句日语:“速接应!”然后转过身来袒胸露乳的冲着首长莞尔一笑,道:“呦,怎么又是一个老色鬼。”

  首长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把东西留下。”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腰肢乱颤,说道:“长在身上的东西怎么能留得下来呢?”

  首长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纵身跃起,屈指如勾的凌空朝着女居士胸前抓来,招式竟与安息长老并无二致。

  “快拦住他!”那女人急促的喊道,然后撒腿便往外跑,迎面与冲进门来的冯生撞了个满怀,双双摔倒在了内堂门外边。

  原来守在福寿宫庙门口的冯生突见几个缅甸本地人装束的男子急速的朝着这边奔来,马上觉察到有异,于是赶紧冲进庙来报知首长,不料在内堂门口与匆匆而出的女居士撞了个正着,摔倒下去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首长的身影,于是大叫了一声:“有情况!”

  屋子内,男居士挺身拦住了首长,“噗”的一声,首长的虎爪竟硬生生的插进了那人的前胸皮肉之中。

  “啊……”的一声惨叫,男居士脸色骤变,低下头不敢相信的望着自己的胸前,然后腿一软,缓缓的倒下了。

  首长亦是一愣,在缅甸神圣的大金塔搞出人命来可不是闹着完的,于是急忙抽回手来,灯光下,五指已经殷红滴血。

  那女人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庙去,却不知一撞之下,那块旧羊皮竟然无意之间滑落到了地下。

  冯生捂着胸口,这撞击的力量实在太大,差点连骨架都撞散了,好在那个女人较胖,有些弹性,否则不堪设想。他边想着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手下压住了个什么东西,抬开手掌一看是块旧羊皮……

  格达预言!冯生大惊失色,不错,正是昨天夜里在密支那的丛林间,金道长交给首长由寒生处盗取来的那块旧羊皮,他还记得那上面的第一组数字“八三四一”。

  冯生有些明白了,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与这块旧羊皮有关,老祖也是为其而死的。

  寒生,是自己全家的恩人……

  冯生悄悄的将旧羊皮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首长,您不要紧吧?”冯生冲进了内堂,手中握着手枪。

  首长没有回答,目光望向了桌面上,那块旧羊皮已经不见了……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安息长老依旧躺在床榻上,高举着那块破碎的绣花衣襟,口中不住的念叨着。

  “长老,起来吧,那女人已经走了。”首长一脸无奈的说道。

  安息长老一骨碌爬起身来,睁开了眼睛,四处望了望,心有余悸的看了下手中的花布片,如烫手般的叫了一声,扔到了地上。

  “那女人偷走了旧羊皮。”首长铁青着脸说道。

  安息长老一愣,喃喃道:“红颜祸水啊。”

  “首长,这人已经死了,”冯生蹲在那男居士的身旁摸了摸他的颈部说道,同时狐疑的摸了摸那块隆起的膏药,一使劲儿扯了下来,竟然发现膏药内面粘着一个微型的仪器,上面还甩着一根短短的金属导线,不由得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

  首长接过那小小的仪器看了看,哼了声道:“这是特工专用的喉头受话器,通过音带的震动调制音频信号无线发射出去,这根金属丝就是天线。”

  冯生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巧的特工器材,啧啧称奇的说道:“这个特工像是个中国人,难道是台湾派来的?”

  “不,是日本人,竟然穷追不舍的跟到了这里。”首长联想到昨天夜里密支那发生的事儿,确定是黑泽一伙人干的。

  “这具尸体怎么处理?”冯生皱了皱眉头,在异国杀了人,善后工作可是比较棘手呢。

  首长转过身对安息长老抱歉的说道:“长老,事出突然,给您添麻烦真的是过意不去,此人是一名日本特工,黑泽绝不会扔下不管的,他不想引起缅甸警方的注意,导致一场外交上的麻烦,所以只要我们一走,日本人随即就会来弄走尸首的。”

  安息长老淡淡的苦笑道:“红孩儿,当年你那当红军的父亲把你送来我这儿时还是个娃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天赋很高,如今果然做了大官,可是红孩儿,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以慈悲为怀,切忌再杀生啊。”

  “长老,对不起,方才是我误伤于他,五六年春天那次来缅甸,您已经教诲过红孩儿了。”首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红孩儿,世间事,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循环,你好自为之吧,阿弥陀佛……”安息长老说着送首长走出内堂,经过供桌的时候,鼻子嗅嗅,弯腰伸手自布帘下将中年和尚拖了出来。

  “他是吸了哥罗芳,很快便会自己醒过来的。”首长凑近前看了看说道。

  “首长……”福寿宫庙门外,那几名警卫拎着鞋子匆匆跑过来了。

  “长老,红孩儿告辞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首长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安息长老已经打坐于蒲团上,双耳不闻,默默地诵起了“地藏经”,超度那位死去特工的亡灵。

  首长叹息一声,一摆手,在警卫们的簇拥下走出了福寿宫,紧接着迅速的离开了大金塔。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1章

  

  披头散发、袒胸开怀的女居士疯也似的冲出了福寿宫,一路狂奔至大金塔一侧的拐角处,被小门里走出来的黑泽和水语等人拦住了,大家默默地望着她。

  “东西到手啦!”那女人兴奋地叫道,一面喘着粗气。

  “美智子,拿来。”水语伸出手来,淡淡的说道。

  美智子伸手入怀,摸了摸,突然身子一颤,仿佛僵住了,众人的目光全部盯在了她的双乳之间。

  “不见了……”美智子脸色煞白,支支吾吾的嗫嚅道。

  “不见了?八嘎!”水语怒目相向道。

  “我,我想是摔了一跤,那块羊皮滑出去了。”美智子哆哆嗦嗦的说道。

  黑泽走进美智子,直视着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在哪里摔了一跤?”

  美智子语无伦次的说道:“内堂门口,相撞……一个男人,都倒了,一定是他拿去了!”

  “水语先生,目标匆匆离开了福寿宫,共有六七个人。”这时,水语塞在耳朵眼儿里的微型耳机发出了监视哨仓促的喊声。

  “黑泽先生,目标离开了,六七个人,需要跟踪拦截么?”水语对黑泽说道。

  黑泽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在大金塔来场血战,招来缅甸警方,走,我们去福寿宫看看。”

  福寿宫大门外的阴影处,黄建国闪身出来。

  “建国君,你都看见什么了么?”黑泽问道。

  “那个叫什么冯生的守在了庙门口,我没能进到里面去。”黄建国回答说道。

  大殿内,安息长老仍在闭目念着经文,中年和尚躺在了他的身旁。

  黑泽一摆手,众人在美智子的带领下走进了内堂,发现了倒卧在地上的那名化装成老华侨的特工,胸前血迹斑斑。

  “中岛已经死了。”水语蹲在地上看了一眼道。

  黑泽的脸色苍白,没有吱声,冷冷的对美智子说道:“你再重复一下现场的情形。”

  于是,美智子讲述了当时自己如何麻醉了中年和尚,摸进内堂,看见了桌子上的那块旧羊皮,中岛配合关闭电门,自己趁着黑暗抢到了羊皮并已经塞进了怀里。此刻,不料电灯突然又亮了,于是一切都乱了,老和尚扯碎了自己的衣服,冲出门时又与人撞了个满怀,旧羊皮就是那个时候掉的,至于中岛如何被人杀死,自己就完全不知道了。

  “相撞在什么位置?那是个什么人?”黑泽问道。

  美智子摇了摇头,只是指着门口处。

  “是冯生,那个公安部的侦察员,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岳父的那个人,我亲眼看见他冲进了庙里。”黄建国在一旁说道。

  黑泽点点头,说道:“水语先生,马上将中岛的尸体弄走,绝不能让缅甸警方介入,引起不必要的外交麻烦,明白么?以后再设法将中岛君的骨灰送回国内。”

  “那老和尚知情,要不要一同处理掉?”水语请示道。

  “算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庙里发生血案,他巴不得我们弄走尸体,放心吧,那老和尚是绝对不会声张出去的。”黑泽冷笑道。

  特工们拆下床上的被套,合力将中岛的尸首塞了进去,然后扛起溜出了庙门。

  “走吧。”黑泽一挥手,众人鱼贯走出内堂。

  “老师父,不好意思,房间就麻烦您自己打扫啦。”黑泽朝着安息长老鞠了个躬,然后大踏步的迈出了福寿宫。

  日本驻缅甸总领事馆。

  “建国君,冯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黑泽问道。

  “他原是公安部刑侦局的干部,在吉林省农安县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中,与寒生结识并结伴南下,巧的是寒生无意之中救了他的父亲,因此感激莫名,视其为全家的恩人,后来曾多次出手帮助寒生,大概也是出于感恩之心吧。但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又到了我岳父的手下做事,看样子好像还是忠心耿耿的呢。”黄建国说道。

  黑泽沉思了片刻,然后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认为冯生若是得到了那张旧羊皮,而且也知道那是恩人寒生的东西,那他是会交给首长呢,还是会想法子交还给寒生?”

  黄建国想了想,回答道:“冯生此人很重义气,我想,如果我岳父并不知道那块羊皮在冯生手里的话,那他还是会交给寒生的。”

  “嗯,我明白了,建国君,目前是我们离格达预言最近的一次了,旧羊皮很可能仍然还在冯生的手里,所以我们不能放弃,盯住冯生,下手就会容易得多。”黑泽说道。

  “你的意思是,先不回日本了?”黄建国讪讪的说道。

  “不错,建国君,拿到了格达预言,我们再回日本替你做移植手术,放心吧,我保证为你换上最强壮的黑人睾丸。”黑泽安慰他说道。

  “唉,那你能不能搞到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黄建国无奈的说道。

  “能。”黑泽满口答应。

  次日清晨,监视福寿宫的人员报告说未发现异常,老和尚也没有出门去。

  吃早饭时,有关中国总领事馆方面的情报也来了,首长已经定了中午由仰光直达北京的中国民航国际航班,乘客名单中还有冯生以及那几名警卫。

  “嗯,很好,派人随机跟踪,另外赶紧给我和建国君订两张其它航空公司的飞机,提前赶到北京。”黑泽吩咐道。

  领事馆为黄建国准备了一份新的日本护照,名字颇具深意,叫做“婺源太郎”。

  上午九点,黑泽与“婺源太郎”身着黑色西装,白衬衣,腥红领带,带着墨镜登上了一架斯里兰卡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直飞中国首都北京。

  四个多小时之后,首长一行人也登上了中国民航飞往北京的国际航班,由于领事馆事先做了安排,因此枪支也顺利的带上了飞机。

  飞机上,首长始终脸色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冯生知道那是因为丢失了旧羊皮的关系,所以自己也就小心翼翼的不吭声。

  黄昏时分,夜幕中的京城首都国际机场,首长与冯生等人通过专用通道匆匆走出了候机楼,那儿已经有几辆轿车在等候着了。

  一名穿中山装的人走到首长面前,交给了他一个信封。

  首长点点头,招呼冯生到身旁,说道:“冯生,你直接乘坐飞往广州的夜班飞机,在南昌下来,然后秘密前往婺源,严格按照着我随后的电话指示行事。”

  冯生一愣,随即答道:“是,首长。”

  “这是你新的身份证件、机票和出差经费。”首长将信封递给了冯生,匆匆钻进了汽车里,车队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冯生呆呆的望着远去的车队,心想,首长已经急了。

  “咕噜噜”冯生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他走回了候机楼,在餐厅的椅子上坐好,点了一份鸡丝面,竟然要五块钱,实在是太贵了。

  信封内装着一个新的工作证和持枪证,姓名还是冯生未变,照片好像是由档案中翻拍的,工作单位却是一家军队医院的保卫干事。除此而外还有一张介绍信,内容是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信封里装着一沓钱,都是十元一张的旧钞,估摸着足有两千元之多,这可是一笔巨款啊,自己的工资每月才有屈屈六十二元五角而已。

  机票是夜间八时四十五分,时间还早,他吃完了那一大碗面,信步朝着安检通道走去。证件和介绍信都很好用,顺利的通过了安检,“同志,确认您是到南昌,请您妥善保管好枪支。”负责安全检查的那位女同志郑重的叮嘱道。

  他的身后紧贴着一位中年男性旅客,侧起耳朵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飞机起飞了,京城的万家灯火渐渐的远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同志,对不起,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心里有点紧张。”旁边座位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同志,梳着两根小辫,蓝色的上衣,胸前别着一枚毛主席像章,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在羞涩的望着他说道。

  她很漂亮,这是冯生的第一印象。

  “不要紧,起飞和降落时,耳膜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那是因为空气压力的变化而导致的,等会儿平飞就好了,同志,你是到广州去吗?”冯生热情的解释道,心中对其颇为好感。

  “不,我去南昌。”那姑娘回答道。

  “哦,我也是到南昌,咱们是一路。”冯生高兴的说道。

  “你家住在南昌么?听口音不像是江西人啊。”那姑娘似乎也不讨厌冯生。

  “不是,你猜猜我是那儿的人?”冯生有意的多套套近乎。

  “嗯……京城?”那姑娘说着自己又摇了摇头。

  “我是唐山老呔儿。”冯生告诉她说道。

  “老呔儿?”那姑娘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的模样更加好看,冯生心里说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2章

  

  这几张陈旧的纸片上记载的正是祝由神功第九式至第十五式的手法招式,鬼婴沈才华不识字,但体内的郭公葬尺磁场却即刻做出了反应,那些图画通过他的视网膜印进了脑海中,一招一式清晰可辨。

  “咯咯咯……”沈才华竟然神经质的大笑了起来。

  寒生急忙拽住了他,疑惑的问道:“才华,你怎么啦?”

  沈才华慢慢的停止了笑声,眼睛滴溜溜一转,望着小芹说道:“我要穿衣服。”

  杨慕贫、阿明和小芹闻言都乐了,寒生也不禁莞尔,微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的小才华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芹儿,去给他找两身小衣服来。”杨慕贫吩咐女儿道。

  “来,小才华,跟阿姨去找衣服来穿。”小芹拽起沈才华的小手,朝着门外走去。

  沈才华扭头望着那几张纸片,恋恋不舍的跟着出去了。

  此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原来阿明老爹正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

  “爹,你能起来了!”阿明激动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寒生急忙按住老爹的肩膀,道:“老爹,你的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了,千万不要急着起来,给骨骼增加太大的压力。”

  老爹噙着泪花,感激的目光望着寒生,呜咽道:“想不到我一垂死之人,竟然还能重新站立起来,小老表,你是俺家的救命恩人啊……”

  寒生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每当以《青囊经》上的医术治好一个病人,他都会由衷的发自内心一种愉悦感,这大概就是医者的济世情怀吧。

  “老爹的病已经无碍了,过得几日便可以下地,我们也该要走了。”寒生说道,

  “小老表,你还要去那儿?不如就在寨子里多盘桓些日子,也好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杨慕贫诚恳的说道。

  “不了,我们还要去寻找一个女婴。”寒生回答道。

  “啊,也是你的孩子?”老爹惊讶的望着寒生说道。

  “不是,是位老前辈的遗孤,被一个泰国来的降头师给抓走了。”寒生解释道。

  “小老表,你知道他们跑去哪儿了么?这里可到处都是杳无人烟的原始密林呢。”杨慕贫问道。

  “密支那,他们可能会经由密支那取道仰光,然后去曼谷。”寒生说道,他也吃不准黑泽的话是否靠谱,但除此而外别无选择。

  “我可以集合上十几个弟兄,带上枪同你一块去。”阿明插话道。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人多了反而没用,况且老爹也需要人来照顾,若是方便的话,就送我们到密支那吧。”

  中午吃过饭以后,那辆破烂的美式吉普车冒着黑烟来到了山寨前,阿明和小芹背着卡宾枪护送前往密支那。

  临行前,寒生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那半部黄石公的《青囊经》,小心的将竹管藏进了贴身的尸衣里。

  沈才华喜盈盈的扎着白布头巾,身穿一身掸邦对襟小布褂,足蹬一双黑布鞋,灯笼裤却没有开裆,撒尿可能会不大方便,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已经瘦下来的吸子,端坐进了吉普车里。

  杨慕贫站在竹楼上挥着手,吉普车渐渐驶远了,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之中。

  甘拜迪到密支那的山道崎岖蜿蜒,而且大都是穿行在原始丛林之中,黄昏时分,他们终于驶出了山口,远远的望见了沐浴在夕阳下的小城。

  “那儿就是密支那了。”阿明手指着前方对寒生说道。

  “你们怎么开始寻找呢?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吧。”小芹望着打着瞌睡的沈才华,关心的说道。

  进入密支那小城的路有一个三岔路口,一面向北通往掸邦山区,可至胡康河谷及野人山一带,东面的一条则到甘拜迪,也就是寒生他们一路行来的方向,这两条道路在这里交汇后便向南进入了密支那。

  三岔路口有一座草棚,这是方便路人遮阳避雨休息的简易场所,有两条长长的木凳和一口水井。

  木凳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听闻到吉普车的马达声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汽车近了,那人的相貌也渐渐的清晰了。

  “金道长……”寒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口中轻轻说道。

  “你认识这人?”阿明疑惑的问寒生道。

  “我有笔账要跟他算……”寒生咬着牙说道。

  阿明望着寒生愠怒的脸色,明白这人肯定是寒生的敌人,于是将卡宾枪一顺,口中吩咐那络腮胡子司机停车,枪口瞄准了那个流浪汉模样的人,小芹见状也抄起了卡宾枪。

  此人正是金道长。自从那夜与首长分手后,他并没有离开密支那,他知道,寒生是绝不会呆在雨林里几天不挪窝的,如此浩瀚的原始森林,想要找到寒生无异于大海里捞针,既然知道寒生要来密支那堵截蒙拉差翁。炳,救回皱皮女婴,那么自己索性就在这条入城的三岔道口守株待兔好了,只要寒生走出了雨林,必定要经过这个地方。

  他已经在这座简陋的草棚里守候了三个昼夜,今天终于等到了。

  吉普车停了,金道长首先看见的是两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心中吃了一惊,随后见寒生跳下车来,站在了那儿冷冰冰的望着自己。

  “寒生!贫道总算是等到你了……”金道长惊喜交集的大叫了一声,眼中泪花闪烁。

  “你杀了老祖。”寒生切齿说道。

  “老祖死了?”金道长疑问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么?”

  “你偷了我的那块旧羊皮。”寒生目光直盯着他。

  “不是贫道。”金道长急忙摆手分辨道。

  “那是谁?”寒生冷冷的质问道。

  “是蒙拉差翁。”金道长回答。

  金道长向寒生讲述了那天夜里所发生的情况。

  大约丑时,篝火旁边的金道长迷迷糊糊的突然醒转,发现了蒙拉差翁。炳正俯身在寒生的衣服内摸索着什么,当时他正要出言喝止,却发现浑身筋骨酸麻,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寒生的贴身内衣里找到一块旧羊皮,然后匆匆忙忙的逃进了雨林之中。

  金道长估计自己是被这个泰国降头师下了降头,于是暗地里运行天罡气功来驱降,而令他惊奇不已的是,就在这时,篝火对面的老祖却挺身而起,悄悄地尾随蒙拉差翁。炳追进了丛林里。老祖虽说功力深厚,但也未必在自己的天罡气功之上,她怎可能不中毒呢?那么可能就是蒙拉差翁。炳并没有给她下降,或是她对这次的降头具有了某种免疫力。

  金道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直到寅时方才驱除了降毒,见寒生和婴儿沈才华正在熟睡之中,于是便没有惊扰他俩,而是径直追进了雨林里。他凭着自己多年“假失明”练就的敏锐感觉,在黑暗中夜行的速度也是很快的,黎明时分,终于在一条大江的边上追上了蒙拉差翁。炳,遂进行了一场恶斗将其击伤,夺回了旧羊皮。

  “你说夺回了羊皮?”寒生听完了金道长的叙述,惊讶的问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自怀中拽出那块陈旧的羊皮,递给了寒生说道:“现在物归原主,贫道在此地已经足足等了你三天三夜了。”

  寒生迟疑的伸出手来接过了羊皮,仔细的看了看,正是丹巴老喇嘛给他的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数字一字不差。

  “贫道方才听你说,老祖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金道长诧异的问道。

  “老祖死在了雨林里,内臓已被震碎,是极刚猛的气功所至,难道不是你干的?”寒生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儿,没有提及老祖在其身上留下的血书。

  金道长沉吟了片刻,说道:“天下刚猛的气功不止全真教天罡气功一家,南北少林、峨眉乃至武当都有传世的硬气功,若是让我看一下老祖的尸体,当能辨别得出来。”

  寒生想,老祖已经安葬在了雨林深处,别说是难以找到,而自己心里也实在不愿意再去打扰她了。

  “你说已经击伤了蒙拉差翁。炳,那为什么不将皱皮女婴带回来呢?”寒生仍旧是满腹狐疑的问道。

  “没有看见老祖的女儿呀?”金道长惊奇的说道。

  “什么?墨墨没有和蒙拉差翁。炳在一起?”寒生大吃了一惊。

  寒生默默地望着金道长,脑海中浮现出老祖胸腹之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老祖是死于一种刚猛之极的气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中原气功流派甚多,直接认定就是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致,的确证据稍嫌不足。可如果她不是被金道长所杀,那她为什么要在临死之际向自己示警呢?她究竟在告诉着自己什么?

  若不是金道长所为,而其所叙述的也都是真实的,那么,蒙拉差翁。炳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尸衣内藏有格达预言的呢?难道说那晚在篝火旁自己对道长讲起旧羊皮的事儿,被蒙拉差翁偷听去了么?以金道长敏锐的听觉,应该是不难发现的。还有,如果道长没有看见皱皮女婴,那么孩子去哪儿了……

  话说回来,若是金道长撒谎,他的目的必是为了格达预言,他究竟是什么人?日本人那边,不是,他杀了村上武夫和犬伏师。京城首长那伙人,也不像,因为他们一旦得到格达预言,不但会杀自己灭口,岂还有送回之理?

  金道长在这里苦等了三天,要交回旧羊皮,莫非他真的是无辜的?

  寒生沉吟着,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鹰鼻凹眼,一脸的奸诈,决不是好人,寒生老表,让我们结果了他吧。”阿明一拉枪栓,枪口对准了金道长的脑袋。

  寒生摆摆手,道:“道长是自己人。”

  金道长松了口气,对寒生说道:“寒生兄弟,我知道你心中对老祖的死耿耿于怀,贫道又何尝不是呢?无论是什么人杀害了老祖,你放心,贫道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替她报仇。”

  寒生望了望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于是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蒙拉差翁。炳,追查祖墨的下落,不知他是否还会途径密支那。”

  “他两次为贫僧所重伤,肯定走不到密支那,会停留在雨林的某处养伤,贫道带你去追寻他。”金道长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在密支那住下,明天一早再启程动身吧。”寒生说道。

  “也好。”金道长应道。

  寒生转身对阿明和小芹说道:“我和道长还要再进入雨林里,你们就先回去吧,好好照顾老爹,将来若是有机会返回江西老家,可以来婺源南山镇南山村来找我。”

  “你要回婺源?”金道长突然在一旁问道。

  “那儿才是我的家。”寒生幽幽说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3章

  

  密支那的一家小客栈。

  “寒生爸爸,他在骗你。”半夜里,沈才华悄悄爬到寒生的床上轻声的说道。

  入住客栈时,寒生拒绝了金道长提出的同住在一起,好随时保护寒生的要求,而是分别开了两个房间,理由是小才华自己一张床,才不会影响大家的休息,道长见寒生如此说,也就不好再勉强了,于是自己住进了隔壁的房间,“有情况喊我。”他反复叮嘱道。

  “你说什么?”寒生蓦地睁开了眼睛,惊奇的望着爬到身上来的沈才华说道。

  “他是骗子。”小才华附在寒生的耳朵边说道。

  “谁是骗子?”寒生问道。

  “金道长。”小才华小声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疑惑的看着他。

  “墨墨和坏人一起到了水边上,我闻出来了。”小才华肯定的回答道。

  “哦……”寒生相信鬼婴的嗅觉,蒙拉差翁。炳和皱皮女婴既然在恩梅开江岸边留下了气味儿,说明他俩是走水路顺流而下,如此说来,金道长见到蒙拉差翁的事儿就有可能是杜撰的,当然也不排除蒙拉差翁因为某种缘故又回到了岸上重返雨林。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寒生将沈才华抱回到床上,替他拉上被子。

  沈才华很快的便搂着吸子筒睡着了。

  一切走着看吧,寒生想。

  次日清晨,寒生带着沈才华、吸子和金道长先在密支那小城转了转,吃了点早餐并采购了一批食物和其它用品,统统塞进了背囊,反正卢太官给了不少的美元,足够用的了。

  他们沿着恩梅开江北上,在热带雨林中走了两天,就在第三天的早上,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一道清澈的小溪从密林深处汨汨流淌注入恩梅开江,金道长发现有几块零碎的动物毛皮顺着溪水飘下,于是警觉的捞起来瞧了瞧。

  “寒生,这动物皮毛有刀割过的痕迹,看来是人类所为。”金道长沉思着说道。

  “会是蒙拉差翁。炳么?”寒生目光盯着金道长,仿佛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们在这儿休息,我去看看。”金道长说着转身便行。

  “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寒生抱起了小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迈步沿小溪朝着上游走去。

  他们走了大约两里路左右,看到前面有一个山洞,洞内冒出一缕炊烟,静静地漂浮在空气中。

  果然是有人……难道真的是躲藏在这深山里养伤的蒙拉差翁。炳么?寒生心中遂忐忑不安起来,若是如此,金道长便没有撒谎,杀死老祖的也许另有人在。

  他们悄悄地向石洞口摸去,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气,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说话,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当他们出现在洞口时,眼前的景象令寒生大吃了一惊。

  石洞内的地面上铺着几张兽皮,明月乜着眼睛斜倚其上,慈爱的目光看着一群猴崽子围绕在她的身旁爬上爬下,猿木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翻烤着架在篝火上面滋滋流油的兽肉,脂香四溢,好一幅家庭天伦之乐的融融景象……

  寒生和金道长呆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沈才华紧紧地盯住了那些小猴崽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猿木发现了他们,警惕的目光扫射过来,面上显露出一种明显的敌意。

  “木头,竟然是你们啊……”寒生意外之中感到十分的惊喜,向前走了两步。

  金道长负手而立,冷冷的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猿木愠怒的眼神儿瞅着寒生,恨恨的警告道:“不要过来。”

  寒生止住了脚步,手指着那些小猴崽子问猿木道:“木头,它们是……”

  “木头有了女人,就有了小木头,这是秃头婆婆说的。”猿木抓过一只小猴,温柔的抚摸着它褐红色的颈毛说道。

  “啊!这是明月生的?”寒生惊愕之极,才分手不过十数日而已,怎么可能?而且这些宝宝可都是些地道的猴子呀。

  “它们是我抓来的。”猿木充满着爱意说道。

  “抓来?”寒生眨了眨眼睛。

  “它们的妈妈死了,我去把它们抓到了洞里,它们是小木头。”猿木得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猿木是从山中收养了这些小猴子,倒是做了件善事,再看明月的神情,似乎还没有从血降头之中恢复,神智仍旧是傻呵呵的。

  “木头,明月所中降头已经好些天了,请相信我,让我替她医治好吗?”寒生对猿木商量道。

  “不行!”猿木断然的拒绝了,同时忿忿的说道,“木头就喜欢现在这样的女人。”

  寒生心想与这个不通人性的拉玛古猿是讲不清道理的,但是自己绝对不能眼睁睁的放任明月被糟蹋,于是狠了狠心,眼光瞟向了金道长。

  道长立刻明白了寒生要自己动手的意思,更是二话不说,纵身扑上,左手一掌侧面佯拍猿木的脸颊,待得其侧身闪避,右手食指闪电般的偷袭了猿木腰间位于第4腰椎棘突下凹陷的阳关穴……

  “噗”的一声,金道长坚硬的手指戳中了猿木腰间的阳关,按理说,腰阳乃是人体要穴,以道长的功力必可导致其下半身麻痹而失去知觉,不料那古猿与人类经络腧穴毕竟还是有些许偏差,猿木疼得暴吼一声,一把抱住了道长,“喀嚓”就是一口奔着他的鼻子咬了下去。

  这一下完全出乎金道长的意料,原本以为制服一头猿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曾想那家伙竟然对点穴无动于衷,而且瞬间反噬,仓促之下,无奈只得歪过脑袋躲避,耳边响起猿木强壮有力的牙齿咬合声。猿木疯狂的连连下口,道长左闪右避,一个不留神儿,但觉耳朵钻心一疼,右侧的耳垂竟然被猿木一下子给咬去了。

  金道长勃然大怒,刹那间天罡气功暴涨,“砰”的一声,将猿木二百多斤的身体重重的弹起,向石壁上倒撞而去。

  寒生见大事不妙,蝇眼骤开,把沈才华和吸子往地上一丢,整个身子如影随形扑上,就在猿木的脑袋即将撞上坚硬的石壁瞬间,硬生生的将它拽了回来,摔在了地面上。

  洞内顿时一场大乱,小猴崽子们尖声大叫,四处乱窜。

  沈才华大喜,趁着人们不注意,捞起一个小猴崽子悄悄地溜出了山洞,躲在小溪旁的草丛中,认准其脖子下的血管便是一口咬下,利齿切断了猴宝宝的颈动脉,鲜血贲射,他忙不迭的将小嘴凑上,如饥似渴的吸起血来。

  山洞内,金道长扯下了衣襟,捂在了耳朵上,怒气冲天。

  寒生一探猿木的鼻息,它只是昏厥了过去,拉玛古猿比人类要强壮的多,并无性命之忧。

  明月呆呆的坐起身来,疑惑的望着洞内所发生的一切。

  寒生叹息了一声,望着明月伸出手臂,将原来结疤的伤口一使劲儿揭开,丝丝鲜血渗涌出来,然后将其按在了明月的口唇之上。

  明月懵懵懂懂的舔了舔,吃下了几丝含有白陀须的血液……

  不消片刻,蒙拉差翁。炳的血降头解除了。

  明月睁着清澈的眼睛,万分吃惊的望着寒生、金道长和躺倒在石地上的猿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寒生,你们……这是在什么地方?”明月终于恢复了神智。

  “明月,你中了血降头,神志不清已经有十余天了。”寒生说道,遂将前一段发生在明月身上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明月望了望地下的猿木,喃喃说道:“原来我被猿木掳到了这洞中,你们杀死了它么……”

  “没有,猿木受了些内伤,不过它的体质极好,很快便会痊愈的。”寒生说道。

  “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明月缓过神儿来问道。

  “寻找皱皮女婴,老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救回她的遗孤,将其抚养成人。”寒生一面说着,脸上呈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老祖死了?”明月惊讶不已,须臾说道,“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她内心由衷的感激寒生,也希望能够助上一臂之力。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出来的时候,兰儿和山人叔叔都不知道,而且一时之间也返回不了蓝月亮谷,我希望你能去到谷中,告诉兰儿,请他们大家放心。”

  明月想了想,遂点点头,说道:“好吧,反正我最终也是要回到塔巴林寺的,可是蓝月亮谷怎么去呢?我不知道路。”

  金道长捂着耳朵插话道:“从塔巴林寺一直朝着梅里雪山前行,那儿有一个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湖边入谷的道路只有在农历十五子时一刻才会在浓雾中出现,持续的时间也不很长,若是错过了,就要再等待一个月了。”

  明月“哦”了一声,紧接着问道:“不知今天已是农历多少?”

  寒生盘算了一下,说道:“今天大约已是初二、三了,要抓紧的话,可能还来得及在十五前赶到。”

  “那我就要出发了。”明月目光瞥向了地上的猿木。

  “我也要去。”躺在地上的猿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十分急切的说道。

  明月长久的注视着猿木,最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木头,不过我要告诉你,明月此去将在塔巴林寺出家为尼,出家你懂吗?”

  猿木点了点头,眼眶中竟然充盈着泪水。

  明月转身对寒生幽幽说道:“木头是世上仅存的最后一只拉玛古猿,它已经没有其它的同类了,我与它多少也算是祝由同门,就带上它走了,免得它孤苦伶仃的日夜在雨林中游荡。”

  “你还要再出家?”寒生迟疑的问道。

  “是的,明月命苦,受此劫难,惟有长伴青灯古佛,忘却尘世间的一切恩恩怨怨……”明月怅然叹息道。

  寒生默默地将背囊递给了明月:“这里面有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你带上吧,有木头与你同行,应该不会迷路的,自己保重。”

  明月再没有多说什么,搀扶起猿木,说道:“木头,我们走吧。”

  猿木感激涕零的说道:“明月,木头永远追随自己的女人,我们的小木头也需要一同带走。”它说着扛起一根长长的木棍,招呼那些小猴崽子攀挂其上,然后与明月一道走出了山洞。

  寒生听得猿木口中在嘟囔着点数:“咦,怎么好像少了两个小木头呢?”

  明月和猿木走远了,清风吹过,空中窸窸窣窣的飘落下来些枯叶,令人油然而生起些淡淡的伤感。

  “道长,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寒生说道。

  “血已经止住了,不碍事,沈才华怎么不见了?”道长诧异的说道。

  寒生四下里一望,果然不见了沈才华,心下顿时一惊,急忙冲出山洞寻找。

  “贫道听得小溪那边有动静。”金道长警觉的说道。

  寒生与道长奔至小溪旁,看见草丛里躺着一只小猴崽子的尸体,颈部血迹斑斑,沈才华卷着裤腿正站在溪水里洗手和漱着口……

  寒生叹息着摇了摇头,上前抱起小才华,与金道长返回了山洞。

  吸子筒眨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舒适的伸展开自己的身体,在它那灰白色的腹面上,躺着一只被吸干的猴宝宝……

  “道长,我们还是吃些东西上路吧。”寒生自篝火木架上取下已焦黄的兽肉说道。

  道长点点头,两个人随即饱餐了一顿儿,剩余下来的肉则可以带在路上吃。

  鬼婴依旧是嗜血成性,那吸子筒也是一丘之貉,唉,可惜了那两只猴宝宝了,寒生想。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4章

  

  怒江河谷,峭壁千仞,水流湍急,杳无人迹。

  卢太官松了一口气,高声叫道:“军士们,你们看,对岸就是你们魂思梦牵的祖国了。”

  赤裸着臂膀,下体系一块兽皮的戴秉国少尉等五名中国远征军将枪一甩,“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呜呜的抽泣起来。

  “三十四年啦,家中二老在上,不孝儿终于回来了……”少尉捶胸顿足嚎啕大哭,鼻涕眼泪俱下。

  “狗儿他娘,你还在等着俺么……”湖南邵阳籍的那名军士更是双手抠入了泥土中,满头斑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散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扎木筏,准备渡江!”卢太官发出命令。

  众人迅即动手,没用多久便已扎好了一只大木筏,推入了江水中,大家抬着秃头老妇的遗体登了上去,那河童身体已痊愈,索性跳入怒江之中,推动着木筏前行。

  “戴秉国少尉。”卢太官面色凝重的叫道。

  “是,长官。”戴秉国应声答道。

  “少尉,你们不能再带着卡宾枪返回家乡了,那样将会是万分的危险,二十六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因此,我命令你们放下武器。”卢太官严肃的说道。

  “遵命,长官,我们早就不想再打了。”戴秉国少尉高声叫道,然后举起卡宾枪扔进了怒江里。

  其他几名远征军士兵也随即纷纷解下腰间的子弹带,将枪支,弹药和一些手榴弹丢入了江水中。

  上了岸,就已经是云南省腾冲地界内了。

  横穿过连绵的高黎贡山,烟霭中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小镇,卢太官的保镖们奉命前往镇上买了些衣物、布鞋以及剃刀之类的东西回来。

  “老板,我们藏在树林里面的越野车还在,不曾有人发现。”一名保镖报告说。

  “很好,我们将分头而行。”卢太官满意的说道。

  戴秉国少尉等五个人统统剪去了披头长发和刮净了胡须,换上了新装,无非是些蓝灰颜色的衣裤,那个年代十亿人都穿这个。

  “好啦,这样就没人怀疑你们的来历了。”卢太官满意的打量说道。

  “长官,我们巴不得即刻回到家乡。”戴秉国少尉说道。

  “不行,你们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家的。”卢太官说罢,吩咐手下的两名保镖带着中国远征军的五个人直接朝着东南临沧、红河的方向走,穿过广西直奔广东,然后在大鹏湾一带下海偷渡香港,先躲到港岛半山卢府别墅,静候卢太官回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和另一名保镖抬着秃头老妇,带着河童及白眉长臂猿来到了藏车的地方,将老妇的遗体塞进了后车厢,然后一路奔湖南方向疾驶而去。

  不日,他们终于已经遥遥的望见了桃花江。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站在了秃头石人山上,脚下是雾霭茫茫的山峦深涧,想起了婶娘留给自己的那首偈语,再低头望着如今她那单薄干瘪的尸身,感慨不已的叹息道。

  “老板,这么深的山涧,我们如何下得去呢?”保镖探着脑袋望着下面云山雾罩的峭壁,胆战心惊的问道。

  “你回到江边的车上去等我,河童可以背着婶娘的尸体攀下去。”卢太官吩咐道。

  “是,老板。”保镖应声答道,匆匆沿着来路返去了。

  河童确实是比人类灵活的多,扛着秃头老妇的尸首攀下悬崖依旧是十分的轻松,那长臂猿更是潇洒自如,双臂交替甚至拽住了藤条打起了秋千。

  卢太官深吸一口气,拉住长藤缓缓坠下峭壁。

  点燃了火把,沿着山洞中的甬道前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伏匿穴处”。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咦,来者可是返乡的吴家子弟耶?本提督已经在此恭候太久了。”石门内突然传出颤巍巍的说话声。

  石厅的石棺内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光秃秃脑袋瓜子,灰白的瞳仁望向了这边,面上的皱纹仿佛更加多了,咧开了的阔嘴巴,露出里面一大堆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爷子,我是太官啊,羞山64名吴家子弟的亡魂已经带回来了。”卢太官紧忙上前屈膝跪在了石棺前。

  “哦,太官,咱吴家的媳妇秃头老妇死了?本提督已经嗅到了。”吴老爷子鼻子翕动了几下,然后叹息着说道。

  “禀明老爷子,婶娘不幸已经去世。”卢太官黯然道。

  “你告诉老夫,她是怎么死的?”吴老爷子追问起来。

  卢太官恨恨道:“婶娘在石化期内被一阴险狡诈的小人吸去了全身精气而亡。”

  “啊!气煞老夫也……那恶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吴老爷子愤怒的哇哇叫道。

  “恶人名字叫黄建国,江西婺源人士,现在投靠了日本人。”卢太官大致讲述了一下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他竟然懂得吸尸大法?”吴老爷子诧异的喃喃说道。

  河童轻轻的放下了秃头老妇干瘪瘪的尸身,然后拉过白眉长臂猿的手臂,双双跪拜在了石棺前。

  “主人,河童终于找到了满意的老婆。”它对着石棺发出了意念。

  “唔,我看这只长臂母猿温雅贤淑,与河童倒也是般配,好,老夫今晚就为你们主婚,但是上次那个姑娘呢。”吴老爷子转动着灰白色的瞳仁,盯着长臂猿点头说道。

  “明月姑娘被一只雨林中的拉玛古猿抢走了。”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前要太官劈开她的脑壳,取出封存着64名吴家子弟亡魂的祝由舍利,太官实不忍心,便千里迢迢将她的尸体带回来了,请老爷子定夺。”卢太官说道。

  “好,太官,吴家子弟就应当有如此孝心,老夫如今业已功成圆满,该出棺了。”吴老爷子说着缓缓的自石棺中站起身来。

  橘黄色的火把亮光映照下,咸丰年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赤裸裸的迈出了石棺,自脖子以下已然见不到皮肤,全部长满了绿茵茵的长毛青苔……

  卢太官此刻惊讶得合不拢嘴巴了。

  “这具石棺乃是极佳的养尸地,如今老夫已经修炼百年,成为当今世上头号‘飞僵’了,哈哈哈……”吴老爷子尖声狂笑了起来,石厅内回荡着刺耳的啸声。

  “老爷子,那您就是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的‘魃’了?”卢太官惊呼道,在雨林中时,寒生曾经说过,飞僵亦为‘魃’,双目长在了头顶上,行走如飞,历代官府和民间谓其大害虫,均在乡野之间四处搜寻其踪迹,捕获后以火焚之,化为灰烬。

  “不错,小子倒是有些见识呢。”吴老爷子赞赏着低下头来,果然在光秃秃的脑瓜顶门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单眼皮,黄色的眼珠,露着四白。

  老爷子走到秃头老妇的身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秃脑壳,口中喃喃说道:“你是吴家百年来的好媳妇,老夫也不忍心劈开你的脑壳,这样吧,老夫带你今夜登上羞山之巅,释放吴家子弟回家。”

  “禀老爷子,婶娘临终有遗言,要太官将其遗体葬于江西鄱阳湖谷她师父的身边。”卢太官说道。

  “好吧,就依她。”吴老爷子应允道。

  河童为了晚上的婚礼,先是跳入石厅内的水潭内进行沐浴,不但将浑身的褐毛一根根的清洗干净,甚至剥开了三个*****反复的揉搓,除去了陈年污垢,立时顿感清爽无比。浴后,伸手拽过墙上挂着的一条鱼篓,潜入了潭底游至桃花江中,不多时便抓了些江鱼、螃蟹和大虾回来,作为新婚晚宴时的大餐。

  “待老夫也前去搞些吃的回来。”吴老爷子说着身子一闪,如疾风一般,瞬间冲出了“伏匿穴处”石门不见了。

  “果真是行走如飞啊。”卢太官啧啧赞叹道。

  吴老爷子回来时,肩上背着一只大包袱,解开后发现里面不但有烧鸡、咸鸭和卤猪头等熟食,而且还有几瓶烧酒。

  “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您还能吃这些油腻的食物么?”卢太官疑惑的说道。

  “当然能,老夫刚刚洗劫了一家小铺,虽然已经百年未曾进食了,但眼瞅着就馋,实在忍不住了,今晚你我祖孙要大大的痛饮一番。”吴老爷子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吴老爷子就已经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蹲在了“伏匿穴处”石门外,“扑哧扑哧”的拉起稀来……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5章

  

  月夜当空,桃江县城西北15公里处的桃花江北岸,临江一面,躺着错落有致的七个山峰,这就是羞山,也是《史记》中所记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

  夜色中远眺,如一浣纱女子斜倚天幕,线条分明的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江流之中。尤其是腰间的泉眼,就是传说中的“羞女泉”,少女喝了它,肤色白里透红,丽若天仙,所以四乡八村的姑娘们,春夏都争相饮用羞女泉。羞山下的女子,肤色确实比十里外的女子美,所以,“桃花江是美人窝”,断然不虚的。

  吴老爷子与卢太官登上羞山之巅,皓月当空,微风轻拂,山林间飘出一丝淡淡的野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唉,百年之后又见羞女峰,太官,其实此山暗合了易经风水之‘兑女’局,八卦之中,坤为老妇,巽为中女,兑则是少女,山川拔地起势,俨然竟如汲水浣纱女子之形,实乃天地之造化耳。”吴老爷子唏嘘道。

  卢太官睹物思情,回想自己前半生戎马生涯,远征缅甸,几乎埋骨异乡,临死之际,亏得婶娘相救,变为一具血尸,至今仍是孤寂孑然一身,心下不免有些黯然。

  望着月光下躺在羞山之巅的秃头老妇,太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丝悲壮来,十余年间夜夜徘徊于热带雨林中,寻找着远征军的亡魂,其情其苦可堪,如今那64个吴家子弟终于回到了家乡,而婶娘她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婶娘,太官一定将你带到鄱阳湖谷。”卢太官发誓道。

  “子时已到,本提督即将释放出吴家子弟的魂儿,太官,待老夫取一口羞女泉水来。”吴老爷子身子一纵,沿着峭壁扑下,绿毛飘逸,潇洒竟如足踏平地一般。

  须臾,吴老爷子回来了,口中含满泉水,腮帮子鼓鼓的,但见他就地抓了两把黄土,撒在秃头老妇的脸上,然后“噗”的一声,将羞女泉水喷了上去……

  咸丰年的长江水师提督双手下垂,站在秃头老妇的脚下,让清凉的月光照在自己的后背上,淡淡的影子投射重叠上了她的身体……

  须臾,卢太官的耳边若隐若无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似风吟,又似窃语,一声、两声,越来越多,高高低低,抑扬顿挫……闻之令人浑身皮肤发紧,颈后凉风嗖嗖。

  此刻,惨白的月光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血红的面纱,风吟萧萧,鬼影憧憧,空中隐约传来了一阵苍凉悲壮的吟唱声:“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一呼同志逾十万……昂然含笑赴沙场……”

  卢太官看不见那些魂灵,但却依稀感受得到吴家子弟们就在身边,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他默默地抬起手臂,向着迷离飘渺的夜空庄严的行了个军礼……

  许久,许久……吟唱声渐杳,几近不闻,惟有清风徐徐飘过羞山之巅。

  “他们回家了。”吴老爷子怅然若失的喃喃说道。

  “老爷子,您今后做如何打算?还要回去‘伏匿穴处’长居石洞之中么?”卢太官轻声问道。

  “老夫听秃头媳妇说当今大清皇帝早已经退位了,本提督算了算,这世上恐怕已再无旧日相识,百年过去了,不知现在的官府是否每年还在四处的搜捕飞僵?”吴老爷子问道。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没有人相信什么僵尸鬼魂了,认为都是迷信,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并无搜捕飞僵之说。”

  “哦,那太好了,本提督倒是愿意到处走走,领略一下当今世上中原各地的美女,看看都长成什么模样了,比之老夫当年带回桃花江的八位美人如何?”吴老爷子兴致上来了。

  “老爷子,不如就随太官去香港好了,那儿每年都举行香港小姐的选美比赛,佳丽如云,保管您大饱眼福,乐不思蜀呢。”卢太官说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看来吴家后辈儿还是蛮有孝心的,太官,你说的香港,就是道光二十年皇上在《南京条约》中答应给予英国红毛的那个南海渔村么?那小村里竟然会有美女?”吴老爷子狐疑的说道。

  “老爷子,那里现在可不是个小渔村了,而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反正一下子也说不明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黄白棕黑,各种肤色的美女应有尽有。”卢太官解释道。

  “那好,本提督就依你,去香港渔村去参加小姐选美比赛。”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卢太官看了看吴老爷子身上的绿毛,小心翼翼的建议道:“老爷子,您这一身绿毛能否剪掉?还有,您的脑袋上长着一双眼睛,得找个帽子遮盖住才行。”

  “嗯,绿毛嘛是不可以剪掉的,穿上件马褂不就可以遮住了么?帽子倒是可以戴上一顶,但上面要留两个洞眼。”吴老爷子通情达理的回答道。

  卢太官无奈的说道:“好吧,太官先要送婶娘的遗体回鄱阳湖谷,老爷子可以一起同行了。”

  两人商议妥后,飞僵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与卢太官下了羞山,在桃花江边找到了那辆等候着的越野吉普车。

  “这是汽车,跑得比马要快。”卢太官向惊异不已的老爷子解释道。

  “它吃草料么?”飞僵吴老爷子疑惑的问道。

  “不吃。”卢太官回答道。

  “它会屙屎么?”老爷子又问。

  “不。”卢太官耐心的说道。

  “我要屙。”吴老爷子捂着肚子蹲到车后去了……

  两日后的下午,越野吉普车终于找到了鄱阳湖谷。

  飞僵吴老爷子头戴一顶草绿色的确良军帽,上面抠了两个洞眼,只是每次视物时需低下头来通过孔洞看出去,十分的不方便,一副宽边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将灰白色的双眸藏在了镜片后面。他想要的长袍马褂早已经过时买不到了,而且有拒绝穿衬衣或是背心,惟有将就着套上了一身蓝色的毛料中山装,纽扣系得紧紧的,偶尔身体活动时会有少许绿毛自衣缝中露出,但基本上已不为他人所注意了。由于穿不惯牛皮鞋,又找不到合适的马靴,便随意的蹬上了一双上海产的白色高腰回力鞋,感觉到既柔软又舒适,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穿过如今有弹力的橡胶鞋,笑咪咪了一整天。

  但见他从容不迫的迈下了车子,黄帽蓝衣白鞋,挺起了胸膛,煞是威风凛凛,如同当年的提督大人一般。

  “依照明月所描述的,这里应当就是鄱阳湖谷了。”卢太官望着谷口思索着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吴老爷子扛起秃头老妇,一溜烟儿似的跑得不见了人影儿,他原本就是个急性子武将。

  卢太官来到了那三间空荡荡的茅草屋前,然后沿着灌木丛中的小路找到了三座无碑坟冢,明月曾说那里埋葬的是王婆婆的师父和寒生的两位亲人。

  “就在这里开挖吧。”卢太官指着旁边的那座老坟身后说道。

  保镖自茅屋内取来锄头,日暮时分,墓穴已经掘出,卢太官轻轻将秃头老妇的遗体放了进去。

  “婶娘,仓促之间未及备好棺木,只有简陋一些了,好在您师徒二人相依为伴,了却了您最后的心愿。”卢太官屈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响头。

  坟丘堆起,高度略低于前面的墓冢,卢太官摆上途中买来的香烛和纸钱,慢慢的点燃,长跪在了墓前。

  许久,吴老爷子不耐烦了,催促卢太官道:“好了,好了,本提督的肚子又饿了,今晚到哪儿用餐?”

