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也没有这个可能。根本用不着人提醒,孟缇就很清楚。
孟缇想不到为什么郑宪文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天气越发阴沉,空气中蕴含着丰富的湿气,似乎伸出指头在空气中稍微搅一下,就会有雨水哗啦落下来。
第二十九章 秋千(上)
宋沉雅一直观察着她,看着她在湖边跺着脚,明明有长椅也不肯坐下一幅站立不安的样子,就笑了:“你好像心不在焉。”
孟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朝着来时路看过去,连房屋都若隐若现,更不要说暮色雾气中两个人了。
她很是费解:“郑大哥怎么还没回来。他和赵老师说什么呢?”
宋沉雅接话:“这还用问?多半跟你有关。那两个男人一看就保护欲望过剩,正因为你吃醋呢,也许大打出手了也不一定。”
孟缇窘迫,摇了摇头低声说:“沉雅姐,你别开玩笑了。什么大打出手,吃醋,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宋沉雅眼睁睁地看着她本来还尚有血色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咬着唇角,手指也微微发着抖。甚至还有点隐约的发青,那是极度的难堪和大受打击的模样。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大部分时间灿烂得好像三月的鲜花一样,此时看着,非常可怜。
“有两个这么出色的男人喜欢你,你应该脸红才对啊,”宋沉雅摸了摸下颚,“你也是个年轻女孩子,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孟缇勉强才能发出声音,“他们不过当我是妹妹而已。”
宋沉雅摇着头轻笑数声,像是感叹,又是无奈。
“阿缇,你怎么会这么想?赵初年怎么样我不知道,但郑宪文对你绝不只有兄妹之情。我认识他这么久,他在我面前提到你的次数可比郑若声多得多。”
好像被雷霹到了头,孟缇震惊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宋沉雅,面前的年轻女子神色坦荡,绝对不像玩笑。她咬了咬唇,转而问:“沉雅姐,你难道不是郑大哥的女朋友吗?”
宋沉雅惊讶:“你觉得我们是一对?”
“嗯。你们挺配的。”
宋沉雅摇头,“听到这话,我还是挺高兴的。不过你误会了。我可不是他女朋友,说实话,我受不了他。”
“你受不了他?”孟缇仿佛像听到天方夜谭,“郑大哥脾气挺好的啊。”
“这跟脾气没有关系,小缇,你认识他太久了,他的个性跟你以为的可不太一样,”宋沉雅拍拍她的肩膀,“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关系,其实连朋友也不算。准确的说,他现在有求于我而已。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郑大哥的。”
孟缇苦笑:“没这回事的。我——”
准备好的话因为郑宪文的出现中断,他从雾气中走出来,眉目分明,依稀带着一股暴躁和戾气。
宋沉雅从长椅上站起来,迎着他走过去:“怎么样?”
郑宪文目光从她肩头上越过,扫过她身后勾着头局促不安的的孟缇,微微摇了摇头,扬高了声音,“上车。”
上车后孟缇才知道车子是宋沉雅的,司机也是她。她坐在后座,看着前排专心开车的宋沉雅和支着头不语的盯着前方的郑宪文,随后想起宋沉雅那句“我可受不了他”,一时间迷惑涌上心头。他侧过头去跟宋沉雅低声说话,侧脸隐约有光,他鼻梁挺直,一线下去,完全是成熟男子的容貌。她蓦然觉得刺眼,微微别开了视线。
直到忽然出现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
郑宪文的声音随之响起:“是的,找到了。她在赵初年那里,从前天晚上起。”
这个名字让孟缇蓦然抬起头来,对上了郑宪文的视线,他转身过来,握着手机的手臂就递到了跟前。
“你爸妈的。”
孟缇十分忐忑地拿过手机,她这次夜不归宿显然让父母操心透了。想着两位老人隔着几万公里操心,她歉疚地想钻到沙子里去,再也没有脸见人了。
“对不起,爸爸,”孟缇咬着唇,“让你们担心了。”
孟思明一直是个很温和的人,从小到大,连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此时严厉得让孟缇恨不得找个地洞。她几乎已经想象出他因为生气,鬓角白发跳动的模样。
“孟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失踪两天,你不知道我跟你妈多担心!”
“对不起……”孟缇几乎要哭出来,“爸爸,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孟思明觉得匪夷所思,“你一直是听话的孩子,怎么现在就变了呢?在男人家里过夜,还一呆两天,传到外人耳朵里,怎么想?”
