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 作者:平天烬

  第四章 允我未来

  之一

  如醉可忘怀
  请允我沉醉笙嚣
  那冷冷清风吹飘雪
  再回首亦是旧人痴梦
  这痛刻骨锥心
  这爱如痴如醉
  再一次 再一次
  轻轻相拥
  错过痛过醉过
  然后
  一直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随着假期结束,气温也随之降低。爸妈他们回来之后直说在外面玩得尽兴,还要我回家去帮忙看照片然后拿去放大加洗,我拿堆积了一个假期的工作太多没时间为推托,要是被妈妈看到出去玩还能把腰给扭伤肯定被念得烦死。
  早上到公司的时候因为去得还早,先喝开水暖胃,然后冲咖啡提神,端着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正好蓝小妹到公司,看见陈某人桌上夸张地可以送去新开业的店铺当贺礼的花束蜡笔小新似的惊呼,“天,谁这么大手笔?陈某人你走桃花运啦,什么人送的?”
  陈某人笑了笑,然后望着那束似乎坚决执行‘物大为美’标准的花,从中间找到一张红色小卡片,我凑近看了眼,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只瞄到‘美女……’怎么样的字句,陈某人扫了一眼,潇洒地一丢卡片,“不认识。”
  潇洒至极,有些事大概每个人在一生中都想要尝试一次吧,比如拿着钞票毫不在乎地砸死某人,比如对着仰慕者轻描淡写地说句不认识。
  蓝小妹被这种潇洒震得哇哇叫,直呼也要对某个人实行一次。
  陈某人看着我端着咖啡的模样,抚着下巴状似深沉,“沈秦,你最近的穿衣风格挺后现代化的。”
  目光钉在我的腰带上,因为已经可以起身慢慢走动,所以还是坚持来上班,但人多还是怕再度撞到什么,所以在衣服外扎上了宽皮带,看似装饰实则保护,小染带了各种时尚皮带让我选,问题还是挺怪异,我苦笑,“腰受伤所以只好小心点。”
  她笑得暧昧,“你是干了什么会伤到腰?看来假期收获不少啊。”说完还色迷迷地上下打量我有没有因为某种滋润变得更加水灵。
  搞得蓝小妹也用怪异目光瞧我,仿佛在说‘原来沈秦是这种闷骚型啊’。
  无力又好笑。
  “要是真的因为这种原因我就认了。”
  “不是吗?早晚还有人接送的。”一副‘我看见了,别想抵赖’的表情。
  这人就是摆明证据确凿别想申冤的架势来逼问我的,我无奈道,“如果你看得更仔细的话应该会发现副座上的女人不是我。”
  因为怕人多又被撞到伤处而不敢去跟人挤公车,已经做好了搭车上班的打算,结果小染竟然很细心地考虑到这点主动要求开车送我,一想到她可怕的车技我觉得坐公车都比较安全,最后抓了公司跟我比较近的邵臣当司机,刚好关雅也一起搭顺风车就不觉得有多尴尬。
  邵臣那人看起来挺精明,在感情方面其实还是有些迟钝,他说关雅前阵子和男友闹分手,纯粹是想刺激男友才故意亲近自己,仅是这样不需要连嫉妒都表现得那么真切吧。
  在脆弱的时候,在某一个瞬间也会看着邵臣的那张脸有类似动心的心悸,只是忍着那瞬间的动心,不去轻易给予承诺或者暗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完全绝望,会选择一个爱我的人共渡余生,然而,此刻,我还是相信,会有奇迹,会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存在,且,未来有他陪伴。
  *****
  下班后与陈某人一起走出公司的时候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车里探出一张脸,然后听见熟悉的声音,“小秦。”
  我诧异看着出游后仅来过一个电话的萧磊,他人眼里喜欢着我的萧磊事实上对我冷淡地比不上一个更加亲密的朋友。
  “咦,这个是新面孔嘛,长相不错,又有车,值得考虑。”陈某人在旁边煽风点火。
  “有车族多了,如果不是怕麻烦我也买得起。”买房买车,多少人追求的不就是这个,买了又能怎样?房子要留给子孙,车子要天天跟养儿子似的供着,我吃饱撑了才会捡这个麻烦。
  “别嘴硬了,有方便干嘛不用。”
  “介绍你认识?”
  “介绍是必须的,目的有所偏差。”陈某人笑眯眯说着,先我一步上前弯腰笑眯眯同萧磊打招呼。
  萧磊很得眼色,“小秦的同事?上哪去?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一程。”
  “那就太感谢了,‘小秦’你说呢?”朝我笑嘻嘻眨眼,将‘小秦’两个字念得特别邪恶。
  忍住没将‘关我屁事’几个字扔给他,笑容满面地恭送他们,“二位就慢慢去逛,顺便来个烛光晚餐也好。”
  “呵呵,小秦在嫉妒。”两人又一同笑呵呵看我,显然陈某人和萧磊第一次见面,问题是这两人默契得过分。
  “怎么突然来?”
  “奉命来逮人,一桌人都在等着你呢,也不用等邵臣了,我找崔染香转达了。”萧磊下车站在我面前,挡着我的去路,可能是被我拒绝怕了,直接摆明不答应就硬逮。
  我盯着他黑色圆领毛衣,里面是圆领白衬衣,还笑得灿烂无比,搞得跟韩剧里的斯文男主角似的,“你穿这么可爱干什么?”一个流氓还老装可爱,让良好市民没活头了。
  “你……”他没料到我突来这句话,然后阴阳怪气地答了句,“我以为你偏好可爱‘小’男生,所以特地装嫩一次。”
  神经病。我心里暗骂,才问他猜想到的答案,“我妈要你来的?”