  “老爷子,我们今晚赶去南昌滕王阁处请您老人家吃大餐如何?”卢太官陪着笑脸说道。

  “大餐?正合老夫之意。”老爷子高兴的说道。

  鄱阳湖谷安葬事毕,吉普车一路奔南昌而去,那是南下广东必经之路,大约晚上八点多钟,才终于赶到了赣江边上人称“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

  飞僵吴老爷子迫不及待的冲进了阁楼脚下的一家挑着四个幌的大饭店,一入门便高声叫道:“小二,快给本提督预备一桌上等酒菜。”

  旁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闻言好奇的抬起头来……

  那是冯生和他在飞机上新结识的那位漂亮的邻座女同志。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6章

  

  望着这位突然闯进来的,头戴黄军帽,身穿蓝色中山装,足蹬白色回力鞋的老年顾客,两名女服务员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骂了句:“神经病。”

  卢太官赶紧上前,和颜悦色的说道:“同志,我们是来吃饭的,这位老爷子喜欢开玩笑。”

  “坐下吧。”服务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啪”的一声扔下一本菜单。

  卢太官忙拉着吴老爷子坐下,低声道:“老爷子,这已经不是咸丰光绪年了,称谓都已经改变,以后对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必须喊‘同志’。”

  “同志?别嘴之极。”老爷子嘟囔着,低下了脑袋,眼睛从帽子上的孔洞里瞟向了邻桌的那位女青年。

  “嗯,此女甚美,不施脂粉,天然去雕饰,尤其是齿白而具光泽,”他把脑袋伸到桌下一望,随即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是一双大脚。”

  “老爷子,齿白是刷牙的关系,另外现在流行大脚,过去的那种三寸金莲早已经被淘汰了。”卢太官解释道。

  “同志,点菜。”卢太官翻开菜单,点了一些江西特产美食,如庐山三宝的石鱼石鸡石耳、豫章酥鸭、竹筒粉蒸肠、鄱阳湖狮子头和灯芯糕。

  “我们饭店的滕王阁红酥肉口碑不错,要不要来点?”服务员介绍说道。

  “好,来一大盘。”卢太官点点头。

  “贵溪雄石镇龙兴铺的灯芯糕么?那可是乾隆年间的贡品呢。”老爷子啧啧道,口角边流下些许涎水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想当年王勃作《滕王阁序》时年仅二十六岁,竟描绘出如此美景,写下不朽之传世佳句,只可惜次年落水溺亡,真是天妒英才啊。”卢太官望着窗外夜幕中的阁楼,不由得心生感慨。

  “哼,落霞者,飞蛾也,当地土人谓之‘霞蛾’,孤鹜者,野鸭是也,所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实乃野鸭飞啄蛾虫而欲食,所以齐飞。”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啊……”卢太官怔怔的望着这位老祖宗。

  “这位老同志的诠释倒是别有新意呢?”邻桌的那个男子微笑着对老爷子一笑,接着自我介绍道,“我叫冯生,请问老同志贵姓?”

  吴老爷子低下头,从帽子孔洞中打量了一番这个说话的男子,然后朗声说道:“老夫乃是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羞山吴有榜是也。”

  冯生闻言一愣,他身旁的那位漂亮姑娘倒是“咯咯”的笑起来了,胀鼓鼓的胸脯一颤颤的,上面别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着,就像是闪着金光。

  “那是谁的人像?”吴老爷子诧异的指着像章问道。

  “毛主席呀,老同志您不知道?”那女同志笑着说道。

  “就是当今的皇上。”卢太官附在老爷子的耳边小声道。

  冯生饶有兴致的望着老爷子,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公安工作而养成的敏锐洞察力,已然感觉到这老同志与普通人有异,但是可以肯定不是神经上有毛病。

  “吴老,您很会开玩笑,老年人保持一种乐观的心态对身体健康是十分有益的。刚才您说落霞不是指天空中的晚霞,孤鹜也不是大雁,这是您自己臆测的吧?”冯生微笑着问道。

  “非也,老夫是有根据的,要理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个句子,对当地的风物人情不可不知,对此,宋代吴曾在其《能改斋漫录•辨霞鹜》中说道,‘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不究自所来,江鱼每食之,土人谓之霞,故勃取以配鹜耳’。《礼记•曲礼下》之疏引李巡注释曰,‘凫,家鸭名;鹜,野鸭名’。因而,此句千古绝唱,其实就是野鸭在吃飞蛾,这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吴老爷子见冯生文质彬彬,于是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吴老真是博学啊。”那姑娘赞许道。

  冯生自从在飞机上结识了中国国际旅行社的刘佳之后,得知她是由京城来江西考察旅游资源的,遂极力推荐其前往婺源考察,说那里的徽派建筑和田园风光构成了中国最美的乡村。不曾料想,宋佳非常痛快的便答应了下来,足令冯生激动不已,这么俊俏的对象要是带到唐山家中让老爹老妈见见面,那该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啊,他想。

  “这位姑娘,不知是旗人还是汉人?芳龄几许?”吴老爷子和蔼之极的对那姑娘说道。

  宋佳一愣,随即嫣然一笑,目光瞥向了冯生,嘤嘤道:“吴老叫我小宋就可以了,我是汉族人,今年二十四岁。”

  “可曾婚配?”老爷子刨根问底。

  宋佳目光再次望向了冯生,那冯生正紧张的盯着她,姑娘脸一红,摇摇头道:“还没遇见合适的呢。”

  冯生闻言心中不由得就是一荡。

  “让开!”服务员端着几只大盘子搁在了饭桌上,汁水溅出少许,沾到了吴老爷子的蓝色中山装前襟上。

  “对不起。”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不要紧。”老爷子伸手抹了抹衣襟,不小心露出了一撮绿毛。

  冯生和宋佳惊奇的目光盯住了那撮柔软的绿毛上……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7章

  

  旁边的饭桌上,冯生一面小酌着,一面看热闹。

  刘佳对这位夸过自己美貌的老爷子心存好感,这是所有女孩子都乐意听的,只是在当时的年代,男人们都比较矜持,极少有如吴老这般敢于直面坦言者。

  “这瞎老头挺可怜的,我们应当怎么帮帮他才是。”刘佳小声问冯生道。

  心仪的姑娘但有所求,岂能坐视不理,冯生慢慢的站立起来。

  “同志,这是我的证件。”冯生踱到女民警的面前,掏出自己原先的那本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来。

  “啊,公安部刑侦局……”女民警所长吃了一惊,七十年代期间,得见京城公安部的人可是不容易的。

  “请您再看这个。”冯生又递过去首长交给他信封里的那张介绍信。

  “前往江西婺源押解一名叫做朱寒生的精神病人进京……”女民警所长念道。

  “不错,这老头就是朱寒生,婺源县南山村人,公安部与解放军总部医院联合对其开展一项秘密研究。同志,您贵姓?”冯生言之凿凿的说道。

  “我姓秦,是滕王阁派出所的所长。”那女民警赶紧回答道。

  “秦所长,你们的革命警惕性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以及认真负责的精神非常之好,我会向南昌市局领导进行反映的。嗯,这样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继续其他工作。”冯生摆起了架子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冯生同志了。”女所长满脸笑容说道,随即招呼手下人员离去了。

  “你认识婺源县南山村的朱寒生?那位年轻的赤脚小神医?”卢太官惊讶的问冯生道。

  “是呀,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们家的恩人,你们也知道他?”冯生诧异的说道。

  刘佳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可是你这介绍信上怎么说的是押解精神病人朱寒生进京呢?”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说来话长,既然大家都是寒生的朋友,不如一起小酌几杯如何?”冯生建议道。

  “此主意甚佳,老夫也要喝上几杯。”吴老爷子高兴的叫道。

  冯生和刘佳一起坐了过来,卢太官招了招手朝服务员要酒。

  “老爷子,您想喝点什么酒?”卢太官问老祖宗道。

  “老夫听闻清光绪年樟树满洲街一家有‘娄源隆’,这酒‘亮似钻石透如晶,芬芳扑鼻迷逗人,柔和醇甘无杂味,滋身清神类灵芝’的四大特色,南宋陆游盛赞其‘名酒来清江,嫩色如新鹅。’”老爷子说着口涎已经滴下来了。

  那女服务员已经瞥见这几人大有来头,于是态度已经好了许多,随即往桌前一站背起了台词:“这位老人家真是会喝酒啊,您说的就是咱们江西清江的‘四特酒’,是以大米为原料,小麦曲,大贡作糖化发酵,汲取深井泉水,固态地窑发酵,久贮陈酿,精心勾兑而成,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了,1959年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品尝四特酒后,赞誉它‘清香醇纯,回味无穷’呢。”

  两瓶四特酒上桌,吴老爷子自己赶紧抢到手里一瓶,“咕嘟咕嘟”的先灌进了肚子里大半瓶,“好酒!”他啧啧赞不绝口。

  三杯落肚,桌上气氛顿时融洽起来,卢太官和冯生各自讲述了与寒生认识的经过,两人顿感酒逢知己,相见恨晚。

  吴老紧挨着刘佳坐,鼻子不停地翕动着,时不时的低下脑袋,从帽子小孔中偷窥着她……

  “但凡美女,乃有九点至为紧要,当年咸丰光绪两帝选天下之秀女,莫不若此。其一,须得乌发蝉鬓,发黑似乌云一般,两鬓薄如蝉翼。其二,云髻雾鬟,发束于顶,状若云雾,方显其颈修长,脸型尺寸得当,盖因中原人脖短面平之故,此法源自女娲,大成者为古时四大美人之一赵飞燕。其三,蛾眉青黛,此乃化妆之术,即剃去眉毛,而以青黑色颜料勾画出宛如新月之眉是也。其四,明眸流盼,明眸便是眼睛大而明亮,流盼乃为怒目而视,一双美目充满着哀怨恨意,男人绝对难以抗拒。其五,乃是朱唇皓齿,你想想,红唇加白齿,相得益彰,诱人之极。其六,玉指素臂,手指纤纤且软,手臂白皙、圆润富弹性,令人爱不释手。这七,便是细腰雪肤了,腰肢幼细如柳,肌肤雪白似凝脂,吹弹得破。八,红妆粉饰,红妆乃女子衣着得体,腮上微熏胭脂红晕,那胭脂本是匈奴发明之物,汉时传入中土,粉饰为在脸上涂白粉,以掩瑕疵。其九,肢体透香,须是天然体香,闻之心旷神怡,不能汗臭秽气,令人掩鼻而去。”吴老爷子如讲经布道般,侃侃而谈,唾沫星子四溅。

  “哇,原来美女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刘佳啧啧道。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条。”吴老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是什么?吴老,您快点说。”刘佳催促道。

  “便是一双莲足。”吴老严肃的回答道。

  “就是三寸金莲啊。”刘佳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正色道:“明正德年间,中原流行‘莲足会’比赛,也称‘赛足会’,当以山西、直隶两地为甚。五月五、六月六和八月十五中秋节,庙会墟市之上,士女云集,或围于空场,或坐于车中,在家则坐在门槛上,蒙上盖头遮住脸,然后亮出双足,当然是穿着鞋袜的,供游人品足点评,优胜者身价百倍,媒婆盈门。确切的说,山西的小脚要胜过直隶京畿,所以民间才有‘晋优于燕赵’之说。”

  “吴老,方才闻您对《滕王阁序》见解非凡,怎么说起封建裹足陋习来,却也是崇尚又加呢?”冯生被老爷子的高谈吸引了,遂笑着说道。

  “非也,虽长长之裹脚布内,脚趾形畸,肉折骨断,但外观小小金莲,却是令人遐想联翩,男人们蜂簇蝶绕,如痴如醉,每每入神之处,当可文思泉涌,妙语连连呢。可惜,自道光二十年,欧风汉渐,西俗东来,中原的男人们居然喜欢上了丰乳肥臀,高鼻阔嘴,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吴老说道后来,竟自叹息不已。

  “吴老,您看我可否算个美女呢?”刘佳很有自信的说道。

  冯生竖起了耳朵,留心吴老对刘佳的评价。

  “《诗》云:素以为绚兮。人以白最难得,俗话有‘一白遮九丑’之说,肌肤白皙细嫩的女子被争相迎娶,而肤黑粗糙者遭嫌弃。你肤白肉细,已实属难得。古人说,女子眼细长,其性必柔;眼大且粗,其心悍妒;流盼灵活黑白分明者,大多聪慧,呆滞无神白多黑少者,大都愚蠢;手嫩者多聪,指尖者多慧。老夫观你相貌,乃是一尤物是也。”吴老说道。

  “请教吴老,何为尤物?”冯生心下欢喜,遂诚心实意的请教道。

  “尤物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使人心旌摇荡是也。”吴老喃喃道。

  我的心早就摇荡个不停了,冯生心想。

  “好女子必爱干净,其妆必淡,其衣不贵精而贵整洁,不贵华丽而贵淡雅,不贵与出身地位相配,而贵与身材面貌相称,尤其是下装,应淡而不侬,纯而不杂。”老爷子抄起了酒瓶子,对嘴又灌了几口。

  “你,额尖露背并蛇形,早年必定落风尘,假使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吴老爷子微微一笑道。

  刘佳闻言脸色骤变。

  “何为‘屏风后立人’?”刘佳冷冷道。

  “《鬼谷巷妇人歌》有云:‘有威无眉精神正,行不动尘笑藏齿,无肩有背立如龟,此是妇人贞洁体。有媚无威举止轻,此人终是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若本提督没猜错的话,你本是风尘中人。”吴老得意洋洋的说道。

  “你……”刘佳怒形于色,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起身便行。

  “小刘,你上哪儿去?”冯生见此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拉。

  “厕所!”刘佳愠怒道,随即甩袖而去。

  卢太官大窘,忙歉意道:“冯生,老爷子神经不太好,口无遮拦,请勿见怪。”

  冯生淡淡一笑:“没关系,吴老玩笑一句,我怎会介意呢。”

  “老爷子,您老人家可别再胡说一气了,太官求您了。”卢太官央求道。

  此刻,吴老爷子正在埋头品尝起庐山三宝之中的石鸡,这是产自庐山林涧溪水之中的一种林蛙,据说营养价值极高。但见吴老将盘中的四五只石鸡的脑袋统统的咬下来,塞入了口中,然后以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对卢太官的话恍若不闻。

  卢太官摇了摇头,对这位吴家的老祖宗,一品提督大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

  刘佳从厕所里走出来,悄悄的溜到服务台前,轻声说道:“同志,我要挂个长途。”

  她拨打113长途台,告诉了接线生一个京城的电话号码,迅即接通了。

  “我是刘佳,现在南昌,冯生准备去婺源,我们在南昌这里碰上了一个叫作卢太官的香港人……”刘佳小声说道。

  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黑泽冷冰冰的声音:“卢太官?哼,他是不是和另外五个老年男人在一起?”

  “只有一个老年男人,他是个瞎子。”刘佳回答道。

  “瞎子?不对呀,远征军的那五个人呢?嗯,这样吧,你还是给我死死盯住冯生,找到那块旧羊皮,我相信还在他身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白么?我马上派人过来增援你,记住,他的名字叫做婺源太郎,十分熟悉当地的情况,随时保持电话联系。”黑泽吩咐道。

  “是,黑泽先生。”刘佳恭敬地回答道,然后放下了电话,按照计价器付了长途通话费。

  “刘佳,你回来啦,吴老脑筋不正常,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冯生关切的说道。

  刘佳嫣然一笑,柔声说道:“我才不会介意呢,吴老是个爱说笑的人,不是么?”说罢,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冯生见此遂放下心来,夹起一大块滴着汁水的滕王阁红酥肉放进了刘佳的碗里,体贴的说道:“你一定是饿坏了,多吃点,明早我们还要赶路去婺源呢。”

  “冯生,你能肯定寒生会回到婺源来么?”卢太官疑惑的问道。

  “是的,我相信。”冯生回答道。

  他心里寻思着,首长要金道长重返雨林找到寒生,之后便会命其带着寒生返回婺源,但是他又指示自己在婺源枪杀金道长灭口,押解寒生返京,回到京城后,说不定自己也会被灭口……

  唉,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血腥阴谋之中了呢。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8章

  

  是夜,众人住进了滕王阁旁边的一家旅社。

  店堂之上悬挂着明代进士陈冠《滕王阁送张宪使之云南》的名句“清秋霁晓豫章城,滕阁留欢送客情”匾额,道出了滕王阁是当年豫章城中一处迎来送往的理想之所,宴客饯别,迎宾洗尘,主效阎公,客慕王郎。

  皓月当空,清凉一片,赣江如带,往事如烟。

  吴老爷子兴致颇好,接连去了两次厕所,睡意全无,索性站在了阳台上,在月光下眺望那座已经颓败的1300多年前的江南名楼滕王阁。

  滕王阁始建于唐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为唐高祖李渊之子李元婴任洪州都督时所创建,尔后历经宋、元、明、清几个封建王朝,迭经兴废,直到民国十五年(公元1926年)终毁于兵燹。

  “想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滕王阁如今竟只剩下些残垣断壁,真是令本提督扫兴。”老爷子忿忿道。

  “老爷子,您老人家今晚如此贬损冯生的女友刘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于唐突了?”卢太官埋怨道。

  “唐突佳人?非也,此女绝非善良之辈,其眉松散早已破瓜,双目汪水,春风鼓荡,风浪乱显,额头尖狭,飞贪即贱,俗话说‘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是尤物,却是会害了你那位朋友的。”老爷子振振有词道。

  卢太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道:“老祖宗,我看刘小姐倒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呢。”

  “太官,难道你怀疑本提督的眼力不成?老夫一生阅女无数,甚至连军机大臣穆彰阿和兵部侍郎曾国藩都来向老夫请教呢。”老爷子勃然怒道。

  卢太官无奈的摇摇头,退回房间里,跟这个老祖宗是分辩不出道理的。

  “嘘……”老爷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悄悄说道:“你不信?好吧,本提督就让你见识一下,现在这贱女人已经在叩你朋友的房门了。”

  “你又如何得知?”卢太官摇摇头,似有不信。

  住店时,总共开了四个房间,卢太官怕老爷子会生事,所以便主动与其共住一间房,保镖单独一间,冯生和刘佳分别各要了一间,沿着走廊相邻。

  “老夫已是飞僵,岂有不知?”老爷子咧开了嘴巴,露出一口黄牙。

  “太官,你随本提督去瞧个究竟。”老爷子阴险的一笑。

  “这样不好吧,偷窥青年男女之事,让人发现岂非为老不尊?你我颜面何存?”卢太官犹豫着说道。

  老爷子正色道:“老夫这是现场传授‘相女学’,以后你便不会上当受骗,唉,吴家子弟怎么竟是些迂腐之辈?”

  “好好,老祖宗,我们千万别被发现了,朋友面上会很尴尬的。”卢太官无奈的说道。

  “若是能被人觉察,那还算是什么‘飞僵’?”老爷子嗤之以鼻道。

  江南的老房子是砖木结构的,二楼走廊里是木地板,吱吱嘎嘎很易发出声响。

  “伏在本提督的身上。”老爷子吩咐道。

  卢太官依言爬在了老祖宗的后背上,中山装的内里是厚厚的绿毛,软绵绵很是受用,只是鼻子中感觉到有股淡淡的腥气。

  老爷子背着卢太官来到了阳台上,“嗖”的一声窜上了屋顶,尽管布瓦已经破旧不堪,但老爷子走在上面却是悄无声息,月色迷离,四下里万籁俱寂。

  老爷子轻声道:“抓住。”然后脚黏在了屋檐上,身子慢慢的倒挂了下去,此间屋子正是冯生的房间。

  窗户是面向赣江和茫茫田野的,没有挂窗帘,一抹清凉的月光斜斜的照进了房间内,视物清晰可辨,冯生正走向了房门。

  门开了,刘佳面红耳赤的站在了外面。

  “我……有点害怕……”姑娘羞涩的低语道。

  冯生虽说已届而立之年,但却从未与异性同处一室过,更何况是漂亮的女子,他心中禁不住的打起鼓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想让我进屋么?”刘佳幽幽道,语气哀怨之极,令人顿生怜悯。

  冯生心中一热,后退两步说道:“那……请进来吧。”

  刘佳转身关上门,仿佛不经意般的顺手划上了门插销。

  冯生毕竟是名老公安干部,多年来养成的良好道德觉悟促使他还是伸出手来欲去开灯,不料刘佳身子靠在墙上,挡住了开关。

  刘佳晃了晃脑袋,两根辫子散落开来,她夸张的甩了甩头发,一股清新的香皂味儿隐约向冯生袭来,沁人肺腑,冯生忍不住深吸了两口。

  “是留兰香型的,好闻么?”刘佳姿势优雅自然的捋了一下乌黑的发丝。

  “好闻。”冯生机械的答道,自己洗头从来都是使用廉价的肥皂,既便宜又下头油,只是味道差了许多。

  “注意看,勾引男人第一步‘挠首弄姿’。”窗户外面,老爷子悄声告诫说道。

  月光下,刘佳俊俏的面庞距冯生近在咫尺,吐气如兰,只见她伸出了舌头,下意识的舔着嘴唇,先舔下唇,然后是上唇……

  老爷子尖细的的声音径直传入卢太官的耳鼓内:“第二步,‘引舌出洞’,可是火候稍欠不足,应以舌尖而非大片的舌头,会适得其反的。”

  “你口渴了么?一定是晚餐时喝了白酒之故,我去给你倒杯水。”冯生见状走去桌边倒水。

  刘佳嫣然一笑,扭动着腰肢来到床边,“鞋带怎么开了?”她边说着弯腰撅起了臀部,慢慢的系着鞋带,但是却未有蹲下,而是将圆润的屁股举起对准了冯生,并隐约的在摇晃着。

  “此为第三步,‘笑脸相迎’。”老爷子肯定道。

  可是此脸非彼脸啊,卢太官心里叨咕着。

  “女子之肥臀最易撩人,令你的朋友想入非非,心中欲一探究竟。”老爷子似乎猜到了卢太官心中的疑惑,进而解释道。

  冯生果然手中端杯,偷偷的在乜着眼睛盯着那翘臀。

  系好了鞋带,刘佳直起身来,此刻外衣襟不知何时散开,露出里面薄如纱的白色背心来,丰满的双乳高耸起,乳晕微微凸起,若隐若现……

  冯生浑身燥热起来,目光竟有些挪移不开,握着水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

  “看看,第四步来了,叫做‘嗷嗷待哺’,激人忆起年幼时母乳相饲之臆想,令人充满孩提嗷嗷吸食母乳之渴望也。但老夫观之,此女左乳大右乳小,主淫,并乳以子暴起者,春心荡漾,其贱尤甚。”老爷子语音竟然也有些微微发颤。

  刘佳望着冯生“咯咯”的笑了起来,其音甚怪,冯生大窘。

  “太官,老夫教你,女人淫笑有六,娇声浪语而笑,渺目流眄作态而笑,无缘无故而笑,道望天而笑,回身忸怩而笑,掀唇露齿而笑,皆为轻浮淫贱之征兆。”老爷子谆谆教诲道。

  那这笑可能就是第五步了,卢太官想。

  刘佳伸手拿过水杯,放在了桌子上,突然一把抱住了冯生,嘬起嘴巴按在了他的双唇上,一只手竟然径直的抓向了冯生的裆部……

  “啊!”老爷子惊愕的叫了一声,几乎双脚滑下了屋檐,晃了两晃,才没有摔下去。

  “怎么越过了六七八九步,直接就上手了呢?”老爷子诧异之极的喃喃说道。

  都什么年代了,你那早已是过去的老皇历了,若是去了香港,没准儿会把你这提督老爷子吓死呢,卢太官心中说道。

  冯生此刻再也把持不住了,两人一同滚落到了床上,一时间,衬衣裤衩袜子横飞,两条白花花的肉体纠缠在了一起……

  “老爷子,再看就不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卢太官附耳悄悄地说道。

  “没劲儿了,本想好好传授些有用的东西与你,不曾料到此女下手如此之早,唉……”吴老爷子沮丧的直起了身子,背着卢太官返回了房间内,然后闷闷不乐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赌气的背过身去蒙上了被子。

  卢太官望着老祖宗憨憨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心道,但愿回到了各色女人充斥的香港后,老爷子千万别惹出点什么乱子来。

  戴秉国少尉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偷渡到达香港,之后还要召开记者会,以后的事情会应接不暇的,还是早点睡吧,卢太官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冯生虽年龄已不小了,但却是初识巫山云雨,几番点拨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折腾了一夜,直到天明,竟仍未合眼。

  刘佳原本想几战之后,冯生必定丢盔卸甲,如同死猪一般,自己便可趁机下手搜查其衣服,盗取旧羊皮。不料冯生却越战越勇,充分体现了其不屈不挠的职业精神,最后刘佳反而自己不知道何时睡过去了,当她睁开眼睛之时,天已经大亮了。

  此刻,冯生已然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39章

  

  刘佳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冯生,面颊绯红,口中轻轻说道:“你真的是好厉害啊。”

  冯生没有说话,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被子下酥体半掩的她,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

  “咚咚咚”的敲门声,冯生打开了门,门外站着卢太官和吴老爷子。

  “冯生,我们前来辞行,即刻动身南下了,”卢太官面露诧异的打量着冯生,关心的说道,“咦,你的眼圈怎么都黑了,走路有在打晃呢?”

  冯生面露尴尬之色,赶紧遮掩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见到寒生,待我问候他,今后你若是有机会来香港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卢太官递给了冯生一张名片。

  “那是一定。”冯生身子堵在门口说道。

  卢太官与吴老爷子转身离去了,两人一路上抿嘴偷偷的笑着。

  越野吉普车驶出了南昌城,一路马不停蹄的南下奔韶关而去。

  早餐过后,冯生与刘佳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婺源。

  南昌一带地势平坦,东行一段路之后,渐渐进入了丘陵地带,山间景色层次也逐渐丰富多彩了起来。极目之下,远山呈一抹黛色,翠绿的茂林修竹之间隐约露出飞檐翘角,青砖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人家,已是徽派建筑风格了。

  青山绿水修竹之间出现了一块块的油菜花地,淡淡的黄花络绎不绝,一直连绵到地平线上,村庄里升起了袅袅炊烟,牧童背着斗笠,悠闲地坐在水牛背上……

  “真美啊……”刘佳瞪大了眼睛,贪婪的望着那如画般的田园景致,连连发出感叹。

  “所以人们说,婺源是中国最美丽的乡村。”冯生说道。

  中午过后,长途客车缓缓驶进了婺源县汽车站。

  婺源县委招待所,前服务台。

  “没有结婚证,男女不能同住在一个房间。”柜台后面的接待员检查了工作证和介绍信后,严厉的说道。

  “我们已经快要结婚了,麻烦您通融一下。”刘佳涨红着脸辩解道。

  “不行。”接待员断然拒绝道,她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中年妇女。

  无奈,只得开了相邻的两间房,招待所也是徽派建筑,院落整洁而清净,服务员拎着两只热水瓶带他俩走进了房间。

  “我有点累了,想小睡一会儿。”冯生说着打起了哈欠。

  “都怪你昨晚太凶猛了。”刘佳瞥了他一眼,嗔道。

  冯生疲惫的爬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蒙在身上。

  “冯生,你先睡吧,我到街上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刘佳关好了房门离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冯生一掀被子跳下地,悄悄的尾随在刘佳的身后跟踪而去。

  婺源县城很干净,只有一条十字街,商业店铺也都集中在街口处,有百货公司、供销社、餐馆饭店和剃头铺,除此而外,还有一所邮电局。

  刘佳漫步在大街上,两侧的平房也都是徽式建筑,高高的马头墙鳞次栉比,错落有致,行人不太多,但是很悠闲,如同冬日的阳光般,懒洋洋的。她回头瞧了瞧,然后匆匆走进了县邮电局。

  冯生悄悄地贴着墙边溜过来,透过窗户看到了刘佳正在打长途电话,于是躲到了一家杂货铺内监视着邮电局的大门。

  不多时,看见刘佳从门内走出来了,然后漫无目的的闲逛,溜达进了百货公司。

  冯生一闪进了邮电局,对着那位梳着马尾辫子的长途服务台女接线员笑了笑,掏出公安部刑侦局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看,说道:“嘘……我是公安部的,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同志要的是哪儿的长途?”

  “京城。”女接线员紧张的回答道。

  “号码是多少?”冯生记了下来,然后说道,“请给我也接一个京城的长途。”他报了公安部总机的电话号码。

  公安部总机接通后,他要了刑侦局的一个分机。

  “喂,我是冯生啊,对,我在外面,赶快给我查一个京城的电话是哪儿的,我在线等。”冯生报过去了刘佳打过的那个电话号码,有些人还不知道他的工作关系已经调到首长那儿去了。

  “日本驻中国总领事馆的一个非公开号码。”须臾,电话听筒内传来了话音。

  “知道了,谢谢。”冯生放下了话筒。

  他的猜测没有错,自从昨晚在滕王阁下的那家旅店里,刘佳在高潮到来之际,极度兴奋时喊出了“呦西(よし)”的日语,他就立刻警觉了。

  “呦西”这个词,经常出现在抗日影片当中,如《小兵张嘎》、《地雷战》等等,是“很好,非常之好”的意思。冯生的推断就是,刘佳是日本人,看来是与缅甸大金塔的日本人是一伙的,目标不用说,还是那张旧羊皮。

  冯生清楚,组织纪律规定,在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时,仍与其发生性关系,等于通敌,而且知道了刘佳是日本间谍还继续与之发生性关系,就是卖国了。当然,经过领导批准的例外。

  可是在当时,自己已经完全难以自制,就是杀了自己,也决意不想下来了……

  冯生又要了京城的另一个电话号码,须臾,话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男中音。

  “我是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进了县招待所,房间号是107,请首长下达指示。”冯生没有将刘佳的事情上报,这等通敌卖国的所为,只有瞒得一时算一时了,况且他寻思着,只要没被发现,他今晚还要继续的干下去。

  “知道了,下一步行动听候电话通知。”首长撂下了电话。

  冯生松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邮电局,抄近路赶回招待所,刘佳还未回来,自己则依旧转进了被窝里,假装睡着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京城的日本总领馆内,刚刚放下话筒的黑泽又接到了江西南昌来的长途电话,这是婺源太郎,也就是黄建国打来的,他是搭乘早班飞机从京城起飞前往南昌的。

  “黑泽先生,我已经到了昌北机场。”黄建国说道。

  “小水流佳子刚刚打来电话,她和冯生已经抵达婺源,住在了县委招待所,房间号是108,冯生的房间是107,紧挨着。”黑泽说道。

  “哈,县委招待所,我再熟悉不过了。”黄建国轻轻笑道。

  “你的任务是配合小水流佳子,不惜一切代价盗出格达预言,得手后迅速以电话通知我。”黑泽命令道。

  “不惜一切代价,当然可以杀人吸尸喽?”黄建国“嗤嗤”的淫笑着。

  “可以。”黑泽放下了电话。

  江西赣东北一带,黄建国太熟悉了,搭上了长途汽车,很快于日落时分,赶到了婺源县。

  望着熟悉的街道、房屋,恍惚有隔世之感,去年离开时,是爸爸和自己一同上的车,可如今下车之人却自己孑然一身了。

  看看天色仍早,一种强烈的思家念头袭上心来,于是悄悄地沿着小河边绕到了自家深宅大院的后面,然后瞅瞅四下里无人注意,便趁着夜幕走上石阶,轻轻的扣着门。

  “咣当”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看门的警卫是一位名叫黄阿狗的远房亲戚。

  “建国!你回来啦,主任也回来了么?”阿狗惊喜的叫喊起来。

  “没有,爸爸还在京城呢,他很忙。”黄建国搪塞说道。

  来到客厅里,领袖像依旧挂在中堂之上微笑着望着他,太师椅上落坐了下来后,扫视着厅内摆设,睹物思人,竟不自觉的潸然泪下。

  “建国,你先坐着,我去弄晚饭。”阿狗说着跑去了厨房。

  晚饭后,等到夜深亥子交更时分,黄建国悄悄的走出了房门,来到后院的围墙下,爬上了一株李子树,然后轻松的扒上了围墙,跳了出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了些功力,如此高的围墙,以前是从没有胆量上去的,心下不由得一喜,加快脚步朝着县委招待所而去。

  招待所大门已关,黄建国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来到了围墙下,再准备越墙而入。下了下决心,双足一蹬地,身子猛地窜起,竟然搭住了墙头,然后不费力轻轻的翻了过去。

  月光淡淡的斜射在了院子里,东西厢房里传出各式各样的鼾声,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其他异常的动静。

  黄建国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小水流佳子住的108号房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他闪身进了房间,床铺上空空如也,屋内并没有人。

  这时隔壁的107号房间内传来了喘着粗气的声音……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0章

  

  金道长悄无声息的出手了,寒生根本就未加以防备,但觉后腰连续酥麻三下,随即整个腰部如入冰水之中,其凉无比,他迅即意识到自己奇经的带脉三穴(带脉、五枢、维道)已被重手封闭。

  寒生缓缓转过身来,清澈的目光诧异地望着道长。

  金道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寒生,对不起,贫道这是为你着想,封了你的带脉,不要再在这茫茫的雨林中漫无目标的去寻找皱皮女婴了,否则雨季一来,大家必将葬身于瘴气之中,包括沈才华。”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寒生冷冰冰的说道。

  “带你走出雨林,回蓝月亮谷去,贫道答应兰儿下个农历十五月圆之夜,会将你平安送回到她的身边,可是贫道也知道,找不到皱皮女婴你是决计不会回头的,无奈只有出此下策。”金道长解释说,脸上显得有些木然。

  寒生知道,带脉是人体奇经,与督脉、任脉、冲脉、阴维、阳维、阴跷、阳跷合称奇经八脉,它们同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有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带脉横行腰间一周,如腰带而得名,此奇经共有三穴,即带脉穴、五枢穴和维道穴,如今均已为金道长的天罡气功所封闭,虽下身冰凉,但却不影响行走,只是双腿无法配合蝇眼快速移动。看起来金道长似乎只是怕自己逃跑,似乎并无伤害之意。

  “寒生,你是知道的,带脉被封,行走起居并无大碍,到得蓝月亮谷,贫道即刻替你解开穴道,然后负荆请罪。”金道长歉意的笑了笑。

  寒生看了金道长一眼,此人心机甚深,做事决断,眼下自己穴道受制,难以逃脱,何况还有婴儿沈才华在身边,万一此人发起飙来,恐伤及孩子,那惨死的老祖便是前车之鉴。

  “好吧,我跟你走,不过回谷以后,我还是会再出来继续寻找皱皮女婴的。”寒生假装无可奈何的叹息说道,心中却想走一步算得一步,自己还需要点时间来想出自行解穴之道。

  沈才华愣愣的瞅着寒生,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华,带上吸子筒,我们上路吧。”寒生轻轻的抱起了沈才华。

  “寒生,孩子挺重的,不如交给贫道来背着吧。”金道长关心的说道。

  “不必了,孩子跟我已经习惯了。”寒生婉言谢绝道,无论如何,小才华在自己手里,心中才觉得稍微踏实些。

  金道长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带上那些剩余的烤肉,熄灭了篝火,迈开大步,三人遂向北而行。

  既然是要将自己送回蓝月亮谷,这金道长为什么要避开明月和猿木呢?寒生隐约的感觉到,这金道长可能是另有所图。

  数日后,金道长、寒生及小才华终于走出了缅甸北部的原始森林,渡过了怒江,回到了中国境内,然后穿越高黎贡山,不日来到了腾冲。

  腾冲位于滇西边陲,西部与缅甸毗邻,称之为“极边第一城”,从缅甸克钦邦首府密支那到腾冲的距离约为217公里。

  古城外随处可见拔地参天的大树杜鹃和秃杉、银杏等热带高大乔木,艳丽多姿的云南山茶花比比皆是,与老家婺源的水乡景色迥然不同。

  道路旁有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包,山下一条清澈的河流,绿树丛中一座高大的纪念墓碑显露出来,尽管风吹雨淋显得颓败不堪,但仍旧不失其挺拔悲壮。

  途人告诉寒生,这是腾冲国殇墓园,建于1945年抗战胜利前夕,占地近百余亩,是腾冲各族百姓为纪念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攻克腾冲阵亡将士而建立的陵园。1944年夏,为了完成打通中缅公路的战略计划,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以六个师的兵力向占据腾冲的侵华日军发起反攻,收复腾冲城,日军藏重康美大佐联队长以下6000人全部被歼,我军亦阵亡少将李颐、覃子斌等将士9000余人,战死美军将士19名。

  “他们还好,死在了自己的国土上,清明寒食日终归有人祭扫,可野人山那五万多远征军亡灵至今仍徘徊在茫茫的热带雨林里,已经被人们彻底的遗忘了……”寒生望着树林间那一块块低矮的墓碑,幽幽说道。

  “寒生,你这人心地太过善良,兰儿是个好姑娘,可惜此生跟了你未必就是幸事啊。”金道长叹息道。

  寒生惊异的抬眼望了望道长,疑惑的说道:“金道长,此话何意?”

  金道长正色道:“寒生,你身怀青囊医术,当可安身立命,虽无锦衣玉食,倒也吃穿不愁,那兰儿秀外慧中,持家有方,两人何不安守田园,过一世平平安安的日子呢?可是你却犯险涉足江湖,卷进了一场格达预言的无谓之争,亲人为你日夜寝食难安,自家性命朝不保夕,这又是何苦呢?”

  寒生闻言默默不语。

  “以你的心机秉性,怎敌得过那些血腥残忍的政治势力?听贫道一句劝,放弃吧,做一介草民固然命贱,但却不比那些达官贵人寿短。”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呀,格达预言丢失了,寒生也没有再去找,现在只要救回皱皮女婴,我和兰儿抚养这两个婴儿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寒生分辩道。

  “是啊,寒生,所谓的格达预言数字,丹巴喇嘛就没有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么?”金道长问道。

  “没有。”寒生实事求是的回答道。

  金道长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的眼睛,他明白,寒生并没有说谎。

  腾冲和顺古城,旧名阳温暾,明洪武年间军屯戍边而建,至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有人口4000余人。全镇住宅从东到西,环山而建,渐次递升,一座座古刹、祠堂、明清古建筑疏疏落落围绕着这块小坝子,清溪绕村,垂柳拂岸,是座很有特色的滇西小镇。

  “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金道长望了望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古城说道。

  寒生似乎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听闻道长问话,先是一愣,然后机械的点点头,他终于想出来了一个破解自己带脉穴位被闭的方法。

  古城内的居民大都是佤族、傈僳族和阿昌族人,黄昏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令人饥肠辘辘。

  他们在城中心处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寒生,我们先上街去吃饭吧,唉,已经多日没有饮酒了,都快要憋死了。”金道长嗓子头里嘟囔着。

  寒生点点头,一手牵着沈才华,一手拎着吸子筒,跟随着金道长走出了那家小客栈。

  “这孩子白胖胖的真是乖巧。”身后的那位佤族老板娘不住的赞叹道。

  暮色降临,天空中飘起了朦胧细雨,穿着打扮各异的乡民们匆匆返回家中,碎石铺就的巷道上行人渐渐稀少,临街的商铺稀疏的亮起了油灯。

  “几位是要吃饭么?”昏暗的小饭馆内有人招呼金道长,口音听起来却不是本地人。

  金道长走进饭馆,四周打量了一下,“有酒卖么?”

  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沧桑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无领短上衣,下着青色大裆宽筒裤,红色的布包头,手腕上带着两只大银镯,胸前佩有竹饰,听闻道长之言咧开嘴巴笑了笑,露出黑黑的牙齿,自豪的说道:“有阿佤山上好的水酒,若是要烧酒的话,和顺古城可就只有我这里才能喝得到。”

  “嗯,听老板口音却不似本地人?”金道长问道。

  “我是汉人,解放前来的这儿。”那老板回答说道。

  “把烧酒拿出来吧,贫道只喝烈酒。”金道长呵呵一笑道。

  “请靠窗坐吧,”老板望着寒生又道,“这位小哥和娃子也喝点什么么,有小红米泡酒。”

  寒生摇了摇头,拽着沈才华坐下了,吸子筒斜倚在了身后的土墙上。

  山村小店,简陋而粗犷,盛酒直接用的是粗磁大碗,菜肴也是阿瓦山土菜,鸡肉烂饭和酸竹笋、臭豆豉粑粑。那老板又摸出几颗槟榔,放在了桌子上。

  “小哥,尝尝槟榔,这是佤族人最喜欢的零食。”老板对寒生说道,口中的牙齿十分整齐,但却是乌黑的颜色。

  “黑齿蛮……”寒生脱口而出。

  “小哥,你是途径此地的异乡人,也知道‘黑齿蛮’?这是我们佤族非常普遍的一种嗜好,男女老少几乎每个人都随身携带槟榔袋或是槟榔盒,劳动后休息时或平日谈话时,口中都含一块槟榔。这并非是树上的果实槟榔,而是用麻栗树叶和石灰煮成的,人人都会做的。这种槟榔嚼得时间久了牙齿就会逐渐变黑,且经久不褪色,不仅能将牙齿染黑,还能保护牙齿不被虫蛀。所以这里人以牙齿黑,唇红为美,牙齿越黑越讨人喜欢,像汉人的白牙齿,在这里女人是嫁不出去的,男人就会打光棍。”老板解释说道。

  “那你的黑齿……”寒生问道。

  老板嘴唇缩起,显露出来乌黑的牙齿,口中道:“我就是入乡随俗嚼槟榔变黑的。”

  “好酒,老板你这烧酒烈如火,入口先辣后甘,透百骸,爽煞贫道了。”金道长半碗落肚赞不绝口。

  “老板,你是汉人,怎么来到高黎贡山这偏远之地?”寒生一面吃着鸡肉烂饭问道。

  “在腾冲这里说说不打紧,本地人对远征军一直都是感恩的……”老板轻声说道。

  “你是中国远征军?”寒生惊异的问道。

  “我姓雷,原籍本是河南确山,1944年5月随中国远征军二十军李颐将军强渡怒江,血战滇西,在攻克腾冲的战役中负伤,后来就留了下来。”昏暗的油灯光映照在雷老板饱经风霜的脸上,淡淡的话语显得那么久远与悲凉。

  “请您说说远征军。”寒生放下碗筷,静静地听着。

  “记得那一年,怒江边上挤着无数的佤族、傈僳族以及阿昌族难民,没有粮食,生死垂危。我押着一队往前线运送馒头的卡车在途中抛锚了,遭到已经饿了几天的饥民的哄抢,我爬上车顶对百姓留着眼泪喊话:这是送到前线给攻城将士的口粮,你们若是抢走了,几万远征军将士空着肚子如能与日军血战?那些难民们立即停下来,并把手中抢到馒头统统又放回到了车上。一个佤族小女孩把已经吃了一半的馒头交还给我,说‘留给前线的叔叔吃吧’。

  战役结束全歼日军以后,我带了一包缴获的肉罐头和糖果军官来寻找这个小女孩,然而找到她时,小女孩已经静静地躺在了一株无花果树下饿死了……”雷老板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寒生沉默不语,就连沈才华也静静地倾听着。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1章

  

  “我负伤后留了下来,一直做国殇墓园的看守,不久便娶了那小女孩孤苦伶仃的母亲,现在已经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年了。”雷老板苦笑着说道。

  “那你河南老家还有什么亲人么?”寒生问道。

  雷老板摇了摇头,戚戚然道:“都没了,我是参加国民党军队的人,若是回到内地恐怕是活不到现在的,远征军只有在腾冲这个地方,反而会被当作抗日英雄来尊重的,沧海桑田,人事难料啊。”

  “嘿嘿。”金道长蓦地笑了起来。

  寒生诧异的望着金道长,疑惑道:“道长,你何故发笑?”

  金道长怅然叹道:“英雄也罢,狗熊也罢,胜王败寇,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想你我一介草民,如砧板之肉,至于刀操谁手,又有何分别?”

  “这位道长所言极是,雷某如今已更名为‘岩帅’,过去的事如同过眼云烟,今天若不是这位小哥问起,我已经多年未再提及了,多少中原远征军同乡埋骨滇西,而我苟活至今,终年长伴卧床病妻,来日看已是无多了。”雷老板面露痛苦之色,走回柜台为自己也倒上了一碗烧酒,回到了桌前自饮了起来。

  “老板,你的妻子身患何病?”寒生问道。

  “多年来不知何故一直昏迷不醒,有时会说胡话。”雷老板叹息道。

  “那是中邪了。”金道长呷了一口酒说道。

  “不错,族里的‘魔巴’也是这样说的,可是遍请过高黎贡山地区的好几个知名的‘魔巴’来驱邪,但都还是束手无策。”雷老板无奈的端起了酒碗。

  “有没有请过中原正宗玄门道士?”金道长问道。

  “唉,这里地处蛮荒边陲,哪里得见中原正宗道家高人呢?雷某曾向过往商旅客人打听过,都说道教全真第一丛林京城白云观乃是中原最正宗玄门,可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病妻已是寸步难行啊。”雷老板摇头说道。

  “如此,待贫道瞧上一瞧。”金道长脸色微醺,借着酒兴说道。

  “啊,那敢情好了,不知道长仙府何处?”雷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京城白云观住持贾尸冥。”金道长朗声说道。

  “啊!”雷老板闻言脸色大惊,瞠目结舌的说道,“您,您就是中原全真道教的住持……”

  金道长微微一笑,谦虚的回答道:“不才贫道正是。”

  雷掌柜双膝跪倒,眼泪巴巴的望着金道长,仰天长叹道:“中原道教高人今天终于被雷某盼来啦……”说罢老泪纵横。

  “待贫道酒足饭饱之后前去为你病妻驱魔。”金道长爽快的说道。

  “不知道长有什么忌口之物?我再去炒上几样小菜。”雷掌柜诚恳的说道。

  “贫道只忌食五荤三厌,其余一概不忌。”金道长回答道。

  “请问道长这‘五荤三厌’指的都是哪些东西?”雷掌柜小心翼翼的虔诚询问着。

  “五荤,即大蒜、小葱、韭菜、兴渠以及香菜,三厌乃是天地水三物,就是大雁、鸽子、牛、狗、鳗鲡和龟蛇。”金道长说道。

  “道长稍候,小菜就来。”雷掌柜一头扎进了厨房里,随着锅碗瓢盆一阵乱响,不一会儿,几个热气腾腾的小菜便端了上来。

  金道长一连又喝干了几大碗烧酒,随即一抹嘴,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就请带贫道前去驱魔吧。”

  寒生对疑难杂症向来兴趣十足,今日有幸一观全真教一代宗师亲自下手驱魔,自是兴趣十足,于是悄悄对沈才华耳语道:“你和吸子筒呆在这里,我去看看就来。”

  沈才华点点头,将吸子筒搂在怀里,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冲着寒生微微一乐。

  雷掌柜的妻子就卧病在小饭馆的里间内室里,雷掌柜领着他俩走进来,轻轻的点亮了桌子上的菜籽油灯。

  靠墙有张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年妇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雷掌柜满眼柔情的望着妻子,伸手轻轻的捋了捋她额头上的几丝乱发,口中喃喃说道:“俄真,你终于有救了,中原来了驱邪高人,你可要快点醒来啊。”

  金道长目光炯炯,犀利的眼神盯在了俄真的脸上,然后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搭在她的眉心上,暗运一丝天罡真气,缓缓输入其印堂穴。

  寒生站在道长身后,见之心中暗暗吃惊,印堂乃是经外奇穴,位于督脉之上,主治中邪惊风,但自古以来,很少有医者善用此穴,通常以人中穴更为见效,而那些江湖术士们倒是经常以印堂明暗色泽之变化来相面推断吉凶,甚为灵验,盖因眉心头骨内乃是伏矢魄之所在,亦称“天目”。

  看来,这老道的道行果真不浅呢,全真教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衰,必是有其过人绝技。寒生看得心中痒痒的,但是金道长不说,外人怎么好意思开口询问人家道中之秘技呢?