想起被赵初年抱在怀里的那一幕,孟缇的脸越发的苍白了。问得没错,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孟思明大概是气得厉害,不想再说下去;孟缇手开始发抖,郑宪文见状不对,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手机,自己跟孟思明说了两句安抚的话,大意是她现在跟我在一起,不必担心,也不要批评她。
郑宪文挂上了手机,再回头看向后座;她本就安静,现在更像没了呼吸,把头埋在膝盖中,瑟瑟发抖。
车子停下的时候,她才抬起头,环顾四周片刻,才发现这里是大学附近的小吃一条街。这条街的存在很有些年头了,远近闻名,还有好几家老店。在这样现代化的社会,老店保留下来实属不易。
郑宪文拉开车门,扶着车门说:“出来。”
孟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木愣愣下了车。郑宪文对着宋沉雅一颔首:“今天多谢了,你先回去吧。”
宋沉雅挑起一边的眉毛,一幅建议的姿态,“我觉得我跟你们在一起比较好。”
郑宪文立刻拒绝:“不用了。”
宋沉雅不以为然,“好吧,那我提醒你,注意分寸。”
“我知道。”
宋沉雅微微颔首,在灿烂的路灯光芒中把车子开走。孟缇不知道两个人间的那种微妙的默契何来,也不敢对郑宪文的决定多发表意见,实际上她连问题都不敢提出来,生怕郑宪文反问她跟赵初年在这一两天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提心吊胆跟在郑宪文身后,实在想把自己变成最不引人注意的路人甲乙丙丁才好。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加上白天睡得太多,她有点心慌,低着头看着地面,根本无心看前方,直到迎头撞上了树。因为走得慢,可以说完全不疼,但丢脸的程度是足够了。蠢事做一件就够了,再来一件简直招架不住。
她是那么难堪,郑宪文不忍心再逼,拉过她的手在路上一拐,这时才说了两人单独相处后的第一句话:“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模样。叫我怎么放心你。”
孟缇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我知道,对不起,郑大哥,今天让你担心了。”
“我是很担心,你爸妈也很担心。”
也不知道这一天不归家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麻烦,父母慈祥的面容跳入脑海,孟缇咬着唇:“我没想引起这么大的麻烦。郑大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郑宪文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今天一早接到孟思明的电话,说孟缇不昨天不在家,手机也打不通;孟缇从来也不像是夜不归宿的人。郑宪文十分惊讶,多年的关心是无法作假的,他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寻找行为,到底临近,毕业学生比较疯狂,他去了女生宿舍找了王熙如询问,才知道前晚她在同学聚会后独自一人先行离开,就再没回来了。
打电话到学院,托父亲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赵初年这两天也没来学校,托人代课。这下子情况就显得严重了。
“我找赵律和要了地址。”
孟缇点点头。
郑宪文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心,些微的发抖。他忽然在某家店前站住,叹了口气,“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这三年来,阿缇,你变了好多。”
毕竟整整三年了,足够她从大一走到大四,也足够一个不成熟的小丫头看清自己慌慌张张的初恋了。
郑宪文不再说话,跟店主要了斤糖炒栗子,付了钱接过纸袋放到孟缇手里。刚刚出锅的糖炒栗子,还是滚烫的,甜美的香气四溢。
“吃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那时候还说我最好了。”
他说的是她上小学三四年级时的事情。她身体不好,一直在断断续续的吃药,直到吃了某几副药之后,整个人就像充气气球一样迅速的鼓起来,她个子在女生中偏高,于是显得又高又胖。但这种胖说到底也是虚胖,本身的素质并没有随着体重的增加而好转,稍微多跑两下就上气不接下气。父母都吓坏了,开始反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开始控制她的饮食。
她偏偏还嘴馋,看到零食就想吃。小女孩关于爱美的意识才开始萌芽,被人在背后取“汤团”“面包”的外号也只是还以愤怒和言语罢了,面对美食的诱惑还是兵败如山倒。
她所在的中学是大学的附属小学,班里的同学出身多半优渥,学校外的小店的零食五花八门丰富得很,她太小了,父母没给她什么零花钱,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拿出一沓沓的零钱换回五颜六色的食物。
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她的馋相实在太昭然若揭,某次郑宪文下课后来接她,被她的馋相惊到,当即给她买了一袋糖炒栗子。
郑宪文成绩非常好,人又漂亮,在院子里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一群小孩子毫无疑问地都围着他转。他来接她,孟缇自然觉得有面子,捧着他给她买的糖炒栗子,心里又酥又甜。那之后郑宪文给她买零食就形成了某种惯例。他的零花钱向来比谁的都多,其中一大半都是花在她身上。
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引起不少的玩笑,同院一个叫谢聪的男孩,平时跟郑宪文关系相当不错,总是“哟”一声没轻没重开他玩笑,“这么心疼啊,干脆把面团娶过来做你媳妇好了。”
郑宪文每到这时就面无表情,冷淡的不答话,好像戴了个做工精良的面具;郑若声往往半真半假的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哥可能吗?”
郑宪文和宋沉雅一起过来南浦,两个人因为不熟悉路,把车停在了外面湖的那一头才走过来找她,此时孟缇和宋沉雅就站在湖畔的车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