  下午妈妈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被我一口回绝,她没多说就结束电话,我还纳闷这次这么好说话,没想到直接派了人来接,我好大的面子。
  “这么听我妈的话,不如给她当儿子算了。”其中的原因也很好想明白,萧磊不回家,他爸妈拿他没办法,所以叫我妈妈出面请大家来吃饭,和我一样,再怎么着他也不敢拒绝我妈的邀请。
  “我也想,就是怕你拒绝。”
  “少嬉皮笑脸,你怕回家我也怕啊,这个样子怎么让她看?”
  萧磊这才想到问题所在似的,然后笑得很没心没肺,“别担心,我会掩护你的。而且,节骨眼上,不去也没理由。”
  “都是你惹来的!”
  “能者多劳嘛。”他嘿嘿地笑着,突然就扯着我的手往车那边走,“虽然抱歉,不过你妈说绑也要把你绑回家,你还是上车吧。”
  在陈某人暧昧的目光下我坐进后座,卡在门边陈某人推我要我坐进去,我动也不动,“前面坐去。”
  萧磊打开前车门,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陈某人坐上车后侧头看我一脸不爽的表情,一副不和我多计较的表情,“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人就不能老实点?”
  仿佛很同意她的话,萧磊也通过后视镜瞟了我一眼,我客气道,“比起得了便宜连乖都不卖的人我已经相当厚道了。”
  “咬文嚼字。”陈某人不以为意地笑,然后问萧磊,“我叫陈某人,你呢?和小秦怎么认识的?”
  “萧磊,我们是老乡。”他用手指指了指我,没回头,只是从后望镜中看到他揶揄的笑容,“陈某人……”他状似思考,然后笑得非常开怀,“你就是陈文筠吧?!”
  不是问句是肯定。连一直望着车外不参与他们谈话的我都忍不住疑惑看着他。
  陈某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那种感觉特别像是刚才她那笑容是个面具,而现在面具破裂,“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李墨谦。”
  “下车下车我要下车。”陈某人慌张地拉车门一副要跳车的架势。
  车停在路边,陈某人立刻逃跑,像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转眼消失在我眼前,我目瞪口呆,转头看一脸好笑的萧磊,“你就这样让她下车?”至少也该停在某个车站旁好搭车。
  “如果不让她下的话恐怕她会跳车。”他实在忍不住笑似的自言自语道,“我还好奇什么样的人,原来是这样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那就早了。”萧磊卖关子,我只是看着他并不言语上催促,他皱了皱眉显然对我的淡然感到无趣,“她前男友是我们系一个师兄,人缘很好,几乎整个法律系的学生都认识他,连同他的感情事迹也听了不少,陈文筠和他的故事是相当好的桌上调剂品,可惜我跟她没缘见面,但是她的事情真的听得很多,想不想知道她那个‘陈某人’的叫法哪里来的?”
  确定我绝对不知道这个称呼的由来似的,笑得那么得意,真讨厌。
  “类似‘鄙人’之类的说法?”我和蓝小妹无聊的时候也会猜测她名字的由来。
  萧磊笑着摇头,他只从后视镜看我,从那么小小的镜子里彼此对望一眼,应当是很模糊的,但感觉上却又让人动弹不得的局促,“师兄有一次回信给某个爱慕他的女生,里面这样写‘我爱着某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那个女生到陈文筠面前炫耀,说师兄爱的是她,结果陈文筠当时就说那个某人就是她,她叫陈某人,后来也只准别人叫她陈某人,没人知道师兄当时暗指的某人是不是她,但那之后不久他们确实在一起了。”
  我缓缓笑起来,这赖皮的作法也的确有陈某人的作风。
  “你刚才说他是陈某人前男友。”从我认识陈某人起就觉得这个女人很玩世不恭,性格非常恶劣,常常逗得公司里的男同胞们见了她就要绕道的地步,她的身上没有恋爱中女性的感觉。其实我觉得之所以大家八卦的目光还没有关注到我身上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陈某人掩护了我。
  萧磊没立刻回答我,而我在想着其他事情,反应过来时车内已经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当中,我疑问地看他,他才淡然地说,“师兄和另外的女人结婚了。”
  话题结束,从公司到我家的路怎么会这么远,天已经半黑,所以街灯全都亮了起来,在车阵中时走时停,沉默却是一路跟随。
  萧磊的手机响起来,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接电话,“……嗯,小秦在车上……嗯,堵车……好,我们会尽快到的……”
  我事不关己地看着车外,听到自己的名字猜到是大人打电话来催,忙示意他把电话给我,谁知道他只是瞄瞄我摇摇头,就是不给我电话,“叫他们别等我们,我爸有胃病。”抢不到电话我只好要他转答。
  萧磊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小秦说不要等我们了,我们还不知道多久,对,叔你们先吃……嗯,你快快吃完摆好棋盘我们来几盘……没问题没问题,几盘都可以……”
  罗嗦了好久他才放下手机。
  “哼……手下败将。”
  得意个什么劲,令我非常不爽的是我离家的这几年他和我爸妈的关系实在太好了一点。
  “只要够水平陪你爸玩就可以了,而且我棋艺进步很大,要不要下一盘试试?”
  “谁要和你下棋。”
  “不下就不下,气什么。”萧磊对我的坏脾气不以为意,翻出一个面包,“饿不饿?先吃一点?”