  这时,但见金道长手指回缩,口中断喝一声:“还不速速醒来!”

  雷掌柜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了……

  俄真的嘴巴轻轻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八嘎!”

  金道长一愣,迷惑不解的望着依旧是双目紧闭的俄真,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八嘎”就是日语“混蛋”的意思。

  “她又在说胡话了,道长莫要在意。”雷掌柜赶紧解释说道。

  寒生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

  “待贫道天罡气功配以全真教大罗秘咒灭此外魔,雷掌柜,速取清水一盆,白米数斤。”金道长乜起眼睛吩咐道,并以凝滞的余光罩向俄真,口中发出阵阵冷笑。

  雷掌柜闻言迅速跑出内室,到厨房里取道长所需之物。

  “道长,你这是……”寒生在一旁问道。

  金道长鄙夷的说道:“此妇人身体虚弱,为恶灵所侵,竟然以日语嘲笑辱骂贫道,简直是不知死活,贫道要用重阳祖师爷灭魔重手将其诛杀。”

  “可是俄真已经卧床多年,经络阻滞,血脉不畅,肌肉萎缩,臓器羸弱,不知她的身体能否经受得住?”寒生从医学角度提出异议。

  “贫道下手时自会斟酌的。”金道长哼道。

  雷掌柜取来了应需之物,撂在了床前。

  金道长先将白米倒入桶中拌湿,然后捧出水淋淋的米粒堆盖在了俄真的脸上,只露出口鼻。随即左手结印,右手食指定住其人中,运起天罡气功,口中念念有词道:“起眼看青天,重阳师尊在面前,大罗网魔阴阳界,诛杀邪灵一指间。一收青衣野鬼,二收素衫游魂,三收三界邪怪,四收四方恶灵,右手挽冲,左手脱节,口中念咒,嘴吐鲜血,叫他邪灵三步一滚,五步一跌,左眼流泪,右眼流血,三魂丧命,七魄消散,押入万丈井中,火速受死,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说罢,一股强劲天罡真气发出嘶嘶的声响射入俄真督脉人中穴……

  “道长,小心!”寒生轻呼道。

  此刻,那些湿漉漉的白米之上忽然升腾起白色的雾气,水分竟然凭空在逐渐的蒸发,白米粒也在渐渐的变色,先是发黄,进而粉红,最终慢慢的变成了鲜红色。

  寒生忍不住叫道:“道长不可!俄真气血将绝……”

  “可是恶灵还没出来。”金道长愠怒道,手下仍在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寒生大急,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拉开道长的手臂,大声叫道:“住手!”

  金道长猝不及防,手指离开了俄真的人中穴,气恼的望着寒生说道:“再有片刻,恶灵便会被诛杀了,如此,功亏一篑。”

  寒生涨红了脸道:“那样,俄真的性命也会随之而去!”

  雷掌柜呆呆的望着他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俄真脸上堆着的那些白米鲜红的颜色渐渐的褪去了,寒生松了一口气。

  金道长皱着眉头说道:“奇怪,按理说全真教的秘法擒拿诛杀一个附上人体的鬼魂应当是一击便诛,怎么这么长时间竟还未果?”

  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俄真的体内并非是只有一个鬼魂……”

  “嗨。”俄真深陷在白米中的嘴巴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寒生和金道长冷不丁吓了一跳,雷掌柜缓过神儿来赶紧解释说道:“俄真又开始说胡话了。”

  寒生凝神注视着这个附体的女人,轻声对她说道:“你想说什么?”

  “帰国します。”俄真的口中又冒出来一句日语。

  “对不起,我听不懂日语,也不知你是谁,你会说中国话么?否则我不知怎样才能帮你……”寒生俯下身轻轻的问道。

  俄真不吭气了,寒生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俄真又开口了:“哇达西达(われわれ),陆军56师团,帰国します。”

  寒生仍旧是听不太明白,但是“哇达西达”这个词在电影中,鬼子军官对老百姓喊话时倒是经常说起过,是“我们”的意思。

  “他是说,他们是日军第56师团的,想要回国。”金道长在一旁突然说道。

  “金道长,你懂日语?”寒生惊讶道。

  金道长微微一笑,解释说道:“白云观经常有来华短期修道的日本人,因此略知一二。”

  “那太好了,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多少人在俄真体内?都是1944年阵亡的吗?”寒生闻言高兴的说道。

  接下来,金道长磕磕巴巴的讲了一通发音极不标准的日语,最终那俄真倒也是听懂了,于是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的话。

  金道长面露惊奇的对寒生说道:“他们是昭和19年在腾冲战死的日本陆军第56师团6000多人的亡魂,十余年前,也就是在雷掌柜与俄真看守国殇墓园的时候,陆陆续续进入了俄真羸弱多病的体内,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通过俄真之口,向外传递出想要回国的愿望,真是太邪门了,6000多人竟能挤进一个弱女子的体内!怪不得连王重阳祖师爷的灭魔大法都无以奈何呢……”

  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寒生想。

  “有办法了,我可以将他们这些人的亡魂收入祝由舍利之中,俄真也就能清醒过来了。”寒生说道。

  “他们可是6000多人啊。”金道长谨慎的提醒寒生。

  寒生沉吟道:“秃头婆婆曾说,祝由舍利理论上讲可以收魂无数,今次便可以验证一下,若无问题,日后我还要重返野人山,将那些远征军将士们都带回来呢。”

  “那你准备如何来做?”金道长问道。

  “这事还要借助小才华方可。”寒生说罢走出内室。

  “咦,才华呢?”寒生猛然间怔在了门口。

  大堂内,原先端坐在饭桌旁边的沈才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2章

  

  天空中飘着朦胧细雨,昏暗的街巷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孩子的身影……

  “奇怪,你们这里有拐卖孩子的事情么?”金道长疑惑的问雷掌柜道。

  “没有,我们这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雷掌柜肯定的回答道。

  寒生走回到饭桌旁,仔细观察了一番,吸子筒也不见了,桌子上的饭菜,小才华一口也没动。

  “寒生,是否有什么人偷偷的抱走了沈才华?”金道长狐疑的问寒生道。

  寒生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极小,也不看看鬼婴沈才华是什么人?鬼婴发起飚来还不将拐走他的那个人给吸血了?对了,吸血,小家伙一定是饿了……

  坏了,寒生想到这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别伤了什么人。他冷静的思索了一下,忽然问雷掌柜道:“你家里有没有养动物?”

  “动物?”雷掌柜迷惑不解。

  “比如鸡鸭鹅狗之类的。”寒生解释道。

  “后院里只有两头大肥猪。”雷掌柜回答道。

  “在哪儿?快去看看。”寒生催促道。

  从柜台后面的侧门里走出去,大家来到了院子里,墙角处有一土坯垒成的猪圈,里面铺着稻草。朦胧的夜色下,沈才华正扒在一头黑毛大肥猪身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住猪毛,小嘴则死死的咬在了猪脖子上,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裤,弄得像个血人似的。

  猪圈的角落里,蠕动着一个巨大的绿色球状物体,无数根长毛在簌簌抖动着,并发出“嗞嗞”的吮吸声,那是吸子包裹住了另一头肥猪,正在吸血进食。

  “啊!这是……”雷掌柜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看到的景象。

  寒生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儿就好,两头猪无非赔个几百块钱也就行了,反正卢太官分手时给他的美金还没用完。

  “才华,行了,吃太多会撑坏的。”寒生跳进猪圈里把小才华拉了下来,再瞧他的小肚子早已经滚瓜溜圆了。

  吸子慢慢而舒适的展开了腹面,那只肥猪已经被吸光了体液,体型干瘪又猥琐,静静地躺在吸子的怀里。

  “雷掌柜,对不起,这两头猪我赔给你钱。”寒生万分抱歉的说道。

  “不,不,不要了……”雷掌柜战栗着说道,他已经几乎吓傻了。

  “今天夜里子时,若是云开月出,我便可以替俄真医治了。”寒生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空说道。

  雷掌柜战战兢兢的重新热了饭菜,给金道长又倒上了烧酒,并陪着他对饮,要等到夜半子时,还有近两个时辰呢。

  寒生脱下沈才华身上的血衣丢掉,烧了些热水,将小才华放入盆中泡上,慢慢的搓洗他的身子。

  雷掌柜则不时的跑出门去,心急如焚的祈祷着云开雾散,他已经对道长和这个青年人崇敬之极,尤其是吸血的婴儿和那个长着一身绿毛状如席子一样的怪物,他们可能就是老天爷专程派来拯救妻子俄真的。

  亥时中,天上的乌云渐渐的向西方退去,须臾,一缕淡淡的月光飘撒下来,沉睡的古城沐浴在了一片清凉的冷辉之中。

  “太好了,月亮终于出来了。”雷掌柜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叫喊起来。

  子时到,寒生吩咐将俄真抬到门外的巷子道路中央,让月光直接照射在她的身上。

  寒生从贴身的尸衣口袋中掏出那枚王婆婆留下的祝由舍利,托在手掌心儿中,默默地祈祷道:“婆婆,寒生没有舍得把它吃下去,原本是想用它来带回葬身在野人山的那数万远征军魂魄,没料到却要先收进6000日军的亡灵。婆婆,请你原谅寒生,战争是不义的,但那些来自东瀛的士兵都已经死了,他们也有父母、妻子和儿女,他们想回家,这愿望同远征军将士一样,都是出自人的本性,寒生又怎能够拒绝呢?婆婆,请你保佑寒生吧。”

  雷掌柜和金道长都默默地望着寒生,谁也没有说话,洗完澡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身旁,他知道又要该轮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6000名日军亡灵,但愿收得进来,”寒生望着雷掌柜,接着说道,“雷掌柜,家中若是有镜子的话,不妨找两面来。”

  雷掌柜连声说“有”,迅速回店内取来两面梳妆用的小镜子。

  寒生又吩咐金道长:“请道长用日语问一下俄真,务必请他们配合出窍,前往祝由舍利之中,切记不要拥挤和吵闹喧哗。”

  金道长怅然若失的仰天长叹道:“白云观修道数十年,却不知世间竟有这等降魔除妖之法,贫道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说罢俯身对着俄真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套。

  雷掌柜等人的举动惊醒了左邻右舍,街坊邻居们有不少人披衣出门,围观近前来看热闹。

  俄真的语速很快,寒生还是一句也听不懂。

  “老雷老婆又在说胡话了。”人群中有人说道。

  “这几个外乡人是雷掌柜请来驱魔的巫师。”也有人言之凿凿的断定。

  金道长转过脸来对寒生转述说道:“他们说出来可以,但是要求保证送其回到日本国。”

  寒生点点头,说道:“请道长转告,寒生答应他们便是。”

  “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沈才华不等寒生吩咐,口里面已经叨咕起祝由巫咒来了,寒生知道,这是第二式“移花接木”,前不久,老祖的亡魂便是由此而收入祝由舍利之中,想到这里,他望了金道长一眼。

  寒生先将祝由舍利放在俄真的额前印堂之上,然后双手各持一面镜子,将反射的月光投射在了绿莹莹的祝由舍利上面。

  金道长点点头,心中暗想,晋葛洪在《抱朴子》中言道:万物之老者,其精系,能记人之形惑人,唯不能易镜中之真形。故道士入山,以明镜径九寸以上者背之,则邪魅不敢近,自见其形,必反却走转,镜对之视,有踵者山神,无踵者老魅也。

  “寒生,此乃民间的普通小梳妆镜子,既非八卦阴阳镜,也非道家符咒镜,更不是九寸直径的大明镜,不知其能有什么作用呢?”金道长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其作用究竟有多大,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镜子具有吸收、反射、分解、倒影、投影和转换的作用,我将月光中的阴气分解出来,投影转换到祝由舍利之中,加强舍利吸收月华之速度,6000人的亡魂可是不少,自然阴气越盛越好,若慢了则子时将过,况且天上仍有浮云,万一遮蔽了月光,岂非前功尽弃?但愿所推测的无误。”

  沈才华的小嘴里像是蹦豆般一遍遍的念着祝由巫咒,那还是在石洞里无意之中偷听到的,当时秃头老妇传授给明月共有八式巫咒,那咒语激发了鬼婴体内的祝由神功,故此而无师自通,首次使用便成功的收了老祖的亡魂。

  小才华越念越快,到最后竟然光着腚手舞足蹈起来,姿势十分的苍劲古朴……

  寒生疑惑的望着小家伙的样子,蓦地想起这动作与芹儿父亲杨慕贫给他的那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十分相像,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月光下,那枚核桃般的祝由舍利升腾起了一片白色的雾气,并且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震撼着寒生的心房,仿佛是无数人的谐振脚步声,他想,那一定是日军亡魂在列队进入祝由舍利之中……

  那声音慢慢的消失了,最终归于沉寂。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寒生长舒了一口气道。

  那边,小才华跳上了瘾,仍然撅着小屁股围绕着俄真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动作。

  “可以了,才华。”寒生上前揪住了他的小胳膊。

  夜空中,又有浮云飘来,月光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岩帅,是你么?”俄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雷掌柜“哇”的一声嚎啕痛哭了起来。

  四周围观的老街坊邻居们“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俄真已经昏迷了十余年,今夜终于清醒了,几位佤族老婆婆禁不住的以手背抹着眼泪。

  俄真挣扎着起身,寒生急忙劝阻住,说道:“婆婆多年卧床,切不可贸然起身,以免伤及筋骨。”

  雷掌柜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给寒生跪下了,痛哭流涕的说道:“神仙魔巴,我岩帅此生都不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寒生赶紧上前拽起雷掌柜:“掌柜的,不敢当,我不是什么神仙魔巴,我只是一名乡村医生,快请起来吧,真正救了你老婆的是小才华……”说罢将才华推到了雷掌柜的面前。

  雷掌柜望着这个能够生吸大肥猪的婴儿,再联想到他刚才在月光下的奇异舞蹈,跳得比佤族的那几位魔巴还要神秘莫测,尤其是小嘴里念诵的巫咒,那发音更是诡异无比,“感谢神仙小魔巴救命之恩……”说罢,雷掌柜虔诚的给沈才华跪了下去,郑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此刻,金道长板着面孔孤自站在了一旁,目光冷若冰霜。

  “乡亲们,今晚大家都别睡觉了,我岩帅杀了两口大肥猪,请老街坊们一齐欢聚,来他个一醉方休如何?”雷掌柜站起身来高声喊道。

  “好哇……”人们哄然响应,奔走相告,更有勤快者冲进厨房里便忙活了起来,不多时,炖肉的香气便飘了出来。

  佤族人热情好客,人们纷纷前来向雷掌柜道喜,其实主要还是想一睹中原来的“神仙魔巴”的丰采,当他们见到寒生边上的这位光着屁股、白白胖胖的小魔巴,却又都各个惊讶得合不拢嘴了。

  金道长被几位剽悍的佤族青年簇拥着一碗碗的连干着烧酒,纵使内力再强,慢慢的也顶不住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醉倒在了桌子下面。

  巷子中间有人燃起了篝火,男人们一面饮酒一面围着火堆跳起了“拉木鼓”,佤语“克鲁克罗”,动作古朴、粗犷,风格浓郁,表现出佤族人剽悍的气质和团结的精神。女人们则有节奏的摇起了长发,跳着“甩发舞”,柔中带刚,如波浪翻滚,婀娜多姿。

  寒生望着热闹的场面,心想,是时候了,我该开始回客栈房间去自行解穴了。

  正在此刻,雷掌柜恭恭敬敬的闪开身,但见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四五十岁模样,红布包头,身穿黑色无领长袖布褂,左衽银扣,黑布裤则短而肥大,裤腰卷了起来,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哪一个是中原来的魔巴?”那人语气颇有不屑的尖声问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3章

  

  屋里的人们即刻安静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和酒碗,默默地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雷掌柜轻声对寒生说:“小哥,这位就是咱们古城乡佤族生产队的大队长西古散,也是滇西高黎贡山一带最大的魔巴,”随即恭恭敬敬的对西古散道,“西古队长,是中原来的小魔巴驱除了俄真体内的邪魔。”

  “咦,”西古散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才华的身上,似有不信道,“这不过是个小娃子嘛。”

  “是的,别看他是一个小娃子,可确实是厉害无比,单就他念诵的经咒,就如同天书一般。”雷掌柜解释道。

  “哼,以我看来,如此小小的一个娃子,能从俄真身上引出邪灵,那他很可能自身就是一个魔娃,他叫什么名字啊?”西古散锐利如刀的眼神儿盯着沈才华说道。

  “沈才华。”寒生语气平静的说道。

  “好吧,这个沈才华小魔娃既然来到了阿瓦山,我们政府便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体内的邪魔驱除掉,也算是为民除害吧。”西古散颌首嘿嘿笑道。

  “对不起,沈才华是个健康正常的婴儿,我们起早便要启程离开你们这里。”寒生站起身来不客气的回答说道。

  西古散拍了下手掌,门外走进来两名背着老式火铳的民兵。

  “看住他们,是不是魔娃,要等我问过了‘木依吉’才知道。”西古散命令道。

  “这……”雷掌柜为难的央求道,“他们是途径小店的客人,又是俄真的恩人,请西古队长放他们走吧。”

  西古散把脸一板,冷冷说道:“岩帅,你是在和政府讨价还价么?况且我这也是为了社会的安定团结着想啊,县革委会要是知道了也会完全赞同这样做的,总之,我们不能放走任何邪魔去破坏社会主义革命生产建设的大好形势。”

  寒生审视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其他一概不论,只要自己穴道解开,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就跑,任凭谁也甭想追上了。

  “寒生爸爸,”沈才华轻轻的拉着寒生的衣襟,小声说道,“我才不怕呢。”

  寒生点点头,看了看伏在桌子上面沉醉不醒的金道长,又瞄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半夜三点,得抓紧时间解穴了。

  “我们需要回到客栈休息,小孩子也困了。”寒生对西古散说道。

  “不行,你们就在这店里歇着吧,鸡鸣三遍,我就去问‘木依吉’,一切听从它的旨意。”西古散拒绝了寒生的要求。

  “‘木依吉’是谁?”寒生不解的问道。

  雷掌柜悄悄给寒生解释说道:“我们佤族崇敬的鬼神很多,有树鬼、火鬼、水鬼、谷子鬼、山鬼等等,但在诸鬼神之中最崇拜的就是‘木依吉’了,它是创造万物的神灵,天、地、火和地震神都是它的儿子,阿佤人生活的一切事情,刮风、下雨、打雷、粮食丰歉、生、老、病、死、六畜衰旺等样样都管,每个村寨都有一片神林,林中建有供奉木依吉的小草棚。”

  咦,吸子呢,寒生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鼻子嗅嗅,咧开了小嘴儿笑了,站起身来拽着寒生的手往内室里走去。

  “你们上床好好休息吧,天就快要亮了。”雷掌柜说道,随即轻轻的带好房门,回到邻居们的中间,俄真斜倚在一张竹椅上,已经能和大家进行交谈了。

  西古散挥了挥手,那两个民兵抱着火铳蹲在了内室的房门外。

  “喝酒。”西古散端起酒碗大声嚷道。

  魔巴是佤族巫师,也是群众中最有文化知识和威信的人,在当时的那个年代里,政府基层干部往往也都是从魔巴中选任,百姓习惯上也乐于服从。

  寒生和沈才华呆愣在了内室里,原来俄真的那张大床已经撂下了蚊帐,借着昏暗的油灯光,可以瞧见吸子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蚊帐内熟睡……

  它也怕蚊子叮咬么?寒生心中想。

  沈才华“咯咯”的轻笑着,光着小屁股爬上床钻到蚊帐里,躺进了吸子温暖的怀中。

  “才华,寒生爸爸现在需要你帮个忙。”寒生坐在了床边,把头探进蚊帐里对沈才华认真的说道。

  沈才华眨了眨眼睛,懂事的点了点头。

  “寒生爸爸这里,”寒生指了指自己腰间周遭的带脉三处穴道说,“你让吸子的吸盘专门吸这里,一定要用力,吸通经络,明白么?”

  “知道啦。”沈才华说着眼睛一眨,便使劲儿的摇晃着吸子,直到其醒来,然后对它讲了一大通古怪的咒语。

  “吸子说它吃饱了,不想再吸了。”小才华告诉寒生道。

  “你一定要说服它再吸点,这事儿真的是非常的重要。”寒生催促着说道。

  沈才华翻身骑到了吸子身上,双手又抓又挠的,那吸子最终无奈只得同意了。

  寒生脱去了身上的衣裤,最后轻轻的除下尸衣,那尸衣乃是护身辟邪之物,若是不脱下来,恐怕吸子非但不能近身,而且还会有性命危险。他赤裸裸的躺在了吸子的腹面上,示意的指了指腰间带脉、五枢、维道三处穴位,吸子柔软的肚子缓缓的卷曲起,将寒生腹部以下部位包裹住了。

  寒生感觉到那吸子认穴奇准,已有三只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了那三穴之上,滑腻腻的有点痒。正寻思之间,穴道上突然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然后感觉像有三只大嘴一般在用力的吮吸着自己的腰部皮肉。

  “再用力……”寒生敦促着说道。

  吸子的抽力在慢慢的加强,寒生觉得带脉奇经的三处穴道深处渐渐暖和了起来,他知道经络在一步步的疏通着。

  江湖上的一般点穴手法大都是以坚硬之物(如点穴橛,或是练得极硬的手指)重击穴道,达到闭塞经络的目的,而金道长则是以天罡气功点穴,通俗讲,就是朝穴道内输入了一个密度极高的“真气栓”,阻挡经络的正常循环,封闭了寒生的带脉,就像血栓阻碍血管内的血液流通道理一样。

  吸子缓缓的将三枚“真气栓”吸出,但由于那“真气栓”的密度极高,在穴道内尚受到人体内压的包裹,还可维持着原状,一旦出了人体来到常压下,便会因压力的骤然减轻而体积膨胀。

  吸子的身体渐渐的肿胀了起来……

  寒生从吸子的怀里爬了出来,带脉内的三枚“真气栓”被吸子吮吸进了自身体内,寒生倒是解穴了,但是吸子的腹面却在不住的膨胀着,灰白色的表皮撑得渐渐透明,越来越薄。

  小才华惊恐的望着吸子像气吹起来的身子,他也知道出事了。

  寒生的脑中急速的搜寻着各种解救的方法,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膨胀的是气体,那肯定是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了,任凭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吸子的身子很快就要爆裂了,想不到让它来帮助自己解穴反倒是害了它,寒生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小才华可怜巴巴的拉着寒生的手央求着,眼中闪烁着泪花。

  人类体内的气体一般是以放屁和打饱嗝的形式排出,一个正常人每天平均放屁十至十五个,其中不少在屙屎时于不知不觉间抒泄。一般人有响屁,也有闷屁,还有一种屁响腹中的“闷雷”,屁的化学成分为氮59%、氢21%、二氧化碳9%、甲烷7%及氧4%,臭屁之中是渗进了硫磺,来源为食物,而硫磺混和氢所产生的硫化氢,其味最臭。甲烷易燃,氢则是响屁之源,亦导致屁气自胯间上浮,使他人均可以嗅到。有人善憋屁,一忍便没有了,其实它们已在体内爆炸,形成“闷雷”,其危害尤甚,有毒气体被肠壁吸收溶于血液,输送至各部器官,成为了很多不明病症的根源。

  这些西医道理寒生不甚明了,但他知道,中医称放屁为“泄下气”或“放气”,于身体是有利的,以吸子目前的情况来看,惟有放屁才能够彻底排出体内的天罡真气。世间上好些动物都会放屁,如大黄狗笨笨就经常放屁,但惟有鱼类不行,否则鱼缸便自动充氧了,那吸子算不算鱼类的一种呢?寒生绞尽脑汁的想着促使吸子“泄下气”的法子。

  “赶紧找找吸子的肛门在哪儿?”寒生翻来调去的找,也没发现吸子长有肛门。

  此刻,吸子如同个大气球般,把个蚊帐撑得鼓鼓的,它十分痛苦的对着小才华眨动着眼睛,竟然落下几滴泪水下来。

  “李代桃僵!”寒生猛然间想起了自已与明月在缅甸丛林里为老祖驱除鬼冢“尸僵”之毒之事,顿时灵机一动,急切的对沈才华说道,“使用祝由神功第五式。”

  小才华愣愣的望着寒生,他一时间还理解不了寒生爸爸此话的含义。

  寒生匆忙穿好衣裤,说道:“才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寻找替代之物。”说罢,拉开房门,蝇眼骤然发动,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

  外面的的人们个个醉眼朦胧,只感觉到面前“嗖”的疾风一吹而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4章

  

  我出来找什么呢?寒生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问着自己……

  抬头眺望着夜空,月亮穿梭在云彩里时隐时现,高耸的高黎贡雪山已是朦胧一片。

  解铃还需系铃人……寒生想到了金道长,天罡真气是他发出的,理当由他收回,关键是,他练的全真教天罡气功,完全可以将吸子体内的天罡真气消弭并存储于自己的气海之内,因为那真气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参数一致。

  寒生打定了主意,瞬间又折返回到小饭馆里,出现在了饭桌旁。

  “我要带道长回房休息。”寒生微微一笑,抱起了浑身酒气睡熟了的金道长,走回了内室。

  西古散诧异的瞪圆了眼睛,惊讶的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呢?

  内室里,寒生将金道长放在了床上,紧贴着肥胖的吸子躺下,道长此刻仍旧是未醒,发出阵阵的鼻鼾声。

  “小才华,我不知道你究竟懂得多少祝由神功?我要你知道,第五式叫做‘李代桃僵’,可以救吸子,你会么?”寒生急切的问道。

  小才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只是可能需要咬破舌尖,以血雾喷洒在吸子和金道长的脸上方可。”寒生想起了在丛林中,明月曾咬破了舌尖,以血雾喷在了河童和长臂猿的面孔之上,于是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么小的婴儿如何敢于咬自己的舌头呢?

  “我撒尿也是一样的。”小才华睁着两只黑黑的瞳仁,认真的说道。

  “童子尿?”寒生吃了一惊,的确,童子尿是极好的药引子,自己就曾多次使用过,取得了匪夷所思的效果。

  “哗……”未等寒生同意,小才华已经迫不及待的朝着金道长的面孔上撒起尿来了……

  金黄色的童子尿浇在了道长的脸上,沉睡之中的道长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来舔去,并浮现出一种富足感的表情。

  “还要留些给吸子,别都浪费了。”寒生苦笑着提醒道。

  沈才华闻言扭过小屁股,拽着小鸡鸡把剩余的童子尿全部淋到了吸子的腹面上。

  沈才华站在床上的角落里,双手摆出了诡异的姿势,口中则念起了那些听起来十分古怪的音阶。

  寒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由于金道长的天罡真气乃是玄门正道,非毒邪之气,因此不必再使用尸衣协助驱毒了。

  童子尿果然有效,眼瞅着吸子胀鼓鼓的腹面渐渐瘪了下去,而与此同时,金道长的小肚子却逐渐的凸起来了。

  金道长虽然还处在无知觉的沉醉之中,但其体内自行觉察到了缓缓移入来的天罡真气,周身奇经八脉立刻运转循行起来,将外来的属于同种类的真气一丝丝的收入进了丹田气海之内。

  片刻之后,直到吸子的全部真气转移完了,金道长也不过是小腹微凸而已。

  大功告成!寒生一把抱起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诚心实意的夸奖道:“小才华,你可真了不起呢。”

  床上,吸子感激的望着他俩,一面厌恶的抖去身上的尿液……

  天亮了,金道长幽幽的醒转,感觉到嘴巴里咸滋滋的,睁开眼睛瞧了瞧,看见寒生和怀抱吸子筒的沈才华正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望着他……

  “哦,贫道喝多了。”金道长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门推开了,西古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两名身背火铳的民兵。

  “时间到了,我们一同去见‘木依吉’。”西古散说道。

  古城外有一片茂密的大树杜鹃林,高高的乔木树伞上盛开着紫红色的杜鹃花,十分的艳丽和壮观。

  “那座小木棚里就供奉着佤族人的神灵‘木依吉’。”雷掌柜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西古散扯去头上的红布包巾,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其脑后还残留着一小撮头发,身披一件黑色大氅,上面绣着两扇红色的大门,代表其是看守司岗大门的巫师魔巴。

  西古散魔巴口中念诵起了“司岗里”,这是佤族古老的巫咒,共有几十万字,包罗万象,但今天只是向“木依吉”问卜,则诵出有关请示神谕的那部分即刻。他一边念叨着,缓缓的走进了小木棚内,而所有的佤族村民们都围在了树林外,安静的等候着“木依吉”神灵的谕示。

  不久,西古散魔巴终于走出了小木棚。

  “乡亲们,‘木依吉’神谕,中原来的小魔巴体内是否藏有邪灵,可以令其‘上刀山下火海’一验究竟。”西古散魔巴大声宣示道。

  人群中立时哄然,大家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是‘上刀山下火海’?”寒生淡淡的问雷掌柜道。

  “‘上刀山’就是爬刀杆,这本是古代傈僳族的一种祭祀仪式,用一根约20米长的粗大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形成刀口向上的刀梯,然后由傈僳族的光脚勇士,双手握住刀口,两脚踩着刀刃爬上刀杆顶。后来佤族魔巴根据‘木依吉’的神谕,将其用于驱魔仪式,双脚割破流血者,便是体内有邪灵俯身。‘下火海’则是光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脚板烫伤着,也是有邪灵作祟。”雷掌柜详细的对寒生解释道。

  看来是到了该要发动蝇眼,抱起沈才华逃跑的时候了,寒生心中想道。

  “岂有此理!”身旁的金道长愤愤不平的说道。

  “抬出刀杆。”西古散魔巴高声吩咐道。

  立刻有几个精壮佤族青年扛来带孔的长木杆和一捆长刀,将刀一把把的插进木杆中,刃口朝上,一共三十六把,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刀光闪闪,寒气逼人。

  “才华,抱好吸子筒,我们要开始准备逃跑了,明白我的意思么?”寒生悄悄对小才华耳语道,至于金道长,就不用管他了,以他的武功当可全身而退。

  “我能行的。”沈才华稚声稚气的望着那些刀说道。

  沈才华未等寒生答话,便将吸子筒望寒生怀里一塞,自己则挺起了小肚子、光着腚蹒跚的走到了场子中间。

  “小魔巴,你可要看清楚了,不要等一下割出血来连哭带叫的,现在后悔嘛还来得及,只要承认邪灵就藏在你的身体之内,然后由本魔巴替你清除即可,你明白么?”西古散恶意阴笑着说道,这个小婴孩竟然驱除了俄真身上依附了十余年的恶魔,使得他这个高黎贡山佤族最有名的魔巴颜面无存,说得堂皇一点,就是让政府的威信扫地了。

  鬼婴沈才华根本未理睬他,扭过头瞅着寒生咧开了嘴巴一乐,然后手舞足蹈,摆出了一些奇特诡异的姿势来。

  这与半部《青囊经》上的图画一致,寒生想,看来小才华已经深得祝由神功之髓了,这套把式,恐怕连王婆婆也不会呢,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已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抢上前去抄起才华就跑。

  沈才华口中念念有词,发音极其古怪,连西古散也从未听见过。

  寒生催动意念,睁开了蝇眼,他惊奇的发现木杆上面的那些原本锋利的刀刃口上竟然出现了异样,仿佛有一层极薄的气垫隔住了刀刃,当然,普通人的肉眼是绝对看不见的,即便是金道长也是一样。

  “呼”的一下,沈才华一扭腚,已然窜上了木杆,双手抓住刀口,两只小脚丫踩在刀刃上,一层层的往上爬去。

  人们吃惊的望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好些妇女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这一幕,太残忍了,那些锋利的钢刃若是划进孩子的嫩肉,岂不是鲜血横流,五马分尸了?

  寒生遂放下心来,饶有兴致的观望着小才华的表现。

  “哗……”,正当人们惊恐万状之际,小才华已然攀上杆顶,站立在上面,傲然的挺起了小肚子,双手掐住小鸡鸡,朝下面撒起尿来了,淋了西古散一身。

  围观的人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就连金道长也不禁莞尔。

  “看,小魔巴没有邪灵附身,他是一个真正的神仙魔巴啊。”雷掌柜大声叫喊了起来,众人纷纷鼓起掌来。

  西古散又急又恼,心道这小家伙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魔法?

  “哼,还要看他能不能过得去‘下火海’这一关。”他声嘶力竭的叫道。

  人们已经对这个中原来的小魔巴信任了,有些妇女禁不住爱怜的伸出手来摸摸小才华白嫩嫩的肌肤,金道长沉思不解,而寒生则在一旁冷眼旁观。

  炭火取来了,在地面上厚厚的铺了一层,足有一米多宽,四米多长,红色的炭火冒着淡淡的青烟,相距数尺仍可感觉到热力炙人。

  “小魔巴,你那白嫩嫩的脚丫子烫坏了岂不可惜?很痛的啊,还是别逞能啦,快点承认吧。”西古散为挽回自己的名誉进行着最后的劝说。

  鬼婴沈才华又依葫芦画瓢跳起了诡异的舞蹈,望着炙热的炭火,仿佛有点胆怯,但是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脚丫子迈到了炭火之上……

  寒生的蝇眼已然看见那炭火上也形成了一个隔热的气垫,因此心中坦然,微笑着望着小才华表演。

  鬼婴沈才华双脚踏在了炭火之上,感觉有点温温的,一点都不烫脚,顿时心中大喜,竟然在上面跳来跳去的玩耍起来。

  “要停下在那里才算数!”西古散气急败坏的叫道。

  沈才华闻言一乐,索性蹲在了炭火上,随着“噗嗤嗤”几声响,白色的雾团包裹住了婴儿,并传来“咝咝”的水汽蒸发声。

  “好臭……”有人翕动着鼻孔说道。

  原来沈才华正在大便……

  寒生走上前去,高声对西古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真正的中原小魔巴,”然后转过身朝着沈才华轻轻一笑,“才华,来,寒生爸爸给你擦擦屁股。”

  热情的佤族妇女走上前来,纷纷掏出布帕来抢着替才华来揩屁股,能够为真正的小魔巴服务,保存下来一点其身上的遗留物,说不准日后会有用呢。

  西古散垂头丧气的悄悄溜走了。

  “我们也要启程了,这是赔给你的猪钱。”寒生对雷老板说道,随即取出了一沓美元散钞递给他。

  雷老板百般推辞道,佤族人决对不能收小魔巴的钱,否则是要遭到“木依吉”神谴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卧病十余年,一朝为小魔巴所搭救,感恩还不来及呢。

  寒生见其如此坚决,也只得作罢。

  小魔巴走了,出和顺古城很远,回身望去,古城门还站着那些恋恋不舍的佤族男女老幼们。

  “寒生,你收了那6000名日军的亡魂,难道真的要送他们回日本么?”金道长边走边问寒生道。

  寒生踌躇了片刻,说道:“既然已经承诺了那些亡灵,就应该有诚信,尽管他们是日本人。”

  “中原到日本相隔着茫茫的黄海,你又没有护照签证,如何得去?”金道长提醒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这恐怕要找香港的卢太官帮忙了。”

  金道长沉吟良久,突然说道:“寒生,贫道听闻你去年曾有价值4000万元人民币的香港银行本票被婺源县政府给冻结了?”

  寒生点了点头,承认确有其事。

  “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这些钱完全能够在你的家乡南山村建一所专门医治疑难绝症的医院,发挥你神奇的青囊医术,解救远道而来的天下贫苦百姓,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你今生悬壶济世的夙愿?要知道,天下之大,你寻病人不易,而他们慕名前来南山村找你却容易得多了。”金道长诚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政府扣下了那笔巨款不给,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寒生愁眉苦脸的说道。

  “我能帮你拿出来。”金道长微微一笑道。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金道长,“这怎么可能呢?”

  “我贾尸冥对重阳祖师立誓,此话绝无戏言。”金道长严肃的说道。

  若是这样当然好了,金道长的建议提醒了自己,4000万可以在南山村建一所大大的医院,收留中原各地缺医少药的贫苦百姓,免费给他们医治疑难绝症,而且食宿都可以不要钱,兰儿和山人叔叔、耶老和老翠花他们都可以来医院帮忙。最关键的好处是,钱花完了,自己就随时再去卧龙谷阴蝠洞里抠出点宝石来卖给卢太官,医院就能永远办下去……真是个好主意呢,寒生想着想着,嘴里竟轻轻的笑出声来。

  “寒生,你还是不信贫道么?”金道长问道。

  “我相信道长,那么我们先回去一趟婺源如何?”寒生思忖着说道。

  “也好,贫道就与你先去婺源,替你取出那笔巨款。”金道长应允道。

  于是二人带着沈才华和吸子筒转向东北方,直奔江西婺源而去。

  而此时,金道长并不知道寒生穴道已解。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5章

  

  蓝月亮谷中的人们发现沈才华和皱皮女婴丢失了。

  吴楚山人和兰儿召集了所有人进行寻找,包括喇嘛寺僧人和阴蝠首领夫妇率领着众阴蝠们搜遍了谷中的每个角落,一天一夜过后,仍旧是音讯全无。

  惟有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嗅到了婴儿们的一丝踪迹,是位于谷中一条深涧的峭壁之上,这也是两个孩子被喜马拉雅山鹰拽上天空的地方。

  “他俩肯定已经不在谷中了。”吴楚山人推测道。

  兰儿红肿着眼睛抽泣着说道:“会不会落入山涧冲出谷了……”话未落音,已是泪流不止。

  吴楚山人叹息着自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合于手心,心灵系于一线,抛洒出去。

  “水山蹇卦,易经第三十九卦,看来事情有些棘手啊。”吴楚山人皱了皱眉头说道。

  “爹爹?”兰儿焦急的催促道。

  “艮下坎上,高山积水,‘大雪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行人未至,投向无门啊。”吴楚山人默默说道。

  “山人,你就别卖关子啦,小才华和皱皮女婴究竟是生是死,跑到哪儿去了?”耶老不满意的大声叫了起来。

  吴楚山人解释道:“从卦象上看,利西南,不利东北,六四爻动,‘往蹇,来连’,意思是说,奔赴危难,该联合其他的力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救危难。”

  “什么意思嘛?”耶老愠道。

  吴楚山人沉思道:“第一,沈才华和皱皮女婴应该还活着,但是遇到了险阻。其二,他俩若是往西南方向则有利,往东北方向却是大大的不利,会有危险。第三,迅速联合他方的力量,才能找到他们。”

  “那我们还等什么?出谷去找吧。”耶老揉了揉鼻子说道,哼,找到这俩小家伙,一定要讨回金丁香,那宝贝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丢失了的。

  “好,大家收拾好东西,这次出谷寻找恐怕需要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吴楚山人说道。

  “我也去。”兰儿哀伤的说道。

  “好吧,跟爹爹在一起。”吴楚山人爱怜的望着女儿。

  第三天,吴楚山人、兰儿、耶老和老翠花告别了小影婆婆和湘西老叟,带着大黄狗笨笨一家离开了蓝月亮谷,兰儿背着竹篓,里面盛的是阴蝠首领夫妇一家人,外出寻人,动物们的感官往往比人类要灵敏许多。

  根据吴楚山人的意见,众人先沿着雪山冰川峡谷,围着梅里雪山附近寻找,并同时向山里的藏民探听,可是连续寻觅了多日,仍旧不见两个婴儿的下落。

  冰天雪地的,他俩能在哪儿呢?吴楚山人感觉到这两个小家伙可能已经远离了雪域高原。

  直到这一天,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明月、猿木和那一群小猴子。

  “你说在缅甸的丛林里遇到了寒生、金道长还有小才华?寒生说老祖死了?”吴楚山人听完了明月的叙述,当下吃惊不已。

  “那小祖墨呢?”兰儿急切的问道。

  明月摇了摇头。

  吴楚山人望着面容憔悴的明月,叹息道:“明月,如今你意欲何往?”

  “塔巴林寺。”明月幽幽说道。

  “你要出家?”兰儿惊讶的说道。

  “那是一个龙的年,有僧尼远自东土而来,邪恶将会降临塔巴林寺。当明月重新回到卡瓦格博,劫难过后,格萨尔王的守护神苏醒了……”明月凝视着天际尽头的梅里雪山,口中喃喃的念叨着,“明月原本就是比丘尼,受到引诱而误入红尘,历经磨难,如今已应允格玛上师皈依藏密,自会重新回到卡瓦格博,现尘世间的心愿已了,该是归去的时候了……”

  明月说完一言不发,孤独的转身离去,身后跟着猿木和那群猕猴,朝着远方那座蓝色的雪山走去。

  许久,兰儿在吴楚山人的身后说道:“明月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的是可怜啊。”

  “可怜?老衲在辽塔里一呆就是千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那才叫可怜呢?好不容易积攒下一枚金丁香,却还被人偷了,害得老衲这面皮如今仍还是这般干瘪。”耶老摩挲着脸颊不满的反驳道。

  “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来——啥仁(人)都有。”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揶揄的说道。

  “爹爹,缅甸在什么地方?我们赶紧去找寒生吧。”兰儿望着父亲焦急的催促道。

  吴楚山人苦笑了一下,说道:“唉,兰儿,那茫茫的热带雨林绵延千里,漫无目标的到哪儿去找啊……”

  “老衲不想回蓝月亮谷了,当年就是因为那儿不好玩才跑出来的。”耶老在一旁尖着嗓门说道。

  吴楚山人沉吟道:“奇怪,孟家父子和黄乾穗都已经死了,可是那黄建国却每每都避过劫难,莫非是太极阴晕内出了什么异常么?可当时是让他们倒埋黄老爷子的呀?”

  “太极阴晕?要不老衲帮你去瞧瞧?”耶老闻言兴趣盎然的主动建议道。

  “是该回去看上一眼了,如今婺源这几个恶人已去,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为难我们了,兰儿,我们马上回一趟江西。”吴楚山人看守太极阴晕数十年,知道这龙穴护持力非同小可,当年朱元璋就是凭借着太极阳晕而每每绝处逢生,尤为险恶的是与陈友谅的鄱阳湖大战,反败为胜,最终一举登上龙庭。在南山村的那天夜里,万一黄乾穗并没有按照自己和吴道明的“倒栽法”,头下脚上的埋葬黄老爷子,而是正埋,岂不真的对黄建国产生了护持之力,若果真如此的话,那十年之后……

  吴楚山人忧心忡忡,但愿还来得及出手制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吴楚山人一行走了半天的山路,来到了中甸县城,由于他们带着一群狗和一篓蝙蝠,长途汽车司乘人员坚决不许动物们上车。无奈,最后找到了一辆空载返回四川的解放牌货车,兰儿坐进了驾驶室内,吴楚山人和耶老以及笨笨夫妇一家、阴蝠首领一家都坐在了车厢上,好在卡车上苫有篷布,可以略挡风寒。

  出云南入四川,两天后在途中又换乘了一辆前往江西景德镇去拉瓷器的货车,一路沿川湘赣公路颠簸了几日,终于在一天的深夜来到了婺源。

  卡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大家疲惫的下了车,兰儿打开了竹篓的盖子,将阴蝠们放了出来,它们多日关闭在了篓中,肯定是十分难受的。

  “吱吱……”小阴蝠们在阴蝠首领夫妇的带领下,欢快的飞起盘旋在晴朗的夜空中,然后开始寻找捕捉蚊蛾等昆虫进食。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则安静得多,领着狗宝宝们端坐在马路台阶上,等待着主人的号令。

  “兰儿,饿了吧?已经是将近午夜时分了,我们去找找尚未打烊的小食摊,顺便给笨笨它们也弄点吃的。”吴楚山人带领着大家往城里走去。

  中心街上,县委招待所的大门前有一个卖馄饨的还未收摊,那摊主老头打着哈欠等待着最后的顾客。

  “太好了,可以喝上热乎乎的馄饨。”吴楚山人高兴的走上前,说道,“老表,还有多少,一锅统统都煮了吧。”

  摊主见来了主顾,高兴的煽起了火炉,把剩下的馄饨一股脑儿的倒进了锅里,空气中飘起了面和肉的香气,令人饥肠辘辘,垂涎欲滴。

  耶老仍旧是不食人间烟火,老翠花估计已经睡了,半天没有了动静,吴楚山人和兰儿可是“呼噜”的喝起了馄饨汤,笨笨夫妇和宝宝们也都各自分得了一些,随即一扫而光。

  “看来还是要安居下来才是,狗宝宝们也才能够吃得饱,俗话说‘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我们若是能在南山村隐居,也算是知足了。”吴楚山人说道。

  耶老闻言赞许道:“中原毕竟还是要繁华得多,雪山蓝月亮谷虽好,却总是太寂寞了,不然,一千年前,老衲干嘛要逃跑呢?所以老衲赞成山人此说,我们一同隐居起来,当然最好是‘隐于市’,那样热闹些。”

  “‘志士栖山恨不深,人知已是负初心。不须更说严光辈,直自巢由错到今。’当年南宋陆放翁认为,人世间所知的那些隐士、高士、处士,乃至神道高僧,均不是真正的隐士,而是故作莫测高深,怀抱‘孔明情结’,摆出看破红尘的清高,需官家三顾茅庐方才勉为其难出山,济困解厄。或是以‘终南山心态’,虽然隐居于野,却又不时的放出风声来,以方便‘求才若渴’者登门拜访。而如今,山人我早已是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山野,长伴亡妻足矣……”吴楚山人长叹一声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6章

  

  “嘿咻,嘿咻……”黄建国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听到了隔壁107房间内男人用力的喘气声,伴随着一个女人含糊不清的呻吟,这种声音他是颇为熟悉的,东东的叫床与其如出一辙。只有明月不同,黄建国回忆起他和明月相拥在野草从中,天上繁星点点,月色迷茫,蝉儿鸣叫,每当自己喘起粗气时,明月总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硬挺着,这也可能就是佛门弟子的矜持吧。

  隔壁房间的男人肯定就是冯生了,而那女人则应该是小水流佳子,这个日本女人真浪啊,可惜自己还没尝试过日本娘们的滋味呢。

  “啊、啊……”耳朵里传来女人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叫声,黄建国禁不住伸手入裆,可是手中除了那一条软踏踏的阴茎之外,阴囊里瘪瘪的……他妈的!都是明月干的好事,他越想越气,等自己装上了黑鬼的蛋蛋,一定要把明月先奸后杀。

  “你好厉害啊……我已经不行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隔壁那女人嗲声嗲气的央求道。

  “干事业就要认真,就要一丝不苟,呼哧……要发扬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革命精神,注意,要出来啦……”冯生气喘吁吁的说着。

  “放屁!”黄建国嘴里骂道,这个冯生也太不知廉耻了,这算是什么革命工作?太恶心了,实在受不了了,我也要出去了。

  黄建国气呼呼的出门而去,看样子与小水流佳子的接头只能等到天亮了,这对狗男女,他心中恨恨道。

  “汪汪!”一条蹲在招待所门口街边的大黄狗猛然间朝着他狂吠着扑了上来。

  黄建国大惊,身子本能的往起一窜,竟然轻松的闪避开了,谁知甫一落地,一条大黑狗悄无声息的在旁边偷偷下口了,顿时觉得脚踝一疼,遂往回一抽腿,“喀嗤”裂帛之声响起,裤角已被扯破了。

  黄建国大怒,体内自发涌出一股内气,他举掌朝着黑狗用力劈去,突然破空之声忽至,一双筷子疾射而来,击中了他的手腕,手臂一麻,举起的手掌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建国惊视之,路边的馄饨摊旁,一个清癯高瘦的男人负手而立,犀利的目光正在冷冷的盯着他……

  “吴楚山人!”黄建国脱口而出。

  “汪汪汪汪……”一群狗宝宝不知从何处冒出,纷纷伸出稚嫩的小牙,使劲儿的啃着他的脚面。

  “吱吱……”天空中一片黑云呼的罩将下来,为首的正是阴蝠首领,它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潜入卧龙谷中毒杀阴蝠们的仇人,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的凌空扑下。

  黄建国感觉到头上脸上如针刺般的痛楚,紧接着一阵冰凉,自己刚刚长出不久的毛发胡须和眉毛,瞬间已被阴蝠群给拔光了,最后鼻孔内一酸,两只年幼的小阴蝠扯了他几根鼻毛跑掉了……

  “黄建国,你这个阴人,你不是投靠日本人了么,想不到竟然跑回到婺源来了。”吴楚山人冷冷的说道。

  “你们……”黄建国深知吴楚山人武功极高,自己惟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眼睛一瞥,看见了在一旁的兰儿和耶老,口中说道,“哦,兰儿姑娘和黄龙府辽塔里的老神仙也都在啊,我这次回婺源来,只是想给爷爷上坟来着。”

  “哼,你还有脸再见黄老爷子么?你们黄家父子丧尽天良,竟然活埋亲爷爷,天理难容,山人我今天为民除害,拿你交政府法办。”吴楚山人心中寻思道,自己既然有心想与寒生和兰儿仍回到婺源来隐居,便且不可亲自动手杀人,如今反正黄乾穗死了,恶势力已除,这小子里通外国,将其擒住即可,政府自会去审判法办的。

  吴楚山人想到此,纵身跃起,变掌为爪闪电般的抓向了黄建国。

  但是出乎山人意料的是,原本不会武功的黄建国竟然于刻不容缓之际轻易避开了这一抓,吴楚山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黄建国体内的祝由功力于危急之时自行迸发了出来,由于他还不懂得如何使用,因此并无法与山人直接对抗,可是用于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吸食了诸多的尸体,尤其是鬼冢教主的陈年尸气,甚至皮肤上都已经开始生长出淡淡的浅色尸斑来了,若是假以时日,吴楚山人绝非敌手。他当时感觉到身子莫名其妙的一轻,便已然飘到了兰儿身旁,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就势掐在了兰儿的喉咙处。

  “不要过来!”黄建国喊道,由于紧张,他的脑瓜皮上沁出了冷汗,并混合着毛囊中渗出的血滴,沿着鼻梁两侧缓缓淌下。黄建国是何等聪明之人,只需脑瓜一转,便已知道自己体内积攒的那些东西开始萌动了,只是他尚不能好好加以利用而已。

  吴楚山人投鼠忌器,于是止住了脚步,惊讶的看着黄建国,这小子真的是奇了,几时学的武功?如何又能精进如斯呢?

