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 五月,苏菲忽然发觉 大批福晋、王妃、诰命夫人三 两头的到 宫里请安、送礼, 先还不当回事儿,后来人来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便也疑惑起来。 问锦屏,锦屏撅着嘴不屑的 道:“奴婢猜想啊, 们家里都有今年待选的秀 , 不五爷还没定嫡福晋吗?八成都惦记着 事儿呢。”苏菲 才明白过来,也就放 心,可着劲儿让 们送礼,却是 句明白话都不放出去。
春草又进宫来请安,顺便带话 ,苏菲的嫂子万氏托 跟苏菲 ,想带 儿们进宫长长见识。苏菲的哥哥现如今已经升到 户部员外郎,正三品官,所以他的 儿们也该今年选秀,海棠是早已免选定 亲事的,还有 个小 儿绿萼今年十三岁, 向要求上进的万氏自然就又存 别样的心思。
苏菲想想哥嫂的用心就觉得好笑,然而也不好太驳 的面子,毕竟 是自己娘家唯 的 门亲眷,便派小太监去传旨,请嫂子带两个侄 进宫坐坐
没过两 ,万氏就带 儿进宫请安来 。苏菲有五六年没有见到海棠,乍 见真吃 惊: 大十八变,海棠已是个楚楚动人的少 ,行动袅娜,言语温柔,眉眼间与苏菲颇有相似之处。因为已经定 亲事,见到弘历弘昼兄弟就很有些羞涩,略有回避之意。苏菲想起当年斗风筝的事,心中也是怅然,不过想想傅恒的风采神韵,又觉得也并没有委屈 海棠,只感叹造化弄人。
弘昼见到海棠,很是惊艳,嬉笑亲近也如从前;至于弘历,从外表则看不出端倪,依旧端整守礼,只是苏菲也许因他选择嫡福晋和伴读的独特眼光,而对他总有些不放心的地方,特别留神观察,总觉得他看海棠的眼神不太对劲。
至于绿萼,年纪虽小,也是个美人胚子,且娇憨可爱,敏于言辞,不多时就与弘昼很是投合,在廊下叽里呱啦的 笑个不停。苏菲见万氏的眼睛里全是文章,知道 又打起 如意算盘, 次苏菲倒是想帮 把,不过也得两个孩子 情 愿才行。
苏菲留海棠和绿萼在宫里住些日子,与阿满和青儿做伴。四个 孩子不久就熟悉 ,行止坐卧都在 块儿,绿萼有无数新鲜的取乐 子,海棠则懂得把握分寸,适时规劝,苏菲倒很是省心。
有 ,弘昼过来请安,苏菲就问弘昼觉得绿萼怎样。弘昼仔细想 想之后, :“ 有些像锦姨。”苏菲 愣,再 想,果然如此,无论是模样,还是神情举止,绿萼都与阿锦有神似之处,怎么自己原来就没有注意到呢?
“锦姨没什么不好。”弘昼见苏菲不讲话 ,就忽的来 么 句,茈着牙笑。
“那是自然。”苏菲瞪他 眼,也忍不住笑 。
到 五月底,弘历又请苏菲去自己府里赏花,苏菲还没有表态,身边的几个 孩子兴兴头头的都 齐撺掇着要去,苏菲就笑着应承 。事先,苏菲去向皇后娘娘报备时,曾邀请云瑛格格同往,不知是怕羞,还是拘于礼数,那云瑛不卑不亢的婉言谢绝 。苏菲本无所谓,但见云瑛眼中透出的遗憾, 分明是想去的,但是皇后娘娘对云瑛的 头赞许让苏菲把再次邀请的话咽到 肚子里。也罢,要想坐到皇后的位子上,就得时时都能让 理战胜人欲,云瑛有个好榜样,苏菲 样想。
弘历的府邸紧邻着大内,园景开阔,园内建筑简朴无华、清新淡雅,较少人工雕琢,颇富山林野趣,但是不甚合苏菲的审美趣味, 转 半个园子之后有些累 ,就到园中的四宜轩去休息。
原 就是歇歇脚,不想就眯过去 。等 觉醒来,阿满和绿萼早跑得人影都不见,青儿独自 个在石阶下面拿个针儿串铃兰花玩儿,听见苏菲唤 ,就答应 声跑进来,乖巧的偎依在苏菲的身边。苏菲爱怜的拍拍 , 道:“还是青儿最乖,不像姐姐们,有 好玩儿的, 窝蜂跑干净,把额娘 个人撇下 。”
青儿“嗯” 声,又 :“海棠姐姐原也在外间守着的,可是刚才四哥哥来,请 去看什么花儿去 ,也不领着青儿去。”青儿有些难过,眼眶又红 ,眼泪开始打转。苏菲最怕的就是 样,连忙 :“那咱们赶紧去找他们去。”
苏菲唤来在轩外伺候的弘历府里的管家,问道:“弘历去哪儿 ?”“回娘娘的话, 园子的东北角,有 大片海棠树林,现在正是花期,爷请今儿来的格格去赏花 。”“ ?海棠花?是原先就有的,还是后来特意种的?”“是后来种的,爷对府里的布置别的什么都没 ,就是让栽 那 大片西府海棠。”