  “不饿……现在吃了等下回去哪还吃得下。”回答地有点硬梆梆的,觉得没必要,就又加了句解释。
  “又不是山珍海味吃不上也无所谓,你跟你爸一样胃部神经衰弱,还是别饿着好。”萧磊把面包塞进我手里。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一直都自诩为最为强健的就是胃部,直到上次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有胃病,典型的迟钝过头。
  “看你个性就能猜到了,什么都喜欢往心里藏,这样活得很累。”
  “你要是不来烦我我就能获得轻松一点。”这人就是不自觉我的麻烦都是来自他,从遇到他就没好事。
  他十分好脾气地承认自己是扫把星,接着又委屈抱怨,“我觉得自己已经很低调了啊。”
  萧磊笑的时候绝对不能眯眼,不然会让人产生对这样的人怒目相向是很罪恶的事情,萧磊不能用上挑的语气跟人说话,否则会勾得人心脏跳动频率紊乱,当年他就是用这两样勾引纯真无辜的我,结果几年后我仍不长进,叹息地把祸害的脸推向前方,“拜托你开车看路,不然绝等不到我饿死。”
  声音相当无力更衬得另一个人笑声轻扬。
  和他到底是缘分真正到来还是仅仅是我面临着另一个岔路?他的好感总是似真似假的,就连他喜欢姬婉燕的时候也还是跟着不同的女孩子暧昧着,我又如何去相信他现在确实是喜欢我,就连面对我的拒绝一次次用包容的笑容对待也不过是花花公子的另一手段吧。
  单手撑着车窗看着外面流动的人群,这城市什么时候人这么多了,尽管已经回来一年多了,有时候还是突然觉得很陌生,仿佛自己把自己丢在了陌生的地方。
  那种感觉很可怕,就算睡着了都会突然坐起来,害怕再被什么丢弃,害怕这世界再也没什么自己能拥有。
  “小秦小秦……”
  吵得要人无法睡的声音,我恍恍忽忽揉着眼睛,然后发现车已经停了,到家了,而萧磊正弯腰伸手,我往后退,戒备地看他,“你干什么?”
  “叫醒睡美人啊,你以为能干什么?”他眯眼打量了下我们彼此的距离和动作,仿佛看出我的想法,啧啧了两声,“几分钟就能睡着,你上班在打仗啊?”
  “公司小职员当然没有公务员那么好命。”
  “是啊,今天放假睡到快中午真的好舒服啊。”他顺着我的话笑眯眯展现了下他的糜烂生活。
  “……我也算是纳税供着你们的群众……”
  他还是忍不住大笑,用手擦擦眼角,好像真的那么可笑一般,“上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回到家大人们已经围在桌旁了,妈妈一见我就皱眉,“穿得跟个空姐似的,你那是上班的样子吗?”
  昨天不知道谁谣传说今天大老板要来视察,害我特地穿了一身拘谨地要死的衣服,白色衬衣,黑色短西装外套,黑色西装裤,加玫瑰红暗花纹纱巾,结果老板跟本没来。老妈的观念中就是穿着平板的套装再加上大领结就是空姐的标准打扮,跟在后面听到这话的萧磊忍俊不禁,手放在我肩上把我推进门笑道,“职业装都这样的,小秦比空姐穿得还好看。”
  去洗手时我就顺手把纱巾扯下来,以免碍着吃饭,萧磊看到笑笑地说不用扯,然后自作主张地把纱巾抽出来围两下系在侧边,打理得很自然,基本上我围围巾纱巾这种东西都只会最传统简单那种,“我发现你对打理衣服很拿手。”
  “以前在服装店打工过。”他不客气地接下赞美。
  回到桌上,他刻意留了个不会有人从那经过的位置给我。
  饭桌上倒平静,阿姨说话也巧妙,不咸不淡地给萧磊夹菜,“一个人住外面饭都没好好吃吧,都瘦了。”
  我忍住好笑,才多久啊,就算瘦了也看不出来,“阿姨,叫他一个人在外面是好事,锻炼锻炼独立生活能力,不然他这样饭来张手的谁嫁他啊。”
  “我瞧你现在饭来不张手也没嫁出去啊。”妈妈积怨已久,而且非常鄙视我不操心自己尽担心别人成不成家的鸡婆行为。
  萧磊噗哧笑出来,我瞪他一眼他立刻识时务地帮我开脱,“阿姨,小秦她行情好着呢,等她要点头要嫁一堆人等着呢。”
  “她身边来来去去的我怎么就没看见个男人,偶尔有男人出现都是已婚或者快要结婚的。”
  “我想多陪陪你们还不领情。”
  “你赶快嫁出去吧,我看你就犯愁,都26的老姑娘了,再晃一晃就快30了,真是愁死人了。”
  我还‘仅仅’是25岁吧。非常郁闷地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后悔自己鸡婆想为萧磊说情然后引火烧身的行为,所以我决定把火还是吹到萧磊身上让他自己一个人水深火热好了,“萧磊都27了,你们多催催他好了。”
  “他一个男人急什么,你能跟他比!”老妈彻底爆发,乖乖,今天在外面谁刺激她了?而且为什么原本审判萧磊的鸿门宴怎么变成炮轰我了?
  “小磊,听燕子说你有喜欢的姑娘,哪天带回家看看?”阿姨终于在我难以招架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把话题引到萧磊身上,成功引起大家的注意。
  “别听她瞎说。”萧磊笑笑地否定。
  “喜欢了就喜欢,这么大人害羞什么?改天领回家吃顿饭。”萧叔发话,我一直觉得萧叔严肃过头,只在小时候他还能跟我爸喝上几杯的时候有笑过,最近几乎没见过他的笑容,说实话我挺怕他的。
  萧磊根本没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吃饭,眼见萧叔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得阿姨不停地使眼色,我奇怪地向我妈询问,她只示意我打圆场,我靠近萧磊用手肘撞他腰,他无动于衷,我站起来拉着他,“叔叔,阿姨,我们去切点水果来。”
  把他拖进厨房,啪的关上门,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当年对父母百依百顺的可就是眼前这位,今天抽什么在那玩深沉,我没好气地问,“你耍什么?切水果去。”
  这回他倒是听话地洗水果然后放在砧板上切块,“我耍什么了,倒是你别撞我腰,我差点笑得掉下去。”
  “你跟你爸闹什么别扭呢?多大年纪的人了,别跟青春期的毛头小孩一样还跟父母玩叛逆吧。”死没正经的样子,看了就有气。
  “你今天是打算审问我吗?”萧磊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我,静静发问,一句话叫我冷静下来,我发什么疯去管他的闲事,“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你总是这样,想要的也不争取,一遇到阻碍就退缩,逃避,自己不主动,也不允许别人主动,你这人真让人手足无措。”
  他……说哪里去了,我惊诧地望着他,他自己也觉察到自己失言似的,才摇摇头,“我跟我爸的问题你不会明白的,也别管了,我今天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努力赚钱买房子了。”
  他又恢复笑容,我还是很介怀,他端着盘子走过来拉厨房门,恰好把我卡在门和他之间,在我未及反应之前,低头与我平视,认真说,“别想了,你烦的事还不够多吗?”