  “你这小秃驴,快放开兰儿姑娘,不然老衲与你没完。”耶老上前两步,气呼呼的说道。

  黄建国突闻一股纯净香浓的尸气扑鼻而来,心中不由得为之一荡,这可是极难得的千年尸气啊,于是暧昧的朝着耶老一笑:“老神仙,你可真是个尤物啊,竟能够吐气如兰,建国与你相见恨晚,日后必会找你一聚。”

  黄建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自己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与小水流佳子接头,盗取到旧羊皮交给黑泽,暂且不宜与吴楚山人纠缠,以免夜长梦多。想到此,手下用力的将兰儿猛的朝山人那儿一推,然后撒腿就跑,几个起伏便已不见了踪影。

  吴楚山人呆呆的望着黄建国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看其怪异的背影,此人已绝非当日的黄建国,他已经完全变了,令人如此难以置信。

  “爹爹……”兰儿揉着自己的喉咙,想着方才的事情,仍旧是心有余悸。

  不利东北……山人想起了所占之“蹇”卦,婺源正是位于蓝月亮谷的偏东北方向,看来以后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兰儿和耶老,你们在此稍候,黄建国半夜从这家招待所里出来,里面必有蹊跷,也许里面住着他的同党,待我进去查探一番。”吴楚山人说罢,纵身跃进了院墙之内。

  月光下,白墙黛瓦,竹影摇曳,花丛暗香,几声蝉鸣,淡淡的鼾声,除此并无异常。

  吴楚山人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月下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嘎吱……”一声门响,吴楚山人望过去,月光斜斜的照射在房门上,门牌号为107室。

  一个男人披着外衣,穿着大裤衩子,脚跟不稳,跌跌撞撞的奔墙角而去。

  旧式的徽派建筑,茅房均设在院子侧后方的角落里,眼见着那男人的身影左右望望,然后就近转入了一丛湘妃竹的后面,随即便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感觉此人身形似乎有些面熟,遂向前走了两步,注意观察着。

  那男人小便完了,自那丛湘妃竹后转出,清凉的月光撒在了他疲惫的脸上……

  “冯生,别来无恙啊。”吴楚山人轻轻笑道。

  冯生一愣,目光盯住了院子中央站着的这个瘦高男人,轻声惊呼道:“吴楚山人!”

  山人点点头,说道:“冯生,你不是回唐山了么?怎么又会来了婺源?而且步履虚浮,莫不是病了吧?”

  冯生左右看了看,轻声道:“唉,一言难尽啊,进屋里来说吧。”

  冯生朝着山人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108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吴楚山人稍稍一犹豫,方才明明看见冯生自107房出来,现在却走进了隔壁的108室,还有,黄建国深夜来此处,莫不是与冯生有什么瓜葛?

  “快进屋来呀。”冯生招呼着山人。

  吴楚山人浑身警觉起来,含气于臂,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小心翼翼的跟进了房间。

  冯生开了房间内的灯光,然后轻轻的带上房门。

  吴楚山人扫视了一下屋内,一张床,简单的桌椅,并无任何可疑之处,遂放下心来。

  “我见你从隔壁的107房间里出来,怎么又进了108房呢?”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说道:“山人,那屋里还有个女的。”

  吴楚山人心下豁然明了,微笑着说道:“怪不得见你步履虚浮呢,看来刚刚行了房事吧?”

  冯生脸一红,点头默认了。

  “方才我见黄建国从这家招待所里走出来……”吴楚山人缓缓说道,一面留意冯生面目表情。

  “黄建国!你看清楚了么?”冯生吃惊道。

  “准确无误,我还与他交谈了呢。”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哦……我明白了。”冯生醒悟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7章

  

  “你明白什么了?”吴楚山人锐利的目光盯在了冯生的脸上。

  “他是来和刘佳接头的,就是隔壁房间内的那个女人。”冯生领悟道。

  “这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狐疑的问道。

  冯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刘佳是个日本女人。”

  “你搞了日本女人?”吴楚山人惊讶不已。

  “一言难尽啊,山人,你是寒生的岳父,而寒生又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不能瞒你,这些人的目的,都是为了寒生手中的一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压低声音解释道。

  吴楚山人闻言一惊,默默地望着冯生,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竖起了耳朵,聆听着房间外面的动静。

  冯生正要开口讲话,吴楚山人突然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隔壁房间。

  果然,107室的房门响了一下,然后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音响起。

  冯生点点头,赶紧关闭了电灯,悄悄拉开了房门,抢先迎了出去。

  “冯生啊,嘻嘻,上个厕所要这么久么?我看你大概是不行了吧……”小水流佳子披着外套格格笑道。

  “谁说我不行?不过是暂时休整一下而已。”冯生朗声答道,但明显的底气不足。

  “你怎么从我的房间里出来?”小水流佳子疑惑的问道。

  “唉,迷迷糊糊的竟然走错了房间。”冯生尴尬的笑笑。

  “是么?我进来瞧瞧……”小水流佳子不容分说,一把推开了108室的房门。

  黑暗中,吴楚山人出指如风,点中了小水流佳子胸前的膻中穴,她身子一软便倒在了山人的怀里。

  “放到床上来。”冯生急匆匆的说道,走进了107房间。

  吴楚山人轻手轻脚的将小水流佳子放在了床上,冯生紧忙拉过被子盖住了她那半裸的身体。

  “你点了她的穴道?”冯生明知故问。

  “嗯,下手不重,你只要在她胸前按摩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现在我们可以接着讲了。”吴楚山人淡淡说道。

  “我想问一下,寒生和金道长是否也已经到了婺源?”冯生问道。

  “寒生?你说他也会来婺源么?”吴楚山人疑惑不解。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了,我要告诉你,金道长原来是首长派在寒生身旁的内奸,他还亲手杀害了老祖。”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楚山人异常冷峻的问道。

  “我也是首长身边的人。”冯生叹息着回答说道。

  冯生把自中甸分手后,如何被筱艳芳击伤脑部,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首长亲自与其见面,并将其调离公安部,归到自己管辖的秘密部门里,紧接着便一同来到了缅甸密支那。那天夜里,他与首长见到了金道长,道长汇报说盗取了格达预言并且出手杀了老祖,以及后来首长要他再回到热带雨林之中去找寒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要他去杀人灭口?”吴楚山人冷冷道。

  “不是,那块旧羊皮上面的格达预言根本无法破解,所以首长才要金道长再回去生擒寒生,带返国内。”冯生答道。

  “那么金道长抓到寒生了么?”吴楚山人问道。

  “还不得而知,首长命令我赶来江西婺源,在这里等候他俩,然后……”冯生解释道。

  “然后如何?”吴楚山人急切的追问道。

  “命我开枪射杀金道长。”冯生低声道。

  “嗯,”吴楚山人点点头,沉吟道,“又是灭口……那么对寒生要如何处理呢?”

  冯生摇了摇头,说道:“首长没说,一切要等他电话指示行事。”

  吴楚山人明白了,首长一定是以为世间只有寒生才能够破解旧羊皮上面的数字,所以才留了活口,如此说来,自己这次赶来婺源是对了,看来也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黄建国和这个日本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吴楚山人接着询问道。

  “黄建国和日本总领馆的黑泽等人追踪到了缅甸密支那,后来在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内,日本人设计从首长手中夺去了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冯生述说道。

  “格达预言在日本人手里?”吴楚山人不无惊讶的说道。

  “不,在我这里,那个化妆成华侨老太婆的日本特工出门时摔了一跤,旧羊皮滑落下来被我捡起来了。”冯生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

  “你没有交给首长么?”吴楚山人追问道。

  “当然没有,我要把它交给寒生,物归原主。”冯生轻轻的笑道。

  “这么说,日本人猜到了格达预言在你的手里,所以这个女人以及黄建国都来到了婺源。”吴楚山人心下已是明了。

  “山人分析的极是。”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想了想,还有点不解的问道:“公安系统纪律森严,你和这日本女特务睡在了一起,岂不是很严重的错误,触犯了党纪国法了么?”

  “唉,为了革命事业,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唯有牺牲自己了……”冯生苦笑道。

  吴楚山人嘿嘿一乐,不无揶揄的说道:“说的也是,为革命事业,你都快要累的虚脱了。”

  冯生面色颇为尴尬,念头一转,急忙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那块旧羊皮,递给山人看。

  “这是假的。”吴楚山人手中拿着那块旧羊皮,反复的看了看,然后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假的?”冯生愣住了。

  “真的格达预言,那是一块极古老破旧的羊皮,寒生给我看过,而这块则明显的不一样,这是一块刻意做旧了的新羊皮。”吴楚山人解释说道。

  “可这就是金道长交到首长手里的那块啊……难不成,是金道长掉了包,送了块假羊皮给首长?”冯生自言自语道。

  “绝对是金道长耍了首长,这是块假羊皮预言,我认得出来。”吴楚山人将手中的羊皮甩给了冯生。

  “那真的呢?”冯生说道。

  吴楚山人沉思着说道:“寒生天性淳朴,不会作假,我想真的格达预言应该还在金道长的手中。”

  冯生面色有些难看,显得十分气馁,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寒生大概会什么时候到呢?”吴楚山人问道。

  “我在等首长的电话。”冯生回答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说道:“嗯,看来婺源难免将会有一场生死之战了。”

  “山人,你准备在哪儿落脚?”冯生问道。

  吴楚山人笑了笑,道:“我会在暗中关注你的,告辞。”说罢,山人悄然出门而去。

  “唉,竟然是假的……”冯生恼火的将旧羊皮塞进了衣袋内,口中嘀咕道,“该给刘佳解穴了。”他甩掉披着的外套,扑到了她的身上,双手在其胸前奋力的揉搓着。

  半个多时辰过后,刘佳的穴道解开了,幽幽的醒转,而冯生此时却脑袋一耷拉,鼾声响起,沉睡如死猪一般了。

  小水流佳子见之大喜,唉,这个中国公安也太厉害了,昨天整个晚上,今天又是半夜,简直就是个“铁人”,可惜日本国内太缺少这样子的男子汉了,要不是各为其主,真的就想嫁给他算了。

  她轻轻的推了推冯生,见他并无反映,于是赤裸着身子跳下床来,开始搜查冯生的衣服以及随身物品。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旧羊皮。

  小水流佳子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蹑手蹑脚的穿好了自己的衣裳,将旧羊皮小心的踹进了怀里,然后拎着自己的小肩包,回过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冯生,歉意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悄悄地溜出了房门。

  月光清凉,夜色溶溶,空气清新,沁人肺腑。

  小水流佳子来到了大街上,空旷的巷子里见不到一个人影,任务终于已经完成了,还是抓紧离开婺源吧。

  “小水流佳子。”巷子口突然转出一人,轻声说道。

  “你,你是谁?”小水流佳子大吃了一惊,厉声喝问。

  “婺源太郎。”那人平静的回答道。

  原来黄建国逃跑后并未走远,婺源县的地形他是非常熟悉的,绕过了两排民居后又悄悄地潜伏了回来。

  他偷偷的躲在了一所老宅门洞的暗处,远远的观察着兰儿和耶老他们的动静。不久后,他看见了吴楚山人从招待所大门里走了出来,心中顿时起疑,当山人一行与那馄饨摊儿的老头一起离去了多时后,他才敢从阴影里慢慢的走出来,决定再次进招待所内查探一番。

  就在此刻,他看见了一个女人,正从招待所里急匆匆的走出来,小水流佳子,他猜想着,随上前试探着问道。

  “你是婺源太郎?”小水流佳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英俊潇洒的男青年。

  “黑泽先生派我来接应你,怎么样,东西拿到了么?”黄建国问道。

  “刚刚到手,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婺源,冯生若是发觉了,肯定会追上来的。”小水流佳子急切的说道。

  “可是半夜三更的,汽车站早已经没有班车了。”黄建国皱起了眉头。

  “你对此地很熟悉吧?哪儿有汽车可偷?”小水流佳子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说道:“那当然是县政府了,车多而且看管也松。”

  “好,那我们就去县政府。”小水流佳子果断的说道。

  “好吧,跟我来。”黄建国带着她穿过了几条狭窄的巷子,来到了婺源县政府。午夜已过,大铁门早已关闭,只有旁边的传达室里还亮着灯光。

  黄建国先走了过去,拍拍传达室的小门。

  “谁呀?咦,这不是建国么,听说黄主任在京城治病,好些了吧?”夜间看守传达室的张师傅是政府的老退休工人,认出了黄建国,于是请他进到屋里说话,小水流佳子也紧跟了进去。

  “建国,这么晚了,你们可有什么事么?”张师傅热情的问道,眼睛瞥了瞥身旁的这个年轻姑娘。

  “这个嘛……是这样的……”黄建国支吾着,考虑如何撒谎。

  “还费什么事来啰嗦?”小水流佳子不耐烦的说道,上前照着张师傅的脖子后面的颈椎骨上就是一掌,将其击昏,昏倒在了地上,特工训练中,这是很基础的一课。

  黄建国愣了愣,遂将张师傅抱到了小床上,盖上了被子,伪装成熟睡的样子。

  政府办公楼两侧停着数辆草绿色的北京212吉普车,这是那一时期普遍配备的公务用车。

  小水流佳子拉开一辆吉普车的车门,伸手自仪表盘后用力拽下点火开关后面的三根点火线,坐上驾驶位,挂入空挡,将三根线一碰,“嗤”的火花一闪,脚下一给油,车子发动着了。

  黄建国大喜,进忙取下传达室墙上挂着的钥匙开了大铁门,然后跳上了汽车。小水流佳子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很快便驶离了婺源县城,一路向北疾驶而去。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8章

  

  冯生自从知道了原来那是一块假羊皮,连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了下来,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了过来,伸手一摸,刘佳已经不在了身边。

  他坐起身来,发现刘佳的行装也不见了,再翻开自己的衣袋,那块假羊皮也已经被盗走了。

  刘佳,这个日本娘们,果然是冲着格达预言来的,算了,反正是个假的,拿去吧,毕竟她也被自己给奸污了,作为补偿也罢……只可惜我冯生积攒了三十年的童子之身,最终没能给予自己的同胞,反而被日本人攫取去了,俗话说,“肥水不留外人田”,此事万万不可让组织上知道,否则肯定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冯生感觉到这一觉醒来,浑身精神格外抖擞,除了腹股沟一带仍略有酸麻之外,脚下已然有力了许多,接下来需要吃上一顿高蛋白的丰富早餐了。

  “108室的冯生同志,有长途电话。”这时,忽听院子里有服务员喊他的名字。

  冯生匆匆来到了前台,抓起了电话听筒。

  “我是冯生。”他说道。

  “刚刚接到金道长电话,他们已经到了婺源,住在利群旅社201房。”听筒里传来了首长浑厚的声音。

  “我知道了,请首长指示下一步的任务。”冯生严肃的说道。

  “你先去与他们碰面,暂且不可妄动,上次金道长交给我的旧羊皮是一份赝品,你要设法查探真羊皮究竟在谁的身上?然后设法弄到手,确认无误后干掉金道长,将寒生带回京城见我,明白了么?”首长的声音十分冷酷。

  “是,冯生明白。”冯生干脆的回答道。

  “嗡……”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忙音,首长挂线了。

  冯生手里握着听筒,呆呆的愣在了那儿,原来首长早已经发现了那是一块假羊皮,但是其却不动声色,真是太阴了。金道长是首长放在寒生身边的内奸,而且杀害了老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自己开枪射杀他替老祖偿命也不算为过,可是接下来,首长一旦得到了真羊皮,自己离被灭口也就不远了。

  冯生心情复杂的走到了大街上,巷子两侧的杨柳树已经抽芽冒出了新绿,春天到来了。

  前面有一家早点铺子,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刚刚出笼,他要了一屉,稀里糊涂的吃了下去,也无心琢磨其中高蛋白的含量了。

  一路朝途人打听着,拐了两条巷子,最后来到了利群旅社门前。

  婺源县邮电局内。

  金道长放下了听筒,刚刚与京城的首长通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寒生,并且已经带回了婺源。首长非常高兴,命他暂且住在旅社里,等候他派人前来与其联络,并许诺回京后,一定要重重的嘉奖于他。

  金道长四下里望望,清晨邮电局里面的人不多,亦无任何人留意到他,于是轻轻的对柜台内的长途接线员又报了一个京城的秘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对方拿起了电话,但是并没有说话。

  “主任,我是贾尸冥,在江西婺源。”金道长压低声音说道,语气十分的谦恭。

  “说吧。”对方的口音带有浓郁的江西地方味儿。

  “预言已经找到,全部都是数字,无法破解,贫道正在想办法。现在请安排解冻一张香港中国银行开具的本票,持票人朱寒生,现被无理扣押在婺源县中国银行。”金道长说道。

  “票面金额?”对方问道。

  “4000万元。”金道长回答道。

  “4000万……”听筒里沉默了。

  “这对破解格达预言极为重要,况且票据来源合法,手续正常。”金道长急切的说道。

  “好吧,如果票据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处理好,”对方应允了,紧接着继续说道,“金道长,预言要尽快予以破解,时间不多了。”

  “是。”金道长回答道。

  对方放下了电话。

  金道长舒了一口气,付了长话费,走出了县邮电局。

  金道长和寒生是昨天晚上赶到的婺源县,见天色已晚,于是便就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今晨,婴儿沈才华抱着吸子筒还在睡觉,他让寒生留在了旅店内照顾着,自己走出来打电话。

  前面拐角处有一家面食店,里面热气腾腾,金道长皱着眉头心事重重,便不经意的随便买了几笼菜肉包,包好后捧着朝利群旅社走去。

  旅社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引起了金道长的注意,他迅即认出来,那人正是冯生……首长的动作好快呀,看来冯生一定是先于自己来到的婺源,在此地候着他和寒生。道长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

  201房间的门推开了,坐在床上的寒生惊讶的发现冯生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冯生!怎么是你?”寒生高兴的叫道。

  “说来话长呢,咦,这是沈才华么?数月未见,都长这么大啦。”冯生笑着说道。

  “可不是,快坐,坐下说话。”寒生站起身来,拉过板凳请冯生坐了下来。

  “寒生,你要小心,金道长是首长派在你身边的内奸!”冯生急匆匆的抢先说道。

  “金道长是内奸?”寒生尽管对其已经有所怀疑,但是蓦地从第三者的口中听到,仍旧是吓了一跳。

  “他说的不错。”金道长从门口走进屋来,怀里捧着热乎乎的肉包子,平静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默默无言的望着金道长,身背后脊骨感到阵阵的凉意。

  “冯生,你不也是首长身边的人么?密支那的夜晚至今不过十余天,首长让你也赶来了婺源。”金道长嘿嘿冷笑道。

  寒生越发惊愕了,冯生竟然也会是首长一伙的?

  此刻,刘今墨的话音重又在耳边响起:“寒生,江湖险恶……”

  冯生脸一红,遂点了点头,对寒生承认道:“我是新近才加入的。”

  金道长看了他俩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一只热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边吃边说道:“饿了吧?先吃了包子再说话吧。”

  冯生道:“我已经在街上吃过了。”

  寒生确实是饥肠辘辘,心想管他江湖如何险恶,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于是抓起一个塞进了口中,原来是猪肉韭菜馅的,味道鲜美可口。

  “道长,韭菜不是五荤三厌之中的五荤么,你现在又不忌口了?”寒生突然想起来问道。

  “唉,那些都是在白云观中骗骗小道士的,人在江湖,哪儿有那么多的讲究。”金道长满不在乎的说道,齿缝间已经夹塞着一段墨绿色的韭菜叶了。

  “道长,你究竟是什么人?”寒生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寒生,听贫道一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那4000万元本票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明天你就可以到银行支取了,然后去实现你悬壶济世的志向去吧。记住,若想和兰儿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有关贫道的一切,千万不要再问了。”金道长表情十分的诚恳,随后又叮嘱道,“你已经卷入了一场极其危险的政治漩涡中去了,贫道实在是不忍心见你就这样白白送命,可惜了那一身的青囊医术。”

  “老祖是你杀死的么?”寒生的犟劲儿上来,完全不理会金道长的好言相劝。

  金道长的面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冯生悄悄地将手伸进了裤袋,抓住了手枪冰凉的枪把。

  “吱嘎”一声,门轻轻的推开了,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寒生,不要多问了。”

  寒生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吴楚山人……

  “山人叔叔!”寒生一时语塞,双眼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昨夜离开县招待所后,便与兰儿和耶老连同笨笨一家及阴蝠们连夜赶回了南山村,先将他们领到了村北头朱彪的家中暂且落脚。

  “兰儿,查探太极阴晕一事等爹爹回来再去,你和耶老先拾掇一下这所房子,我们可能需要逗留一段时间。”吴楚山人吩咐女儿说道。

  “爹爹,你要去哪儿?”兰儿问道。

  “爹爹现在要返回县城,可能这两天寒生会回到婺源来,爹爹担心他也许会有危险。”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跟爹爹一起去。”兰儿急切的说着。

  “不,你和耶老留下,这样爹爹了无牵挂,做事就方便了。”吴楚山人安顿好后,连夜回返,于黎明前赶到了县城。

  天亮后不久,吴楚山人便发现了冯生一个人走出了县招待所,于是便远远的尾随在了后面,等到冯生走进了利群旅社后,他欲跟进去时,却无意之中看见了手捧着包子的金道长。

  看来寒生也已经来到了婺源,山人想。

  他跟在了金道长的后面,悄悄地上了旅社的二楼,躲在201室的门外偷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在关键的时候推门而入。

  “寒生,金道长说的不错,江湖上的事情深不可测,所以有些事情却也不必一定要刨根问底。”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山人,此话至理,依贫道看,蓝月亮谷虽是世外桃源,但对寒生、兰儿和婴儿们来说,却也不是久居之地。如今你们的仇家已去,惟有黄建国在世,但已经无甚威胁了,你们最终还是回到家乡生活为好。贫道现已解冻了寒生的巨款,日后当可用于建上一所民间医院,救治四方百姓,以圆寒生济世之志。”金道长说道。

  吴楚山人闻言,目光炯炯的盯在了金道长的脸上,缓缓道:“如此说来,京城首长那里,金道长可以保证无虞了?”

  金道长沉思着说道:“时间已所剩无多,贫道自会尽力而为,一旦那件大事过去,自然便会雨过天晴了。”

  “什么大事?”寒生忍不住又问道。

  金道长笑了笑,手指竖起向上一指,含蓄的说道:“天大的事。”

  “山人明白了,寒生,就别问了。”吴楚山人摆了下手,阻止住了寒生继续说下去。

  金道长点了点头,对寒生说道:“来,贫道替你解开穴道。”

  吴楚山人诧异的望着金道长,又看了看寒生,并未吭气。

  “不必了,穴道我已经自己解开了。”寒生淡淡的回答说道。

  “哦,”金道长惊讶的盯着寒生,须臾,长叹一声道,“寒生,果然是青囊传人,贫道惭愧之极。”

  寒生心里想,那可是吸子筒干的。

  “道长,四十年前一个活佛的预言导致了江湖上无休止的血腥争斗,令寒生家破人亡,避走他乡,我们本是一介草民,根本无心介入到政治漩涡中去,‘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是想凭借一身青囊医术,为穷苦百姓治病而已,金道长的苦心,山人心领了,不知道长可否告知,龙年过去后,劫难应否可解?”吴楚山人诚心的请教道。

  金道长低声叹息道:“龙年,中华民族的本命年,自古以来皆不顺,山人精通易数,当可明了。”

  “多谢道长指点,寒生,我们可以走了,兰儿还在南山村等着你呢。”吴楚山人说道。

  “兰儿也来了?”寒生欣喜的说道。

  吴楚山人向金道长告辞,冯生站起身来,想与寒生一起离去。

  “冯生,你不要走,贫道要同你研究下一步的工作。”金道长淡淡的说道。

  寒生抱起还在熟睡中的沈才华和吸子筒,默默地走出房门,与山人离开了利群旅社,一路赶往南山村。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49章

  

  “首长让你来杀贫道灭口的么?”金道长眯起了眼睛,漫不经心的说道。

  冯生心中一紧,仓促之下竟然有点张口结舌:“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首长得到了格达预言,贫道便已经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了,而有用的人是寒生,因为首长认为他是唯一有可能破解羊皮预言的人,是这样的么?”金道长问道。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坚决否认道。

  “是么?”金道长嘴里叨咕着,却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了,一指戳中冯生右锁骨上窝中央的缺盆穴。

  缺盆穴,又名尸盖穴,胃经的地部经水在此溃缺流散并输布人体各部,此处受制,直接导致冯生的颈阔肌、肩胛舌骨肌和锁骨上神经中支麻痹,右手完全不能动弹了。

  金道长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从冯生右裤袋里掏出了那把手枪,看也不看的塞到屁股底下,然后搜出来那张介绍信,瞥了一眼,开口说道:“冯生,介绍信上注明你押解着寒生两人返京,贫道此时应该已经被你干掉了吧?”

  “这是首长原来的指示,当他后来发现你给他的是假羊皮时,便让我与你接触,探听真的格达预言在哪里,然后……”冯生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和盘托出。

  “然后枪杀贫道,带着寒生返京,到京后再杀你灭口,寒生无论是否能够破解预言,最后也仍然逃脱不了被灭口的命运,因为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金道长打断了冯生的话头,冷笑着说道。

  “结局可能就是这样。”冯生叹息道。

  “首长是怎么知道那块旧羊皮是假的?”金道长想,自己制作的赝品应该是能够以假乱真的,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

  “这是今天早上,首长在打给我的电话中说的,我还一直以为那是真的,结果给日本人偷去了。”冯生说道。

  “日本人?这是怎么回事?”金道长警觉的问道。

  冯生于是将缅甸仰光大金塔发生的事件以及在飞机上遇见刘佳,一同来到婺源,昨晚突遇吴楚山人,刘佳今晨不辞而别,并盗走了那块假羊皮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遍,但是隐瞒了自己与刘佳的肉体暧昧行为。

  “这么说,吴楚山人也看出了羊皮上的破绽?贫道的手艺还是不精啊。”金道长自嘲着说道。

  “记载着格达预言的那块真正的旧羊皮还在你手里么?”冯生问道。

  “在密支那,贫道已经还给了寒生。”金道长回答道。

  “老祖真的是你杀的?”冯生迟疑的问道。

  “不错。”金道长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呢?”冯生追问道。

  “此人头脑简单,又不听劝告,一味的穷追不舍,坏贫道计划,实属不得已而杀之。”金道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原来如此,”冯生点点头,然后平静的望着金道长说道,“现在你也要杀我么?”

  金道长嘿嘿的乐了,摇头说道:“不,贫道不会杀你,而是要你配合贫道来演一出戏。”

  冯生愣愣的望着他:“戏……什么戏?”

  “日本人盗走了真正的格达语言,准确的说,是首长的女婿黄建国。”金道长轻声阴笑起来。

  “说说看。”冯生迷茫的望着这位中原道家的一代宗师,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金道长咽下了一口包子,缓缓说道:“整个事件的过程是这样子的,格达预言确实是记载在一张旧羊皮上,丹巴喇嘛临死前交给了寒生,而江湖经验老道的刘金墨替寒生仿制了一块假羊皮,在缅甸丛林中为贾尸冥所盗,也就是贫道交给首长的那块了。后来在缅甸仰光的大金塔被日本人设计夺去,但黑泽马上发现了羊皮是赝品,所以从仰光开始便加强了对首长的监视,一直到京城。在首都机场时,他们监视着你竟然直接折返去江西,于是立刻派了个日本女特工刘佳在飞机上假装与你结识,并一路相伴来到了婺源,同时另派对婺源的人文地理情况异常熟悉的黄建国跟踪而至,这一段过程的描述应该是比较合情合理吧。”

  冯生点点头,没说什么。

  “贫道在缅甸的雨林中找到了寒生,发现了真羊皮仍然还在寒生的手里,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其来到了婺源,考虑到寒生已是瓮中之鳖,所以并未急于下手拿取那块羊皮,依旧在寒生的身上。在旅社里,你与贫道接上了头,在得知真羊皮的下落后,你便按照首长的指示果断开枪射杀了贫道贾尸冥,准备带寒生和那张记载着格达预言的真羊皮一同返京,不料此时事情却又突然发生了变故。”金道长侃侃而谈。

  “什么变故?”冯生已为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所吸引,禁不住问道。

  “黄建国,首长的女婿和那位受过训练的女特工刘佳先下手了,”金道长看了看冯生,接着说道,“女特工先以美色来勾引你,在旅馆中脱去裤子提出与你交媾……”

  “啊……然后呢?”冯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没想到你根本不为女色所动,革命意志十分的坚定,接连严厉的叱责刘佳的这种下流行为,考虑到这女人的下身赤裸着,而你身为革命干部不便眼观,于是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是就在这时,你突感颈骨一阵剧痛,瞬间便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刘佳和寒生都不见了。你忍着脖子处的麻木,趁着黑夜处理掉了贫道的尸体,然后打电话向首长进行了汇报。”金道长叙述完,轻呼了一口气。

  冯生想了想金道长编织的故事,明白其真实的用意是想既保护寒生,又替自己与冯生开脱,这个老道可能从此以后便会隐姓埋名了,可是,所有的这些,首长会相信么?

  “如何让首长相信这些是日本人的所为呢?”冯生迟疑着说道。

  “嗯,你在临昏迷之际,眼光瞥见了门口的黄建国。”金道长补充说道。

  “枪声难道不会引起旅社里人的注意吗?”冯生狐疑的说道。

  “这很简单,你这把马牌枪口径不大,用枕头包住声音会很小。”金道长说罢自屁股下抽出冯生的那把手枪,拽过床上柔软的枕头裹住对墙开了一枪,发出了低低的沉闷声响,就好像是茶杯落到了地面上一般。

  冯生吓了一跳,这老道说开枪就开枪,杀人肯定也是个连眉头都不会皱的人。

  “你……既然已经死了,京城白云观肯定不会再露面了,以后要去哪儿呢?”冯生支吾着问道,心想贾尸冥此人看来背景很深,决不仅仅是首长一个卧底这么简单。

  “蓝月亮谷,那是当今世上仅存的一处世外桃源了,贫道将在谷中倾心钻研噶马噶举派的经藏,与我全真教道学融会贯通。”金道长回答道。

  哼,鬼才相信呢,若是有心遁世,又何苦费心如此布局呢?可惜自己老爹老娘有一大家子,无法一走了之,否则跟着寒生去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惬意啊。

  “贫道现在为你解穴,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吧。”金道长说罢出指如风,在冯生的右肩胛处连点了两三下。

  冯生整条的右臂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冯生,要不要贫道给你脖颈上来一下子?”金道长认真的说道。

  “不要,不要……”冯生紧忙拒绝道,筱艳芳的那一脖拐至今仍记忆犹新,再打颈椎肯定要折断了。

  “哈哈哈……”金道长大笑起来,随手抓起了两只肉包子,出门扬长而去。

  房间内,冯生呆呆的坐在床上,唉,政治漩涡实在是进去不得啊,这个金道长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我冯生给甩下了,接下来的故事可就完全要靠自己来圆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臂,走到墙边查看,一粒小小的子弹头嵌入在了砖缝里。冯生用力抠下来这枚黄色的弹头,揣进了衣袋里,手枪重又放回裤袋里,洞穿的枕头压在被子下,四处检查了一下,见无其他异常,便低下头匆匆的走出了旅社。

  京城的电话明天才能挂,那现在做什么去呢?对了,寒生和吴楚山人他们不是去南山村了么,自己干脆也赶过去聊聊,以后还不知道能否再有机会了呢。

  冯生打定主意后,向路人问清楚前往南山村的道路后,匆匆的追赶了上去。

  途中,冯生的脑海里始终徘徊着刘佳娇羞缠绵的身影,唉,以前常听到老人们说起“朝鲜姑娘,日本娘们”是最温存的,看来果真是不假呢。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0章

  

  远眺南山村,竹林雾气蔼蔼,农舍炊烟袅袅,好一幅钟灵毓秀的乡村景色,寒生禁不住的看呆了,游子远行归来,方感家乡山水之亲。

  “寒生终于回来了。”他热泪盈眶的喃喃说道。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亦是雀跃不已,“呜呜”哀鸣着率先带领着一群狗宝宝们朝着村东头老宅旧址跑去了。

  站在自家门前,望着周围四下里景物依旧,唯有脚下一片残垣断壁,世事沧桑,物是人非,心中倍感凄凉。

  “山人叔叔,我想重新在原来的地方盖三间茅草房,同以前的一样,再将爹爹和荷香婶婶的遗骨接回来安葬,这儿才是寒生和兰儿的家。”寒生凄楚的说道。

  吴楚山人微微一笑,道:“虽是布衣粗茶淡饭,自古以来,平平安安就是福啊。”

  寒生想了想,又道:“金道长说的要是真的,我就想取出银行里的钱,在南山村盖一所医院,老百姓都可以免费前来看病,穷苦人家食宿都不要钱。”

  吴楚山人赞许的点点头:“我和兰儿都一起帮你打理。”

  “对了,山人叔叔,在旅馆里,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询问金道长的一些事情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唉,”吴楚山人望着寒生,叹息道,“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自明,金道长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深的政治漩涡,善良的人躲避唯恐不及,稍微不慎便会成为其牺牲品,老祖之死便是。这个贾尸冥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城府之深不可测,他能够装拌成瞎子掩人耳目这许多年,其中之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格达预言是某些政治势力梦寐以求的东西,为了得到这张旧羊皮,他们是不惜牺牲无辜人性命的,所以,金道长不想让你搅进去,应是一番好意。”

  “可是他毕竟杀了老祖……”寒生心中之结难解,眼前不时的浮现出老祖赤裸着的胸腹上,那个血淋淋的“金”字。

  “这就是政治的血腥和冷酷……孩子,今年是龙年,世间必有大事发生,年初周总理辞世,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呢。”吴楚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会有天灾呢还是人祸?”寒生自言自语道。

  “自古以来,天灾与人祸往往都是结伴而来。”吴楚山人凝视着天际,怅然不已道。

  “我还要赶紧把墨墨找回来,这是老祖的遗愿。”寒生沉思着说道。

  “东南亚茫茫雨林之中,你又如何寻找呢?”吴楚山人眉头紧锁起来。

  “卢太官,他曾说可以在香港组织一只雇佣军,配备直升飞机来搜索。”寒生忽然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

  “也好,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当龙年大事已了,一切必将雨过天晴。”吴楚山人幽幽说道。

  “寒生……”兰儿站立在朱彪家的房门口,泪水扑簌簌的滴落下来。

  寒生亦是百感交集,一时间无语凝噎。

  “寒生兄弟,猜猜我是谁?”兰儿背后突然传出说话声来,之后耶老突地一下子蹦了出来,摇头晃脑的大声叫道。

  “耶老,你也来啦。”寒生微微一笑道。

  兰儿一把拽过光着小屁股的沈才华,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欣喜的说道:“才华,你可把大家吓坏了,你是怎么跑出谷的?还有祖墨呢?”

  “我要墨墨。”沈才华眼噙着泪水委屈的说道。

  “墨墨被泰国降头师抓走了。”寒生不无歉意的对兰儿说道。

  “啊……”兰儿大吃了一惊。

  “我会把她找回来的。”寒生安慰着兰儿。

  耶老的目光落在了吸子筒的身上,歪着脑袋左右打量着,惊奇的说道:“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沈才华紧紧地抱住了吸子筒,爱抚的摩挲着它身上的绿毛,轻声道:“它是吸子。”

  “寒生,我们这次出谷,一是为了寻找你和孩子们,另外是想来探查一下太极阴晕。昨晚,我们在婺源遇见了黄建国,现在此人与原先已大不一样了,似乎身怀着一种诡异的功夫,山人已是拿他不住了。我怀疑黄老爷子的葬法没有错,吴道明和我都错估了这位黄乾穗主任,他们很可能还是按照‘正葬法’,头上脚下的活埋了黄老爷子,所以,黄建国才能够借助太极阴晕的发力,屡屡化险为夷,万一是这样的话,历经磨难的黄建国十年之后便真的会入主中原,带来一场浩劫。”吴楚山人心事重重的说道。

  “山人叔叔,那你想怎样来做?”寒生问道。

  “今晚子时,我们前去太极阴晕,挖开一瞧究竟,若是果真如此,麻烦可就大了。”吴楚山人摇着头说道。

  “那么可以将黄老爷子的尸身移走么?”寒生轻轻说道。

  “来不及了,黄老爷子是肉身活葬,且先饿了数日,排去肠中秽物,然后又沐浴剃净了毛发、刮去老皮,舍弃棺木而裸身下葬,其发力定胜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关键是头五日,若无变故,五行便将与地磁力融合,我们恐怕很难再扭转大局了。”吴楚山人不安的解释道。

  “既然有十年时间,老衲完全可以去杀掉黄建国,毁其肉身,看他凭什么来入主中原?”耶老在一旁忿忿的插话道。

  “恐怕现在已经杀不死他了……”吴楚山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夜,月白风清,吴楚山人和寒生带上了手电筒和锹锄,兰儿抱着熟睡着的沈才华,耶老捧着吸子筒直奔南山脚下灵古洞而去,那冯生已于黄昏时分找到了朱彪家,遂兴致勃勃的跟上了同行。

  笨笨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黑妹则留下在茅屋内哄着宝宝们睡觉,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威风凛凛的带着阴蝠们傲然盘旋在夜空里。

  “嘎嘎……”毛竹林里的乌鸦依旧朝着他们伸出脑袋胡乱的吼了几声,便不再言语了。

  众人依次钻进了灵古洞前面的灌木丛中,来到了太极阴晕前。

  月光下,光秃秃的太极阴晕上,五色土环依旧排列整齐,清晰可辨,盖因大地磁场之故,不会因土壤掘散而改变其有序的色环。

  “月下孤魂何徘徊?灵古洞前故人来。青田遗梦六百载,世间谈笑一挥间。谁信高洁朱门里,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无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吴楚山人月下负手而立,轻轻的低声吟道。

  “山人叔叔,我们从那儿开始挖?”寒生手握着铁锄问道。

  吴楚山人思索着说道:“我听王婆婆说过,太极阴晕的外围埋葬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以及台湾来的那些人,这边则是我与朱医生一起亲手埋葬的朱彪和沈菜花,我们就不要去再惊动他们了。寒生,你可直接在太极阴晕的中央开挖,黄老爷子是直立下葬的,占据的范围不大,注意别伤到老人家。”

  寒生按照山人手指的位置,举起锄头刨了下去。

  太极阴晕里的土质干燥松软,挖掘起来较为轻松,寒生小心翼翼的刨着,其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墓坑里。

  “妈妈……”沈才华不知何时睡醒了,小鼻子不停地翕动着,发出了轻轻的呼唤声。

  兰儿紧紧地搂住小才华,爱怜的望着他。

  “深浅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黄老爷子的尸身呢?”吴楚山人望着逐渐深下去的墓穴,有些疑惑的说道。

  “尸体会不会已经腐烂了?”冯生眼睛盯着墓穴道。

  吴楚山人摇了摇头,说道:“太极阴晕乃是承载天地之灵气的龙穴,肉身在其磁场的护佑下,绝对是不会腐烂的,而且面目应该仍旧是栩栩如生,就像熟睡了一般。”

  “有了。”寒生惊呼了一声,扔下了锄头,直接用手轻轻的刨起土来。

  月光下,阴晕的深处白光闪动,随着扒去四周围的土粒,竟然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头盖骨……

  吴楚山人大惊失色,忙叫寒生继续往下扒着。

  不多时,一具双腿盘着的完整白森森的骷髅渐渐的裸露出来,在清凉的月光下默默地打坐着……

  (第五部完)



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1章

  

  《心得要旨》曰:“万物同归一太极,一物各具一太极,况地理乎?故点穴重认此晕,人知藏之土内,而不知见于土外亦有此晕。其晕常仿佛,不可为象,有影无形,隐隐隆隆,晕外微起似砂非砂,晕内微凹,似水非水,足其见于微者,明唇暗晕浅窝微突是其见于显者,乃天地生人生物本然之根,是真葬口也。”

  吴楚山人默默地望着墓穴内端坐着的那具白骨骷髅,半晌说不出话来。

  “山人叔叔,黄老爷子的肉身会否被什么虫子啃食了呢?”寒生小声的问道,但随即又迷惑了,“那他又怎会自己盘腿打起坐来了呢?”

  “死人是不会自行变换姿势的。”冯生在一旁肯定的说道。

  吴楚山人仍旧没有做声,仰天凝视着夜空,许久,才缓缓的说道:“这不是黄老爷子。”

  寒生闻言惊讶之极:“不是黄老爷子?那是谁?”

  “我不知道……”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

  冯生揿亮手电筒,纵身跳到了墓穴里,蹲在那具骷髅的旁边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这是具女人的骷髅。”冯生说道。

  “女人?”寒生越发吃惊了起来。

  “是的,”冯生较为详细的解释说道:“我在部里曾经进修过法医学,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根骨头,这与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相吻合,当尸体腐烂后,男人的尸骨呈白色,而女人的骨头却是暗黑色的,因为女人生前行经,血液流散入骨所以发黑,其颜色与服砒霜毒而死之人的骨头差不多。另外,男人从头顶到耳部和脑后共计八片脑颅骨,惟有河南省驻马店地区的汝南县,古时称作‘上蔡’的地方那儿的男人有九片,多了一片。男人的脑后有条横缝,从这条横缝的中点往下至发际,又有一条直缝,而女人的头骨只有六片,脑后虽有一条横缝,但却没有其中的那一条直缝。还有左右肋骨也有所不同,男人两边各十二根,其中八长四短,女人两边则各有十四根。男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稍凹,两边有尖瓣,象菱角,四周有九个小孔,而女人的尾蛆骨和脊椎骨相连的地方平直,周围有六个小孔,大小便的地方各有一个孔。根据以上特征,我敢断定,这具骨骼是女人的。”

  “荫尸沈菜花?”寒生轻声惊呼道。

  “沈菜花的年龄有多大?”冯生问道。

  “二十多岁。”寒生回答道。

  “不对,人的年纪越大,牙齿也越是磨损的厉害,13~23岁的人,齿尖刚开始磨损,再到35岁,齿尖磨耗,露出黑色的齿质点,而这具骷髅的齿质全部磨损并暴露出来了,所以年龄起码应该在六十岁以上,因此,她绝不可能是你说的那个年轻的沈菜花。”冯生肯定的说道。

  “冯生,可以准确的推断出来这个女人的身高么?”吴楚山人问道。

  “这个老太婆身材较矮,绝不会超过一米五十的。”冯生计算了一下,然后肯定的回答说道。

  “如此说来,她也不会是无名师太了。”吴楚山人盯着月光下的骷髅自语道。

  “可是听闻老爹说,人体不是有204块骨头么?外国洋人有206块,他们的第五脚趾骨比我们多了一块。”寒生疑惑的说道。

  冯生笑了笑,解释道:“我进修法医时最先接触的启蒙教科书就是《洗冤集录》,是南宋时期提刑官宋慈所着,刊于宋淳佑七年(公元1247年),是世界上现存的第一部系统的法医学专着。由于印象深刻,一着急便脱口说了出来,其实在七百多年以前,中国的法医学还处于萌芽阶段,其中谬误不少。譬如书中记载世上一年有365日,人骨便有365节,而近代解剖学发现人体实有骨头只有206块而已,辨别男女骨殖只需辨别骨盆即可。一般男性骨盆腔高而狭窄,形似漏斗,女性骨盆低而宽阔,呈圆桶状,其上面入口和下面出口也较宽大并呈圆形,是胎儿娩出的通道。所以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老太婆的骷髅。”

  寒生偷偷的睁开了蝇眼,借着淡淡的月光,仔细的观察着那具无名尸骨。

  “这个老太婆看上去倒是有些怪异呢?”寒生轻声自语道。

  “寒生,你看出有什么怪异之处?”吴楚山人见寒生出言蹊跷,知其必有所发现,于是紧忙问道。

  “毛尸……土中毛隐,月明子时见风毛生,每个时辰长一寸,至鸡鸣时分生三寸,能言,可倒退而行,世所罕见。”寒生默忆着《尸衣经》上对十八种尸变的记载,小心翼翼的回答说道。

  “这骷髅是具毛尸?”吴楚山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她已经开始生长茸毛了。”寒生手指着骷髅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冯生笑着将手电筒光照在那具白森森的骷髅上,一面伸出手去摸了摸,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果真有毛茬!”