苏菲有些郁闷,因为 是 所不能理解的感情。对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东西, 向不再留恋,因为 觉得那原本就不该属于自己。既然不属于自己,强求非福, 是 的做人原则,但是显然弘历不 样想。弘历从小与自己不亲,苏菲对他无法做到与弘昼那般的无话不可谈,而弘历又是个沉稳内敛之人,随着年龄渐大,隔阂日深。的
等走到林子边上,苏菲举目望去,只见 树树海棠迎风峭立,绿鬓朱颜,风情万种,令人有忽逢绝艳之感, 不觉伫立凝神细观,暂时竟忘却 此来的目的。
而此时的棠林深处,并立两人,正是海棠和弘历。海棠手中折 枝,仔细观赏 番,对弘历 道:“四阿哥, 看 朵小小的海棠花,花瓣的正面是粉红色,背面就成 深红,浓淡有致,俯仰错落,叶子也陪衬得好,嫩绿光亮而细致。 发现啊,凡是花儿,若是紧贴在梗上,便无姿态,例如桃花、杏花,都是以多取胜,单独 朵,就无足观。不若 西府海棠,花茎细长,斜倚挺出而微微下垂,其风姿艳质,在群芳中最为突出。”
弘历轻声笑道:“所以 才会培植 片海棠林呀,古人诗云‘主人爱花如爱珠,春风庭院如画图。’ 爱海棠甚于爱珠呢。”海棠听 话来得突兀,有心驳斥,可 人又仿佛随意道出,无迹可寻,仓促间只得转换话题, 道:“怎么四阿哥请人赏花,却只有 们几个,没请别人吗?”
弘历笑道:“ 是问傅恒吗?他还在军机处整理文书档案,过 会儿才来。傅恒年前被皇上特旨委任为军机处章京,也算是年少有为 。”
海棠轻轻 道:“他倒是满上进的,但是……”但是怎么能够跟那个人比呢?海棠心里 样想,却不能 出来,半晌轻轻吟道:“幽态竟谁赏,岁华空与期……”弘历心中突得 跳,见那娇小明媚的人儿拈花而立、楚楚有致的样子, 时思绪纷乱,潮水 样的向胸口涌动,那是 种麻麻痒痒的痛,可是其中带着适意的快乐。
弘历刚想张口 话,却听海棠问道:“五阿哥也会来吗?” 抹可疑的潮红漫上 海棠的脖颈,弘历的心猛得坠 下去,像是落进 个永不见底的深渊。他凝视着面前 酷似某人的侧影,胸臆间竟生出丝丝莫名的恨意。
当 的午膳就摆在海棠林中的携芳亭,与宴者包括傅恒、福彭,还有福彭的 个远房亲戚。经介绍,是福彭的表弟曹沾,原江宁织造曹頫的公子,曹頫因为填补不上拖欠国库的巨额银两,而被革职抄家,不得已举家从南京迁居北京,投亲靠友,谋求家道复兴。福彭的母亲平郡王妃正是曹沾的姑母,有 层关系,福彭便带着他游走于皇亲国戚之间,今儿来弘历 里,也有撞撞木钟的意思。
自当今皇上临朝以来, 种革职抄家的事情多 ,因此苏菲也并不放在心上,而且 看那曹沾,虽是为求人而来,却是 脸的孤傲倔强,不像是个能屈己就人的,恐怕更难如愿,只是不知弘历会不会看在福彭的面子上,帮他 把。
更多的心思放在傅恒和海棠两人的身上,傅恒显见是心里眼里只有 个海棠,自入座,虽不与海棠同席,而目光时时关注,眉梢眼角具是关切爱恋,反观海棠则有些心不在焉,也没大吃什么东西,只抚弄着亭外伸进来的 枝冰肌玉骨的白海棠,赏玩不已。
另三个 孩子因为有外客在,也不似平时喧笑,淑 般静静的,倒是苏菲因为素来不拘小节,也不许弘历几个过分拘礼,几位 宾倒是谈笑风生。觥筹交错中,苏菲突然听到福彭称呼他的表弟为“雪芹”,不禁大吃 惊,真是人不可貌相, 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 个身材粗短、面貌平常的青年就是《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
当然,那本《红楼梦》如今恐怕还没有开始动笔,也许只在那个光亮的脑门里面构思呢,苏菲觉得 种状况很有意思。 突然灵机 动,打算试探 下,便四下里看看,问弘历:“怎么 的 个亭子只有匾额,却没有楹联呢?”弘历站立起来,躬身回道:“儿子 府建得仓促,加上公事繁忙,便没有多少心思经营。 个亭子建在棠林中,当初也是觉得无才思无心绪,想等花开时,触景生情,再请才俊拟佳联。”