  靠这么近给我的压迫感十足,我根本没听十分明白他的话就先点头同意了。
  等我们回到客厅时,我才慢慢回想起这句话,望着他的背影感动突然渗出来。他知道我是那种胡思乱想很多搞得自己很郁闷的人,所以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总喜欢逗着我笑。说他细致可那么久都没有感受到我的情感,说他粗心却又总是会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
  我妈租了好些韩国电视剧回来,正放着大家一起看,好多韩剧特别适合许多人一起看,萧磊与阿姨一直有说有笑,却跟萧叔淡淡的几乎没交集,到底什么时候成这样的,他叫我别想,我却忍不住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妈妈说过的萧叔非要他念医科他不肯闹矛盾的吗?但父子之间真的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无视对方到这地步吗?而且明显是萧磊在冷淡萧叔,萧叔有对他做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等他们走后我问妈妈萧磊和萧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妈妈的答案和我猜测的一样,我却总觉得不是那回事。
  “小磊那孩子就是这里不懂事,跟他爸闹什么,不是亲生的闹到最后什么也得不着。”
  “妈!”我制止她,不喜欢听到这种现实的说法,萧家是有钱,但是能代表萧磊这个人吗?
  “我说现实你别不爱听,两人一起过日子,距离大了能过吗?嫁人就要嫁何刚那样的,踏实让人放心。”
  我没吭声,对于有点心虚的我不免觉得这话是对我说的,正尴尬想逃离老妈的疲劳轰炸时手机响了。
  “妈,我接电话先不跟你说了。”
  接起手机听到声音才注意到自己连是谁的电话都没看就接了。
  “你怎么来了电话?”我奇怪地问,刚才分手,有东西忘在我家了?我下意识四处看着。
  “你今晚还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去住吧?我送你一程。”
  “你在哪呢?”
  “你家楼下。”
  天。距离他们离开快两个小时了吧,他一直在那?
  “那多谢了。”挂了电话,我去穿外套。
  “要回去吗?多晚了,今天住这不就行了?”妈妈听见动静看我站在门口,有点惊讶。
  “明天上班的资料都在房子里呢,必须要回去,那我先走了。”
  “那好吧,出去搭个车,记着车牌,等到家就来个电话。”
  “嗯。放心好了。”
  关上门下楼,我家在四楼。因为腰还没完全好,我走得有点慢,在三层与四层之间的楼梯口处看见了靠在墙边的萧磊,没有习惯开灯,外面些微星光权当照明,于是在微弱的光线下,看到他竟然也不觉得很突然,甚至心里没缘由地升起淡淡的喜悦。
  “怎么站在这?”
  “刚才上楼就看见你上得慢,等你慢慢走下来都不知多久了,所以上来接你。”他轻声说,怕是吵到邻居一般。
  “又不是老人家,下个楼还让人接。”我瞥他一眼,怕他这样的宠溺。
  “反正这么黑谁也看不见你不是老人家,不用客气。”
  然后背朝着我蹲下,两手闲闲搭在膝盖上,极其放松的姿势,就跟小混混喜欢这样蹲在一起抽烟的那种感觉,不知怎的让人很想上脚去踹,所以我不客气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他轻松背着我站起来。
  他步子很轻,背着我仍旧没弄出什么声音,或许是这种模糊的黑暗让我没有竖起冷漠的盾牌,又或许是外面清辉如雪般温柔,我迷失在那份温柔当中竟也觉得抱着的这个男人令人心安。
  上了车后,我才问他,“你刚才一直在这?”
  “没有,别处转悠了一趟,看见时间差不多才打电话问你的。”
  “要是我当时不想回去呢?”
  “那就等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
  “原本就不想来不是吗?”他瞥向我的腰,原来如此。“说起来,你今晚没时间找崔染香给你按摩了对不对?要不要我来?我很乐意哦。”
  “不劳大驾了。”
  我浅笑回驳他的自动请缨。
  十月二十日,邵臣邀我参加新天地的新售楼中心的落成仪式,因为爸妈恰好想要买房子,现在住的房子地段好,交通便利,两个老人住有点浪费,而且还嫌吵,拿去租一个月也有千元收入,所以他们打算在市中心外买套房子,换个格局好装修好的新房来住,再加上新建设小区打着花园景致的标语,我去看了一些确实不错,因此相当赞同他们这个决定,然后就一直在积极帮忙看房子。
  所以邵臣来约的时候我也欣然同意一起去,内部拿来的邀请卡到底待遇不一样,到了会场签名后就有礼仪小姐领着去拿礼品,一个包装袋里一份精美的售楼彩页,一个沉甸甸的礼品盒。
  来了不少名人还有些娱乐界的二流明星,所以整个会场也呈现出我很少见识过的上流氛围,人人热衷结交贵人或看新奇热闹,演示小区楼盘的幻灯倒是没多少人有兴趣,虽说本末倒置,但仔细一想也好理解,反正报纸上只是登载某某公司在某某级别饭店召开开业典礼,到场嘉宾有某某云云等,就和报纸上常见某某公司在几星级酒店庆祝什么,看报的人都哗一声,好大的气派,谁又关心真正都发生了什么事,人人都在走秀。
  邵臣认识不少人,攀谈中我一概拒认与他是情侣关系,然而人人却认定我们出现在这里定是为了买新房做准备,让人不由好笑,幸好本人不是名流之类,要不照片文字一摆,还有何抵赖的空间。
  仪式结束之后我先回公司去取忘在办公室的手机,拿来一看顿时吓住,一连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打开查询,是萧磊和小染两人的杰作,我蹙眉,先给小染拨回去,才接通那家伙就呼天喊地的,“沈秦你这个王八蛋,刚死哪去了?”