  兰儿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望着墓穴,怀中抱紧了小才华。

  小才华深邃的双眸也盯在了骷髅上,瞳孔不停地缩放着,小舌头悄悄探出来,舔了舔嘴唇。

  只有耶老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骷髅,心里想,这具女毛尸不知长的比老翠花如何?

  “寒生,毛尸出世,不知是祸是害,还是赶紧掩埋恢复原状吧。”吴楚山人虽听闻过十八种尸变,但对毛尸的特性确实一点不知,因此颇为担心的说道。

  寒生点点头,说道:“毛尸只可夜间活动,虽无内脏,但喜欢雄性蟋蟀,抓到后便吞落口中收藏于胸腔内,由于浑身已被密密的毛所包裹,所以蟋蟀也逃不出去,积攒多了,便能以胸腔发出简单人语,其音甚是清亮。”

  “如此怪异,还是先掩埋了吧。”吴楚山人吩咐道。

  月光下,毛尸骷髅已经生出了白白的一层茸毛,寒生和冯生两人将一锹锹的土盖在了她的身上,直至将太极阴晕填平。

  “好了,”吴楚山人松了口气,他的目光望着默默沉思着的寒生,接着问道,“寒生,你在想什么?”

  “我在寻思,那黄老爷子跑哪儿去了呢?”寒生迷惑不解的回答说道。

  夜色迷离,万籁俱寂,众人踏着月光回到了南山村。

  兰儿在朱彪的屋里找了些面粉,手工赶点面条给大家宵夜。

  “黄老爷子下葬时,我和吴道明、师太就候在帐篷外,这尸首怎么就变了呢?而且还是具毛尸。”吴楚山人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当初,有一群金头鼋曾在太极阴晕内做窝,那母鼋的阴气极重,曾伤了山人叔叔您的一条手臂,难道黄老爷子的尸身变化与它们有关么?”寒生疑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道:“下葬时,并未见那些金头鼋,据吴道明说,金头鼋曾经把咱们准备毁掉太极阴晕的那头死猪连骨头几乎都吃光了,后来他和师太曾用阴阳锥和发丝封闭了它们颈部穴道,那些金头鼋们于是就离开了太极阴晕,不知所踪了。”

  寒生猛然间想起了在湘西天门客栈之时,朱彪曾经告诉过自己,孟祝祺派民兵孟五等两个人将其押至卧龙谷中准备杀人灭口,凑巧为金头鼋所救,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噬。

  “它们去了卧龙谷。”寒生点头说道,并把朱彪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众人做了诸般的猜测,但到后来仍旧是一头的雾水,不得要领。

  次日清晨,冯生要回婺源县城去,寒生便和吴楚山人与其同行,准备到县银行去试试看,原来冻结的那张香港银行本票是否真的像金道长所说那样已经解冻了。

  来到县城时,银行已经开门营业了,寒生找到了原先认识的那位主任。

  “哎呀,小神医,真是太绝了,我按照你的方法,只服用了不到两斤‘活师’,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主任望了望柜台后面的那几位女营业员,然后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现在每夜可以干上一次,不但腰不酸了,而且特别能打持久战。”

  寒生苦笑了笑,说道:“房事仍需节制,药补替代不了精亏。”

  “那是,那是。”主任忙不迭的点着头。

  “什么‘活师’?”冯生轻声问道,如此好的壮阳药物,自己将来或许也可能用到呢。

  “就是蝌蚪,蛤蟆的幼虫,大脑袋小身子,特像巨型的男人精子。”主任神秘兮兮的说给冯生听。

  蝌蚪?冯生脑海中思索着,嗯,外形以及运动时的姿态,与精子的确惟妙惟肖,难怪中医用药善于“以形补形”呢,这简直发挥到了极致嘛……

  “神医,好消息,我们接到省行的通知了,你去年拿来兑换的那张香港中国银行4000万元的本票,已经解冻可以使用了,你是想存定期呢,还是活期?”主任痛快的说道。

  “活期,随时可以提取。”寒生淡淡的说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2章

  

  寒生办理了一本两个人名字的活期存折,他与吴楚山人都可以单独提取款项,并各自留下了签名。

  “山人叔叔,我要去一下香港,找到卢太官,请他帮忙一同寻找祖墨的下落,您可以用这些钱来在南山村建造一所医院。”寒生把存折塞给了吴楚山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吴楚山人表情有些庄重和深沉,点头说道:“寒生,你放心吧,早去早回,兰儿和我等着你平安归来。”

  “沈才华须和我一同去。”寒生接着说道。

  “要带着婴儿?那样会很不方便。”吴楚山人颇为不解。

  “沈才华有能嗅到祖墨踪迹的特殊能力。”寒生解释说道。

  冯生在一旁叹息着道:“寒生,说心里话,若不是担心连累唐山家中父母双亲,我冯生定会辞职陪着你同行,做你的警卫。”

  寒生笑了笑,拉着冯生的手说道:“你还要与首长周旋,那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呢。”

  “我这就去打电话到京城,告诉首长已经射杀了金道长,真正的那块旧羊皮预言被黄建国那伙日本人抢走了,而你已经下落不明,我正在努力寻找你的下落,你和山人在邮电局门口暂且等我一下。”冯生说道。

  寒生和吴楚山人依言等在了十字街口,县邮电局的大门外,冯生则匆匆走进去挂长途电话。

  “黄建国?”话筒里首长的声音显然颇为吃惊。

  “是的,我临昏迷的一刹那,瞥见了黄建国的身影。”冯生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道。

  “唔……金道长的尸体处理好了?”首长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是的,连夜绑上石块沉入了河里,尸体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数月后即使浮上来,也只是一具无名腐尸而已。”冯生汇报道。

  “目前有没有关于日本人和寒生的线索?”首长询问道。

  “还没有,我是否可以从婺源这里开始寻找和追踪调查线索?并随时向您报告进展情况。”冯生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话筒里沉默了一会儿,首长又缓缓说道:“去一下黄建国的家里看看,这小子既然回到了婺源,也有可能私下跑回家去过。”

  “是。”冯生答道。

  “你再描述一下那个叫做刘佳的女人情况。”首长命令道。

  冯生于是又说了一遍自飞机上遇到刘佳以后所有的情况,着重描述了刘佳的体貌特征。

  “她色诱你了么?”首长轻描淡写的问道。

  “是的,”冯生承认道,他明白完全予以否认是不明智的,“但是,首长,我没有上当,参加公安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对敌人的糖衣炮弹还是有一定的免疫力的。”

  “真的么?”首长冷笑道。

  “这……报告首长,真实的情况是,由于要射杀金道长,因此精神压力异常的大,我……当时根本就硬不起来了……”冯生装作十分的尴尬,嘴里支支吾吾的回答着。

  “废物。”首长挂断了电话。

  冯生满意的放下了电话,废物?哼,废物就废物,如此一来,释去了首长的怀疑,至于身体状况嘛,只有自己和刘佳才知道。

  “你好像挺高兴似的。”寒生望着一脸轻松之色的冯生说道。

  “嗯,一切顺利,我可以陪你去香港了,不过我们要先去一趟黄建国的家里找找线索,你们可知道地址么?”冯生问道。

  “当然知道,我带你去。”寒生道。

  转过几条小巷子,来到了那所粉墙黛瓦的徽式深宅大院门前。

  寒生默默望着那两扇紧闭着的朱红大门,门前的那对大石狮子虽然依旧是横眉怒目,但仿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威严。

  “吱嘎”一声门开了,阿狗自门内探出头来,警惕的瞅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冯生赶紧走上台阶道:“我是黄建国的朋友,约好来婺源的家中见面的。”

  阿狗闻言,面色渐渐和缓了,口中连忙说道:“建国前天回来的,不知道啥时候又走的,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担着心呢。”

  冯生皱着眉头思索道:“唉,这个建国也真是的,约我大老远跑来,自己又不见面,还算什么好朋友?”

  阿狗瞧了瞧冯生,小心翼翼的问道:“同志,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你听不出我这唐山老呔儿味儿么?”冯生和善的笑了笑。

  “他们两位呢?”阿狗努嘴撇了撇站在树下的寒生与吴楚山人。

  “哦,我一外乡人不认得路,这两位老乡挺热心肠,带着我引路到这里来的。”冯生大声解释道。

  阿狗闻言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对冯生悄声道:“昨天,县政府来人找建国了。”

  “哦……”冯生狐疑的看着阿狗。

  “有人诬陷建国和一个女人前晚半夜三更的跑到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你想想,这不是恶意造谣诋毁黄主任的名誉么?建国的爸爸是咱婺源县的一把手,儿子能去政府大院里去偷车?笑话,呸……”阿狗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嗤之以鼻道。

  “是啊,以我对建国的了解,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嘛。”冯生亦是忿忿不平的说道。

  “可是建国自前晚就一直没有回来,要不然可以去县里解释的。”阿狗嘴里嘀咕道。

  冯生明白了,黄建国和刘佳盗取了自己身上的旧羊皮后,便去县政府偷了一辆吉普车逃之夭夭了,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了,估计现在他们早都已经渡过黄河了。

  冯生走下台阶,来到大树下,“我们走吧,黄建国偷了辆吉普车逃离婺源了。”他对寒生和山人说道。

  “这小子越来越鬼了。”吴楚山人说道。

  寒生和冯生启程了,吴楚山人、兰儿和耶老送至村东头。

  “我想在原来的宅基地上盖三间茅草房,与爹爹再世时的一样。”寒生怀抱着沈才华,手里拎着吸子筒,站在自家的那片残垣前黯然说道。

  他的心中充满了怅然和悲凉,旧时的那三间茅草房留下了太多的儿时记忆,过去的日子是那样的温馨,寒生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幻觉……母亲喃喃的哼着儿歌,父亲在外面捣药,那声音悠长而缠绵……

  “山人,你和兰儿放心吧,我会保护好寒生的。”冯生身背行囊,右手摸了摸裤袋里那只马牌手枪,朗声说道。

  “寒生,老衲还能不能再长出一片金丁香来呢?”耶老撅着干瘪的嘴巴,悄悄的问寒生道。

  “你原来的那片金丁香呢?”寒生颇为奇怪的问道。

  “老衲在蓝月亮谷里已经放入鸡蛋壳中去孵化了,可是不小心被人盗走了。”耶老委屈的说道。

  “谷中有谁会去偷耶老的鼻屎呢?”寒生越发感到奇怪了,同时又忍俊不已。

  “沈才华和祖墨,是这两个小家伙干的。”耶老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皱皮女婴……”寒生自言自语道,他这下终于明白祖墨的皮肤为何会变好了,之前还一直以为与那个泰国降头师蒙拉差翁。炳有关呢,原来是金丁香起的作用。

  “你那片金丁香乃是鼻腔垢历经千年而化成,眼下是生长不出来了。”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耶老面现痛苦之色,令人多有不忍,须臾,又忽然见其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他拽过寒生到了一边,然后低声悄悄的问道:“寒生兄弟,你说那具女毛尸的鼻腔里会不会长有金丁香?”

  寒生笑笑,敷衍道:“若是有足够的年头,也许吧。”

  耶老闻言心中暗自窃喜不已。

  兰儿恋恋不舍的拉着寒生的手,泪珠在眼眶中转着,竟无语凝噎……

  大黄狗笨笨和黑妹带领着一群狗宝宝围绕在寒生的脚下,厮磨挲蹭个不停,口中“呜呜”鸣叫着。阴蝠首领昨晚已经领着全家飞回了卧龙谷,未及赶来送行。

  寒生已经提取了一些钱,分别带在了自己和冯生的身上,以便途中之用。

  离开了南山村,寒生一行在婺源县城登上了南下的长途汽车,傍晚时分到了省城南昌,然后乘夜班火车一路前去广东。

  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南海边,隔着雾气茫茫的大鹏湾,终于可以眺望到香港岛了。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3章

  

  深夜,大鹏湾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团团的雾气,湿漉漉的并略带有咸涩味儿。

  小渔船上,冯生的双手紧张的抠着船舷,目不转睛的盯着漆黑的大海,寒生已经偷渡过一回了,因此心情较为平静与放松。

  “最近海上查的很严,前几天何老五送人过去香港,还没到中线,就被边防巡逻艇发现了,小船想尽快冲过中线到达香港水域就安全了,谁知道一顿冲锋枪,把人都扫到水里去了,何老五跟那些人一道喂了鲨鱼,家中留下了孤儿寡母,真的是可怜啊。”那船家汉子啧啧叹息说道。

  寒生是出了高价才雇到的渔船,比去年整整翻了两三倍之多,即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渔民不愿带他们出海。

  冯生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愿可别碰上那些边防巡逻艇,自己本身是公安出身,又携带有枪支,若是被抓住了,肯定会被当成叛国投敌者对待,到时候真的是有口难辩了。

  “快到香港水域了么?”冯生注意的聆听着海面上的动静,一面焦急的问道。

  “还要一会儿。”船家汉子用力摇着橹说道。

  “突突突突…。。。”海面上传来了轻微的马达轰鸣声,逐渐越来越响,好像是冲着他们直驶过来的。

  “不好,是边防巡逻艇!”船家汉子顿时惊慌起来。

  “这么大的雾气,他们也能看见我们么?”寒生疑惑的问道。

  “巡逻艇上装有雷达,天再黑雾再大也一样能发现渔船的。”船家汉子匆忙解释道,手下疯狂的摇着橹,朝着对面的香港水域冲去。

  探照灯光骤然间亮起,虽然有着浓雾的遮掩,小船还是若明若暗的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前面的渔船听着,我们是中国边防巡逻艇,命令你们立刻停船进行例行检查!”浓雾中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

  “完了,这回是彻底的完了……”船家汉子手一松,一脸沮丧的蹲在了船板上,小渔船停在了水面上,随着波浪漂伏着。

  冯生一时间也手足无措了,摸了摸裤袋里的手枪,可是自己怎么能够和边防军对抗呢?

  寒生亦是叹息不已,看来这次南下出师不利啊,万般焦急之中低头望了望沈才华……

  沈才华咧开了小嘴儿乐了,伸出小手轻轻的拍了拍吸子筒,口中叽里咕噜的说了点咒语,但见吸子筒黑漆漆的圆眼睛眨了眨,纵身跃进了海中,缓缓的伸展开来,足有一张席子大小……

  寒生心中一热,匆匆对冯生说道:“赶紧坐到吸子上去!”

  冯生犹豫的目光望着寒生,寒生微微一笑,起身迈过了船舷,踩在了吸子柔软的腹面上,把手伸向了冯生。

  这时,沈才华光着腚纵身跃起,稳稳的落在了吸子身上。双手揪住了两只大吸盘。

  冯生背着行囊小心翼翼的跨到了吸子的腹面上,踩了踩,发觉挺稳的,并无下沉的情况。

  “坐下。”寒生吩咐道。

  “不准跳海逃跑!否则开枪了!”雪亮的探照灯光照射在了他们的身上,浓雾之中露出了巡逻艇灰色的身影,上面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边防军人。

  “才华,快开船!”寒生大声叫道。

  沈才华用力扭住吸盘,见其未动,于是举起小拳头砸了两下,吸子身体一晃,水花四溅,从容的背负着三个人,飞也似的去了,海面上甩下一条白色的水线……

  “小才华,方向搞错了!”寒生大叫道。

  亮如白昼的探照灯光下,小才华雪练似的一身白肉,满头大汗的揪着吸子在海面上飞驰,可是方向却是冲着巡逻艇而来……

  站在巡逻艇上的边防官兵们瞪大了眼睛,痴痴的望着这个光着屁股的婴儿驾驶着一张席子如同腾云驾雾般的而来,顿时面面相觑,作不得声。

  “吸子是水中生物,有趋光性!”冯生猛然间恍然大悟,急切的朝着寒生喊道。

  寒生也迅即明白了,猛地扑到沈才华身边,伸出双手捂住了吸子的两只眼睛,同时对才华叫着:“调头!赶紧调头!”

  吸子感觉到眼前一黑,明亮的光线不见了,沈才华两只小手正用力的扳动着吸盘转向,于是,它遵循着指示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重新调整确定好了方向,朝着香港水域飞驶而去。

  “小朋友,快停下!海中十分的危险……”扩音器里传来了急切的喊叫声。

  沈才华撅起了小屁股,身子向前弓起以便减少风的阻力,两只小手猛拉吸盘,吸子如箭射般的腾起,在海面上跳跃式的前进,每当落下时,冰凉的海水四溅,巡逻艇的喇叭声渐渐不闻,探照灯光亮也越来越远,最后隐没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真的是不可思议!寒生,你们在哪儿弄来这么个好东西?”冯生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缅甸的恩梅开江,是小才华的宠物。”寒生自豪的说道。

  “它是淡水生物,怎么也能在咸水中生存呢?”冯生颇为不解的问道。

  寒生略一思索,开口解释说道:“吸子生活在淡水中是不错,但它也是一种两栖生物,可以用肺部直接吸取空气,只要它不下潜到海里,以腮过滤咸水呼吸的话,就不会有问题的。”

  “是这样啊……但它又是如何跑得如此之快呢?”冯生坐在吸子的后部,俯身仔细的观察并自语道,“哦,原来它体内生有两道吸水腔,前头吸入海水,肌肉快速压缩从尾部喷射而出,利用反作用推力前行的,而下面的那些绿毛一同摆动,便可以控制行进的方向,真是太神奇了,就像喷气式飞机一样。”

  寒生一行乘坐着吸子越过了中间线,驶入了香港水域,浓雾渐渐的散去,远处已经看得见灿烂的灯火,那就是香港岛了。

  沈才华可能也感觉到危险已经过去,手上的力度慢慢的减弱,吸子也随之降下了行进的速度,寒生松开了捂住吸子双眼的手掌,吸子目前不再需要导航,趋光性引导它自动的朝着香港岛的方向前行。

  大鹏湾(英文名MirsBay,故又叫马士湾)是一个位于香港和广东大鹏半岛之间的海湾。

  吸子载着寒生等人沿着香港东部海域航行,绕过火石洲、果洲群岛和东龙洲,黎明前在石澳郊野公园登陆上岸了。

  “我们要直接去卢太官的半山别墅。”寒生说道。

  沙滩上,吸子慢慢的收拢起身子,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雨伞般大小的一个筒子,小才华怜爱的将其抱在了怀里。

  寒生和冯生脱下衣裤拧干,吸子在海面上跳跃时,海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重新套上后又凉又黏,十分的不舒服,但也只有将就了。

  他们在石碑山附近拦到了一辆出租车时,天已经大亮了。一小时之后,的士终于来到了港岛的半山富人区,在山顶道900号门前停了下来,寒生付了几十块美元,然后下车揿响了卢宅的门铃。

  侧身向911号吴道明的那栋别墅望过去,院子大门紧闭着,显得了无生气,唉,吴道明和师太都已经死了,那个女佣王妈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先生,请问你们找谁……咦,这不是寒生神医么?”开门的保镖认出了寒生,惊喜的说道,这人上次曾一同去过缅甸丛林。

  “卢太官在家中么?”寒生微笑着问道。

  “在,刚刚起来,他一直惦记着你呢。”那保镖热情的说道,赶紧把寒生等人让进了院子里。

  大门台阶上的藤椅中坐着一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色回力球鞋的老人,正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了帽子上面的两个窟窿在打量着他们……

  冯生一见便乐了,这正是在南昌滕王阁饭店里见过面,那位自称“官居一品大员,长江水师提督”的精神病人吴老爷子。

  “哈,吴老,想不到您也到香港来啦?”冯生笑着打起了招呼。

  “哦,是你呀,你那位颧骨高高的大脚尤物呢?没与你同行么?”吴老爷子嘿嘿说道。

  “大脚尤物?”冯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位“提督大人”指的是刘佳。

  “唉,真是个黄毛雏儿,那大脚尤物勾引你也才只用了五步,你就缴械投降了,简直是废物。”吴老爷子极为不满的教训道。

  “什么五步?我不明白……”冯生面色微红,不解的说道,废物?这疯老爷子说话怎么和首长一个腔调。

  吴老爷子怒道:“哼,‘挠首弄姿’、‘引蛇出洞’、‘笑脸相迎’、‘嗷嗷待哺’和‘鸡头牛后’,只五招而已,你就轻易献身了?简直丢尽了我大清男人的脸面……”

  “我还是不明白。”冯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气死本提督了,”吴老爷子忿忿不已的解释道,“所有女人勾引男人的第一招都是‘挠首弄姿’,便是伸出葱葱玉指抓脑皮,头发甩来甩去的,引起你的注意。第二招‘引蛇出洞’则较为含蓄,她伸出舌尖舔自己的樱唇,引诱你的舌头在嘴巴里骚动不已、霍霍欲试,可是那天夜里,姓刘的那个尤物吐出的是整片舌头,如吊死鬼一般,明显的属于火候不足,怎么可以露出舌苔呢……”

  “你怎么会……”冯生闻言心中暗自吃惊不已,奇怪,这老爷子说得活灵活现的,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接下来的第三招‘笑脸相迎’最撩人了,老夫见你那时早已经目不转睛,垂涎欲滴了。”吴老爷子接着挖苦说道。

  “笑脸相迎?”冯生迷惑不解。

  “就是屁股,那尤物假装系鞋带,撅起硕大的屁股在你眼前不停的晃来晃去……”吴老爷子冷笑道。

  “那是‘笑脸’?”冯生诧异的说道。

  “正是,人有二脸,一上一下,一明一暗,一阳一阴,各具其妙,以臀勾人者美名谓之‘笑脸’,青楼女子多善用此技。”吴老爷子耐心的给予解释道。

  “那下一步是什么呢?”冯生显然是听起了兴趣,急切的追问道。

  “第四步就是‘嗷嗷待哺’这一损招了,大凡成年男子,莫不臆想年幼时母乳相饲而嗷嗷待哺时,但却常不自知,此招乃是利用较大只的双乳以勾起其心中之渴望来达到目的,显然,你中招了。”吴老爷子惋惜道。

  冯生闻言脸颊绯红,轻声问道:“‘鸡头牛后’呢?”

  吴老爷子正色道:“鸡头者,乃小而洁的鸡喙是也,牛后,便是脏兮兮的牛*****儿,这一招实在是狠辣之极啊,本提督看见那尤物嘬起嘴巴按在了你的口唇之上,而手却直捣你的牛后附近一带……”

  冯生大窘,正待出言辩解之际。

  “哎呀,原来是寒生兄弟!恕卢某迎接来迟了。”卢太官大步从房门内跨出,笑呵呵的说道,身后跟着戴秉国少尉和其他的几位远征军人,依旧是长须蓬发。

  客厅里坐下后,卢太官命人准备早餐。

  “寒生,你怎么突然来到了香港?这位冯先生原来竟是你的旧识,我们之间在南昌滕王阁还有过一面之缘呢。”卢太官热情的说道。

  寒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冯生和自己此番香港之行的目的。

  “嗯,找寻老祖女儿的下落,没问题,我可以组织一只精干的雇佣军,配上一架直升机,前往东南亚缅甸和泰国北部山区一带搜索,”卢太官即时便爽快的答应了,他接着又说道,“请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另外今天上午十点,我将在香港召开一个很大的新闻发布会,会上要庄严的向全世界宣布,在缅甸的原始热带雨林之中,发现了二战期间仍存活至今的中国远征军五名士兵,他们茹毛饮血,坚持了整整三十四年!戴秉国少尉等五名军士将出现在全世界人的面前,而且还保留着原来蓬头长须垢面的模样,那将是何等的震撼啊……中国远征军人将感动这个世界,唤起和平的良知,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保障的安全返回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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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3章


  

  茫茫夜色之中,一辆吉普车仓皇的行驶在婺源至安徽南部的公路上,车后扬起一片尘土。至天亮时分,车子驶进了皖南古池州城。

  池州,东连铜陵,南接黄山,西邻江西,北濒长江,旧县志载:“池州之城,临瞰大江,为金陵上游之地,当吴越之冲。”是一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

  “我们目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乘此地的汽车轮渡过江,再或是继续东行进入江苏,经由南京长江大桥北上。”黄建国说道。

  “婺源君,你估计他们会沿途追踪我们么?”小水流佳子不安的问道。

  黄建国想了想,安慰道:“暂时不会,门卫张师傅醒来后,县政府也会设法先与我老爸取得联系后才能处理,政府目前还不知道他已经过世了。这样吧,我们先在池州吃点东西,然后挂个长途电话报告黑泽先生。”

  小水流佳子点点头,将吉普车停在了城内孝肃与牌坊街道之间的青石路面上,各自喝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大肉馄饨,加进了好些的胡椒粉,两人吃的浑身暖乎乎的,甚是舒坦。

  早饭后,他们找到了当地的邮电局,要通了京城的长途电话。

  “黑泽先生,我是小水流佳子,已从冯生身上取得了您要的那块旧羊皮,我和婺源太郎偷了一辆车,现已到了池州,准备渡江北上,争取明日天黑前赶到京城。”小水流佳子报告道。

  “嗯,很好,不过你们不要直接赶来京城,而是继续东行去上海,明白么?”黑泽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

  “上海?为什么去那里呢?”小水流佳子不解的问道。

  “旧羊皮被盗,冯生定然会马上向京城上司报告的,北上将十分的危险,我会通知上海领事馆给婺源太郎订一张直飞东京的机票,你把旧羊皮交给他,要他即刻回日本来,我将在东京与婺源太郎碰面,现在请把电话交给婺源太郎。”黑泽命令道。

  “遵命。”小水流佳子应允道。

  “建国啊,你们任务完成的很好,你岳父得到格达预言丢失的消息后,定然会在京城布控,当然也会密切监视我的动向,所以你们不能北上返京,而是东行去上海,然后上海领事馆会送你登上飞往日本国的航班,你带着那块旧羊皮,我将在东京羽田机场迎接你。”黑泽吩咐道。

  “直接飞到日本?”黄建国吃了一惊。

  “怎么?你不是很想要一副黑人的睾丸么?”黑泽嘿嘿笑道。

  “啊,谢谢黑泽教……先生。”黄建国大喜过望。

  “我今天就飞回东京,在日本恭候建国君。”黑泽撂下了电话。

  吉普车离开了池州,一路东行,次日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赶到了中原最大的都市——上海。

  黄建国怀揣着那块记载着格达预言的旧羊皮,美滋滋的登上了上海飞往日本东京的夜间航班。

  数小时后,波音飞机缓缓的降落在了东京羽田机场,婺源太郎终于踏上了日本国土。

  黑泽特意在东京银座四丁目中央通大街上的一家豪华的酒店内为黄建国接风,尽管已近深夜,街上亮丽的华灯依旧是五颜六色,衬托着银座如同天上的银河,满街上红男绿女、各种肤色的游人熙熙攘攘,暖风熏人,纸醉金迷,不愧是世界上著名的销金窟。

  “建国君,今天晚上为了庆祝我们终于拿到了格达预言,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最具大和民族风情的晚宴——金粒餐。”黑泽满面春风的拽着黄建国的手,走进了一间豪华的日式包房。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伊拉下伊马赛)。”两位身着和服的漂亮姑娘向他俩深深地鞠躬,欢迎客人的到来。

  在榻榻米上席地坐下后,黄建国掏出怀中的旧羊皮,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与黑泽。

  黑泽颤抖着手轻轻的接过来,睁大眼睛盯在了旧羊皮上面,“八三四一……”他的口中缓缓的念出了几个数字,随即又警惕的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日本女人,小心翼翼的折起羊皮揣进了内衣口袋,点头说道,“今晚与建国君痛饮一番,这个嘛回去再看。”

  “可以上菜了。”黑泽拍了下巴掌,示意道。

  两位和服姑娘搀扶起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一张大圆桌旁旁坐下,桌上竟然摆放着一张木凳,凳子的中央开着一个圆洞,其下接着一个白色的瓷碟。

  “这是……”黄建国诧异的问道。

  黑泽微微一笑,道:“中国是一个有着悠久饮食传统的国家,八大菜系各领风骚,但却是十分的保守,发展前途堪忧啊,远不如我们日本人的创新精神,可以将吃文化发挥到极致,发明出‘人体盛’和‘金粒餐’,今晚,我就请建国君品尝一下日本国奉献给全世界至高无上的美食——金粒餐。”

  “金粒餐?”黄建国第一次听说这种菜肴名。

  就在这时,屋子一侧的拉门轻轻的开启,一位全身赤裸、皮肤光滑照人的美丽少女轻盈的走了出来,看上去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还是处女。”黑泽轻声解释道。

  女孩冲他俩微微一笑,迈步上了圆桌,优雅的坐在了木凳之上。

  黄建国惊讶的问黑泽道:“她要干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黑泽微笑着说道。

  黄建国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女孩儿,欣赏着她那光滑的皮肤、还未发育好的两只青涩小乳房以及圆圆的臀部……

  “噗嗤”一声,在无任何的征兆下,女孩屙屎了,一条冒着热气,黄颜色、拇指般粗细且软硬度适中的屎落入了白色的瓷碟之中,紧接着又是一条,总共屙出来了四五条之多,最终以一声屁响结束了排便过程。

  奇怪的是,空气中闻不到一丝臭味儿,那黄色的粪便竟然散发出一股哈密瓜的芬芳清香,仿佛带来了田野里的春天气息……

  黄建国看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黑泽哈哈笑道:“金粒餐,也叫做‘仙女蛋’,制作过程冗长而复杂,必须是精选出来的十二三岁处女,不许乱吃东西,每天严格按照详细制定的程序,进行运动、饮水、吃饭和起居,数个星期之后,餐厅派人选取她们中最符合要求的排泄物作为原料,再佐以各种名贵的调料锅蒸油炸,之后按照严格的工艺标准进行造型,做成各式大便的形状,最后再裹上食用金粉就可以食用了。”

  “……那不是吃屎么!”黄建国惊呼了起来。

  “正是,此屎非彼屎,我们今天定制的是哈密瓜风味的,这个女孩儿两个月内什么都不吃,只食用新鲜的哈密瓜,从源头上把握住了‘原料’的卫生。现在,厨师会将新鲜的大便拿去腌制,经过油煎炸后再蘸沾着特制的佐料食用,不但能滋补强体,而且是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文明体验,很多港台明星和富豪们都大老远坐飞机前来品嚐,俱是大快朵颐,赞不绝口。”黑泽啧啧解释道。

  女孩儿屙完屎后,屁股也没擦,轻盈的站起身,对着黑泽和黄建国一鞠躬,端着盛有大便的白色瓷碟走进侧门内,送厨房加工去了。

  黄建国呆呆的问道:“这菜很贵吧?”

  “当然,差不多合人民币50万元吧。”黑泽回答道。

  “50万!”黄建国大吃一惊。

  “为了庆祝我们取得格达预言,这是值得的,现在我们可以喝清酒啦。”黑泽点头说道,示意身后的和服女人倒酒。

  酒过三巡,“金粒餐”终于端上来了,雪白色的瓷盘里面盛着金黄色的几坨大便,香气扑鼻。

  “建国君,请用吧。”黑泽说道。

  黄建国伸出筷子,轻轻的夹下来一小块,熏沾着佐料,轻轻的放入口中,顿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清甜与脆香刹那间充斥着自己全部的味蕾,无以伦比的快感自口腔缓缓而下至胃中,然后返至大脑中枢……太好吃啦……他神情恍惚的喃喃说道,随即竟然流下了两滴热泪来。

  “可惜我们中原为什么就创造不出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呢?”黄建国万般痛苦的说道。

  “中国人自以为文化源远流长,目空一切,故步自封,不思进取,试想想,一个东亚病夫怎配享有这等天赐美食呢?”黑泽鄙夷的说道。

  “对对,到中国的厕所里闻闻就知道了,他们的屎都是恶臭的,哪有如此香甜可口的日本大便呢?”黄建国说着,忙不迭的朝着嘴里塞着“金粒餐”,这几块就价值50万元呢,可得多吃点。

  当黄建国将最后一粒大便渣也舔干净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舒坦啦……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的移植黑人的蛋蛋了,他想。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5章


  

  位于中环半山的总督府,是历任港督的官邸和办公室,建于1855年,米白色的外观保留了昔日的英国传统,而府内的炮塔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占领香港时留下的。

  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的新闻发布会于上午十时在总督府举行,总督麦理浩爵士亲率辅政司等港府高官坐在了头排,他们的脸上都抑制不住亢奋的心情,一个震惊全世界的历史时刻就要到来了。

  来自全球的主要媒体几乎都到齐了,如美国的CNN,英国的BBC,法新社,日本的朝日新闻与读卖新闻,中国的新华社,角落里坐着台湾中国时报和联合报的记者,主席台下层层叠叠的架着各式配着长焦镜头的相机,以香港丽的电视台为首的本地媒体更是阵容强大。

  十时正,香港第25任总督麦理浩爵士严肃的走上了主席台,爵士在市民中的威望很高,他于两年前在香港成立了总督特派廉政专员公署,有效地打击了官员以及警界的贪污腐败行为。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在这里,我怀着悲伤和崇敬的心情,要向诸位宣布一件震惊世界的新闻。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默默地被人们淡忘了,可是,在缅甸的热带原始雨林中,却还有五名中国远征军士兵仍然在坚持着抗战,他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他们不知道二战早已经结束了,依旧默默地等在丛林里三十四年……”麦理浩爵士的眼圈红了,声音颤抖着。

  台下静止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海浪般的惊叹之声……

  当人们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的时候,台上站着的人已经是太平绅士卢太官JP了。

  “他们今天来了,是我亲自走进了东南亚的丛林,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找到了他们,传达了中国远征军第三十八师师长孙立人将军的命令,告诉他们,三十四年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日本投降了,他们可以回家了……”两行热泪自卢太官的面颊缓缓流淌下来,随即悲愤的大声说道,“戴秉国少尉,你们出来吧。”

  灯光的聚焦下,五个蓬头垢面,须发及肩,赤脚裸着上身,胯间围以兽皮的野人挺起了胸膛来到了台前……

  整个台下顿时沸腾了,镁光灯不停地闪烁着,人们纷纷站起身子向前拥来,啧啧惊呼之声不绝于耳。

  那几名台湾媒体的记者也从最初的惊愕之中恢复过来,拼命的朝前挤去,其中联合报的那位女记者甚至摔倒在了地上,高跟鞋甩脱了,裙子撕破了,却仍然奋不顾身的朝前爬去。

  一位怀抱婴儿的年轻男士伸手搀扶起了她,女记者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那人正是寒生,还有鬼婴沈才华。

  “请问,中国远征军就只剩下你们五个人了么?”有记者问道。

  “你们在热带原始雨林中吃什么?一直光着身子么?”还有的记者问道。

  “你们的家乡在哪儿?三十四年前你们都还是年轻人,现在已年过半百,请问你们的家中还有亲人了么?”更有记者问道。

  卢太官张开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同时高声叫道:“安静!安静!请一个一个的提问。”

  渐渐的,记者们的提问主要围绕起戴秉国少尉五个人的去留问题上来了。

  “戴秉国少尉,你们是中国远征军,是当年的国军,请问你们是否准备归队前往台湾?”台湾中国时报的记者追问道。

  戴秉国少尉痛苦的看着另外四名士兵,然后仰天悲愤的叹息说道:“我们想要回家!”

  “我老爹老娘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了……”一个老兵悲伤的嗫嚅着。

  “孩儿他娘,还有儿子,我好想见你们啊,呜呜……。”另一个忍耐不住,竟轻声抽泣起来。

  望着当年浴血奋战在缅甸丛林、而今垂垂苍老如野人般的这几位中国老兵,各国的记者们无不唏嘘叹息不已。

  台下身着深色中山装的香港新华分社记者急急忙忙跑出来打电话向领导请示,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啊……竟然有这等事?记住,暂时不做任何表态,分社马上向京城请示后再说。”上司说罢匆匆挂断了电话。

  新闻发布会仍在继续,缅甸的丛林里发现了五名仍在坚持抗战的中国远征军人的震撼新闻,通过电波迅速传遍了整个世界。

  台湾行政院迅速做出了反应,这五名中国远征军人是国军的楷模,是二战英雄,命令他们立刻返回到台湾,并予以褒奖晋升以及抚恤云云。

  卢太官和戴秉国少尉焦急的等待着来自中国方面的讯息。

  就在新闻发布会行将结束的时候,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满头大汗的赶到了总督府,匆匆走上了主席台,紧紧的握住了戴秉国少尉的手,热泪盈眶的说道:“你们受苦了,欢迎回家……”

  卢太官终于松了一口气,五名远征军士兵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俱失声恸哭了起来。

  台下,寒生的眼眶也同样的湿润了。

  卢太官的府邸。

  吴老爷子不停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嘴里不住的叨咕着:“哼,都走了,本提督真是无聊的紧。”

  由于考虑担心暴露身份,冯生也没有跟着寒生一起去总督府新闻发布会,而是留在了家中陪伴这位疯疯癫癫的吴老爷子。

  “总督是个什么官儿,难道还大得过本提督么?”吴老爷子忿忿道。

  “香港总督是英国人,在香港是官儿最大的了。”冯生解释说道。

  “道光辛丑年正月初五,先帝对英国开战,翌年夏,战败签《南京条约》,割了香港岛,老夫曾上书咸丰帝,愿亲率麾下长江水师与红毛一战,却始终未能如愿,唉,最后也只有带着八个江淮美女告老还乡啦。”吴老爷子忆起往事叹息不已。

  “八个美女?老爷子艳福不浅呢。”冯生打着哈哈说道,心想这老爷子疯的着实不轻呢,可能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花痴。

  “说起艳福,还得咱们的咸丰帝,宫中美艳当属汉女‘四春’,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罗春,还有‘天地一家春’,就是叶赫那拉。兰儿了。”吴老爷子嬉笑道。

  “你说的叶赫那拉氏不就是西太后老佛爷么?”冯生说道。

  “什么西太后老佛爷?她是叶赫那拉氏惠征之女,乳名兰儿,也唤作杏儿,端的是秀外慧中,胆子挺小的,羞于见生人。”吴老爷子疑惑的说道。

  冯生心中暗道,这老爷子疯的可以,慈禧太后胆子还算小?那中国就没有胆子大的人了。

  “咸丰帝最喜欢的是一位寡妇曹氏,山西人,长得简直是妖艳至极,脚甚纤小,喜欢在鞋履上缀以明珠,本提督当年见过一面,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呢……”吴老爷子谈起女人来简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好了,别胡诌百年前的事儿了,我问你吴老,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刘佳在滕王阁旅馆房间里面的事情的?”冯生猜测这老爷子不是偷看了就是有特异功能。

  “这个嘛……”吴老爷子心中暗道不好,偷看人家男女苟且之事,岂是当朝一品大员所为?想了想,于是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行,本提督一定要去会会那个什么总督,比试一下到底是谁的能耐更大。”说罢,随即推门大咧咧的走出去了。

  冯生笑笑没有作声,心想自己也不必同一个疯子计较了。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6章




  吴老爷子推门而出,走至院子里踱着步,心中盘算着如何与那香港红毛总督会上一会,两只眼睛自帽子顶上的窟窿里望出去,铅灰色的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院子门口大铁门旁徘徊着保镖的身影,吴老爷子寻思着,红毛总督不知武功如何,自己须得偷偷的与之比试,切不可当众折了大清武将的颜面才是。

  他瞧瞧绕至卢宅房后,见左右无人,足尖点地,身子“嗖”的应声而起,翻过了院墙,落在了半山上的灌木丛内。红毛总督会在什么地方呢?吴老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朝着山顶高处而去,于是身子轻轻纵起,竟踩着灌木树梢奔走如飞,须臾已至一座小山包上。

  飞僵吴老爷子低头四望,山下远处是维多利亚海峡,对岸的九龙半岛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灰色烟霭之中,白色的海鸥点点在海面上翱翔。

  这时,山坳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格斗声,不时的有人连连惨叫……

  吴老爷子足下发力,直奔山坳而去,拐过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他瞥见了灌木丛中的一处空场内,有一伙人正在厮杀,刀光剑影,喊声阵阵。几名身穿黄马褂的宫中侍卫正手忙脚乱的挥舞着腰刀护卫着一位头戴暖帽朝冠、身穿明黄龙袍之人,而四周围攻上来十余名江湖人士,各执刀枪剑戟,看来情形已是岌岌可危。

  待得近前细瞧,老爷子却是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数了数,中间站立之人黄袍背面绣有五条金龙,下摆水脚如浪,他明白,五条金龙代表着九五之尊,天下只有一人能穿这件袍子,那就是当今的皇上。

  “住手!何方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敢刺杀当今皇上,本提督在此,还不乖乖的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吴老爷子大怒,纵身跃起,潇洒的落在了场子中间……

  现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迷惑的望着这个身穿蓝色中山装,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的盲眼老人,个个面面相觑的怔在了那里。

  老爷子转过身来,冲着黄袍之人单膝跪下,口中惶恐的说道:“皇上,恕下官救驾来迟。”

  黄袍之人愣了愣,笑了起来,随即对大伙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平身,朕怎么想不起来了,你是谁呀?”