苏菲笑道:“如今花事正盛,满座才俊,此时不拟更待何时?”在座几人齐声应承,几个小太监立刻另设桌案,摆设笔墨纸砚,几个人都凝神思索起来,苏菲着意关注那曹雪芹,见他也在苦思,心想看来那几首白海棠诗此时还没有问世呢。
时都有 ,写出来请苏菲品赏,苏菲逐个看去,所做都不出奇,无非围绕着“冰、清、玉、洁”四字打转,那曹雪芹更是个别,居然交 白卷, 是无佳作不如不作。弘历请苏菲挑选 副亲笔书写,也好张挂起来,不负斯花斯景。
苏菲的字是见不得人的,自然不肯丢丑,便 :“ 两日手腕疼,字就不写 罢,看弘历的字是越写越好 , 倒是也做 副联语,不如 写。”弘历欣然提笔等着,苏菲就舒缓吟道:“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众人交口称赞,苏菲想自己 算是当面锣对面鼓的剽窃 ,留神看那曹雪芹的反应,可笑的是那失主居然还 脸惊艳的赞叹:“ 真是咏白海棠的绝唱!”苏菲肚里暗笑: 人实诚得可爱。
过后,苏菲想到 个问题:自己是读过《红楼梦》,才知 咏白海棠的句子;而那曹雪芹则是听 自己的句子,才会有后来的白海棠诗,那么究竟 两句诗算是谁作的呢? 真是 个鸡生 蛋,还是蛋生 鸡的问题。
弘历花园里的赏花宴尽欢而散,但是苏菲回宫时却有些头疼,原因是弘历送苏菲出府回宫的路上, 到绿萼兴许会比 姐姐还要标致,苏菲 时兴起便透露出想把绿萼给弘昼的心思,原也就是 闲话,没想到弘历听 ,却半晌没言语,好半 才缓缓 道:“额娘总是为弘昼想得多,有什么好东西 向不忘 给他留着,有 好人就更要给他留着。”
不知弘历是怎么去跟皇上 的,第二 皇上没跟苏菲商量就下旨,将富察8226;云瑛指给弘历为嫡福晋,旨意里同时宣布将钮钴禄8226;绿萼指给弘历为侧福晋,今年秋 同时大婚。苏菲的头更疼 。
苏菲猜想也许是青春期的叛逆,使 向听 听道的弘历,开始赌气 般的与自己对着干, 让 很是烦恼。其实弘昼跟苏菲拗着的时候更多,弘昼的叛逆期是从五岁就开始 ,直到十五岁还没有结束,苏菲早就习惯 他的剑走偏锋。而弘历则不同,老实孩子偶尔犯倔就像是吃饭时不经意间吃到 沙子,给人意料不到的疼痛。
苏菲没有向任何人抱怨,包括皇上都没有,只 是头疼, 也确实是头疼,当 便没有吃饭。太医来诊治 番,也 不出个所以然,只医嘱平心静养。苏菲便真个静养,把探病的 律挡驾 ,自个在房里生闷气。
弘昼傍晚听 件事,便跑到永寿宫来,却被锦屏挡在外面, 是娘娘刚喝 汤药歇下 ,请他明儿个再来。弘昼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却看到远远的宫墙柳下站着 人,痴痴的发呆,走近 看,可不是弘历?
弘历可来 好 会儿功夫 ,只不过他没有去碰钉子,而是 直站在 个地方,看着宫门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弘昼径直走过去,弘历发觉 ,却没有看他,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弘昼便陪着他站着, 直到宫门将要下钥 ,弘昼才猛然转过身来,正视着弘历 道:“四哥,其实 不用担心 , 不会和 抢。”弘历转动眸子,疑惑的看向他,弘昼喘口气,接着 :“真的,从小 就样样比 强, 从来没想要跟 抢,无论是那个位子,还是海棠、绿萼。”弘历脸上阴晴不定,但是他终于平静下来,淡淡笑道:“五弟, 又 的是哪 出呀?什么位子?又关海棠和绿萼什么事?”
弘昼 跺脚走 ,弘历半晌才松开紧掐着的虎口,那上面留着几个深深的印痕,望着弘昼的背影,他几不可闻的喃喃自语:“ 些 是没跟 抢,可 抢 的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