  我把手机拿远,纳闷地看着,发生什么火星撞地球的事了?居然让她对我骂脏话,听见小染又在嚷嚷,我才把手机拿回耳边回答她,“刚才和邵臣出去了一趟,出什么大事了?”
  “天哪,怎么就忘了他。”小染哀叫,“被你气死了,你先回来再说,我正在你家楼下。”
  肯定是出事了。 我就立刻拦了车回去,坐在车上又想起了萧磊也来了一堆电话不知道是为什么,连忙又给他拨过去,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有种莫名的焦躁,听见电话接通,没心情打招呼直接问道,“你刚找我什么事?”
  “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用比小染更暴力的声音吼我。
  无端被他们两人先后怒吼,我顿了一下稳住情绪,才冷冷地回道,“我忘记带手机了,不可以吗?有天打雷劈到每个人都指着我骂吗?”
  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才听见他疲惫地低语,“算了,你没事就行了,先挂了。”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我没时间去理他发什么神经,下车后就快步朝我家走,还没走近就震惊地停在了原地,整个楼房左半边原本雪白的墙面仿佛被从空中泼下脏水淋成了焦黄和炭黑混杂的模样,加之破裂的窗子,原本一幢新楼此刻像是空间变化一般被替换上了一副岌岌可危劫后余难的惨淡外表,斜阳横铺,为这份惨淡更添几分伤感和诡异,楼下聚了很多人,有绘声绘色的谈论者,也有号啕大哭抱在一起的受难者,还有失魂落魄看着眼前不真实情景的我。
  像是突然被世界遗弃了一般,我看着一片劫难的场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也许是遭受过太多突然来袭的打击,现在看到这情景,竟然只是麻木地产生了‘又来了’这样的情绪,然后厌倦得不得了,无论付出了多少最后都只是一场空似乎就是我的人生写照。
  小染看到我,走过来拍我的肩膀哑声道,“别难过,人没事就行了。”
  我抬头看着大楼,声音也哑了,“是五楼?”
  相较其他窗子还完好保留的情况,五楼的窗子像被强劲的龙卷风卷过一般,歪在旁边,上面的玻璃早就碎了,由下面看去,整个房间也仿佛被烧成了焦炭。
  “嗯,幸好和你还隔了一层。”
  整栋楼都变成这样了,即使隔着一层又能有多好?只希望有人能对这火灾负责,习惯了生活中突然面临的各种灾难,此刻我只是现实地考量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申请赔偿,另找住处,想着都觉得头疼。
  或许是我的反应太过奇怪,小染在旁边看着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干嘛,很无助地看我一点都不像面临自己家被烧的样子,只是眼睛慢慢发红,我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无所顾忌地表现着对自己人生的冷漠态度,小染最怕我这样的黑暗情绪,也总是想让我的生活中多一些阳光,可是心中多年累积的阴霾过于浓厚,即使是小染所带来的光和亮也无法穿透。
  不想再让她为我担心,我露出一个微笑,抚着她的手臂,“抱歉,让你担心了,放心,我没事的,这点事还打击不到我。”
  这么一说,或许是紧张的精神这时才彻底放松下来,小染的眼泪哗啦地流了出来,原本震惊难以置信和冷漠无所谓的心情都被她的眼泪冲淡,比起以前发生了事故之后没有任何人可以和自己分担,这一次,至少有小染赔在身边,至少不用再自己呆呆地站在街头无所适从。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邻居呢?没有人出事吧?”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消防车已经来了,但从四楼卷出的浓烟卷在楼房上空,看着真的很吓人,我就拼命地给你打电话,结果总是没人接,一想到你可能在屋子里就快吓死了。”
  “抱歉,我忘了带手机。”我无奈回答,事情总是这么凑巧,偶尔没带手机一次就出这种事,“先上去看看灾情。”
  小染点头,“邵阳在你屋子里看着,我让他帮忙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要索赔。”
  “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的话,政府大概也不会管的吧。”我皱眉,和她上楼,楼道里还弥漫着一股烟熏的焦味,地面上也全都是水,白墙上留下了浓烟肆虐过的痕迹,我们沿着楼梯上去,感觉三层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应该是只有浓烟蔓延下来了,火势在蔓延下来之前应该就已经被扑灭了,侧面公共楼道的窗子也被破坏了,楼道浸在水中一般,走到自家门前,看到我的门的时候立刻明白为什么小染要邵阳看着屋子,因为我家的门锁明显被暴力破坏。
  忍不住皱起了眉,指着门我回头问小染,“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说大火中还有人有闲情逸致来盗窃?”
  邻居家的门都好好的,就我家的门变成了这副模样,让我心里充满疑问。
  她红着眼睛瞪我,“你觉得有这种神经病吗?”
  “那是怎么回事?”我环顾整个房间,比预想中好太多,主要财物都还在,关键是墙面有被熏黑的地方,又因为浸水,整个木地板差不多全毁了,可能是灭火时水压太强劲,客厅的玻璃被毁,值得庆幸的是几乎所有的电线插销都与地面有些距离,水淹得也不算太严重,没产生什么漏电的情况。
  小染支支吾吾了一句,“……我也不太清楚,灭了火上来后就这样了。”
  我紧紧盯着她心虚的脸,想起萧磊也打了那么多电话,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然后问,“谁通知你这件事的?萧磊?”
  邵阳找了几个折叠凳出来,让我们先坐,然后开口对小染说,“都告诉小秦吧,你瞒不住的。”
  我狐疑地看着她,这件事有什么需要瞒我的?听邵阳这么说,小染抚着额头,头痛的模样,“萧磊打电话给你没有?”