  “下官是长江水师提督吴家榜。”吴老爷子诚恐诚慌的回答道。

  周围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嘿嘿的笑出声来了。

  “停!哪儿冒出来个痴线?把他赶走,我们拍完了这段戏才能收工。”站在一株树下的摄影机后面,蓄有长发、身着浅色西服的导演皱着眉头挥了下手说道。

  身穿龙袍饰演清朝皇帝的演员走到了导演的身旁,轻声说道:“胡导,我看这个老头虽是眼盲,举止怪异,但是身手却是矫健利落,演技纯朴自然,我们可以再试一下他,若是可能的话,修改和增加部分剧情,给他个角色,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卖点呢。”

  胡导望了望眼前的这位主角,这可是邵氏影业公司的红人,他在香港市民中的票房号召力非同小可,即使自己身为导演,对这样的明星大腕的建议也是不能不加以考虑的。

  “好吧,先让咱们的武术指导试试他的功夫如何再做定夺。”胡导允诺道。

  这是一部近代清宫武打灵异剧,饰演皇帝的就是当下香港最红的小生郑少春,是本港乃至台湾地区女性市民的偶像。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把面孔一板,厉声喝道。

  “下官在。”吴老爷子一惊,紧忙喏道。

  “朕命你与这帮刁民中的武功高手比试一下,你可愿意?”郑少春问道。

  “下官愿意。”吴老爷子连声应允答道。

  一个身着对襟土布衫,四五十岁的虬髯大汉走上前来,他是这部戏的武术指导,在剧中客串江湖豪侠,其本人倒是有真实功夫的,是武当山太极拳的嫡传高手,人称张太极。

  吴老爷子眼眶内的双瞳灰白呆滞,但见他冲着来人低下了脑袋,嘴里说道:“大胆蟊贼,速速报上名来,本提督不杀无名鼠辈。”

  张太极忍俊不已,眼睛瞥向了站于树下的胡导,胡导也乐了,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陪着这个怪人玩玩。

  “请问提督大人为何不穿官服,而是一身‘表叔’的打扮呢?”张太极微笑着说道。

  “表叔?本提督怎么是你的表叔呢?”吴老爷子大惑不解。

  “你这个所谓的‘水师提督’是泅海而来的大陆偷渡客吧?”张太极有些愠怒,于是加以讥讽道。

  “废话少说,老夫念你是晚辈,就先让你三招如何?”吴老爷子不屑一顾的说道。

  “既然表叔托大,我也就不客气了。”张太极说罢双掌伸出,一阴一阳,单腿提起,一招“白鹤亮翅”,稳稳的摆了个post,立时迎来了观战人群的一阵掌声。

  吴老爷子仍旧低着头,两只眼睛透过帽子上窟窿偷偷的观察着。

  太极拳讲求以静制动,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常常以“后发先至”来迅速制服敌人,但是老爷子站在原地仿佛以逸待劳般,无奈只有逼得张太极率先出手了。

  “掤捋挤按须认真,上下相随人难近,任他巨力来打我,牵动四两拨千斤,引进落空合即出,跟随沾粘不丢顶。”张太极口中念叨着《太极十三式打手歌》,一面慢慢的近身贴了上来。

  吴老爷子依旧是纹丝不动。

  “呼”的一声,张太极左右手“野马分鬃”在老爷子眼前虚晃一招,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唰唰唰”三招“单鞭”抓向了老爷子的前胸。

  吴老爷子说好让三招就让三招,因此整个身子还是不动。

  那化掌为爪凌厉的三招“单鞭”瞬间扯去了老爷子中山装上面的前排纽扣,衣襟顿时敞开了,露出了掩藏在里面的绿色长毛……

  吴老爷子勃然大怒,身子一晃,那件蓝色的中山装“呼”的一声飞上了半空,此刻众人无不惊讶之极,这老人家赤膊的上身竟然生满了绿毛。

  张太极一愣,咦,此人身上的道具甚是奇特,难道是公司聘请来的特约演员么?正在惊愕之中,老爷子已经纵身跃起一丈多高,浑身绿毛飘逸,自半空里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的猛扑过来,双手青筋暴露,一副威风凛凛的虎爪径直的抓向了他的脑瓜顶……

  张太极大惊,好在多年勤于练功,身手尚算敏捷,含胸、拔背、裹裆、护臀、提顶、吊裆、松肩、沉肘一气哈成,一招“转身摆莲”,以柔克刚,欲化解头顶上的巨大下行冲力。

  “嗤嗤”裂帛之声响起,张太极感到周身上下一凉,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除了一条三角短裤之外,土布外褂、羊毛衫、衬衣背心和外裤等统统被那双虎爪给扯碎了,如天女散花般的撒落了一地。

  现场的所有人霎时间都已是目瞪口呆,痴痴的望着老爷子。

  吴老爷子头戴黄军帽威风之极的稳稳站立在地上,清风微拂,绿毛飘逸,大有金刚泰山的伟岸雄姿。

  “太棒了……”郑少春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说道,“吴家榜听旨。”

  吴老爷子正欲乘胜追击,一举歼灭这个蟊贼,忽听皇上口谕,急忙转身,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

  “朕命你参加这部戏的拍摄,现在可以脱下你身上的毛背心给朕瞧瞧了。”郑少春笑着说道。

  “回皇上,下官这不是毛背心,绿毛是身体里长出来的。”吴老爷子解释道。

  郑少春走前几步,身手摸摸老爷子上身的绿毛并且用力的拽了拽,惊奇的发现那毛果真是由体内自己生长出来的,“大陆毛人……”他自言自语道。

  众人纷纷的凑了上来,伸手又拽又扯的,无不啧啧称奇。

  郑少春走到胡导跟前,说道:“胡导,你看见了吧?这位吴先生的功夫简直是匪夷所思,一跳就有好几米高,武功极好,拍摄时都用不着钢丝绳和蹦床了,我看剧情中可以加上一个绿毛老怪,作为清宫中豢养的一个武功诡异的僵尸,我断定他绝对能一炮而红。”

  “嗯,我同意,不过这事还需要和邵逸夫先生说一下才行,剧本也要做大的改动,今天先收工吧。”胡导很是兴奋的说道。

  “吴家榜提督。”郑少春转身说道。

  “下官在。”老爷子答道。

  “你的衣服扣子掉了,去道具那儿换件外套,同朕一道去文华酒店喝酒。”郑少春笑着调侃说道,随即也换上了休闲便装。

  “下官遵命。”吴老爷子受宠若惊的回答道。

  坐上郑少春的杏黄色跑车,老爷子高高兴兴的随同下山,一起前往位于港岛中环干诺道中的香港文华大酒店用膳。

  而此刻,文华大酒店的中餐厅正在举行宴会,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为凯旋归来的中国远征军将士接风,作陪的有港府高官,新华社香港分社梁威林社长以及卢太官、寒生和沈才华等人。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7章




  杏黄色跑车“嘎吱”一声停在了香港文华大酒店的门口,郑少春跳下车来,早有知客门童迎上前来,这位香港演艺圈的大明星是这家酒店的常客,人人都认得的。

  吴老爷子坐在车里低着脑袋四处张望着,如此金碧辉煌的大厦令他目不暇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吴家榜,下车了。”郑少春招呼他道。

  “喳。”吴老爷子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了门厅前,那身奇特的装束立刻引起了人们的瞩目,他头戴黄军帽,足登白球鞋,而身上却是一袭花花绿绿的无领大襟束腰的行袍,四面开着衩,两块一品五官麒麟方补缀于胸前,足有八成新。这件朝服是老爷子在道具车上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当时一见便惊喜过望,与他一品水师提督的身份正好匹配,于是乐呵呵的套在了身上。

  进入前厅,大理石的地面亮如镜面,客人们衣着光鲜,熙熙攘攘,更有几位金发红毛美女半露酥胸,怀着惊奇的目光擦肩而过,扭动着硕大的屁股姗姗而去,香气钻鼻而入,老爷子不由得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好大的“笑脸”啊……他寻思着。

  中餐厅的门楣上横着一红色横幅标语,上书:热烈欢迎抗战英雄回到祖国的怀抱,落款是,新华社香港分社。

  吴老爷子老远便望见了餐厅中央的一个巨大圆形餐桌上,坐着卢太官和那五个茹毛饮血的野人,寒生抱着婴儿也在座,另一侧落座的是几位男士女宾,大都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其中有一位穿着红色苏格兰裙裤、腰配长剑的年轻英军军官,身旁那个身材魁梧的金发高鼻子洋人老头,正在举杯敬酒。

  郑少春认出那老头是港督麦理浩爵士,身旁的军官是驻港英军指挥官丹尼斯少校,还有辅政司、律政司以及警务处长等港府高官。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他也是认识的,座位紧挨着麦理浩爵士和太平绅士卢太官。

  吴老爷子那身奇怪的装束一进来立刻引起了中餐厅不小的轰动,轻轻的笑声在四周矜持的响起。

  卢太官一眼望见了老爷子,顿时大吃一惊,坏了,这老祖宗怎么偷偷跑出来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匆匆朝他走过去。

  “老爷子,你怎么出来了?还这身花哨的打扮。”卢太官皱着眉头说道。

  “太官,你见了当今皇上怎么还不跪?”吴老爷子愠怒道。

  卢太官一愣,演艺界大腕郑少春他是很认识的,其以饰演清朝皇帝而闻名香江,他遂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老爷子肯定是误认郑少春为清廷的哪位皇帝了。

  “卢先生,你们认得?”郑少春感到有点意外。

  “太官是我重孙儿。”吴老爷子抢先回话道。

  “这……”郑少春越发迷惑了。

  “老爷子是我祖宗。”卢太官无奈的承认道。

  港督麦理浩爵士端着酒杯笑盈盈的走上前来,郑少春拍摄的清宫灵异剧是他最钟意的影片,从中可以学到许多鲜为人知的中国民间文化知识。

  “郑先生,这位老先生是哪部影片里的角色?是清朝僵尸么?”麦理浩爵士会说一些粤语,一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

  “哦,是的,这位吴先生是邵氏影业新拍摄清宫僵尸剧中的绿毛老怪,作为今夏票房的主打影片,”郑少春随即笑着对老爷子介绍说道,“吴提督,这位就是香港总督麦理浩爵士。”

  “香港总督!”吴老爷子惊讶的嘟囔道,紧忙低下脑袋,通过黄军帽上的两只窟窿眼儿偷偷观察着,发现此人鹰鼻凹眼,满面红光,看来许是内家高手。

  “哈哈,原来是绿~~毛~~僵尸,我这杯里盛的是西印度群岛著名的辟邪朗姆酒(rumhullion),据说僵尸喝了就会现出原形呢。”麦理浩爵士伸手示意老爷子不必多礼,一面乐呵呵的半开玩笑说。

  哼,想要试探于我,在大清皇上和吴家后辈儿面前切不可丢失颜面……说时迟,那时快,吴老爷子裂开嘴巴,露出参差不齐的一口大黄牙,嘴唇一嘬,“吱”的声响,竟然将总督杯子里面的酒液凌空全部吸进了口中,“咕噜“一声咽下……

  麦理浩爵士愕然不已,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手中的空杯发愣。

  “好功夫!”郑少春惊赞道。

  “老爷子,别闹了,快回家去。”卢太官担心这老祖宗会惹出漏子来,急忙挥手招呼自己的保镖过来。

  麦理浩爵士缓过神儿来,简直是又惊讶又敬佩,转身对着圆桌旁的诸人大声的说道:“中国民间的奇淫技巧如同魔术一般,简直令人大开眼界啊,竟能够凌空吸酒,这太神奇了。”

  寒生是作为戴秉国少尉等五名远征军士兵的私人医生而就座于总督一桌上的,此刻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旱魃”老爷子的功夫可远远不止这点呢。

  “爵士,您被蒙蔽了,人类的嘴巴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吸力,这是违反物理学原理的。”丹尼斯少校嗤之以鼻的说道,普通话讲的有些生硬。

  吴老爷子见那佩剑的红毛洋人贬损于他,登时恼怒不已,掉过头来,张大嘴巴“呼”的一吸,竟然隔着一丈多远,硬是把丹尼斯少校面前酒杯里的酒液凌空一条线般的也吸入了口中,就在众人惊愕之中,听得老爷子喉头“咕噜”一响,嘴唇嘬起“吱”的射出一股水线,将酒液又原封不动的吐回在了丹尼斯少校的杯中,可以明显的看出酒杯里的酒已经混浊不清了,表面漂浮着一层黄色的牙垢……

  丹尼斯少校大怒,霍的站起身来,面色胀的通红,右手习惯性的按在了佩剑的护手内。

  丹尼斯少校是蝉联两届的英军重剑冠军,在英伦三岛被人们称作“苏格兰第一剑客”,他所配的重剑90厘米长,770克重,精钢铸成,出手速度与频率极快,可在一分钟内连刺140下,平均每秒钟出剑近2。4下,无人可挡。

  吴老爷子低着头,满不在乎的揶揄道:“红毛将军听好了,吾乃大清长江水师提督,官居当朝一品,怎可能在当今皇上面前蒙骗与人呢?看你腰挂配剑,长手大脚的,可敢与本提督比试比试?”

  麦理浩爵士闻言甚感有趣,于是拍手笑道:“好哇,丹尼斯少校香港岛大战中国僵尸。”

  在座的港府高官都知道这位香港第25任总督喜爱中国灵异文化痴迷,所以也都危襟正坐的瞧热闹,并无人加以劝阻。

  “唰”的一声,丹尼斯抽出了佩剑,握在手中颤了颤,钢质柔软,寒光刺眼。

  卢太官见状大急,忙拽住老爷子的衣袖,急切道:“老祖宗,你还是安稳点吧,万万不可伤人啊……”

  “卢先生,请你放心,我不会伤其身体的,无论他使用何种武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击落在地,在亚洲,丹尼斯绝无敌手。”丹尼斯少校傲慢的说道。

  “不是的,我是怕他伤到你呀。”卢太官赶紧解释道。

  “哈哈哈,笑话,一个瞎眼睛的中国老头会伤到我?”丹尼斯少校将手一摊,耸了耸肩,不屑一顾的说道。

  “皇上,请准本提督与其一战,驱除红毛,震我大清国威。”吴老爷子躬身请示道。

  “你们这是台词么?”麦理浩爵士笑着问郑少春道。

  “嗯,”郑少春也进入了角色,口中朗声道,“吴提督,朕准了,你去好好杀杀洋人的气焰,让其见识一下我大清武功的厉害。”

  “喳。”老爷子得令,转身面向了丹尼斯少校。

  “僵尸一般用什么武器?”麦理浩爵士笑嘻嘻的问道。

  吴老爷子头一低,朝圆桌之上瞄了一眼,上前伸手掰下了那盘清蒸大花蟹的两只大前螯,也学着张太极般伸展双臂,单腿提起摆了个pose……

  “喀嚓……”已有候在一旁的媒体记者揿动了相机快门,拍下了这一有趣的镜头。

  头戴黄军帽、身穿清代朝服、足登白球鞋的中国盲眼老头姿势潇洒至极,以至于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与笑声。

  丹尼斯少校恼羞成怒,这简直是对英国皇家军人的极端羞辱,禁不住口中骂了句:“pig!”一剑如闪电般刺出,在座的众人发出了惊呼。

  “咔嚓”一声轻响,吴老爷子手中的一只花蟹前螯死死的咬住了钢质剑尖。

  丹尼斯少校用力回撤重剑,但却是纹丝不动,而此刻,老爷子的金鸡独立英姿依旧未变,张开另一只手握着的花蟹大螯,也“咔嚓”一声咬在了剑身上,竟然齐刷刷的切断了精钢剑身……

  镁光灯闪烁个不停,港府高官瞠目之下露出会意的微笑,惟有丹尼斯少校呆若木鸡般的怔在了那儿。

  麦理浩爵士带头鼓起掌来,啧啧赞道:“中国僵尸,厉害啊,快请二位入席,坐在我的身边。”

  吴老爷子将花蟹大螯连同半截剑身扔在了地上,对郑少春行礼道:“下官幸不辱命,教训了红毛洋人。”

  “免礼,吴提督果然好身手,来,陪朕一同入席吧。”郑少春逗着老爷子说道。

  丹尼斯少校面红耳赤,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独自喝起了闷酒。

  吴老爷子一入席,桌上的气氛立刻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向所谓的“僵尸”敬酒,警务处长偷偷的问郑少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个活宝。

  老爷子从来没有喝过洋酒,感觉味道不错,于是频频举杯,一时性起,索性解开了左衽,敞开了朝服,露出胸前性感的绿色长毛。这使得坐在对面的港府卫生司司长叶刘淑芬女士大跌眼睛,禁不住的赞叹道:“好漂亮的绿毛背心啊。”遂起身走至老爷子的身边。

  “这是驼毛的么?”挚爱时装的叶司长轻轻的摩挲着那毛茸茸的绿毛,爱不释手。

  已有记者按下了快门,抢下了这一幕极富温情的镜头。

  卢太官急忙拦阻道:“抱歉,老爷子有点喝多了,当众袒胸实有不雅。”一面赶紧替老祖宗系上朝服的左衽衣带。

  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梁威林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说道:“尊敬的麦理浩爵士,今天我们在这里,是为在缅甸丛林里坚持了三十四年,英勇抗战的五位志士凯旋归来接风。中国汉代有一个苏武牧羊的典故,中郎将苏武出使匈奴,在塞外北海(今贝加尔湖)被流放了一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头发胡须皆白,可民族气节永存。戴秉国先生等五位志士正是秉承了中华民族这种不屈不挠的革命精神,是值得全中国人民敬佩的。

  当年苏武出使时四十岁,正值壮年,回到长安已经是年逾六十的垂暮老人了,整个长安城万人空巷,看着他手中仍持着当年出使时用的,而今已是光秃秃的旌杆,无不为其高尚的民族气节所感动落泪。苏武的事迹不知道激励了历代多少中华热血男儿啊……戴秉国等五位抗日志士,入缅作战时还是二十左右岁的青年,可今天也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们在丛林里整整坚持斗争了三十四年啊,他们最宝贵的人生都奉献给了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他们的民族气节堪比苏武!欢迎你们回来,回到祖国和人民的怀抱,回到养育了你们的家乡。”

  卢太官率先鼓起掌来,人们眼噙着热泪,极其崇敬的望着戴秉国少尉等人。

  郑少春手拿筷子缓慢的敲着酒杯,口中轻声的哼唱了起来,其音甚是苍凉:

  “苏武留胡节不辱,

  雪地与冰天,穷困十九年,

  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

  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

  历尽难中难,心比铁石坚,

  时听塞上,笳声入耳痛心酸。

  转眼北风吹,群雁汉关飞,

  白发娘盼儿归,红妆守空帏,

  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

  宁海枯石烂,大节定不亏,

  欲使匈奴,惊心碎胆,常服汉德威……”

  蓬头垢面、发须及肩的五位中国远征军士兵心中悲苦,竟自低声抽泣了起来……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8章



  夜幕降临了,九龙尖沙咀一带灯火辉煌,红男绿女,游人如织,夜生活开始了。

  一家粤菜酒楼的二楼上,靠窗座位有两个人在饮酒,面前摆着几盘海鲜和一份《星岛晚报》,报纸的头条新闻配以半版的图片刊登了今天在香港文华酒店的新闻发布会。

  “这老头是一具僵尸。”那位身着一袭青色对襟开衫,脚穿一双黑布鞋,年纪约有五六十多岁的男人,手指着报纸图片上那位手握蟹螯、金鸡独立的吴老爷子影像肯定的说道。

  “哦,茅师傅如何能这般肯定?”坐在对面的张太极啜了一口烧酒,感兴趣的问道。

  “贫道在港台以及新马泰捉鬼数十年,可算是火眼金睛了,断然走不了眼的。”茅师傅自信的回答道。

  张太极翻开晚报,指着吴老爷子那张敞着朝服,胸露绿毛的图片问道:“据说僵尸通体白毛,可这老家伙怎么是生绿毛的呢,我怀疑那毛可能是染过的。”

  “太极,这你就不知道啦,僵尸其实分为八种,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你说的是电影里面的僵尸,白毛遍体,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齿露唇外如利刃,还能接吻嘘气血腥贯鼻,走起路来膝盖不能打弯,那只是还未发育好的僵尸。”茅师傅揶揄着说道。

  “僵尸也要发育么?”张太极诧异的问道。

  “当然,人死以后,被埋葬的尸体如果魄依然依附在肉体上,暂时就不会腐烂,体毛和指甲也会继续生长,就会发展成僵尸,周身长毛,并能走动跳跃,力大无穷,大都会喝血和吃人肉,但也有素食的,他们普遍都关节僵硬动作不灵活,这是初级阶段的僵尸。接下来,僵尸的毛色逐渐变白,那叫‘白毛~~僵尸’,动作已经较为敏捷了,能攀高钻低,功力明显大增。白毛~~僵尸惧怕紫外线,对付他们的办法是让太阳一晒就马上完蛋了。若是在极佳的养尸地,僵尸岁久则通灵,形成飞僵,亦称‘旱魃’。飞僵旱魃已经不再惧怕阳光紫外线了,如人类一般,但闪电雷火和枪炮子弹还是足以对付消灭他的,报纸图片上的这个老头便是了,虽说其功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一般的僵尸,但还是不及‘不化骨’。”茅师傅解释道。

  “哦,那又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张太极好奇的问道。

  “茅山道家有太阴炼形之法,尸体葬数百年后,期满便会复生,是为‘不化骨’,端的是无比厉害。”茅师傅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何厉害呢?”张太极兴趣盎然的追问道。

  茅师傅摇摇脑袋,闷头喝起酒来,似乎不愿再说下去了。

  张太极端起酒杯,敬道:“茅师傅,今天太极就是想请您老人家出手,除掉这个飞僵旱魃,他不但当众羞辱了我,恐怕因此还会打破了太极的饭碗呢。”

  “这不消你说,我茅一噬为民除害理所应当,尤其是飞僵百年难得一遇,断然是不能放过的。”茅师傅饮干杯中酒爽快的说道。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名叫吴家榜的僵尸竟然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的朋友,晚上就住在港岛半山的卢家公馆之内,地址是山顶道900号。”张太极恨恨说道。

  “我知道了,今晚农历十五了,子时的时候,那僵尸会出来到月下的,你早点去到卢宅的外面监视着,届时我要降魔除妖,造福香江一方百姓。”茅一噬吩咐说道。

  “需要预备一些桃木剑、黑狗血之类的辟邪之物么?”张太极提醒道。

  “那些东西是对付不了飞僵的,我自有办法。”茅一噬不以为然的说道。

  “如此,那我先去了。”张太极起身告辞,途经前台时结了帐,然后匆匆离去。

  茅一噬望着手中的酒杯,口中喃喃吟道:“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说罢一饮而尽,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姐,打包。”茅一噬招呼女侍应生过来,吩咐其将未吃完的佳肴装进了饭盒,然后拎着下了酒楼。

  出门站在了大街之上,望着尖沙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流,茅一噬心底深处那禁不住的孤独与苍凉又悄然冒了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亲朋道义因财失,父子情怀为利休……世人因何就看不透呢?茅一噬拎着残羹剩肴,一面想着边漫步在人行道上。

  一个乞讨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向路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不少衣着光鲜的男女均绕道而行,老人的双眸中充满了失望的眼神儿。

  茅一噬将打包好的食物轻轻的放在了老头的面前,然后默默地走开了。

  夜空中的阴云慢慢的散开了,清凉的月光洒了下来,港岛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半山山顶之上,茅一噬负手而立,他在等待着子时的到来,他将除掉这具飞僵旱魃,为民除害。

  月光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脚下却没有影子……他是一具清代雍正年间的“不化骨”。

  月下子时,山顶道900号卢宅二楼的窗户“吱嘎”一声推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头戴黄军帽的老头,飞僵吴老爷子出现了。

  十五的月亮如银盘悬挂在夜空中,清凉的月色洒满了港岛半山,维多利亚海湾升腾起淡淡的雾气,这是一个迷离的夜晚。

  老爷子喝多了洋酒,醉的迷迷糊糊被卢府保镖们抬上汽车先送回来睡下,一觉直至子时方醒。他依旧身着一品朝服,起来悄悄推开窗扇,伸手摘下了黄军帽,光脑瓜顶上的那两只大大的眼睛眺望着明月,是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吸取月华阴气了,这是打自出“伏匿穴处”后的首个月圆之夜,以后的每个农历十五,他都需要月华的滋养。

  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睡熟了,隐约听得到轻微的鼾声传出。

  卢宅外面人行道上生长着一株高大的夏威夷坚果树,张太极端坐在树杈上,看见了月光下立于窗前的飞僵吴老爷子。

  “嗖”的一声,张太极手指弹出,一粒翠绿色的坚果射向了飞僵老爷子。

  吴老爷子忽闻破空之声突至,于是咧开了嘴巴,露出黄齿大牙,轻轻的咬住了那枚夏威夷坚果,“咔嚓”一声咬破,尝了尝果肉,竟也鲜脆清香。

  张太极手指连弹,“嗖嗖”又是两粒射出,然后纵身跃下大树,撒腿朝着半山的山巅上跑去。老爷子大怒,横身自窗户口飞出,一路追赶了上去。

  隔壁房间一张大床上躺着寒生和沈才华,鬼婴的怀里依旧紧搂着熟睡的吸子筒。

  轻微的响动瞬间惊醒了寒生,蝇眼瞥见了窗外有人影一晃,他迅即扑到窗前,远远的望见吴老爷子追赶另一个人的身影在朝半山上面跑去。

  有情况!寒生推开窗户,决意跟上去瞧个究竟,但回过头来望望已经睡着了的小才华,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历经多次危难,婴儿再也不容有失了。想到这儿,回到床前一把抄起沈才华和吸子筒,意念催动“癔症神功”,全身放松,身子缓缓的飘出了窗外。

  张太极弯着身子,两手两脚着地如骏马一般的向山巅跑去,速度竟是奇快,吴老爷子跟在后面暗暗称奇,这是那一路的轻功呢?饶是张太极轻功再好,又岂能快得了旱魃?老爷子不紧不慢的紧贴在后面,看看这小蟊贼想要搞什么名堂。

  太极原始十三式,亦称“十三丹法”,是由太极宗师张三丰的弟子——武当金蟾派代表人物甘凤池所传,共模仿13种动物的独特本领和形体动作:狮、蛇、雀、猿、虎、鹤、熊、蟾、龙、凤、鸡、猫、马,故又称“仿生十三形”。张太极当下奔跑的姿态,正是马形。

  “茅师傅,飞僵来了……”张太极扯开嗓门喊叫了起来。

  月光下,一人负手而立,口中发出一阵桀桀冷笑:“想不到在香江还能见到中原罕见的飞僵。”

  吴老爷子愣住在了原地,他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自脚板底下缓缓升起,此人竟能够一语道破自己身份,而且出言颇有不屑,音如蟾鸣,清越至极,这是什么人呢?

  “飞僵,据说你叫吴家榜,还是官居从一品的长江水师提督?”茅一噬晃动着手中的《星岛晚报》,揶揄道。

  “正是本提督,你又是何人?”老爷子朗声问道,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哼,吴提督难道没有听说过雍正年间江湖之上有一个‘江南大侠’的么?”茅一噬仰面望着天上的明月,鼻子哼道。

  “啊!你是甘风池……咦,不对,雍正七年甘风池已为浙江总督所捕杀了呀……”吴老爷子面露惊愕的说道。

  “那是我的恩师,当年师父曾与吕四娘、白泰官一道刺杀了暴君雍正,我茅一噬就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大弟子。”茅一噬昂起头说道,声似鹤啼,余音袅袅。

  “那已经是两百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吴老爷子盘算着,忽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也是飞僵啊。”

  “呸,老夫岂是尔等害虫?自光绪甲午年始,老夫便在江湖上行走,为民除害,像你这样的飞僵,丧命在老夫手里的不下十余个,原以为民国初年就已经完全剿灭了飞僵旱魃,没想到今日在此地竟然又遇到一个,吴提督,落到了老夫的手里,算你倒霉,你逃不掉的,干脆自裁了吧。”茅一噬话未落音,已经杀气毕现。

  “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吴老爷子指着一旁的张太极说道。

  “他是武当太极门的徒子徒孙,也权当是老夫的后辈吧,不过此前他并不知道这层关系。”茅一噬傲慢的解释道。

  “你能杀得了本提督么?”吴老爷子怀疑的说道。

  “当然,先杀你再以烈火焚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永绝后患。”茅一噬冷笑道。

  “本提督纵横沙场,杀敌无数,岂非怕你不成?来,放马过来,老夫与你血战到底。”老爷子低下脑袋,怒目横视,大声叫道。

  “喔喔喔……”茅一噬嘴巴嘬起,竟然发出公鸡般的啼鸣之音,先高而后低,渐而不闻,转变为次声波,那超低的音频一波波针刺般的灌入老爷子的耳鼓之内,令其双目颤抖、头痛欲裂。

  清代袁枚《子不语》中曾说道,“鬼闻鸡鸣即缩”,揭示了鬼怕鸡鸣一说,这茅一噬的“鸡鸣摄魄功”端的是了得,那次声波越来越强烈,老爷子的耳鼓剧烈的跳动起来,产生了谐振,马上就快要胀破了。

  事不宜迟,吴老爷子暴喝一声,双手一挥,将身上的朝服甩到了一边,赤裸起上身,绿毛乍起,探出两只虎爪,纵身跃起竭尽全力朝着茅一噬凌空抓去……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59章



  茅一噬心下也是兀自一惊,这具绿毛飞僵与过去轻易剿灭的那些民间普通僵尸不同,身上有着一种久经沙场武将的雄浑气魄,看来“鸡鸣摄魄功”难以制服他,必须痛下杀手。

  眼见飞僵双爪已近,茅一噬身形一晃,双掌勾屈成猫爪,口中“喵……”的大叫一声,腰一弓,一阴一阳两只猫爪竟朝着飞僵的虎爪上抓去,“嗤嗤”两声,后发先至,硬生生的挠裂了飞僵的手背。

  吴老爷子大怒,浑身绿毛颤抖着“簌簌”作响。

  茅一噬忽的朝地上一躺,整个身子柔若无骨,竟于毫厘之间极灵活的游动至老爷子的身后面,此乃太极蛇功,随即看也不看的反手“嗖嗖嗖”七枚枣核闪电般的射向了飞僵的后背……

  这七枚枣核乃是茅一噬的成名暗器,是当年恩师甘风池传给他的,曾经诛杀过数具飞僵,《子不语》中记载“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使其废”,只要击中僵尸背穴,必可制住这老东西。

  吴老爷子后背近在咫尺,躲避已然是来不及了,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身后绿毛瞬间绷直,只得硬挺这一夺命暗器了。

  老爷子但觉背后绿毛梢微微一动,于是把眼睛一闭……咦,怎么没有任何的感觉呢,他慢慢的转过身来。

  茅一噬反手射出夺命七钉,便已然成竹在胸,世间是绝对没有人能够躲过如此近距离闪电一击的,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但是却没有听到飞僵惨叫倒地的声音。

  两个人遂转身相对而立,一时面面相觑,各自诧异不已。

  两丈开外,月光下,寒生垂手而立,掌中捏着七枚枣核,身旁站着浑身一丝不挂的鬼婴沈才华,胖胖的小手拄着吸子筒,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在严肃的注视着他……

  茅一噬暗自吃惊,莫非这旱魃僵尸还有同伙?

  “你是何人?”茅一噬喝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说道:“吴提督是个老实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这位茅一噬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呢?”

  茅一噬冷笑道:“我看你是个人,何故为一具僵尸说话?”

  寒生略一沉吟,学着刘今墨的江湖口吻说道:“这世上人有坏人,尸也有好尸,若是不加以分辨,一味予以诛杀,岂不有悖江湖道义?”

  “哼,黄毛小儿,口气倒是不小,你身旁的这个胖小子身上鬼气袭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来长大必将遗祸一方,老夫今天就将其一并除去了吧。”茅一噬仰天桀桀冷笑,随即小心翼翼的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的地上,然后赤条条的站在了月光下……

  茅一噬赤裸的身体瘦骨嶙峋,微微泛着青光,腹部肚脐下有一枚铜钱般大小的圆点,半是乌黑,另一半则是雪白,这是“太极点”,据说当年太极宗师张三丰和雍正年间的江南大侠甘风池身上曾有过,此乃太极功力已臻化境时才会出现。

  茅一噬缓缓抬起双臂做抱月式,挺起腹部将太极点对准了那轮明月,寒生好奇的看到,此人的腋窝处和胯下均无一根毛,民间称之为“白虎”,甚为不吉。

  吴老爷子低着脑袋,两只大眼睛颇为奇怪的瞅着茅一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清凉的月光照射在了那金钱大小的太极点上,生出黑白两色咝咝的雾气,与此同时,茅一噬浑身的肌肤变得透明了起来,最后得见体内的骨骼,包括一条条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不化骨?”寒生惊愕道,刘伯温在《尸衣经》内曾记载,各种尸变中怨气最大的是荫尸,然而功力最强者当属“不化骨”,具有不死不坏之身,肉质透明得见其骨,非自然而形成,乃是道家旁门太阴炼形之术百年而成就的,亦正亦邪。其体肤、津液、呼出之气均不得碰,沾之即溃烂,化作白骨,任凭你武功再高也没有用,这东西端的是厉害,天下恐惟有辟邪圣物人毫才能够克制于它。

  “哦,黄毛小儿也竟然知道‘不化骨’,你究竟是谁?”茅一噬说话之声仿佛蟾鸣一般,音质清越之极,余音袅袅。

  “江西婺源南山朱寒生,是农村赤脚医生。”寒生如实的回答道。

  “哦,一个乡下郎中啊,老夫见你谈吐尚属文雅礼貌,而且武功也不错,竟能收去夺命七钉,因而不忍杀你,奉劝你远远的躲到一边去,别赔上了小命,至于这个绿毛老僵尸和这个鬼娃娃,今天就一并剿灭了,为民除害。”茅一噬嘿嘿一笑道。

  “呸!你这个不长毛的白虎老怪物,本提督今天就为大清社稷将你擒下,交与皇上发落。”吴老爷子忿忿道。

  “啊,老匹夫竟敢骂我是白虎,老夫今天岂能饶你?呸……”茅一噬恼的一口唾沫飞出,落在了地面老爷子的那身一品官服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瞬间烧了个大窟窿。

  吴老爷子见心爱的朝服被毁坏了,顿时气的哇哇大叫,浑身绿毛发抖,“呼”的一声窜起丈多高,飞身朝着茅一噬恶狠狠的扑去。

  “不可!”寒生急叫一声,骤然蝇眼发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住老爷子的双脚往回拽,饶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茅一噬冷笑着对准飞僵哈出一口白森森的气体,喷在了老爷子的前胸上……

  “咝咝”白烟飘过,寒生闻到一股焦臭味儿,定睛细瞧,这位清朝水师提督的前胸以及腹部上面的绿毛已被烧糊了一片,露出了里面微微烫红的白肉皮。

  吴老爷子感觉胸前先热后凉,探摸触胸,倒吸了口冷气,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哼,绿毛老僵尸,还想跟‘不化骨’茅一噬斗法?今*****的死期到了!”茅一噬口中桀桀笑道,突然身形一矮,四肢扑地,腰部弓起,又瘦又尖的屁股扭来扭去,像只发情的母猫似的,嘴里面连连叫出如婴儿般的啼哭,其音无比凄厉,腹部一起一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寒生警惕的睁大了蝇眼望去,发现茅一噬透明的身体内部靠近腹部的地方有液体在波动并反射着月光,他知道那个地方是膀胱。

  茅一噬突然半抬起一条腿,胯下探出一根半透明的小鸡鸡来,转动角度瞄准了站在两丈开外的沈才华……

  不好!寒生立时警觉了起来。

  “吱……”的一股明晃晃的水注喷向了沈才华,同时自茅一噬的口中发出一连串“喵喵”的母猫叫春声音。

  原来茅一噬见寒生站在了飞僵吴老爷子的身旁,此刻,那个鬼娃娃落了单,于是便来个声东击西,突然向沈才华发难,施展太极十三式中的猫功,迅雷不及掩耳的将腹中的尿液挤射了出去,准备一下子就要那鬼娃娃化成一堆白骨。

  寒生大急,那液体简直比硫酸还要厉害,自己如何能挡得住呢?可是无论如何也要救出沈才华,不然他那白嫩的肌肤岂能经受得了……寒生顾不上多想,随即冲上去,欲在尿液溅上才华的身体之前,将其抢出。

  就在这危难之际,吸子筒突然间暴张开来,赶在尿液溅上小才华之前罩住了他……

  “咝咝咝……”吸子筒的后背上冒出一阵白色的浓烟,伴随着难闻的皮肉焦臭气味儿。

  寒生此刻已经站在了吸子的身边,定睛看去,吸子后背上如草坪般的绿毛都已经化为了灰烬,皮肉溃烂,烧了些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儿,孔洞内还在向外零散的蒸发着一丝丝的热气,而这时的吸子已经疼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两只圆圆的眼睛万分痛苦的望着沈才华。

  鬼婴沈才华登时勃然大怒……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0章



  吸子筒是小才华最珍爱的宠物,如今深受重伤并眼泪巴巴垂怜的望着它的小主人,岂能不叫鬼婴怒火中烧?瞬间他体内潜伏着的野性被勾起,同时狂怒之下,祝由神功蓦地呈现在脑海之中,嘴里下意识的默默念起了巫咒……他并不知道,突然涌入脑海的这句巫咒乃是祝由神功的第十式——“无毒不丈夫”。

  “茅一噬,你竟然对一个婴儿下此毒手!看来‘不化骨’也并不是什么善类……”寒生更是义愤填膺,随即扯下外套,脱尸衣在手,“你这种东西留在世间才会祸害百姓呢。”

  沈才华此刻已是二话不说,双瞳如火炙,小嘴全部咧了开来,露出里面白森森的两排利齿,身子腾空飞起,一头撞向茅一噬……

  “万万不可!”寒生大声喝止,他知道那‘不化骨’的身子是沾不得的,于是蝇眼一闪,自己抢先扑在了前面。

  “哔哔啵啵……”瞬间成片的白色毫光闪烁了起来,在迷离的月色下显得异常的诡异。茅一噬突觉周身一凉,皮肤毛孔紧缩,太极之气内敛,皮肤表层瞬间被角化,变得混沌不堪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小才华愤怒的两排牙齿已经咬到,他毕竟还是个婴儿,思维中认为即然是此人的小鸡鸡害了吸子筒,就必须首先除掉它,于是径直咬向了那儿。

  茅一噬大惊,方才的骤然爆出的白色静电竟然一下子封闭了周身的毛孔,破坏了表皮,这可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啊。眼见着这个鬼气森森的婴孩一口朝着自己的下体咬来,方才还直挺挺的小鸡鸡忙不迭的吓得往回缩,不料神经系统完全无动于衷,但闻“喀嚓”一声,顿时感到刹那间胯下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连同包皮在内的小鸡鸡已经被咬去了大多半个……

  祝由神功第十式“无毒不丈夫”专门赋予施术者攻击对手最难以启齿之所,先令该部位神经系统麻痹,以便一击成功,说白了,就是男人为其命根,女人则是……

  沈才华“呸”的吐掉那块坏肉,转过头来又朝着茅一噬的颈部扑去。

  茅一噬急切之下就势躺倒,身子扭曲如蛇形,负痛向圈外迅速的游动了起来。

  寒生紧忙拉住小才华,那‘不化骨’的鸡鸡内若是残留着尿液,恐怕会腐蚀才华的口腔的。

  月光下,寒生急切的审视着小才华的嘴巴和牙齿,发现他的小嘴唇已经开始肿胀起来了……

  飞僵吴老爷子此刻揪着张太极的肩胛骨走了过来,原来那张太极发现茅一噬竟然受伤败下阵来,感到大事不妙,便悄悄四肢着地施展马功向山下逃去,刚刚跑了十余丈,便被老爷子抓了回来。

  “大胆刁民,山野蟊贼,竟胆敢在本提督的眼皮底下逃走?说,这个‘不化骨’与你有什么阴谋?当年他的师父甘风池纠集吕四娘刺杀了雍正帝,今日午前你又带着一群暴民围攻当今皇上,妄图犯上作乱,若不是本提督刚好及时赶到救驾,岂不是让你们得逞了么?还有,今晚你诱骗老夫至此,欲与‘不化骨’茅一噬联手行刺朝廷命官,已是死罪,还不将你们的阴谋计划速速的从实招来?”吴老爷子恨恨说道。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张太极是莫名其妙,他眨着眼睛磕磕巴巴的说道:“什么围攻皇上?哪个是皇上?那不过是在演戏啊……”

  “大胆狂徒,还敢狡辩?那个穿明黄色龙袍的就是当今皇上,虽说是瘦了点,但本提督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老爷子手下用力,疼得张太极“哎呀哎呀”的叫喊起来。

  此刻,“不化骨”茅一噬已经游行至数丈之外,今天算是遇上了世外高人,自己非但不仅全身皮肤被角化了,而且连命根亦被那鬼娃娃给咬了去,真的是一败涂地,算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站住!”轻轻的一声断喝,月光下,那位江西来的郎中手拎着那条能够发光的丝背心蓦然站在了自己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小郎中,难道你决计不放过老夫么?”茅一噬缓缓的从地上站立起来问道。

  寒生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不化骨’世所罕见,乃是太阴炼形数百年所致,亦正亦邪,但我见你做事凶残狠辣,极是邪恶诡祟,如此放过你,恐怕才会真正的为祸人间呢。”

  “哼,虽然老夫受了点伤,但仍旧是不死不坏不化之身,你是杀不了我的。”茅一噬冷笑了一声。

  “难道天下辟邪圣物‘人毫’也不行么?”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他。

  “你……手中的就是传说中自天蚕内生出的‘人毫?’”茅一噬脸色骤变,口中惊呼道。

  “正是,‘不化骨’茅一噬,你的死期到了。”寒生平静的说道,刘今墨和山人叔叔始终埋怨自己做事太仁慈,以至于善恶不分,如今是要开始改变了。

  茅一噬闻言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原来世上果真有此物存在啊,怪不得一出手便将老夫的周身皮肤角化掉了……”

  寒生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吱声,其实究竟如何用人毫来杀死‘不化骨’,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数,《尸衣经》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反正抓住尸衣往茅一噬身上抡就是了,他这样想。

  “哇哇……”沈才华站在吴老爷子的脚下,颤抖着伸出小手抚摸着肿胀的嘴唇,仰着脸咧开了嘴巴嚎啕大哭了起来。

  吴老爷子手上掐着张太极的肩胛骨用力下压,迫使其蹲在了地上,然后弯下腰来,低下了脑袋,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小才华。他瞅了半天终于搞明白了婴儿啼哭的原因,惊讶婴儿的嘴唇肿得如此肥大,于是关切的轻声安慰道:“以后千万可不要乱吃东西了。”

  哭声骤然停止了,月光下,沈才华乌黑的眸子转了转,口中蓦地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音阶来……那是祝由神功的第五式“李代桃僵”。

  张太极肩胛骨受制,蹲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瞅着这个胖胖的小男孩走到近前,扭动着小屁股摆了个奇怪的姿势,然后“哗”的一声,撒了一泡尿在自己的面孔上……

  张太极愠怒之极,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温热的尿液顺着自己的面颊缓缓淌下……须臾,觉得口唇之处又热又胀,如同火燎一般,遂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除了轻微的尿臊味儿之外,发现自己的口唇已经膨胀了起来。

  聪明的鬼婴沈才华利用祝由神功成功的自救了。

  这边,寒生早已抡起了尸衣,劈头盖脸的朝着“不化骨”一遍遍的招呼着,静电“哔哔啵啵”作响,白色的毫光不住的闪烁,茅一噬赤裸的身体上冒起了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有机体烧糊了的焦臭味儿。

  不多时,茅一噬浑身焦黑,躺在月光下不再动弹了。

  寒生松了一口气,终于杀死了这个邪恶的“不化骨”,算是为人世间除去了个大祸害。

  “才华,你怎样了?”寒生方才听见了他的哭声,无奈一时分不开身,解决了茅一噬,这才匆匆返身回来探看。

  “寒生爸爸,我没事。”沈才华平静的说道。

  借着清清的月光,寒生仔细的检查了才华的嘴巴,惊奇的发现肿胀已经完全消退了,浑身上下也都没有其他异常。

  “呜呜……”蹲在地上的张太极手捂着下颚,发出阵阵的抽泣之声。

  寒生此刻才看清楚,张太极的双唇已经肿胀得如同水牛的两片嘴唇般大小。

  寒生明白了,鬼婴沈才华一定是使用了祝由神功里面的“李代桃僵”之术,将自己身上的毒转移到了张太极的身上,这孩子如此小就已经能够触类旁通,懂得自我保护了,唉,只是有点太那个了……

  “寒生爸爸,救救吸子筒……”沈才华眼泪汪汪的央求着。

  “好,好,我们要先将吸子筒抱回屋子里再设法救治。”寒生安慰他道。

  “今夜皇上也不知道在哪儿临幸,本提督是不是要将此蟊贼先斩后奏呢?”吴老爷子拎起了张太极,望着夜空愁眉苦脸的自语道。

  寒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此人不同于“不化骨”茅一噬,别让老爷子真的玩出人命来,于是上前劝说道:“此蟊贼已身中剧毒,活不了两个时辰了,放他去吧。”

  吴老爷子仔细看了看张太极的嘴巴,点头称是道:“确实是中毒颇深,如此,本提督就卖你寒生个面子,允他自生自灭了。”说罢,松开了手,这个寒生郎中方才曾经救了自己,大丈夫恩怨分明,面子是不可不给的。

  寒生悄悄的对张太极低声说道:“速速去医院治疗吧。”

  张太极感激的连连点头,捂着嘴巴一溜烟儿的跑下山去了。

  寒生重新穿上了尸衣和外套,弯腰从地上抱起重伤的吸子筒,一手牵着沈才华,与飞僵吴老爷子一道朝着半山上的卢宅走去。

  许久,淡淡的月光下,茅一噬的身子轻微扭动了两下,“咯咯咯……”焦黑的表皮崩落了,里面露出来半透明的新生肌肤,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阴险的桀桀一笑:“‘不化骨’是永远杀不死的……”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1章



  淡淡的月光,寒生抱着吸子筒,牵着小才华回到了卢宅门口,吴老爷子怒气冲冲的捧着那件损毁的一品朝服,大声吼道:“太官,快给老祖宗开门!”

  两声过后,一名保镖匆匆跑出来,见是老爷子便急忙开了门,将他们让了进去。

  卢太官和冯生听到动静也都从房间里走出。

  “老祖宗,这是怎么回事?”卢太官盯着老爷子被烧得光秃秃的前胸惊讶的问道。

  “哼,竟敢烧坏本提督的朝服,即是对朝廷不满,此乃大逆不道的死罪,理应满门抄斩。”吴老爷子忿忿不平的嘟囔着。

  “卢先生,老爷子大概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半夜来了一具‘不化骨’,十分的厉害,把老爷子的绿毛烧掉了不少,还伤了才华的吸子筒。”寒生回答说道。

  “不化骨?”卢太官疑惑道。

  寒生点点头,道:“嗯,这是世间极其罕见的一种僵尸,自称叫做茅一噬,现在已经被我杀死了。”

  “尸体在哪儿?可别引起警方和媒体的注意。”卢太官谨慎的问道。

  “山顶道一直往前走到一个拐弯处,有个小山包,就在那儿。”寒生说道。

  “好,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善后。”卢太官说罢带上两名保镖手执铁锹和麻袋匆匆出门而去。

  寒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先将浴缸里注满了冷水,然后把受了重伤的吸子筒轻轻的放了进去。

  吸子后背上溃烂的窟窿里不住的向外冒着气泡,浑身瑟瑟发抖,仿佛很疼似的,沈才华含着眼泪以小手默默地摩挲着它,吸子眨眨眼睛,显得很是通人情。

  寒生望着水中的吸子沉思了起来,“不化骨”的尿液腐蚀性极强,按化学成分来说不外乎酸碱,吸子本身是一种无骨的软体生物,也可以等同人的酸碱烧伤来治疗。记得小时跟随爹爹出诊,也碰到过几例烧伤患者,酸烧伤,爹爹以苏打水和肥皂水进行清洗,碱烧伤,则用硼酸水和米醋,说是酸碱可以中和,告诫自己千万别弄错了,会适得其反的。

  可是“不化骨”的尿液是酸性还是碱性呢,为什么他自己不会受到腐蚀呢,如尿道和膀胱等等,也许这是一种游离于酸碱之外的另一种物质也说不定。

  寒生拧开水龙头,继续放着冷水,不管怎么样,稀释总是有利的。

  “吸子会死么?”沈才华噙着眼泪问道。

  寂寥的山包之上,清风微拂,月光下茅一噬缓缓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胯间仍旧传导过来那一阵阵的剧痛……命根没了,将来撒尿都成了问题,他恨死了那个人不大,心却如此歹毒的鬼娃,还有那个江西郎中,我茅一噬对天发誓,此血仇必报!

  山顶道上突然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扭头望去,月下有三个人影正沿着山顶道向这边跑来,手中还拎着铁锹和麻袋。

  茅一噬负手而立,冷冷的望着来人。

  卢太官和身后的两名保镖止住了脚步,站在了丈许开外。

  “你是谁?”卢太官警惕的问道。

  茅一噬没有理睬他们,兀自抬起脸来,眼睛凝视着天空中那轮白森森的月亮,口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悠悠千古事,惶惶几多愁,此身不化骨,百年难解忧……”

  “你是‘不化骨’茅一噬!”卢太官惊呼道。

  茅一噬猛然回过头来,眼中精光直射,寒气逼人。

  “你们怎么晓得老夫?哦,原来是那个飞僵旱魃的同伙,还有个叫作寒生的江西乡下郎中,是吧?”茅一噬桀桀冷笑了起来。

  卢太官心下暗自吃惊不已,寒生说已将这个僵尸“不化骨”杀死了呀,怎么又复活了呢?看来有大麻烦了。

  “我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请问茅先生从何而来,是香港居民么?”卢太官只有亮出自己的身份,侥幸敷衍着。

  茅一噬也是一愣,香港太平绅士可是有地位的社会名流,而且大都是仗义疏财行善的富豪,民众口碑甚好,一般最好不去招惹他们。咦,卢太官?莫不是……

  “原来你就是在缅甸丛林里救出五名中国远征士兵的那个人,实在是令国人敬佩不已啊……”茅一噬语气诚恳的说道。

  “正是卢某。”卢太官点头道。

  “哼,只是可惜老夫今晚不得不除掉你们了。”茅一噬盯着卢太官和那两名保镖,鼻子一哼,语气瞬间变得异常冷酷的说道。

  “为什么?”卢太官心中一凉,但嘴上却故作迷惑不解的说道,“难道你仇视那些远征军人?或是与卢某有什么过节?”

  茅一噬冷冷的说道:“因为你是飞僵旱魃和那个鬼娃娃是同党。”

  卢太官自知危险临近,惟有拼死一搏了,于是眼睛一瞥,示意保镖们立刻动手。

  “唰”的一下,两名保镖扔下铁锹和麻袋,各自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咯咯……”茅一噬突然身子一矮,双手扑地,昂首发出两声蟾鸣,一张嘴,吐出两团白花花的口涎,闪电般的击中那两名保镖持枪的手腕。

  “啊……”保镖们发出两声惨叫,手枪落地,手上“咝咝”的冒起了白烟。

  “哼,还想跟老夫动枪?说,那个江西郎中和小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茅一噬站起身来,恶狠狠的逼问卢太官道。

  看来自己这方绝不是这具“不化骨”的对手,今番休矣,“那么,你究竟又是何方神圣?”卢太官怅然道。

  “老夫原本中原人士,只不过那里搞什么文化大革命,弄得到处乌烟瘴气,连个落脚之地都没了,所以这才跑到香港来,现在跑马地‘红毛坟场’,任职夜间看墓人。”茅一噬傲慢的说道。

  卢太官点了点头:“原来阁下出自于跑马地的‘猛鬼三角区’啊,”既然已经逃脱不掉了,也只有拖延时间,看看有什么转机了,“嗯,那儿有印度坟场、波斯坟场、香港坟场、天主教坟场以及回教坟场。你说的‘红毛坟场’也就是香港坟场,那是香港最古老的墓园了,大约建于公元1839年-1841年之间,原本的英文名称是殖民地坟场的意思,又名英国坟场、基督教坟场,这一带面向跑马地,本应是旺益后人的极佳风水阴宅之所,但也因此聚集了不同人种的阴气滞留在了跑马地一带,形成了猛鬼三角区。在那里,夜间经常会听到有鬼婴夜啼,也有夜班巡警目睹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出嫁的送亲队伍。你知不知道体育路那两棵百年老榕树?当年马场为拓宽跑道,决定把老榕树砍掉,奇怪的是,只要工人们开动电锯切树,就有鲜血溅在他们的脸上,当地市民们都说是老榕树精在作崇,后来那些工人都被吓跑了。香港马会没有办法把老榕树砍掉,迫于无奈,只有请老榕树搬家,前后用了三年多时间,把树根切断并用钢板造了巨型的花盆塞进树下去,才恭恭敬敬的移动两位‘老人家’,现在这两棵老榕树就耸立在黄泥涌道上,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住嘴!够了,你想同老夫打哈哈么?那个寒生和鬼娃究竟是什么来路?你若是还不说出来的话,老夫就先杀了你身后的那两个。”茅一噬明显的不耐烦了。

  “干嘛不直接问我本人呢?”忽听得有人说道。

  茅一噬突然感觉到眼睛一花,面前蓦然多了个人,清澈的目光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

  来人正是那个江西郎中寒生。

  原来寒生在房间里思前想后,考虑到既然那具“不化骨”茅一噬的体内能够贮存腐蚀尿液而不自伤,其中必有玄机,俗话中“毒草三步之内必有解药”,爹爹曾解释过,毒草与解药都是相生相克的,譬如说毒蛇的巢穴附近肯定会生长有专门克制其毒性的草药。

  “才华,你在这里守着吸子筒,我去找把刀将那具‘不化骨’解剖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可用之物。”寒生吩咐沈才华呆在房间里,自己下楼进了厨房,找了把锋利的菜刀,提在了手中,一路奔山顶道的那座小山包而去。

  寒生远远的瞅见了茅一噬,心中大吃一惊,蝇眼骤开,身形闪动,瞬间站到了茅一噬的面前。

  茅一噬更是暗自惊讶,这克星怎么又回来了?

  “你还没死?”寒生诧异的打量着他说道,心中不由得犯了嘀咕。

  “哼,孤陋寡闻,难道你不知道‘不化骨’是杀不死的么?哦,还带来了把切菜刀,干嘛?”茅一噬冷冷的嘲笑道。

  寒生脸一红,将菜刀背到身后去了。

  茅一噬心下盘算着,这个江西郎中莫测高深,在其世间辟邪圣物“人毫”的面前,自己绝对是讨不了好处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此人的来历,“知己知彼”,方能防范于未然。

  “寒生,你刚才说老夫不明之处可以直接问你,此话当真?”茅一噬脑筋一转,计上心来。

  “当然,只不过有个条件,你问我一句,我也要问你一句,都不得撒谎,你同意么?”寒生说道。

  “一言为定。”茅一噬心中暗喜。

  “你问吧。”寒生让茅一噬先问。

  “好,够义气,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寒生,老夫问你,你师父是谁?你的那件‘人毫背心’从何而来?”茅一噬发问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只先回答第一个,我的师父有两个,一是华佗,二是刘伯温。”

  “胡说,那华佗是三国时候的名医,刘伯温是前明的开国军师,岂能是你的师父?”茅一噬根本不信。

  “尽管我没见过他俩,但华佗的医书《青囊经》在我家祖坟之内隔代相传,刘伯温的《尸衣经》也为寒生所得,因此他们是我的师父断然不虚。”寒生回答道。

  茅一噬闻言作不得声,中原自古以来,师父以武功秘籍隔代相传后世徒儿的事情屡见不鲜,因此寒生所言是有根据的。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寒生微微一笑道,“吸子为你的尿液所伤,如何得解?”

  茅一噬答道:“七童子尿可解。”

  “什么意思?”寒生疑惑的问道。

  “找到七个童子,连续七日,于每日的黎明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将宿尿洒在患处即可,只不过必须是宿尿,一夜未撒过的才行。”茅一噬解释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2章



  寒生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太极覆太极,青田未有期,天蚕重现日,尸衣伴君行’,此首偈语出自我师父刘伯温之口,‘人毫’乃是由天蚕内自然生成,后经我妻兰儿之手将其织成了背心,来历便是如此。”

  “如此说来,江西婺源倒是人杰地灵,藏珍聚宝之地呢。”茅一噬感叹道。

  “该我提问了,你为什么非要诛杀飞僵吴老爷子,甚至连个小小的婴儿也不放过呢?”寒生问道。

  茅一噬嘿嘿一笑,解释说道:“你听说过‘尸解’么?《云笈七签》曰,‘夫尸解者,尸形之化也。本真之炼蜕也,躯质遁变也,五属之隐括也。’尸解不是真死,而是托死化去,且尸体下葬后经太阴炼形,仍可白骨再生,不仅可以复活,容貌、体质也可胜于昔日。茅山道谓使死者炼形于地下,爪发潜长,尸体如生,久之成‘不化骨’,不死、不坏、不化,遂长生矣。”

  “原来也是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你话虽不错,但自南朝齐梁道士陶弘景祖师创茅山派以来,凡练成‘不化骨’者寥寥可数,而且太阴成形以后,体内便有了一种以剿灭天下尸变为己任的宏伟志向,踏遍九州,不辞劳苦,欲杀之而后快,为民除害,高风亮节,就如法海和尚死打乱缠蛇仙白娘子一般。所以,老夫从报纸上认出了这个飞僵旱魃之后,便义不容辞的来了,那个小鬼娃虽不是尸变,但其身上鬼气森森,日后也必是祸害。而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呢,老夫一早便看出他是个血尸,是飞僵的同党,因此都要一并除之。”茅一噬语气坚决的说道。

  寒生苦笑了一下,好言劝慰道:“世间尸与人一样,孰好孰坏,不能一概而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加以诛杀,则有悖于为民除害的本意。除害,应该是除去害人的尸,像吴老爷子,尽管是飞僵旱魃,但他从不去害人,而且还想方设法的从缅甸野人山寻回那些葬身异国的家乡子弟亡魂,有情有义,比起那些‘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国家首脑们来说,倒是善良了许多。”

  茅一噬长叹了一声道:“‘不化骨’职责所在,老夫也是无奈,除非……”

  “除非什么?”寒生追问道。

  “除非老夫真的死掉了。”茅一噬回答道。

  “那好,现在该由我先来提问了,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的告诉我。”寒生说道。

  “说吧。”茅一噬大方的答道。

  “如何才能杀死你。”寒生平静的问道。

  “惟有‘中阴吸尸大法’才能吸去‘不化骨’的太阴之形,置老夫于死地,可惜早已经失传了。”茅一噬桀桀一笑道。

  寒生点了点头,不错,刘伯温在《尸衣经》中曾提到过,“中阴吸尸大法”业已失传千年,自南宋始,金人南下,江湖中的阴人大都纷纷逃亡,东渡扶桑去了。

  “老夫也有一个最后的问题。”茅一噬说道。

  “请说。”寒生道。

  “你是老夫成形以来所遇到过惟一能够克制‘不化骨’的人,可否诚实的告诉老夫,你本人的姓氏、籍贯、亲人以及家居何处,日后老夫当去拜访。”茅一噬说道。

  “当然可以,我叫朱寒生,江西婺源人,是一名乡下郎中,家住南山村,父母双亡,家中有一未过门的妻子,名唤兰儿。”寒生实事求是的说道。

  茅一噬点点头,对寒生道:“好,朱寒生,够义气,能够结识你这位江湖性情中人,老夫甚感心慰。老夫答应你从今往后不与飞僵、鬼娃和血尸太平绅士为难,今日暂且别过,日后必定前往登门拜访,告辞了。”说罢,茅一噬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走去了。

  望着“不化骨”远去的背影,卢太官忧心忡忡的悄声问道:“寒生兄弟,今日若不设法除掉他,恐怕是纵虎归山,他日必有后患啊。”

  寒生思忖着说道:“我看这个茅一噬亦正亦邪,并非是不守信用之人,况且目前对决咱们也无胜算,天道循环,还是顺其自然吧。”

  卢太官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寒生走过到两名受伤的保镖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腕上的伤口,与吸子筒的情形相同,均为液体灼伤。

  “你俩是童子么?”寒生突然问道。

  “什么童子?”保镖们一愣。

  “就是处男,你二人可是处男?”寒生解释说道。

  “处男?”两人忍着疼痛笑起来了,“别开玩笑了,香港现在哪儿还有处男?”

  “唉,七个童子,要到哪儿寻找呢?看来只有去幼儿园里想办法了。”寒生禁不住叹息道。

  “寒生,别着急,戴秉国少尉他们几个人身处丛林三十四年,其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处男了。”卢太官突然提醒道。

  “好,我们赶紧回去问问,鸡叫三遍就要开始救治吸子筒和你的保镖了。”寒生对卢太官说道。

  “对了,而且必须还得是宿尿。”卢太官说着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去。

  回到了卢宅,走进门厅,卢太官匆匆直奔一楼拐角的会客室,戴秉国少尉等人就睡在那儿的几只大沙发上。

  “吱嘎”一声,一名远征军士兵睡眼惺忪的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打着哈欠。

  “你是处男么?”卢太官抢上一步拽住了他。

  “要干什么?”士兵猛然间一愣,遂抓紧了内裤警惕的问道。

  “长官,我当兵前在家乡时生过一个儿子。”那士兵认清了面前的卢太官,忙不迭的立正回答道。

  卢太官摆摆手,走进了会客厅内,揿亮了电灯,大声问道:“你们都谁还是处男之身?”

  “我们都是,长官。”沙发上的人忽的都坐起来高声回答。

  “都是?”卢太官怀疑的扫视着他们说道,“是这样,现在紧急需要处男的尿液来治病……”

  “报告长官,那个……手淫算不算?”一名军士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手淫不要紧,只要没有男女阴阳结合破了身的就行。”寒生迈步进门解释说道。

  戴秉国站到地上,朗声道:“报告长官,我们四个当兵前都是未婚,在热带丛林里也都从来没有遇见过女人,因此都是处男,请长官放心。”

  “太好了,我和沈才华,加上你们四个,就已经有六名童子了,现在还需要再找到一个就可以了。”寒生说道。

  此刻,冯生听到动静,穿着裤衩从房间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寒生。”他问道。

  “我们在这里统计一共有几名处男,用他们的童子尿来疗伤,”寒生解释着,然后又试探着问道,“冯生,你是么?”

  “我……唉,早个几天还是呢。”冯生沮丧着回答说。

  这时,卢太官面红耳赤的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是。”

  “你?”寒生惊讶的望着卢太官。

  “血尸是没法那个的……”卢太官嗫嚅道。

  寒生明白了,遂高兴地说道:“好了,七个人都齐了,请大家注意,每天需要一个童子的宿尿,具体的做法是……”

  寒生向大家详细的说明了治疗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轮到谁,这一晚上就不许撒尿,给我憋着,明白了吗?”卢太官命令道。

  “明白了,长官!”军士们齐声吼道。

  鸡叫三遍的时候,治疗开始了,第一日的处男是寒生本人,他先解开裤裆纽扣,捉住自己的阴茎将尿液轻轻的滴在了两名保镖手腕上的伤口处,然后再把其余的全部撒在了吸子筒的身上,临了,抖净最后几滴,方才小心的塞回了裤子里。

  “以后六天里的黎明时分,就这样照做吧。”寒生对身后的诸人吩咐说道。

  出来房间,寒生拉住卢太官。

  “在东南亚的原始密林里,想要寻找老祖的遗孤祖墨十分困难,我想还是组织一只专业的搜索队。”寒生踌躇着说道。

  卢太官请寒生坐到了沙发上,自己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现在开始筹备,十日后便可组建一只十余人的雇佣军,从美国和泰国退役的陆战队士兵中招募,要求具备热带丛林作战经验,配备一架直升机和最先进的电子通讯与侦查设备,武器么,我马上从军火黑市订购一批以色列的乌齐式折叠冲锋枪,火力绝对无人能及。”

  “我和才华随着一同去。”寒生说道。

  “嗯,这样吧,数日后,中国方面将要派人来接走戴秉国少尉他们几位远征军人,返回各自的家乡,此事一了,十天之后,我和老祖宗与你一道随雇佣军出征。”卢太官肯定的说道。

  寒生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小声的问道:“卢先生,你有没有办法在这几天里,能够让我偷偷去趟日本?”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3章



  东京的上野公园原来是德川幕府的家庙和一些诸侯的私邸,1873年改为市民公园,每年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上野赏樱,是东京市民的传统踏青节目。

  清晨,上野公园内雾气朦朦,樱花树才刚刚抽芽,离赏花季节还早,游人寥寥。大忍池内,几只野生的黑天鹅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野鸭悠闲地漂浮在水面上,时而潜入水中觅食小鱼,留下一串串的涟漪。太阳缓缓升起,水面上的白雾渐渐的消散了。

  “瞧,那是什么?”早起晨练的几位老人望见了水面上静静漂浮着一个黑色的物体。

  “好像是个人……”一个白须老者肯定的说道。

  不久,接到报案的上野警察署的警员赶到了现场,两名警员划一只小木船接近了漂浮物,发现果然是尸体,是一具男性黑人的尸体。

  上野公园内发现了一具外国人的尸体,案件照例由日本警视厅刑事部特殊搜查班SIT接手了,调查官河野一郎警视负责此案,很快的带领着勘查技术人员赶到了现场。

  上野警察署在大忍池岸边拉起了警戒线,把一些围观的游人挡在了远处。

  “河野先生,在尸体身上找到了护照,身份可以确认,死者名字叫马里安•;恩古瓦比(MarienNgouabi),乌干达国籍。”一名警员过来报告说道。

  “唔,死亡原因?”河野叼起香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霭,然后问道。

  “他杀,尸体马上送往东京大学医学部解剖。”警员说道。云深无迹

  “好吧,看来这周又没得休息了。”河野一郎恨恨的说道。

  东京大学位于东京都内文京区本乡,是日本国最高学府,它的前身是明治时期创办的东京开成学校和东京医科学校,历史悠久,其医学部的外科水准在世界上首屈一指。

  河野一郎站在法医解剖室的外面,虽然从事司法警察工作已经十多年了,可是每当看见尸体时却还总是感到恶心,看来已经不适合再干这一行了,尽管自己才刚刚满三十岁。

  “河野先生,想请您一起过来瞧瞧,尸体丢失了某些器官。”斑白头发的老法医渡边推开门招呼他道。

  唉,又要恶心了,河野皱皱眉头,走进了解剖室。

  “丢了什么器官,又是肝脏或是肾脏么?”河野走到了解剖台前问道,国际刑警组织曾经通报过,贩卖人体器官的有组织犯罪在世界上的活动仍较猖獗,主要目标是人体的肝肾脏器。

  “是睾丸。”渡边医生嘿嘿一笑说道。

  位于东京樱田门的日本警视厅(MPD)本部。

  刑事部搜查第一课成立了“马里安。恩古瓦比案特搜组”,组长由河野一郎警视担当,并即时召开了案情分析会,中村课长也参加了。

  首先由组长河野一郎介绍案情,他翻动着案卷说道:“死者马里安。恩古瓦,男性,今年二十三岁,持有乌干达护照,昨日傍晚19时30分,他一个人乘国泰航班由香港抵达东京,准备参加两日后的东京国际大学生室内田径锦标赛,这方面已由警视厅外事第三课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联系乌干达方面得到了证实。马里安•;恩古瓦今晨被发现于陈尸上野公园大忍池内,经法医鉴定,其死于钝器击中脑部,即时毙命,时间大约为昨天晚上22点左右,确系为他杀。”

  “杀人动机是什么?”中村课长问道。

  “这一点颇令人费解,死者的钱包与护照完好,里面有一张美国运通卡和两百多美元零钞,经查,运通卡中还有两千多美金,看来不像是抢劫杀人。有一点,也可能是本案的关键之处,就是死者的两只睾丸不见了。”河野一郎说道。

  “以前就没有了么?像中国的太监。”中村课长疑惑的说道。

  “不,是昨天晚上遇害后刚刚割去的,创口是新留下的,这点已经得到了东京大学医学部渡边法医的证实,这里是鉴定报告。”河野一郎将卷宗推到中村课长的面前。

  中村慢慢的合上了卷宗,抬起眼睛问道:“河野君,你有什么看法?”

  河野一郎望了望与会的SIT特搜班的警员,然后缓缓说道:“马里安。恩古瓦是第一次来日本,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在日本一个熟人也没有,他的遇害很可能与丢失的那对睾丸有关,也许是贩卖人体器官的国际犯罪组织干的。死者刚下飞机不久,就直接赶到了上野公园,然后被害,肯定是被犯罪组织老早就盯上了,也许从东京羽田机场一出来,也许自香港就已经开始了。”

  警员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中村课长望着河野一郎,探询着问道:“河野君,你的中文很好,我看还是由你去一趟香港吧。”

  河野一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今晚就飞去香港,其他人继续围绕机场、出租车以及通往上野公园沿途线路进行调查,寻找目击证人。”

  河野一郎的父亲是地道的日本人,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外科教授,而母亲却是台湾人,早年在东京大学留学时,与一郎的父亲河野教授相恋,最终结成连理,生下了一郎。一郎自幼随母亲学习中文,能够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当晚,河野一郎乘坐日本航空公司的班机直飞香港。

  香港启德机场,河野一郎随着人流走出了海关,两名身着香港皇家警察制服的警员迎上前来。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先生么?”一名警员用英语问道。

  河野一郎点点头,注意看了看那警员的徽章上嵌着一粒花,是一位见习督察。

  “我是河野一郎,请多关照。”河野一郎说的普通话很标准,令两名警员颇为惊讶。

  “原来河野先生懂中国话,这样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我是见习督察林,这位是李沙展,您还没吃宵夜吧?我们一起去铜锣湾避风塘吃海鲜宵夜吧。”林督察热情的介绍说道。

  “谢谢,我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不好意思,现在能否带我去启德机场的香港入境事务处查阅昨天国泰公司飞往东京航班的乘客名单?”河野一郎问道。

  林督察和李沙展面面相觑,面色微红的说道:“当然可以,河野先生的工作精神实在是令人感动啊,走吧。”

  香港入境事务处负责对经海陆空三路出入香港的人士施行管制,很快便提供了一份有关马里安。恩古瓦入境和出境的登记以及国泰航班的乘客人员名单。

  出入境资料显示,马里安。恩古瓦三天前由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飞来香港,逗留近两天时间后飞往了东京。

  “现在,我们可以去吃宵夜了,我请客。”河野一郎微笑着说道。

  港九的避风塘有铜锣湾、油麻地、香港仔西、官塘、鲤鱼门三家村等十多处,当以自1883年就落成的铜锣湾避风塘历史最久,也最有情调。在这里,不仅可以领略到繁华都市中难觅的水乡村野情趣,饱餐艇家在“海上厨房”里即时烹煮的海鲜美食和“艇仔粥”,而且可以随兴点唱几支广东音乐小曲,诗情画意。

  “听说香港的‘避风塘炒蟹’很有名气?”河野一郎坐在铜锣湾避风塘的一家食肆内,询问林督察道。

  “那是当然,‘避风塘炒蟹’选用越南出产的大肉蟹,非两斤重的不用,否则肉味便不够鲜甜爽口。店家用自制的调味料直接炒入蟹中,蒜茸和豆豉都要用油浸一天,才可以同肉蟹、姜葱、云南野生指天椒一并落锅,先将蟹斩件炸香,再加辣椒油回镬,令蟹肉格外冶味。上席时,油色红艳,蟹肉金黄澄亮,焦香、蟹肉香、蒜香、椒香混于一体,香味四溢,那可真的是令人食指大动啊……而且炒制的辣蟹,有微辣、小辣、中辣、大辣、巨辣之分,适合所有人的口味。河野先生,您是要微辣的呢,还是小辣?”林督察讲起美食来头头是道,唾沫星子满天飞。

  “巨辣。”河野一郎答道,心底下却不由得暗自称奇,看来中国警察个个都是美食家呢。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林督察和李沙展分头对国泰航班乘客名单和马里安。恩古瓦落塌的酒店进行排查,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ABCD,大头绿衣,捉人唔到,猛吹BB……”河野一郎想起流行于香港市民之中讽刺皇家警察办案效率的口头禅,那大意是:香港警察,抓不到人,就会吹银笛子(哨子)。

  第三天的清晨,林督察和李沙展热情的将河野一郎送上了返回东京的航班,并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

  这是一架港龙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河野一郎心情沮丧的坐在了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带。

  靠窗的年轻的乘客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那人便是寒生。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4章



  数日前,卢太官动用了港府上层关系,终于在两三天的时间里替寒生搞到了一份英国国民海外护照(BNO)和一份沈才华的香港出生证明文件,并准备找个懂日语的人陪同寒生及婴儿一同前往日本。

  “不必了,我和沈才华下了飞机释放完祝由舍利内的日军亡灵后就马上返回。”寒生婉言谢绝了,带沈才华同行,是因为届时需要祝由功力加以协助。

  卢太官也没有再勉强,遂命人定了寒生与沈才华的往返机票,并将他俩送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了,寒生怀里的鬼婴感觉到耳膜有异常,遂睁大了眼睛,伸出一双小手捂住了耳朵,漆黑的双眸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不要紧,飞机爬升到一定高度平飞以后就好了,你们是第一次乘飞机么?”河野一郎面露微笑的看着寒生和婴儿说道,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实在是讨人喜欢,可惜自己三十岁了还是个单身,父亲要自己娶日本女人,可母亲却说还是台湾姑娘好,弄得自己都无所适从了,所以青春光阴就这样一年年的虚度过去了。

  “您是中国人?”寒生疑惑的问道,此人虽说普通话,但他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而中原的男人是只用雪花膏的。

  “我是日本人,我妈妈是中国人。”河野一郎回答道。

  “怪不得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呢。”寒生赞道。

  波音飞机上升至九千米高度平飞,已经进入了巡航状态。

  “我要撒尿。”沈才华放下了小手,趴在寒生耳边悄悄说道。

  河野一郎打了个手势,帮助叫来了空姐,带着沈才华去厕所,寒生则跟在了后面。

  河野一郎仰靠在座位上闭起了眼睛,香港之行一无所获,回去还得面对中村的白脸,想想就恼火,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雄二课长的坏脾气在警视厅里可是臭名昭著的。

  “所有的旅客注意了,我们是日本赤军,这架飞机已经被劫持了,请大家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机舱内突然间站起了两个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大声喊叫着,先说的是英语,然后又以日语和粤语重复了两遍,他们手中握有短枪,身材均不高,年龄大约都在20多岁的样子。

  顿时,机舱内响起了一片惊呼之声。

  这是一架波音737-200型客机,载有110名乘客和六名机组人员,大都是去日本旅游的香港人,其中也有为数不多的日本人,头等舱则坐着两个鹰钩鼻子的洋人和三个衣冠楚楚的日本人。

  河野一郎睁开了眼睛,冷静的打量着他们。

  哼,原来是日本赤军……河野一郎知道,日本赤军的原称是日本联合赤军,是在60年代反对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日本红卫兵”学生运动失败之后,一部分日本青年开始学习毛泽东的游击战争理论,开展武装斗争。他们的纲领和目标是:建立世界革命的根据地,实现革命的武装斗争,打破西方敌对势力对红色中国的反动包围圈,同时支持巴勒斯坦人民和一切革命的和正义的斗争。

  赤军多次阻截过日本首相的飞机,劫持大型客机甚至占领大使馆,抢劫银行、猎枪店和警察配备的武器,由于得不到日本国民的支持,并迫于日本政府的严厉打击,最后只有逃到了中东,直至今日还在为着巴勒斯坦人民的解放而战,被当代西方国家称为极端恐怖主义。

  这次,赤军又不知道准备要挟日本政府什么事情了,河野一郎摇了摇头。

  那名女赤军握着手枪警惕的监视着机舱内的旅客,两个男的则持枪冲向驾驶舱,撞开门后,逼住了港龙航空的两名机师,命令180度调转航向,直飞中东。

  头头模样的那个男青年握着一只左轮手枪,来到了头等舱的那三个日本人面前,傲慢的打量着他们,然后对着那位斑白头发的老年男子,操着日语傲慢的说道:“大岛茂议员先生,我是黑岛,从现在起,您已经是我们日本赤军的俘虏了。”

  “你们劫持民航客机,目的是什么?”大岛茂议员平静的问道。

  “目的?很简单,要求三木武夫首相立即释放关押在东京监狱的所有在押赤军成员,否则……”黑岛冷冰冰的说道。

  “否则怎样?”大岛茂议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议员先生,您会受到日本赤军革命法庭的审判,可以肯定的说,您将被判处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黑岛嘲弄的转动着手中的左轮手枪。

  “即使首相本人同意了,参众两院的自民党和社会党的议员们也通过不了。”大岛茂议员的额头上冒起了细细的汗珠。

  “哼,那就走着瞧吧。”黑岛恨恨的说道。

  河野一郎的座位就在头等舱的后面不远,舱间的帘子早已拉开,所以很清楚的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全部谈话,心中暗道,这下坏了,赤军的这种要求,态度强硬的日本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看来自民党的这位资深议员,下届首相可能的提名候选人大岛茂性命堪虞了。唉,自己虽是一名警视厅的司法警察,可是在这将近三万英尺的高空,又有能有什么作为呢?况且还有这满满一飞机的无辜乘客,无论如何不能机毁人亡啊。

  河野一郎正寻思之间,厕所门开了,寒生抱着沈才华从里面走了出来。

  寒生一走出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整个机舱内的乘客一个个噤若寒蝉,呆如木鸡般的正襟危坐在座位上,神情异常的紧张。

  站在通道上的那个女人挥动着手枪,恶狠狠的逼迫着寒生回到座位上。

  “出了什么事儿?”寒生悄悄地问河野一郎道。

  “劫机。”河野一郎简短的回答道。

  “劫机?”寒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在天上飞着也会被人劫持?“他们要干什么?”他眼睛望着那女人接着问道。

  “闭嘴!不许交头接耳……”赤军女人大声吼道。

  “嘘……”河野一郎示意寒生止住话头,尽可能的不要激怒劫机者。

  此刻,香港启德机场空中管制控制中心的雷达屏幕上已经发现了这架KA876航班的航线异常情况,塔台随即发出紧急呼叫。

  “告诉香港地面控制中心,KA876航班已经被日本赤军劫持了。”守在驾驶舱的男人将手枪抵在机师的头上说道。

  “香港地面控制中心,我是KA876航班,飞机现在已经遭到日本赤军的劫持,被要求飞往中东。”机师按照劫机者的要求通了话。

  顿时,启德机场的指挥控制中心如同炸了锅一般,总值班调度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面告诉底下人员向上报告,一面迅速安排这一带空中航线上的所有飞机进行规避。

  时间不长,KA876航班驾驶舱内的通话器响了起来:“我是香港启德机场地面控制中心,香港政府要求与劫机者对话。”

  黑岛站在驾驶舱门口,挥了挥左轮手枪,说道:“告诉他们,日本赤军声明,限日本政府一小时之内释放所有羁押在东京监狱内的赤军成员,否则将处决飞机上的日本参议员大岛茂。”

  香港政府惊愕之余立即与日本政府取得了联系,通报了KA876航班的劫持事件,很快的,日本国内的媒体也得到了消息,并迅速的进行了播报。

  日本政府迅即召开内阁紧急会议研究对策,最后做出了决议,明确日本政府不可能向恐怖主义低头,但可以就其它条件进行谈判。

  “告诉他们,没有丝毫的谈判余地,日本政府不接受释放赤军成员的这一条件,我们就要处决大岛茂议员!”黑岛气急败坏的咆哮道,将手枪指向了端坐在座椅上的议员。

  大岛茂议员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不断的沁出冷汗。

  “喂,你不能在机舱内开枪,飞机现在高空飞行,万一洞穿机身,气压外泄,大家就都完蛋了……”眼看着形势紧急,河野一郎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是谁?”黑岛上前两步恶狠狠的盯着他叫道。

  “日本警视厅河野一郎警视。”河野一郎平静的回答,目光却是毫不退让。

  黑岛沉思了片刻,阴笑道:“那好,我们就先杀掉你这个警视厅的人质,算是对三木武夫的警告。”他边说着,伸手拽过一块座椅靠垫,顶在左轮枪口上,然后瞄准了河野一郎的心脏,迅即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穿透了厚厚的靠垫,射向了河野一郎……

  机舱内瞬间爆发出了一阵惊呼之声……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5章



  寒生本不想多管闲事,免得惹是生非,虽说河野一郎以日语所说的话,他并不明白,但从其焦急的表情上却能够看出事态的严重和紧迫。

  枪声响起,坐在河野一郎身边的寒生蝇眼瞬间骤开,眼瞅着那枚弹头缓缓的飞来,于是一伸手将弹头抓了过来,手掌心里一疼,表皮被炙伤,冒出一丝青烟,散发出些许的焦糊味儿。

  黑岛计划先杀掉一名日本人质,证明赤军绝对不是在恐吓,进一步逼迫三木政府屈服低头,他何尝不知飞机高空失压的后果,因此枪口蒙上了厚厚的靠垫,这样子弹头的力量便会减少一部分,而最终留在了人质的身体内。

  寒生摊开手掌,那枚弹头静静地躺在掌心中……

  此刻,黑岛瞪大了眼睛,迷茫的望着自己射出的那枚子弹,大脑仿佛刹那间失去了思维,整个人完全的傻了。

  河野一郎更是惊愕之极,痴痴的呆愣住了。

  这是人世间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个中国男人竟然以一只肉掌抓住了飞行之中的子弹头!

  寒生微微一笑,轻轻跃起至黑岛面前,劈手夺去其手中的左轮枪,回身递给了河野一郎。

  河野反应过来了,其他的暂不去多想,迅速的站起身来上前将左轮枪顶在了黑岛的太阳穴上,“叫他们放下武器!”他命令道。

  黑岛眨了眨眼睛,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驾驶舱内的那名持枪男子和机舱内过道上的女人也都愣在了那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开枪!为了革命事业同归于尽……”黑岛突然声嘶力竭的狂叫起来。

  驾驶舱内的男子犹犹豫豫的将手枪缓缓的移向了机师的脑袋……

  寒生身形一闪,“呼”的一声窜进了驾驶舱,一把从那个赤军手中夺下了手枪,然后轻松的转身回来。

  机舱内,沈才华伸出小舌头舔了下嘴唇,小屁股一拧,赤裸裸的从座位上跃身而起,小脚丫蹬在了一名男乘客的秃头上借了力,然后猛地扑到了持枪女人的身上,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女人惨叫一声,手枪掉落在了地上,两只手用力的推掐着沈才华的腰和屁股,无奈鬼婴死死的咬住不松口,“喀嚓”一声,颈动脉被利齿切断了,鲜血迸射,仰面倒在了通道上,那小家伙仍旧扒在她的身上,光光的小身子不住的在扭动着,竟然“咕嘟咕嘟”狠命的喝起血来。

  瞬间的平静之后,整个机舱内终于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寒生紧忙跑到小才华的身旁,用力的将他扯了下来,顺便用袖口替他揩净了嘴巴上的血渍,然后抱着他回到了座位上。

  机师迅即将这一变故通知了香港的地面飞行控制中心,启德机场飞控中心内响起了一片欢呼的掌声。

  香港方面随即通知了正在等待消息,焦急万分的日本政府,一场棘手的危机终于度过了。

  根据国际法,飞行之中的航空器为所属国家的领土外延,航空器上面的犯罪属于香港管辖,据此,日本政府迅速照会港英政府,请求KA876航班按照原定计划继续飞往东京,引渡那三名日本赤军劫机犯。

  港英政府立即表示同意,麻烦事当然是越少越好,只要航班安全,就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两个多小时后,KA876航班终于顺利的抵达了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羽田国际机场出港厅的外面人山人海,东京各主要媒体如NHK日本放送协会、TBS电视台以及《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等众多的记者聚集在了大厅的门口,两辆转播车在进行现场新闻实况直播,镁光灯闪烁个不停,焦点都对准了那名怀抱婴儿有些腼腆的,来自香港的青年男子寒生,站在他身旁的河野一郎粗暴的推开那些神情亢奋的记者和围观的人群,拉着寒生匆匆的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新宿自己的家中驶去。

  河野一郎和父母同住在新宿原町的一栋独立别墅中,紧靠着东京女子医科大学,是一处高尚住宅区。

  “是你救了一郎,实在是太感谢了。”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客厅内的电视机里正在重复播放着羽田机场的画面,两名赤军男子带着手铐、蒙着黑布头套被一群警察押上了警车,紧接着有一副担架抬了出来,上面蒙着白布,上面躺着的是那名女劫机犯的尸体。

  著名的TBS电视新闻主持人小谷正在口沫纷飞的描述着KA876航班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来自香港的中国男子朱寒生竟然用手抓住了每秒钟达400米高速飞行的手枪子弹!大家知道,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每秒钟340米,可这位名叫朱寒生的乘客出手的速度竟然超过了音速!太不可思议啦……”

  院子里有汽车在停泊,然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我回来啦。”一个戴着黑色宽边眼镜慈祥的老者走了进来,林美云紧忙走过去,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好,我是一郎的父亲,原来就是你在飞机上救了我的儿子,多谢了。”河野教授说着不太标准的国语,也向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寒生略带羞涩的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老伯不必客气。”

  “这就是广播中说的那个光着屁股的传奇婴儿么?”河野教授吃惊的打量着沈才华道。

  “真是太可爱了,可是他怎么不穿衣服呢?”林美云爱怜的摸着沈才华光滑的皮肤,诧异的说道。

  “爸爸,寒生说他不愿意接受采访,所以我就带他俩回到家里来了。”河野一郎解释道。

  “太好了,就在咱们家住下吧,可能招待有所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河野教授高兴地说道。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大岛茂议员的身影,微风吹拂着他那斑白的发丝,只见他眼噙热泪,正面对着镜头慷慨激昂的说着:“我代表日本国民万分感谢拯救了KA876航班全体乘客和机组人员,这位来自香港的,英勇的朱寒生先生,我将提请国会颁发勋章……”

  “朱先生,您真的用手抓住了子弹?”河野教授吃惊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摊开了手掌,那块烧灼的痕迹历历在目,河野教授端详了半天,喃喃自语道:“这完全违反了当代物理学的原理啊……”

  “朱先生,你和孩子到日本是来旅游的么?可以让一郎陪你好好的逛逛。”林美云热情的说道。

  “不,我已经订了明天的返程机票。”寒生回答说道。

  “唔,这么急?那你是来日本办什么事情的吧?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么?”河野教授惊奇的问道。

  “东京的青山墓园在什么地方?我要去一下。”寒生说道,这是卢太官打听到的,二战时的日本军人亡魂灵牌一般都祭奉在一个叫做“靖国神社”的地方,包括那些发动了侵华战争,导致数千万中国平民死亡的甲级战犯东条英机、土肥原贤二以及南京大屠杀的刽子手松井石根等人。

  “不能到那儿,舍利中的那些日本士兵的亡灵只是想回到家乡去。”寒生当时这样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告诉他说,东京市中心有一个平民的墓地,叫做“青山墓园”,是东京最大的,安葬的平民约有近十万人。

  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你有亲人安葬在那里么?”

  寒生摇了摇头,但是并未说什么。

  “朱先生,日本人称墓园叫做灵园,青山灵园已经具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占地26公顷,是东京最大的公园墓地,河野家的祖先也都安葬在那里,你何时去,可以让一郎陪着你。”河野教授介绍道。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河野一郎上前拿起了听筒。

  “河野君吗?我是中村,好呀,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为救大岛茂议员挺身而出,生死置于度外,并白手夺枪亲自制服了赤军劫机罪犯黑岛,为警视厅赢得了声誉,现在整个‘樱田门’都哄起来了,咱们搜查一课可露脸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打来电话要嘉奖你呢。”听筒里传来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课长热情洋溢的话语。

  “哦,课长过奖了,其实我……”河野一郎解释着。

  “不用说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把那个叫做朱寒生的香港人带到哪儿去啦?是不是去你家了?春田警视总监特意交代,一定要请他来到‘樱田门’警视厅总部作客,这事就落在你河野君的身上了,哈哈哈……”中村课长笑着撂了电话。

  河野一郎苦笑着放下了听筒。

  “爸爸,还有妈妈,我们一起陪着朱先生去青山灵园吧,顺便可以祭祀一下河野家的先人。”河野一郎询问道。

  “不行,我前两天刚刚做了一例复杂的睾丸移植手术,还在观察之中,实在是脱不开身啊。”河野教授为难的说道。

  “你说什么?”河野一郎立刻警觉了起来。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6章



  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三楼的一个单间病房内,化名婺源太郎的黄建国躺在病床上猛然间抬起身来,两只眼睛呆呆的盯在了电视屏幕上。

  “怎么是他……”黄建国口中喃喃说道。须臾,他抓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东京市内的一个号码。

  “是黑泽先生么?我刚刚在电视上看见了朱寒生!”黄建国急切的叫道。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些天来,我们的人对羊皮反复进行了研究,结果还是无法破译,最后才发现这是一张假羊皮……”听筒里传来黑泽疲惫的声音。

  “什么?假的……”黄建国大吃了一惊。

  “不错,这是一张做旧了的假羊皮,格达预言是假的,我们上当了。”黑泽冷冷的说道。

  黄建国手握话筒痴痴的愣在了那儿。

  “建国君,不知什么原因,朱寒生竟然来到了东京,而且还在飞机上制服了几名赤军的劫机者,现在成了全日本媒体共同关注的焦点。哼,既然来了,他也就别打算再回去了,这是上天赐予我们截尸教的礼物啊。”黑泽得意的笑道。

  “那我们赶紧去抓住他呀。”黄建国焦急的说道。

  “当然,我们已经开始在监视他了,不过这小子被KA876航班上一名警视厅的河野警视带回了新宿自己的家里面,而且目前媒体关注的紧,需要计划周密才能下手。你准备一下,需要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黑泽说道。

  “为什么?我在这里感觉还可以。”黄建国疑惑的问道。

  “为你主刀的河野教授就是那位警视厅河野警官的父亲。”黑泽解释说道。

  “什么时候转移呢?”黄建国也紧张了起来。

  “马上,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黑泽放下了电话。

  片刻,病房内走进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一辆担架车径直来到了黄建国跟前。

  “婺源太郎,你的是?”其中一人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问道,同时目光盯在床头的姓名牌上,确认无误。

  黄建国点点头,说道:“是黑泽先生派你们来的?”

  “是的,讲话的不要,请按照我们说的去做。”两个人架起黄建国放在了担架车上,并迅速的收拾了一下衣服等杂物,然后匆匆的推着他出了病房。

  电梯里,一名女护士诧异的望了他们一眼,但也没有多问。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两人扶着黄建国坐进了车内,然后跳上驾驶室,飞快的驶出了医院大门。

  数分钟后,河野教授父子驾驶着一辆丰田私家车赶到了附属医院,匆匆来到了三楼外科病房。

  病房内已经是人去床空,婺源太郎不见了。

  河野教授焦急的喊来值班护士,愠怒道:“那个婺源太郎哪里去了?”

  女护士战战兢兢的回答道:“不知道,河野教授,实在对不起,我们都在值班室看劫机的新闻……”

  “八嘎!”河野教授怒斥道。

  河野一郎伸手摘下床头上的姓名牌,沉吟道:“婺源太郎?这个名字好奇怪……爸爸,请将婺源太郎的病例拿给我看看,此人很可能与上野公园的谋杀案有关。”

  河野教授叹了口气,说道:“睾丸移植手术目前在世界上做的不多,主要是没有供体的来源,在日本,年轻人意外死亡,家里是不会同意献出睾丸用于医学移植的,而且只能冷藏保存24小时,而后便会坏死。婺源太郎这个病人入院时,用于移植的睾丸是一起带来的,由于时间紧迫,只有先手术然后再办理有关的手续。”

  “可是,爸爸,医院方面就没有询问和怀疑过睾丸的来源么?”河野一郎狐疑的问道。

  河野教授面色苍白,支支吾吾道:“因为是八尾诊所送来的,所以……”

  “八尾诊所?”河野一郎警惕的问道。

  “是的,八尾雄二是爸爸在昭和时期东大的同学,与医学部素有往来,所以,我就破例先做了手术。”河野教授面色显得十分的难看。

  “我明白了,”河野一郎似有所悟,然后又接着问道,“爸爸,八尾诊所送来的这对睾丸是否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河野教授闻言点点头,说道:“这对睾丸形体巨大,可以肯定源体不是亚洲人种。”

  这时,有护士送来了婺源太郎的病例,河野一郎接过来随手翻阅着。

  病例上面记载着,婺源太郎,男性,23岁……

  “爸爸,这上面怎么记录的怎么如此简单,家庭住址,社会医疗保险号码等等都没有呢?”河野一郎诧异的问道。

  “八尾电话中说,详细的登记与前期检查结果都在八尾诊所内,随后便会送来,可是几天过去了,还没送到,我正准备打电话去催他呢。”河野教授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先别催了,告诉我,八尾诊所的地址与电话。”河野一郎说道。

  “就在东京目黑区佑天寺庙门前马路的斜对面,有挂牌子,到那里一眼就会看到的。”河野教授说道。

  “关于这个婺源太郎,有没有发现过他有什么异常之处呢?”河野一郎询问道。

  “此人面目清秀,但是奇怪的是从来不曾开过口,似乎也听不太懂医生护士的话,我甚至怀疑他不像是日本人。”河野教授疑惑的说道。

  “不是日本人?”河野一郎惊奇道。

  “河野教授,我看见了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半小时之前用担架车推着婺源先生进了电梯。”一位女护士匆匆走进来说道。

  “半小时?就在我们刚刚到来前不久。”河野一郎自语道。

  “你认识他们是医院里的人么?”河野教授急切的问道

  女护士摇摇头回答道:“从来没有见过。”

  “爸爸,车钥匙给我,我马上赶去八尾诊所。”河野一郎接过车钥匙,匆匆下楼,驾驶着丰田房车离开了医院,直奔目黑川方向而去。

  河野一郎驾驶着丰田车驶过了日黑川河,来到了位于中目黑的佑天寺,他将车停泊在寺门前,眼睛朝着马路对面望过去,在一家7-11便利店的隔壁,他看见了八尾诊所的牌子。

  他没有下车,坐在了座位上静静的观察着。

  这是一家私人诊所,门面不大,监视了一会儿,未见有人出入。

  河野下了车,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朝着诊所走去。

  “八尾医生么?”河野推门进了诊所,望见了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脖子上架着听诊器的胖男人,约有六十多岁,与自己父亲的年龄相仿。

  “我就是,请问您有预约么?”八尾雄二医生疑惑的望着他问道。

  河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我想先来咨询一下。”

  “坐下吧,请问尊姓,哪儿不舒服?”八尾指着椅子说道。

  河野一郎看着八尾医生,欠了欠身子说道:“我是河野一郎,患有阳痿已经几年了,想来咨询一下八尾医生,麻烦您了。”

  “哦,是这样,你是不能够勃起呢?还是早泄?”八尾医生透过镜片盯着河野问道。

  “小时候睾丸受了伤,当时还不懂事,也就没有理会它,成年以后,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完全不能够勃起,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河野愁眉苦脸的说道。

  八尾医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需要检查一下,”他朝着里间屋子喊了一声,“良子,请带河野先生进行一下性功能的例行检查。”

  “是,”从里间屋子里应声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护士,朝着河野轻轻一鞠躬,然后微笑着说道,“请跟我来,河野先生。”

  河野一郎跟随着走进了里间,发现有一条长走廊,走廊的两侧有三四间病房,经过时,他注意的看了看,房间内都是空无一人。

  “请坐,这儿是一本画册,请你从头看起,我会掐时间的,一旦有了反应,请立刻告诉我。”良子妩媚的一笑,柔声说道。

  看来婺源太郎并不在这里……河野一面寻思着,随手翻开了画册,一幅女人性感的全裸照出现在了眼前,他做做样子接连翻了几页,发现图片越发的淫秽不堪了。就在这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胯下开始发热了,而且正在轻轻的膨胀着。

  “感觉怎么样了?”八尾医生走进来和蔼的问道。

  “好像已经有了反应……”女护士良子指着河野微微隆起的裤裆悄声说道。

  “没有用的,马上就不行了。”河野一看要穿帮,于是合上了画册,掩饰着说道。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良子嫣然一笑,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河野说道。

  “不,我想要移植睾丸。”河野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犀利的目光直视着八尾雄二。

  八尾一愣,镜片后闪过一丝警惕的目光,然后缓缓说道:“我们是小诊所,做不了那种移植大手术,您得去大医院,而且还要有供体。”

  “我听说八尾医生有办法搞到供体睾丸,钱不成问题。”河野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

  “谁说的?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八尾的神色有些慌张。

  “婺源太郎。”河野突然说道,给了八尾一个措手不及。

  八尾医生的脸色骤变,半晌,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是谁?”

  “东京警视厅河野警视。”河野一郎冷笑着回答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7章



  八尾雄二医生惊愕的望着河野一郎,面色一凛,冷淡的说道:“原来是警察,失敬了……河野警官,既然你不是来看病的,那么请你出去。”

  河野鼻子“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八尾雄二医生,婺源太郎在哪儿?”

  “我不认识这个人。”八尾断然否认道。

  “东京大学医学部的河野教授,你不会不认识吧?提醒你一下,他是你帝大昭和时期的同学。”河野一郎嘲弄的说道。

  八尾雄二一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在颤抖着。

  河野扭头出门,穿过走廊,来到诊所存放病例的隔板架前,伸手翻动着那些卷宗,口中说道:“八尾医生大概是忘记了要将婺源太郎的病例送去东大医学部的附属医院吧。”

  “不要乱动病例!对不起,病人的隐私受日本法律的保护,你有地区检察官的搜查令么?没有,请你马上出去!”八尾雄二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哼,那好,我用下电话。”河野放下卷宗走向柜台,那上面撂着部电话机。

  “对不起,河野警官,机子坏了。”女护士良子软绵绵的身体靠在了柜台前,挺起高耸的乳峰迎着河野晃动着,乜起的眼睛里秋波荡漾。

  河野一郎愠怒的瞪着良子,良子微微一笑,蔑视的眼光瞥向了河野警官的裤裆,口中嗲声嗲气的说道:“警官,那本画册就送给你了,好么?”

  河野气的扭头推门而出,来到隔壁的7-11便利店内,“我是警视厅河野,请借电话一用。”他忿忿的说道。

  河野一面透过便利店的玻璃窗,盯着八尾诊所的门口,一面拨打了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中村的电话。

  “我是河野一郎,我找到了上野公园凶杀案的嫌疑犯,现在目黑区佑天寺对面的八尾诊所,请求立刻增援。”河野匆匆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你等着,我即刻通知中目黑地区一带的巡警,我带特搜一课的警员随后就到。”中村课长兴奋地说道,撂下了电话。

  河野刚刚走出了便利店,便听到远处已有警笛声响起,不一会儿,两辆警车风驰电掣般的疾驶而来,“嘎吱”一声刹停在了八尾诊所的门外。

  “是河野警官么?”巡警跳下车问河野道。

  “我是警视厅河野,请跟我来,立即拘捕八尾雄二医生。”河野说着重又推门走进了八尾诊所。

  诊所内,八尾雄二躺在了地板上,面无血色,嘴角淌出长长的口涎,两只死鱼般的眼睛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河野感到胃中一阵恶心,几乎要呕,急忙走出诊所扶着墙壁大口的喘息起来。

  “河野警官,这人已经死了,他的脖子被一股外力给扭断了。”须臾,一名巡警出来报告河野。

  “那女人呢?”河野喘了口气,问道。

  “女人,什么女人?”巡警迷惑不解。

  “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河野说道。

  “没有,所有的房间都看过了,里面并没有其他人。”巡警报告道。

  良子不见了?河野心下吃惊不小,急忙回到诊所内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在走廊尽头的屏风后,发现了一道暗门,地上摆放着那本画册,翻开的正好是河野看到淫秽不堪的那一页,他明白,这是良子在嘲笑他。

  打开了暗门,外面是一条狭窄的后巷,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良子的踪影。

  中村课长带着一批特搜班SIT的警员赶到了八尾诊所,技术人员立刻开始了痕检工作,并立即封存了隔板架上所有的病例卷宗。

  “婺源太郎?嗯,这个名字的确是有点奇怪呢,婺源……这应该是个地名吧?”中村思忖着说道。

  “中村课长,请立刻跟进调查八尾雄二和这间诊所以及女护士良子。”河野提出建议道。

  中村点点头,然后以十分和蔼的态度说道:“河野君,春田警视总监请你务必带着香港的朱寒生明日中午来樱田门,参加为他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大岛茂议员届时也将到场。”

  “那位朱寒生先生表示过不愿意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河野有些为难的说道。

  “哦,难道他是在担心赤军同党的报复吗?”中村表示理解的说道,“那么,麻烦河野君带我亲自去和他谈一谈。”

  河野只得点头道:“好吧。”

  中村立即布置下属开始对八尾诊所进行全面的调查,安排完以后,带上一辆警车,跟随着河野一郎的丰田车来到了新宿的原町。

  “是中村先生来了,请进。”河野一郎的母亲林美云客气的招呼他们进屋。

  “朱寒生先生,幸会,”中村对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惊奇的望着坐在榻榻米上正在玩耍的沈才华说道,“这就是那位飞机上智勇双全的传奇婴儿吧?”