  “我刚给他打过。”
  “他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莫名其妙发了脾气,又莫名其妙挂了电话,难道……?我指着那门,“是他干的?”
  “他以为我在屋子里?” 联想到他前面的电话突然想明白原因,再想到看到楼房被烧得夸张的样子,不自觉地高声,“天哪,大火中他哪来的时间干这事?”
  比起看见自己的家被烧了,这件事更让我震惊,一连发出三个问句,心里瞬间被恐惧淹没,那种浓烟滚滚一不小心就被呛死的时候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有没有事?”
  我啪得拍着桌子站起来,如果他好好的没出事干嘛要人隐瞒?
  小染看我惊慌地跳起来,才抓着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冷静点,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萧磊那人是九命怪猫,没事,真的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不是跟他通过电话吗?”
  她抱住我,拼命地安抚我,听到她的保证我稍稍放心,突然又想到真的没事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去?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又推开小染,紧张问道,“那他为什么没留下来等我回来?”
  “因为出了点情况,所以……”
  “他现在在哪?”我着急想往外走,问题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拨电话,小染按住我的手,“小秦,你冷静点,萧磊真的没事,我说的情况不是他受伤了,你先听我解释。”
  我看向邵阳,他朝我点头,温声道,“小染说的是真的,萧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因为他请到警察局去喝茶了。”
  什么?我愣住。
  问到萧磊的新住址后我搭车去找他,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小染说的话。
  “我正和邵阳吃晚饭的时候接到萧磊的电话,问我‘小秦在哪里’,知道你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她家发生火灾’就挂了电话,我吓得当场就腿软了,和邵阳赶来这里听人说有人跑进去救人,形容的人很像他,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吓得我直求消防员进去找人,当时就被消防员怒骂,说是没见过那种不要命的人。”
  “在找你的过程中,他以为你已经晕倒在家里,问同时冲进来救援的消防员借斧头,人家当然不借,还劝他赶快离开,结果他把消防员一拳揍过去,抢了别人的斧头,出来后就立刻被押着去派出所了。”
  听到这种话我是又惊又怒,既为他对我的担心而感动同时也被他乱七八糟的做事方式气得胃疼,这混蛋就不能让我少为他担心吗?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什么都不怕贱命一条的惨绿少年那样尽做些没谱的事情。
  他住在二楼,我一路快步上去,觉得刚刚好的腰又开始痛了起来,跟他家门铃有仇似的拼命按。
  他打开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没有毁容,没有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拿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见到这样的他,我一直忍着的眼泪就流下来。
  终于在他面前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个混蛋,总是要我这样丢脸。
  “小秦,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别哭了,房子烧了人在就行了,别哭了……”原本一脸冷酷的表情站在我面前,见到我哭出来立刻变得手足无措,只懂得笨拙地安慰着我,那种根本没搞清楚重点的安慰方式让我哭得更加厉害。
  挤开他走进他的房子,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收拾好脸上的泪痕,想回复到自己的冷静当中,但一开口就忍不住怒骂他,“你脑袋是不是灌水了?做事之前不会先想一想吗?要是发生火灾我会那么笨躲在屋子里吗?难道我不知道在阳台上求救然后等消防员来救援吗?你到底在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事,笨蛋都知道要火海逃生,为什么你偏偏是反其道而行?”
  气得令人想要暴打他,胃好痛,我捂着胃部,环视周围,真的有想拿什么砸他的冲动,他看我一脸痛苦的表情,拉着我的手臂,“好了好了,别生气,来,先坐下,胃疼吗?先喝杯热水吧。”
  又急忙忙去倒水,我看着他弯腰从饮水机里倒水的样子眼前就更加朦胧了,咬着嘴唇,把那股泪意咽回去。
  没错。他一直都是行动不经过大脑的家伙,总是干这种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事,但每次,每次,却又会被他傻子一般的行为感动。
  不管是他为保护我而被揍还是他担心地竟然闯入火海当中,这些都让我无法去忽视自己对他的矛盾感情。
  “萧磊,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好不好?”我声音变弱,几乎央求他一般。他一直都是这样,好像从来没害怕过什么,这样无所谓的性格太可怕了,当初还有姬婉燕能控制住他的行为,现在两人分手了就什么也不在乎了是不是?就算死了也没有关系吗?
  “我要是有你那么聪明,就不是萧磊了不是吗?”他脸上挂着落寞笑容,把纸杯递给我,“喝点热水。”
  我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真的没事吗?”细细地看他全身,他还是那样挂着笑容让我打量,被我瞧得窘了,就侧过脸,“好了好了,别看了,真没事,我哪有那么不中用。”
  “那被扯到派出所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刚好找了个老朋友给摆平了,那哥们也好说话,过几天找他出来吃个饭就没事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以后你做事前先三思好不好?不考虑别的,也考虑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份,到现在还因为打架被抓到派出所去,你这样怎么去监督别人啊?!”
  “是是,都听你的,别总教训我了好不好?这样喋喋不休地教训人一点都不像小秦你了。”他委屈抱怨。
  “你以为是谁害的?”我瞪他,他又露出‘看看,又瞪人了’的表情,我稳住呼吸,回想起刚才泼妇一般的自己,喋喋不休地一直在骂他,简直太糟糕了。
  捂住脸,感觉到热度不断上升。他似乎瞧出来我的困窘,不客气地笑起来。
  “好了,没出事就好了,我也真的很担心你。”他摸着我的头,轻声说着,被吓坏的不只我一个,会担心对方到发脾气的也不知他一个,抬头恰好望进他如水温柔的眼里,我低声说出想要对他开口的感动,“我很感动你的担心,但是还是一句话,请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如果因此你出了什么事,到底要我怎么办?”
  他怔怔看了我一会,突然拨开我的头发,吻我额头,“对不起。”
  我瞪大眼下意识后退,他眼里闪过苦涩,然后起身,“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你住哪里?”
  “小染那。”
  “怎么不回家?”