  河野将中村的话翻译成汉语,讲给了寒生听。

  寒生腼腆的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中村的目光盯在了寒生的手中,啧啧道:“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朱先生当真用手抓住了子弹么?”

  “这是我亲眼所见。”河野给予证实道。

  “河野君,请代为转达日本警视厅春田警视总监的问候与敬意,同时邀请他明日中午到警视厅本部参加记者招待会,那个小孩子也一同前往。”中村遂请河野翻译过去。

  “我们是明天的返程机票,我和孩子还要回香港。”寒生回答道。

  “不不不,机票可以退掉,朱先生无论如何也要面对一下日本国民,接受他们的感激之情,况且大岛茂议员也要当面向朱先生道谢呢。”中村急忙摆手道。

  寒生坚持不愿意出席所谓的招待会,中村急得直挠头皮,无奈,只能说回去向春田总监报告。

  “中村课长,我听父亲说,那个婺源太郎似乎不像是日本人。”河野用日语对中村说道。

  “婺源太郎不是日本人么?难怪这个名字听着别扭呢。”中村恍然大悟道。

  “河野先生,你们在谈论婺源么?”寒生听到他俩日语的交谈中,两次提到了“婺源”这个词,于是诧异的问道。

  “你知道‘婺源’?”河野惊讶的问道。

  “那是我的家乡,在中国的江西省。”寒生解释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一个名叫‘婺源太郎’的人在东京大学医学部进行了睾丸移植手术,我们怀疑他不是日本人,日本人的名字中没有听说过‘婺源’这个姓氏。”河野惊讶之余向寒生解释说道。

  “换蛋蛋?那人多大年龄,长的什么模样?”寒生心下也暗自警觉起来。

  “蛋蛋?哦,我明白了,正是换蛋蛋,据说婺源太郎人长的比较清秀,23岁……”河野回忆着护士们介绍的体貌特征,认真的描述道。

  “是黄建国!”寒生禁不住脱口而出。

  “你认识这个婺源太郎?”河野大吃一惊。

  寒生点点头,道:“这个坏蛋竟然跑到日本来换蛋蛋来了,他叫黄建国。”

  “你都知道些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么?现在婺源太郎牵涉到一桩涉外谋杀案里,他是重大的嫌疑犯。”河野面色异常严肃的说道。

  寒生沉吟了片刻,说道:“我与他有过一段江湖恩怨,那都是在中原发生的事了,后来他投靠了日本人,不,是你们日本的坏人,名字叫黑泽,是日本驻中国的副总领事……”

  “你说什么!现任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河野越发惊愕了。

  “嗯,还有几个人,名字叫鬼冢、小冢和老鬼的……”寒生说道。

  “慢,”河野止住了寒生的话头,面孔严肃的转过脸去,用日语对中村说道,“中村课长,朱先生认识这个婺源太郎,他的确是个中国人,真实姓名叫做黄建国,他的犯罪同伙里竟然有我们日本国驻中国的副总领事黑泽……”

  “竟有此事?”中村瞪大了眼睛,惊讶之极。

  河野面色凝重的对中村道:“婺源太郎在KA876航班抵达东京一小时后突然逃离医院,说明他们已经从电视新闻中得知了朱先生来到日本的消息,所以才匆匆忙忙的撤离。由于黑泽的出现,我感觉到这个犯罪组织的幕后有着极强大的背景,马里安。恩古瓦谋杀案只是露出了冰山的一角。”

  “看来,朱先生有危险了。”中村若有所悟的自语道。

  “是的,也许连我的家都可能已经被监视了。”河野说着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了望。

  “河野君,”中村严肃的说道,“我立刻安排人手来这里保护朱先生,但是最好还是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会比较安全些,我马上回去当面向春田总监报告,你们暂时不要外出,明白吗?”

  “明白,中村课长。”河野回答道。

  中村匆匆的坐上了警车,向樱田门警视厅本部疾驶而去。

  “妈妈,将大门锁好,朱先生请你抱着孩子远离窗口。”河野迅速的吩咐着,同时从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取出一支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拎着回到了客厅里。

  “河野先生,你是担心黄建国,也就是婺源太郎他们会来这里么?”寒生诧异的问道。

  “朱先生,现在我们面对的不只是一个婺源太郎和八尾医生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一个有着极深厚背景的犯罪组织,或许已经渗透进了日本政府的上层。”河野忧心忡忡的说道。

  寒生想了想,说道:“河野先生,谢谢你的帮助,我和才华还是离开这里吧,免得给你们惹上麻烦。”

  “不,中村课长已经回去向春田总监汇报,警视厅会将你和孩子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确保你们的安全。”河野解释说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不要紧的,我和孩子完全能够自保。”

  “叮咚……”这时,外面有人揿动了门铃。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8章



  “嘘……”河野站起身来,握着手枪示意母亲和寒生不要说话,然后自己悄至客厅的窗户边上向外观察着。

  门铃固执的继续在响着,河野来到了门后,从窥视孔中望出去,看到了一个手里端着快餐食盒的年轻人,帽子上印有“出前でまえ”字样。

  “谁?”河野低声问道。

  “原町出前でまえ。”门外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哦,一郎,是妈妈方才叫来的寿司外卖。”林美云走过来对儿子解释道。

  河野点点头,将手枪背到身后,轻轻的开了门。

  “这是河野家么?刚才有位太太定了四份金枪鱼寿司、稻荷寿司、什锦饭团和油炸豆腐饭卷是么?”年轻的送货员问道。

  “是的,辛苦你了。”林美云收下了食盒,付了钱,河野重新将门关上了。

  “妈妈,您什么时候订的外卖?”河野疑惑的问道。

  “哦,原町的稻荷寿司味道很好呢,想让香港的朱先生尝一尝,我原以为中村课长会一起留下来吃,所以就打电话订了四份,结果他还走了。”林美云一面打开食盒,一面招呼寒生前来用餐,已经是午后了,大家都饿了。

  “请不必客气,”林美云殷勤的招呼着一郎和寒生坐在桌前,并问道,“小孩子也可以吃么?”

  “不,他现在不吃。”寒生说罢望着仍在榻榻米上玩耍的沈才华摇头说道,心想,也不知道这鬼婴喝了那个女赤军的多少血,看上去他的小肚子已经不瘪了。

  大家心中各自有事,于是默默无言的吃完了寿司和饭团,然后回到了沙发上准备饮清茶。

  “一郎,妈妈有点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一下,朱先生,招待不周,实在是不好意思。”林美云歉意的打着招呼,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刚刚行了没几步路,便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板上。

  “妈妈……”河野惊叫一声站起身来,不料脑袋一晕,口中刚刚来的及说了声,“寿司有毒……”便一头扎在沙发上昏迷了过去。

  寒生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日本生鱼片寿司和绿芥末,感觉味道甚是鲜美,且辛香无比,此刻正在回味之中,忽然看见河野母子先后倒下,顿时大惊。

  “寿司有毒?”他重复着河野的话,伸手搭上河野的手腕三关。

  “寒生爸爸,有人来了,很多人。”沈才华坐在榻榻米上突然小声发出了警告。

  寒生竖起耳朵倾听,须臾,果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咣当”一声响,大厅房门被撞开,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壮汉抬着担架闯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八尾诊所的女护士良子。

  冲入屋内的良子见到寒生好端端的坐在沙发上,不由得楞住了,身后的那几个人也都面面相觑。

  良子回过头去,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日语,随后走上前来一个中年男人,开口对寒生说道:“朱寒生,你的是?”发音生硬。

  寒生平静的回答道:“我是朱寒生,你们是谁?”

  “我们的,来接你。”那人说道。

  “是你们在送来的寿司里面下的毒?”寒生问道。

  “普通麻醉药的,两小时,自己醒来的,你的,寿司吃的没有?”中年人疑惑的问道。

  “没有。”寒生回答道,江湖险恶,自己应该随时保持警惕,看来对这些人还是不要说实话的好。

  “哦,是这样……”那人转过头向良子解释说,朱先生没有吃寿司,因而没有昏迷。

  “抓走他和那个小孩儿。”良子挥了挥手命令道。

  “朱先生的,老实的,跟我们走,你的明白?”中年人对寒生说道。

  “到哪儿去?”寒生问道。

  “有人的,要见你。”那人嘿嘿一笑回答道。

  “是黑泽先生还是婺源太郎?”寒生淡淡的说道。

  中年人一愣,脸色微变,随即摆了下手,身后的几名壮汉一哄而上,有奔着寒生来的,也有冲着小才华去的。

  “慢,我跟你们走。”寒生喝止住那些人,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榻榻米旁,伸手抱起了沈才华。

  黑泽要见自己,无非是为了格达预言,包括自己与黄建国之间的恩怨,这些最好都别连累到河野一家人,自己身怀癔症神功,随时都可以带着小才华逃之夭夭的。

  “走吧。”他率先朝着门口走去,壮汉们扛着担架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良子歪着脑袋看了看斜卧在沙发上昏迷着的河野一郎,口中嘿嘿淫笑了两声,然后伸出手来,隔着裤子在他的胯间摸了两把,嘴里嘀咕道:“可以肯定没问题嘛。”

  院子外面停着一辆中型灰色的日产面包车,车门打开,中年人客气的请寒生抱着孩子上车。

  街角突然传来警笛声,数辆警车呼啸着疾驶而来,转眼已至跟前。中村课长跳下车来,一眼望见寒生抱着婴儿正要登上那辆面包车,而且河野并不在身旁,立刻敏锐的感觉到出事了,于是赶紧挥了下手,命令道:“赶紧拦住那辆车!”

  坐在驾驶室内的良子一看形势不对,忙不迭的连连叫道:“开车!快开车!”

  穿白大褂的壮汉们来不及带走寒生,自顾自的纷纷钻进了车里,沿着另一条巷子落荒疾驶而去。

  中村课长命令两辆警车追踪那辆面包车,自己匆匆的走到寒生面前,连说带比划着询问出了什么情况。

  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自己不会说日语,只能转身率先匆匆走回院子里,引中村课长来到了客厅,见到了昏迷之中的河野一郎。

  “河野君!”中村惊讶不已,迅即抓起电话急呼救护车赶来。

  急救车很快的赶到了,医护人员将河野一郎母子抬上了车,一路鸣笛拉去了东大医学部附属医院。

  警视厅公安部的外事第二课紧急派来了一名中文译员。

  河野的寓所内,寒生讲述了自中村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

  “对方下手真快啊。”中村揩了揩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我们的到来给河野先生一家人添麻烦了。”寒生过意不去的说道。

  “朱先生,请跟我们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住,好么?”中村课长诚信的劝慰道。

  “好吧。”寒生同意了。

  寒生和沈才华乘上了一辆没有警方标识的黑色小卧车,出原町沿着新宿大久保路西行,然后左转上了明治路南下,绕过涩谷,钻进了小巷子里兜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以后,又拐上了青山路,最后驶入了乃木神社附近一栋公寓的地下停车场,乘坐电梯直接来到了三楼的一套隐密的公寓内。

  这是东京警视厅专门用于保护证人的一处秘密房屋,即使在警视厅内部,也均是以代号称谓,此间的代号为“鬼屋”,因其西面数百米之外便是东京市最大的公园墓地——青山灵园。

  “觉得条件还满意么?”中村课长问寒生道。

  寒生自幼生长于江西乡下,从来没见过如此现代化的奢华房间,一点也不亚于香港吴道明和卢太官的别墅内设施。

  “很好,请问河野先生怎么样了?”寒生急切的问道。

  中村抓起电话打给了附属医院,对方告知说河野警官和他的母亲都已经醒转,再观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我会请河野警官过来陪你们的,另外要通知朱先生,大岛茂议员今天晚上要请你和孩子以及河野警官赴宴,表达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春田总监和我本人也会去的。”中村通过译员告诉寒声道。

  “请问,您知道东京青山灵园在哪儿么?”寒生询问道。

  “为什么要找青山灵园,朱先生可是有什么事儿么?”中村听了译员的翻译惊讶说道。

  “哦,是这样的,河野和他的母亲想要去青山灵园祭奠先人,问我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寒生回答道,有关祝由舍利的事情,他不愿意告诉别人,免得又节外生枝。

  “青山灵园离这不远,往西不到一公里便是,但恐怕没有时间去了,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中村回答道。

  半夜子时,我自己会去的,寒生心中如是想。

  傍晚时分,河野一郎来到了“鬼屋”。

  “是我连累了你们家。”寒生深表歉意的说道。

  “不,是我太疏忽了,那寿司不应该吃的,有点奇怪的是,朱先生吃了怎么没有问题呢?”河野疑惑的问道。

  “也许中国人的肠胃耐受力要强些吧。”寒生支吾道。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69章



  电话铃声响了,河野抓起了听筒。

  “河野君么?我是中村啊,大岛茂议员要跟你通话。”中村课长匆匆说道。

  “我是大岛茂议员。”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议员声音,比在KA876航班上的语气明显的自信了许多。

  “议员先生,您好,我是警视厅河野一郎。”河野恭敬的回答道。

  “河野警官,我已经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目黑’酒店订了酒宴,请你和香港的朱先生父子前来赴宴,警视厅春田总监和中村课长也会来,时间定在七时正,请务必准时莅临。”大岛茂议员哈哈笑着撂下了电话。

  河野转身对寒生说道:“朱先生,大岛茂议员请我们今晚七点去赴宴,当面致谢。”

  “我不想去。”寒生说道。

  “警视厅警视总监春田和中村课长也要参加……”河野面露为难之色。

  寒生望着他,心想河野和他的母亲毕竟是受自己的连累才中了毒,而且他的上司们都到了场,若是坚持不去恐怕会对河野的仕途造成不好影响。

  “好吧,那就去吧。”寒生想,吃个饭也不会很久,只要子时来得及赶回到青山灵园就行。

  “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很有可能会接替三木武夫出任下一届的日本首相,所以春田总监才会如此的上心吧。”河野自言自语道。

  新宿的歌舞伎町是东京有名的红灯区,酒肆和招待所林立,招待妇(妓女)亦是传统的和服服饰,入夜,来自世界各地寻花问柳的男性游客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

  目黑酒店的一间豪华包房内,大岛茂议员以及春田总监、中村课长等人已经到了,晚宴是属于私人性质,所以并没有记者媒体参加。

  当河野警官带着寒生和沈才华走进包房时,大岛茂议员站起身来朝着寒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口中说道:“朱先生,实在是太感谢了,您在KA876航班上的英勇之举震惊了世界,尽管您是中国人,但是却体现了我们大和民族的传统武士道精神,太难得了,值得日本国全体国民的尊重。”

  春田总监也上前笑着说道:“朱先生,我是警视厅春田,这是大岛茂议员特意备下的私人晚宴,没有记者和女人参加,想请您领略一下我们地道的日本国风情,晚宴就是一道菜——‘食人宴’。”

  河野翻译给寒生听,寒生脸上表情微变:“‘食人宴’?”

  中村课长嘿嘿的解释道:“日本国极富声望的三大名宴,‘人体盛’、‘金粒餐’和‘食人宴’,只有这‘食人宴’最能反映出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朱先生身手不凡,一定是中国传统功夫的高手,完全够资格享受这道大菜。”

  听罢河野的解释,寒生心中暗想,唉,要是刘今墨在场就好了,中原江湖险恶,这国际上的江湖似乎更加的险恶啊。

  “上菜。”春田总监拍了下巴掌高声叫道。

  一只特大型的木托盘抬了上来,轻轻的撂在了长餐桌上,上面蒙着白布,看上去那木盘就如同手术台一般。

  白布缓缓的撤去,一具年轻的女性尸体毫无生气的静静躺在了托盘内,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皮肤细腻光滑,微微泛着油光,双乳高耸,小腹下生着稀疏的黑色阴毛,像是刚刚发育成熟。

  寒生楞住了……

  沈才华眼睛一亮,伸出了小舌头,不住的舔着嘴唇……

  大岛茂议员望着寒生窘迫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伸手拽过一把餐刀,递给寒生说道:“朱先生,您是喜欢品尝女人的哪一部位呢?是乳房、生殖器还是内脏?”

  寒生缩回了手,警惕的望着这些日本人,目光最后狐疑的转向了河野一郎。

  谁知河野一郎竟然笑着说道:“请不必客气。”

  大岛茂议员看着寒生,笑着摇了摇头,故作叹息着说道:“还是由我这有日本武士血统的后代来动手吧。”话未落音,已经手执餐刀,自女孩的前胸刺入,向下划开她的肚皮,鲜血汨汨渗出,露出了里面的内脏……

  “请大家自便吧。”春田总监亟不可待说着,一只手戴上了薄膜手套,探入女孩的腹腔,抓出子宫来放入瓷盘内,然后用餐刀割破子宫壁,竟然露出一个粉红色的胎儿来。

  “我就不客气了,”春田总监抓住胎儿的脑袋,“喀嚓”一口咬去了半边,一面咀嚼着,一面叫道,“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大岛茂利落的剜下女孩的一只乳房,放入碟中,熏上佐料,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河野一郎望着寒生的窘迫模样,微微一笑,伸手自女孩的体内拽出心脏来递给寒生,说道:“放心吧,朱先生,这具女孩的尸体是假的,是日本厨师用各种原料精心制作的,几可乱真,这些内脏也都是猪的内脏,烹调好以后放进去的,至于鲜血,则是一种红色的基本佐料,来,试试看。”

  寒生起初见这是一具年轻女人的裸体,未有正视,在他的心里,根本想不到世间上竟然会有厨师模仿女尸来做菜,而且如此的逼真,所以一时间没有去往仿制这上面去想,否则,一早便会发现的。

  寒生小心翼翼的试着咬了一口“女孩”的心脏,其味道和中原熟食卤猪心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此刻,大岛茂议员、春田警视总监以及中村课长都望着寒生哈哈笑了起来。

  小才华见寒生爸爸动了口,于是自己再也忍不住了,纵身跃起,扒到了“女尸”的身上,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大岛茂议员带头鼓起掌来,口中连连称赞道:“好好,传奇婴儿竟然如此小小年纪就已经具有了武士道精神,难得啊。”

  沈才华狠命的扭动着小屁股,可是吸了半天,只是弄了一嘴红色的佐料汁,感觉到味道极差,于是慢慢的松开了口,被寒生硬是给拽了下来。

  “朱先生,请您尝尝手工酿制的日本福井梵清酒,这是过去专供天皇饮用的,产量极低,原料为山田锦的大米,而制作时只使用每颗米内部的30%,十分的不易。”大岛茂议员举起了酒杯说道。

  寒生也不便推辞,于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味偏甜且十分柔和,口感凉凉的甚是舒服。

  “日本清酒独特的清淡口味,彰显原材料的自然气息,这是日本酒的魅力所在,越淡度数反而越高,与中原酒截然有所不同。”河野解释道。

  酒过三巡,大岛茂和春田等人兴致高涨,拍手叫进来一名艺妓,令其表演助兴。

  艺妓(げいぎ,Geigi),艺妓并非妓女,是一种在日本从事表演艺术的女性。除为客人服侍餐饮外,很大一部份是在宴席上以舞蹈、乐曲、乐器等表演助兴,在昂贵的餐厅和茶舍里,谈论生意的男人们喜欢请一位艺妓相伴,为他们斟酒上菜,调节气氛,而这最少也要花费1千美元以上,所以只有上层社会有钱有势的男人才享受得起。

  寒生惊讶的望着身着大红和服,浓妆艳抹并脸上涂满了白粉艺妓,好像是白骨精转世,他想。

  河野介绍说道:“艺妓是日本独特的文化,最初的艺妓全部是男性,他们在妓院和娱乐场所以表演舞蹈和乐器为生,18世纪中叶,艺妓职业渐渐被女性所取代了。她们一般从10岁开始,要在5年的时间内完成从文化、礼仪、语言、装饰、诗书、琴瑟,直到鞠躬、斟酒等课程,很是艰苦。16岁学成可以下海,先当‘舞子’,再转为艺妓,一直可以干到30岁,年龄再大便要降等,只能作为年轻艺妓的陪衬。艺妓普遍善谈,无论是国际新闻,还是花边消息,她们都了如指掌,而且必须懂得如何迎合男人的自尊心,善于察言观色,了解男人的情绪,使男人们得到彻底地放松。”

  “可能就像是戏文中秦淮歌妓李香君和侯朝宗的故事一样。”寒生突然想起了《桃花扇》的故事,于是说道。

  一首《樱花》的清唱声中,那名艺妓缓缓的跳起舞来,姿势很是优美,在场的日本人纷纷击掌和唱了起来。

  这时,寒生突然感到胸口处发烫,伸手摸了摸,原来是祝由舍利子,看来封闭其中的那些日军亡魂也感应到了家乡的气息。

  一首曲子唱完,大岛茂议员唤那艺妓伺候寒生饮酒。

  艺妓浑身飘香,盈盈跪在了寒生的身旁,轻轻的斟满了酒杯,双手捧至他的口边。

  “还是我自己来。”寒生腼腆的说道。

  “君が好きだ。”艺妓轻启樱唇,温软的身子依偎到寒生的肩膀上,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她说她喜欢你。”河野在一旁翻译道。

  艺妓双目火辣辣的瞥了河野一眼,没有理睬他,反而身子一靠,张开了红红的樱唇往寒生的嘴唇上贴去……

  寒生大吃一惊,同时感到艺妓的嘴里面产生了一股极强的吸力,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的漩流。

  河野脑海之中突然意识到那火辣辣的目光似曾相识,“良子……”他禁不出的脱口而出。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70章



  “你是八尾诊所的良子!”河野大喝一声,双手抓向了艺妓。

  那艺妓的身子猛地一震,白森森的脸上肌肉扭曲着,腾的站起身来,伸手抄起沈才华,另一只手掀翻了餐桌上的木托盘,那具假女孩尸体染着鲜红色的佐料迎头朝着寒生同河野扣将过来。

  寒生此刻心中正在诧异这日本艺妓,红红的嘴巴距自己尚有寸许,何故会产生如此之大的抽吸力呢?莫非便是《尸衣经》中,刘伯温提到自南宋东渡扶桑的阴人吸尸之术么?正思索之间,那艺妓忽的暴起,木盘倒撞,女孩尸体张开了手臂凌空抱来……寒生一惊之下,蝇眼骤然发动,身子一矮,伏在地上轻轻的避过,而此刻河野却躲闪不及,被那假尸抱住了,鲜红的汁水淋了一身。

  寒生随即纵身跃起,目光瞥见那艺妓已经夹着沈才华进入了一日式木格拉门之内,并又随手关拉上了。

  寒生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门拽开,瞥见艺妓的身影又钻入另一拉门内,反复几道之后,便已来到了“目黑”酒店的后巷子里。有两辆黑色的日产小卧车拉开了车门正在等候着,三四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纷纷掏出手枪逼住追过来的寒生。

  化妆成艺妓的良子力大无比,腋下死死的夹住了婴儿,尽管沈才华的手脚乱蹬一气,仍是丝毫的不予放松,而且还照着孩子白白胖胖的小屁股使劲的扇了两巴掌,留下了红红的掌印。

  沈才华屁股一疼,顿时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寒生大怒,顾不得瞄着自己的枪口,合身扑上。

  “止まれ!”良子喝止道,同时两根手指掐在了沈才华的脖颈上,长长的指甲陷入了皮肉中。

  寒生不敢贸然出手,只得停住了脚步,怒目相视,他也认出来了,这个艺妓就是今天带人冲进河野家的那个女护士。

  “你要怎样?”寒生问道。

  那女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寒生一句也听不懂。

  其中一个持枪男子抄着生硬的汉语说道:“朱先生的上车,不然,我们的,带走小孩子。”

  良子此刻已经抓着沈才华坐进了前面的那辆卧车,马达声响起,寒生无奈,只得弯腰钻进后面的那辆卧车,两车迅速驶离这条狭窄的后巷。

  当河野警官跌跌撞撞的追到后巷时,两辆黑色卧车已经驶远了,在巷子尽头的花园神社门前拐上了靖国路。

  东京新宿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令人眼花缭乱,后面的卧车内,寒生焦急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前面的那辆车。

  “朱先生,你的放心,我们,小孩子的不要伤害,你和孩子,要去见一个人,你的明白。”那个懂些汉语的汉子说道。

  寒生知道,黑泽他们要的是格达预言,因此暂时还不会为难婴儿。

  “现在是什么时间?”寒生问道。

  “夜里九点十分。”那人回答道。

  唉,离子时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了,寒生想。

  良子回头望着寒生上了后面的卧车,满意的松开了掐在沈才华脖颈上的手,身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目光落在了婴儿的身上。

  “小宝贝,别哭啦,阿姨给你揉揉屁股。”良子哄着沈才华,一面轻轻的摩挲着婴儿细嫩红肿的臀部。

  咦,这孩子有些怪异啊……良子凝视着婴儿的面孔,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体内存在着某种能量,惊讶之余,竟然禁不住的撅起了嘴唇朝孩子小嘴儿贴了上去,同时,口腔内生出一股强大的抽吸之力。

  沈才华停止了哭泣,见到这个打扮妖艳怪异的女人要亲自己,又羞又怕,刹那间激发了体内的祝由神功,“怛伽阿阇嗔醯咄叱诃闼孕……”他的口中默念起第二式“移花接木”的巫咒来了。

  坐在后座上的良子浑身突然一颤,目光渐渐的变得迷离了起来,将沈才华甩在了一边,探出双手搂住前面座位上的那名壮汉,硬将其脑袋拧转过来,然后深情的朝着他的两片厚唇上吻去……

  那壮汉惊讶之中慢慢的变得异常的享受,先是口腔里的涎水“滋滋”的被吸进了良子的双唇内,然后是食道内的黏液和残渣,最后是胃中还未完全消化掉的宿食,主要是些小八爪鱼以及韭菜豆芽之类的。

  两辆卧车先后驶进了信浓町的一所树木荫荫的大院落里,“嘎吱”一声,停在了台阶下。

  “朱寒生,欢迎你来到了日本。”黑泽穿着睡衣,足登木屐站在台阶上,双臂张开,热情的招呼道。

  寒生下了车,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前面那辆车跟前,猛地拽开了车门,“吱溜”的一下,光着身子的小才华一头窜了出来,扑进了寒生的怀里。

  车内,良子和壮汉还在嘴对嘴的热吻着,发出稀里呼噜的吮吸声……

  黑泽的脸色一变,默默地走下台阶,来到卧车前惊讶的望着良子两人。

  “分开他俩。”黑泽命令道。

  立刻有人上来分别揪住良子和那男子的头发用力将他们扯开,良子的牙缝和嘴角处还残留着黏液和两根长长的绿色韭菜。

  直到此刻,良子才终于清醒过来,迷茫的望着黑泽,嘴巴动了动,将韭菜叶吃回到口中。

  “寒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请进屋吧。”黑泽换上了一副笑脸,发出殷勤的邀请。

  寒生抱着沈才华来到了客厅内,坐在了沙发上。

  “寒生啊,听说你在KA876航班上勇斗赤军劫机者,还救了自民党的大岛茂议员,真是令人钦佩有加啊。”黑泽啧啧称赞不已道。

  “黑泽先生,婺源太郎就是黄建国,对么?”寒生淡淡的问道。

  “嗯,这名字起的不错吧?你是想见见你的老乡吧,他就在这里。”黑泽说罢打了个手势,客厅旁边的一道门开了,里面推出一辆轮椅,黄建国坐在上面抬起了手掌,热情洋溢的向着寒生打招呼。

  “寒生,他乡遇故知,我们真的是有缘分呐……”他耸耸肩故作感慨状。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冷冷的说道:“听说你移植了蛋蛋,还是外国人的?”

  黄建国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准确的说,那是黑人运动员的蛋蛋,雄性十足,比咱们中国人的蛋蛋整整大了一倍不止,我黄建国今天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东亚病夫’……”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我现在就已经有了反应。”

  寒生惊讶的发现,黄建国的眼神儿里火辣辣的,目光发烫,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寒生瞅着黄建国厌恶的说道:“可惜明月当时手下留情,只是给你去了势,结果却白白的害死了一个无辜的黑人,还不如那时杀了你,免得日后危害世人。”

  “明月手下留情?哼,瞧她那模样,阴里阴气的,身体就像是一只鸡光子,软塌塌的,连点肌肉和汗毛都没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说心里话,寒生,你到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妙人呢……”黄建国眼波如水,面颊绯红,腼腆的说道。

  寒生闻言大吃一惊,定睛望去,感觉到黄建国的身上似乎生出了一股子阴柔的妖气……

  寒生想起《青囊经》中曾说,世间分阴阳五性人,曰太阴、少阴、太阳、少阳和阴阳平和之人。其,太阴之人,贪而不仁,好内而恶出,多欲而寡信,不务于时也。少阴之人,小贪而贼心,见人有亡,好伤好害,见人有容,乃反愠怒,心疾而无恩。太阳之人,志高运平,好言大事,无能而虚说,志发于四野,举措不顾是非,事虽败而常无悔。少阳之人,是谛好自责,有小官则高自宜,好为外交而不内附。惟有阴阳和平之人,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婉然从物,或与不争,与时变化,尊则谦谦,谭而不治,是谓至治。

  黄建国父子原本都属于太阳之人,纵有入主中原之志,但是阴阳失衡,性格上的缺陷导致其只是一厢情愿,遂难成就大事。可是今日所见,这黄建国竟然又透出了太阴之身的特征。

  世间上,极端男性之刚,如武松般的阳刚男人,极端女人之柔,如林黛玉式的阴柔女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是少见的。大多数男女,是介于刚、柔之间的过渡类型。南方男性多柔质,北方男性多刚硬,北方女性多暴烈,而南方女性多温柔。所以人们的性心理,也在这两极之间,或左或右,或倾向于男性,或倾向于女性,或男女性皆有之。

  “你现在对明月还存有一丝旧情么?”寒生试探着问道。

  “哈哈哈,明月算什么东西?还不及黑泽先生令人心动呢?”黄建国说完捂住了嘴巴,做出一副妩媚的羞怯之态来。

  寒生惊讶的合不拢嘴来,就连坐在一旁的黑泽闻言竟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迷惑不解的望着黄建国。

  “建国君,你说什么?”黑泽十分愕然的说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黄建国红着脸吟起了诗经里面的诗句,尽管篡改了主语而不自知。

  黑泽与寒生面面相觑……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71章



  寒生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怀中抱着小才华,望着婴儿屁股上的红掌印,简直是怒不可竭。

  “呀……这孩子的屁股是谁打的,怎么能如此的狠毒呢?”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寒生忿忿道:“黑泽先生,你把我们抓来,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要办呢。”

  “好,快人快语,寒生,只要你交出那张格达预言的旧羊皮,我保证绝不会为难你和孩子。”黑泽面色十分诚恳的说道。

  “听冯生说,那块旧羊皮不是已经被黄建国偷去给你了么?”寒生淡淡的回答道。

  “那是一张假的赝品,尽管仿造的几可乱真,可是却逃不过我黑泽的敏锐的眼睛。”黑泽冷笑道。

  “丹巴喇嘛给我的那块旧羊皮,在密支那的丛林里已经被金道长盗走了,我就只有这么一块,难道说,丹巴老喇嘛原本就是给我了一张假的?”寒生皱起了眉头,假装思索道,“也许他的目的是要转移你们的视线……”

  黑泽嘿嘿笑了起来,道:“这不可能,你离开了雍和宫以后不久,丹巴喇嘛就死了,他并没有再与外人接触。”

  “金道长、柳教授和筱艳芳可都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啊。”寒生提醒道。

  黑泽摇了摇头:“若是在他们手上,这些人也就不会苦苦的缠着你了。”

  黄建国此刻面红耳赤,发烫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寒生,开口柔声劝道:“寒生,那预言对你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如给了黑泽先生,然后你我共居一室,秉烛夜谈,回味家乡婺源的风土人情,把酒言欢,忘却人世间的烦恼,岂不甚好?”

  寒生鄙视的瞥了黄建国一眼,冷笑道,“黄建国,你真给婺源人丢脸,”然后抱起沈才华缓缓的站起身来,对黑泽说:“对不起,黑泽先生,我帮不了你,告辞了。”

  黑泽嘿嘿冷笑起来,鼻子一哼,说道:“朱寒生,我见识过你跑得很快,可是也未必就拦不住你……”说着,他垂下在沙发一侧的手指轻轻的揿了沙发上面的一个暗钮。

  寒生坐的那张单人沙发的下面,悄无声息的弹出一根手指头粗的牛筋,闪电般的缠住了寒生的两只脚踝……

  寒生怀抱着婴儿,根本就没注意脚下的机关,被那牛筋绳一勒之下,身子失去了平衡,站立不稳,膝盖一软,重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哈哈哈,寒生啊,”黑泽嘲弄的笑道,“我黑泽既然知道了你的超能力,又岂能不加以束缚?如今你的飞毛腿跑不起来了,我就可以慢慢的让你说出真话。”

  寒生双脚用力的扭动了几下,无奈那牛筋反而勒得更紧了,深陷于肉中。

  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寒生此刻终于体会到了。

  黑泽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到寒生的面前,左右打量着他,然后皮笑肉不笑的开了腔:“朱寒生,你今天落在了日本截尸教的手中,你是不可能隐瞒住任何秘密的,我想,你可能还不是十分的了解截尸教吧?”

  寒生定下神儿来,一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困,一面以揶揄的口吻说道:“鬼冢不就是你们的教主么?什么截尸教,无非是一帮阴人而已。”

  “接着说……”黑泽点了点头,道。

  “你们这些阴人以吞食尸气为生,源自中原,专门夜间出来活动,盗掘坟墓,食腐烂尸气,民愤极大,因此历朝历代的朝廷与民间江湖之上均加以捕杀,自南宋以后无法在中原立足,这才东渡逃到了日本。黑泽先生,你解开衣服,让我瞧瞧那些只有死尸身上才会有的尸斑。”寒生平静的说道。

  黑泽微笑着依言解开了自己睡衣,露出了丰腴的一身肥肉,胸前果然生有两朵如梅花般的浅青色斑痕,包围着黄豆粒大小的两个褐色乳头,若隐若现。

  “看来你的功力远不及教主鬼冢,可惜鬼冢一死,竟然被你们分而食之,真的可以算是当今天下第一邪教了。”寒生鄙夷的说道。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黑泽得意的点着头,然后脸色一变,语气颇为激昂的说道,“可是你并不知道,截尸教真正的教主是我黑泽,鬼冢只不过是前台的傀儡而已。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婺源太郎,也就是你的老表乡亲黄建国,已经荣任截尸教中国教区的堂主了,而且我们将借太极阴晕的力量,助他十年后入主中原,你大概不会懂的,我们离乡背井了700多年的阴人,即将重返中原……”

  “黄建国?他能入主中原,简直是痴心做梦。”寒生想到太极阴晕内那具盘腿打坐的女性白骨,不禁莞尔。

  “你不相信太极阴晕的能量?”黑泽疑惑道。

  寒生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不是不相信太极阴晕,而是那里面埋的根本就不是黄老爷子。”

  “你胡说!”黄建国闻言大吃一惊,忙不迭的对黑泽表白道,“是我亲手把爷爷活埋的,而且填土的过程中,他还跟我说着话呢。”

  黑泽狐疑的目光投在了黄建国的脸上。

  “黑泽先生,您别相信他,葬入太极阴晕的真是我爷爷,那个香港风水师吴道明和吴楚山人还设计欺骗我爹,说要将爷爷倒着下葬,幸亏被我们及时识破了,还是头上脚下正着埋下去的,我说的这些可都是千真万确的。”黄建国涨红了脸分辩道。

  黑泽铁青着脸,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寒生说道:“你说太极阴晕里面埋葬的不是黄建国的祖父,你有什么凭据?”

  “哼,前些天,我和山人叔叔特意去掘开了太极阴晕,根本没见到有黄老爷子的尸体,只有一具多年前的女性白骨,盘坐在五色土下面,要知道这太极阴晕乃是天地磁场交汇之所,千年难觅的龙穴,尸体是永远不会腐烂的,若是黄建国说的不假,那黄老爷子的尸首哪儿去了?”寒生清澈的目光迎着黑泽说道。

  黑泽知道寒生此人向来是不会撒谎的,“难道被人给偷偷的给掉了包?”他眉头紧蹙,自言自语道。

  “那具女性白骨是什么人的?”黑泽和颜悦色的问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和山人叔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爷爷埋下去以后,舅舅就一直亲自看守着,等阴阳五行完全融合了以后才撤哨的。”黄建国在一旁晃着脑袋喃喃叫着。

  黑泽一面思索着,一面沉吟着说道:“这件事情的真伪,看来必须回去实地看一看。”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太极阴晕那儿,挖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寒生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你不能去,寒生,你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黑泽晃着脑袋冷酷的说道。

  “你想杀死我么?”寒生平静的问道。

  “嗯,”黑泽阴笑了一声,说道,“我怎么能够杀死日本国民心目中的KA876航班上的英雄呢?”

  “那你想怎样?”寒生不解的问道。

  “建国君,你的吸尸大法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火候吧?你们是老表乡亲,又都是中国人,所以寒生就交由你来吮吸,准备工作要充分,耳朵、鼻子、肛门和尿道都要用棉球一一塞好。”黑泽面对着黄建国,尖声尖气的吩咐道。

  黄建国闻言大喜过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面颊上涌起了两朵红晕,眼中春波荡漾,望着寒生健硕的身子,口中嘤嘤说道:“我想……先奸后杀。”

  黑泽淫笑着点头应允,遂转身严厉的质问寒生道:“朱寒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丹巴托付给你的旧羊皮真的不肯交出来么?”

  寒生倔劲儿上来了,脑袋一扭,不再理睬他,可心中却是焦急如焚,尽管蝇眼可以发动,可双脚迈不开步子,如何才能够逃脱呢?

  这时,沈才华瞪着乌黑的眸子,伸出双手搂着寒生的脖子,趁人不备,悄声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寒生爸爸,要我帮着咬断你脚上的绳子么?”

  寒生望着他,心中一热,以目光示意他即刻就干。

  小才华悄悄地从寒生的身上往地上滑下来,同时咧开了小嘴,露出了那两排白森森锋利的牙齿……

  黑泽大喝了一声:“良子!”

  依旧是艺妓装束,已经恢复了神智的良子本就站在寒生的身后,闻言迅即伸手一抓,揪住了婴儿的一只胳膊拎了起来,顺手恶狠狠的就是一巴掌,全力的扇在了小才华细嫩的屁股上。

  “哇”的一声,沈才华疼得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四溅。

  “怎么能这样欺负我们的传奇婴儿呢?”这时候,门口外脚步声响起,同时传来了严厉的呵斥之声。


  鲁班尺   青囊尸衣    第372章



  转眼间,说话之人已至屋内,此人白发斑驳,气宇轩昂,威仪慑人,正是自民党大岛茂议员。

  寒生心中暗喜,目光朝着门外望去,心想既然见到了议员先生,那么河野警官也应该赶到了。

  “黑泽君,对小孩子嘛要有爱心,这个婴儿在飞机上的表现,可以说是智勇双全,希望可以把他留在日本接受教育,将来也必是我们截尸教一代栋梁。”大岛茂议员说道。

  黑泽嘿嘿一笑,道:“大岛茂君,你可不知道,别看这婴儿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可那鬼心眼儿却极多,连大人都会上当被他耍,绝对要当心呢。”

  大岛茂闻言颇不以为然,但还是点点头,然后颇为得意洋洋的说道:“通过今天发生的这起劫机事件,自民党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我本人作为党的下任总裁候选人,由于在KA876航班上表现出了临危不惧的武士精神,在党内支持率一举超过了山田美雅子,哼,女人怎么能领导大和民族呢?只要接下来的大选仍是由自民党执政,我就会稳稳当当的出任下届日本首相。”

  “恭喜大岛茂君,但是希望你不要忘记,尽管成为了日本首相,可你永远都还是截尸教的人。”黑泽面无表情的说道。

  大岛茂议员闻言脸色骤变,忙说道:“黑泽君,不,教主,请您放心,我怎么能忘了呢?是教主除掉了党内的几个绊脚石,这才使我大岛茂的前程一帆风顺的呀。”

  “没忘就好,”黑泽的脸色柔和了,和蔼的说道,“你从歌舞伎町的‘目黑’酒店赶来这里,有什么要事么?”

  “是这样,警视厅春田总监已经开始动员整个东京都警力,部署进行搜救朱寒生父子的行动,而且我听到说,教主您已经被列入了嫌疑人名单,这里已经是不安全了,所以特地赶来通知你马上转移。”大岛茂故作神秘的附耳说道。

  “哦,”黑泽一愣,遂扭头看着寒生,冷冰冰的问道,“寒生,是不是你对警方说出了我的名字?”

  寒生清澈的目光望着黑泽,承认道:“不错,我是说过的。”

  “良子,把婴儿和寒生统统捆绑起来,马上转移。”黑泽厉声命令道。

  “教主,那我先告辞了。”大岛茂议员匆匆的离开了。

  几分钟以后,沈才华白胖的小身子被良子恶狠狠的用麻绳捆了好几道,甚至都勒进了肉里,婴儿的眼睛里闪动着屈辱的泪花。

  寒生也被五花大绑了起来,黑泽命人将他抬起来运送到院子里的面包车上,心想只要不放开双脚,他就跑不掉。

  “黑泽先生,请允许我来看住他,好么?”黄建国主动请缨,柔声柔气的说道,黑泽点头应允了。

  面包车上,寒生与沈才华并坐在一起,身边是黄建国和另两名持枪男子,黑泽跳上了副驾驶座位,在几辆卧车的前后护卫下,缓缓的驶出了院子。

  夜色下的东京,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游人如梭,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不时的从车窗外闪过,车队穿过了明治纪念馆和神宫外苑一直向南行驶着。在越过了青山路不久后,右前方出现了一片葱郁的树林,静静的隐匿在了月色下,黑暗中可以隐约的瞧见点点绿色的萤火在林间飘浮游荡着。

  寒生知道,那是鬼火,人死后的尸骨分解出来的磷气体,透过土壤中的缝隙溢出到了地面上以后,遇到空气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在缅甸的野人山丛林中,他见到了很多。

  “那是坟地?”寒生问道,他已经感觉到了胸前的舍利子在发烫。

  “东京青山灵园。”黑泽头也未回的说道。

  寒生闻言一喜,接着又问道:“现在几点钟了?”

  黑泽看了看手表,回答说道:“夜里11点正。”

  子时到了,寒生心中想着,遂俯在才华的耳边悄声说道:“才华,爸爸想要释放舍利子里面的灵魂,你用祝由咒语帮帮我。”

  “我怎么帮呢?”鬼婴弱弱的小声问道。

  寒生寻思着,沈才华毕竟是太小,体内的功力还不能以意念加以驱使,完全是靠情绪自行激发而不能自己,就如同被良子扇了屁股,光顾着哭,什么都忘记了一样。

  “才华,等一下,你的眼睛看着祝由舍利,心里想着那里面有很多人想要出来,得由你来开门,懂了么?”寒生循循善诱道。

  沈才华懂事的点点头。

  寒生镇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对坐在身旁正色迷迷的瞅着自己的黄建国说道:“我胸口内衣里有一枚骨质舍利在发烫,很不舒服,你把它拿出来。”

  黄建国嫣然一笑,受宠若惊般的轻轻的探出手指,颤颤巍巍的伸进了寒生的内衣里,先在他结实的胸大肌上摸了两把,然后才捏住那枚热乎乎的祝由舍利抽出手来。

  “这是什么东西?”黑泽扭过头来,望着黄建国托在掌心中的舍利子,疑惑的说道。

  “这是人的骨质舍利。”寒生敷衍道,眼光悄悄地瞥了沈才华一眼,看到婴儿的双瞳正在努力的盯着舍利子。

  “哇,挺烫手的呢?”黄建国惊讶的说道。

  “一种结石类的东西怎么会有温度呢?”黑泽狐疑的伸出手说道,“拿来给我看看。”

  快呀,小才华……寒生心中急切的呼唤道。

  “你的,诺言的遵守,我们的,谢谢你……”这时,寒生的冥冥意识之中听到了一句生硬的中国话,随后一阵由轻而重,整齐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鬼婴沈才华的小嘴里正在不停地吐出一连串的古怪音阶……

  寒生的意念感觉到了那震动,谐振的频率越来越强,头骨如针刺般欲裂,蝇眼缓缓的张开,看到了车内已经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仿佛都窒息了,最后车窗玻璃承受不住内压,“哔哔啵啵”的纷纷爆裂了……

  面包车骤然间失控了,一头扎进了道路边上的护陵河里。

  在蝇眼中,那车则是缓缓的朝着河水里驶去,因此寒生仍有时间采取措施,意念一动,及时移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座椅上面的小才华。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面包车头朝下猛的扎入了水中,冰凉的河水从空荡荡的车窗里一股脑儿的倒灌进来,几圈涟漪之后,便迅即沉进了水底。

  寒生使出了癔症神功的第一招“老牛憋气”,由于双手双脚均已被牢牢捆住,只有张开嘴巴咬住了沈才华身上的麻绳,将他叼起来推出了车窗外,随即睁大了蝇眼在暗中搜寻那枚祝由舍利,那里面还有老祖的灵魂,可不能弄丢了。

  那枚祝由舍利嵌在了座椅的角落里,寒生费了半天劲儿,才将自己的脑袋探进去用嘴将其含住,随即扭动着身体,从车窗口飘了出去,眼光一瞥之下,看到了黄建国和黑泽正在张嘴喝着水,冒出了一串串的气泡。

  在数米深的水中,寒生情急之下只得将口中的那枚祝由舍利子咽下,然后继续用牙齿叼着鬼婴,拼力摆动着捆绑在一起的双腿,如同海豚一般,向远处游去。

  公路上,紧跟在后面的两辆卧车瞧见了面包车失控落入河水中,急忙刹车停下,手忙脚乱的高声叫着,其中有几个会水的,纷纷纵身跳落水中,潜到水下去救援困在车内的黑泽等人。

  而此刻,数十米开外的岸边上,一块隐蔽的树丛下,寒生用牙齿将沈才华拖上了岸。

  “醒醒,才华,醒醒……”寒生焦急的轻声叫道。

  “我没事儿,寒生爸爸。”沈才华睁开了乌黑的眼睛,接连吐出来好几口河水,然后咧开了小嘴儿笑了。

  寒生心中一热,抬眼看了看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截尸教徒们,然后低头问沈才华道:“你现在能咬断我身上的绳子么?”

  鬼婴自信的点了点头,寒生将身体上面的绳索靠近了婴儿的口边,小才华探出白森森锋利的牙齿“喀嚓”一口,手指头般粗细,湿漉漉的绳子应声而断……

  寒生大喜,双手终于能够活动了,于是迅速的解开自己脚踝上的牛筋,再将婴儿身上的麻绳统统扯去了。

  月光下,寒生抱起了鬼婴,默默地站起身来。

  “寒生爸爸,我要墨墨……还有吸子筒。”沈才华依偎在寒生的怀里,仰脸望着他,甚是凄楚的说道。

  “好吧,我们回去带上吸子筒,一起去找寻墨墨。”寒生说道,在他的目光中已然透出来一股刚毅的眼神儿,就像许多老江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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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尸衣》 作者:鲁班尺 (出喝酒提供)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327090 bytes) () 11/16/2009 postreply 20: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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