  “回家后再想搬出来就难了。”
  在回程中,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之二

  时间或许无法战胜真情,但时间能检验真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次陪邵臣去的那个售楼仪式上认识了些大老板们,当时浑然不觉有什么,后来工作上却发现带来了便利,有人指名要我做某一项设计工作,那时候终于明白所谓的指名原来不仅仅代表那个人的能力有多出众。因为很需要钱,所以完全不客气地接受了更多的工作,那天之后不久萧磊也打电话来找我帮忙,后来也会想那个尴尬的事情过后他突然提出的要求应该不是简单地请我帮忙吧。
  从回家遇到他起,他就很自然地融入到我的生活当中,若说刻意也不见他多积极,偶尔找我吃饭看电影逛大街,比邵臣那不温不火的追求还要冷淡,不同的是萧磊的邀请总是很正当完全找不到理由去拒绝,见了面又总是能勾起人心里暧昧的一些幻想,而他却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烂表情。在这样的相处当中我对他的态度不断地在软化,原先的设定明明是跟这个人井水不犯河水权当点头之交,为什么会慢慢进入到那种无法拒绝的朋友关系当中?
  坐在咖啡厅里等萧磊来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已不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好远了,而最终的尽头是什么在我看来也还是未知。
  无法去下决心做什么决定,是因为无法望见未来。
  快到约定时间时,萧磊出现在门口,他穿了一件深褐色手工粗线高领毛衣,深蓝水洗牛仔裤,中午的阳光充足,他站在一片碎光当中相当地不经心地张望着咖啡厅,很让人不禁想要微笑的画面。
  看到我已经坐在窗边了好像有些惊讶,径直走过来拉开椅子,“你怎么这么早?”还看了看腕表,以为自己迟到了。
  我笑着把menu递给他,“我刚在附近办了点事,懒得多走一趟就在这等着了,所以咖啡也先要了。”
  “那你应该早点给我打电话要我提前来啊。”
  “没关系,反正我也想先一个人坐一会。就这样穿着过来的?”外面阳光虽然灿烂,但气温不高,他这身可真够要风度的。
  “外套在车上,中午还是挺热的。午饭呢?你要点什么吃?”
  “不用了,谈完准备回去吃。”
  “回去还要自己做多麻烦,而且崔染香和邵阳甜蜜的午餐时间你去凑什么热闹。”他点了自己要的套餐,然后又把菜单递回给我,“吃完再回去好了,要是你赶时间,等下去哪我送你。”
  被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拒绝,大周末的也没什么理由可推托,点了一份脆皮鸡腿饭,这家店的装修非常好,单张长约一米的深色实木桌两旁是和桌子等长的沙发,整个装修又是宁静的古朴色,常有没事约着朋友在坐在这里一天的人,还有拿着笔记型电脑在这工作的自由职业者。
  从窗帘布幔中穿透而来的阳光更带来适宜的活泼因素,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几乎不想挪位了。咖啡送上来之后,萧磊才说明约我出来的事,“一个朋友的酒吧重新装修,想找人给画个画装饰一下,我想来想去认识的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你了,帮个忙吧,画个壁画,价钱可以慢慢谈。”
  我惊讶看他,瞧他说得轻松,“壁画那种我哪有本事画?”
  “也不是多正式,其实就跟你们做设计一样,只要能第一时间抓住人的眼球就行了,那地方你也去过,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啊?什么地方?”我好奇,他怎么知道我去过哪些酒吧。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去过一家叫‘九月’的酒吧,记不记得?原先常一起去那晃的朋友把店盘下来了,以后可以常去坐坐,给你优惠。”
  “说得好像你是老板。”
  “要不就等下去看看,然后你再决定?”
  “行。”
  吃过饭,我们直接走路过去,都在商业街上,距离不远,看到窗户上仍然保留的那段英文我一时觉得非常地感概,就算是物是人非,也总有特例存在。
  进去后,里面呈现出正在装修的情景,比较突兀的存在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穿着枣红色半长紧身毛衣下面搭配长靴的女人,萧磊叫了一声,“枫叶。”
  她转身过来,眉眼流转间不经意就瞬间吸引住人的视线,看到我们很热情地走过来,好奇都放在了我身上,“啊,这位小姐很眼熟。”
  我回了个微笑,不以为自己认识这种发光体,萧磊却开口,“以前带她来过一次,你居然能记得,难得。”
  “小秦,给你介绍下,她是封曳,九月的老板娘。”
  “枫叶?”我问道,这名字很奇特,艺名?这女人的外表和老板娘这个惹人遐思的称呼都让我不由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开封的封,摇曳的曳。”封曳解释,看着我眨眼,仿佛看出我未出口的那点疑问,“你就是沈秦吧,我就知道磊子要找你来。”说着还拿手肘去撞萧磊,显然关系非常,因为他们站一起很和谐,所以我终于想起来了,是那个当年让我颇好奇她和萧磊关系的女人。
  “封?你和小黑是?”
  她大笑起来,“还是你的反应快,小黑是我老弟,以前很少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没错,两人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封曳是走进人群的,而小黑是远离人群的,若不是封这个不多见的姓,我也想不到。
  “以后多来捧场,给你贵宾待遇。”封曳是很豪爽的女人,笑得热烈,我对这种真诚得可怕的人总是没抵抗力,遂笑着回答,“酒水免费吗?”
  她没料到我的回答,惊讶后又豪爽道,“如果是萧磊这酒桶就不敢了,你的话相信不至于让我破产。”
  我还是笑着并不说什么,她挑眉,“要是你也那么能喝我就完蛋了。”
  最后笑出声的是萧磊,“放心,她绝不是我这种堕落分子。”
  我答应了帮忙画装饰的活,虽然钱不多,但是封曳的个性让我喜欢,而且她是小黑的姐姐,对于小黑,我始终把他默认为同样境地的天涯沦落人。
  封曳打算在十二月初正式开业,装修时间很赶,而不到一个月画一面墙对我来说也有些吃力,我的工作多是在电脑上进行,不管多大的招贴画都能缩小来看效果,也长久地不再自己一笔一笔去填色,所以基本上有时间都赶去她那里画画了。
  在墙上画画和在纸上不一样,因为面积太大,要保证画出来的效果和在小图上的小样一样不太容易。小酒吧里又不可能提供升降方便的自动电梯,基本上必须爬到梯子上画一笔以后再爬下来看看效果然后再上去画,接着移动梯子,很费时也很累。
  萧磊第一次看到我画画的场景时,那时我已经拿炭笔画好底线,爬上梯子涂色了,看到我上上下下来回折腾,皱着眉抱怨,‘早知道要这么画怎么也不会来找你帮忙’,然后去跟封曳协商换人来画,可想而知被拒绝了。
  虽然我也觉得画一面墙才一千块很划不来,但是在酒吧里画了两天后感觉很新鲜,大学的时候跑去选修一直喜欢的绘画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靠它来吃饭,但现在的工作更多的是用软件绘图,真正像这样手绘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基本上我是画得很开心的,出钱请人在自己的墙上乱画,我倒是没这个勇气。
  封曳走过来递了一杯颜色很漂亮的东西给我,我扬眉,“酒?”
  “哪敢。”她笑,“那家伙生怕我把你变成酒鬼。”
  我接过封曳给的饮料,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好喝,以后就点这个。”
  “更好喝的还有。”封曳笑道,抱胸看着已经画好的部分,“你这画得是什么?”
  “嗯……抽象风格。”所谓的主题其实不过是个人看到的感觉。选择抽象风格来画一是因为能够比较随意一些地去完成人物,在这么大墙面上画具象派的话绝对会要我的命的,二是我很喜欢以前看过的一个人解释抽象画的概念,他说抽象画却无须借助任何外在形象,它本身就是一种美的存在。换一种说法,抽象画是人的一种本能,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高兴时会微笑、悲伤时会流泪,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一个人,因为它是你生命的本能。
  每当我不知该如何去解释不应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感的时候总是逃避似的把它推到了本能上面,而这本能也让我无比害怕。
  “听说你过去成绩很好,为什么会选择画画?”
  “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老妈也很想不通,明明是名牌大学管理系的毕业生,为什么到了最后就在干美院出来的人干的事?人生在进行的时候无意间就偏转了方向,我无力控制。
  “你这人真有趣。”她笑道,“对了,我想给酒吧换个名字,有没有好建议?”
  “继续用以前的名字就好不是挺好,但如果硬要替换……情未浓如何?未到浓至转薄的时刻其实是最好的状态。”未浓的感情可以用更加旁观的心态去看待自己和别人的感情,若用情过深则难免因得到不够而心生各种不满。
  封曳抱胸听着,静了一会才伸手拍着我的肩膀,笑容给人破碎的错觉,“好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看她笑着离开,总有点冲动想要问她和萧磊之间的关系,与身份上,萧磊和小黑是哥们,按理说不应该和封曳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多年前玫瑰色的那一幕却也让我记忆深刻。
  不被拉起应酬的时候萧磊也会来这里帮忙,幸好有他来,帮忙去调我根本搅不动的乳胶漆,或是帮我推梯子,那时候封曳通常是远远看着,然后送来水,我猜平时给我喝的饮料中还是微含一些酒精的,所以萧磊出现的时候连那漂亮的饮料都没有了。
  时间基本上都在搬房和业余私活中度过,虽然保险公司有赔偿,政府也会负责重葺大楼,问题是我不可能借住在小染家一直到房子修好,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先租下新房子,尽管邵阳和萧磊都最大可能地提供帮助,但光是生活用品消耗就已经不少了,此时我的赚钱动力非常充足。
  周五萧磊来接我去吃饭,和一帮老人家。下周姬婉燕摆酒,萧磊爸妈作东先摆一桌,人挺多,老乡都被请了去。
  因为萧磊也搬出去住,两家人便决定隔一段时间就把孩子叫回来吃一顿饭,联络下感情,两家人轮流请客,人多还热闹。他们觉得我和萧磊的关系还不错总是我还没提就派萧磊来接我,特别是阿姨每次都让他充当大哥的角色,没事就要多照顾我一些。
  十一月中旬了,天气已经够冷了,穿一件昵子大衣还是勉强了些,但开始穿羽绒服又太夸张了。天空的迹线压得有些低,雾蓝和雾白色抹得整个天空有些压抑,公司正门前一向热闹,红绿相错的街砖延伸到马路边,呼啸而过一辆辆公车,天冷坐车的人也多了,我边等萧磊边习惯性四处张望。
  陈某人从我身边走过,招呼都没打,我正想叫住她,才喊出一个字,就看见她前进的方向是个男人,所以放弃了叫住她的想法。
  让萧磊去查陈某人喜欢的那个男人的近况,那男人离婚了,听说结婚不到两年就离了,小孩都没有,在本市一家公司里做顾问的,把这情况告诉陈某人,怎么说也是有点私心地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happy end,陈某人却是意兴阑珊,“这时候跑回去和落井下石差不多,总算是真心待过的人厚道些,以后怎样顺其自然吧。”
  倒是教训我和萧磊两个看人热闹不安好心似的,我哭笑不得由得她去,只是要萧磊把陈某人的联系方式辗转给那男人知道,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容易,要错肩却是很简单。无论如何,我也只是希望世间的遗憾可以少些。
  有些后悔没顺便要萧磊给我看看那男人的照片,最好能比对一下。
  “我瞧这满大街的没有长得比我帅的,你看了半天到底在看什么?”
  萧磊站在我身后和我同样方式望着街上,看样子站了好一会了。
  “你神经病啊,来了也不吭声。”我笑骂,他半搭着我的肩膀带我上车,每次需要过马路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用手搭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小朋友一般。
  问他他就笑眯眯不怀好意地回答‘一半时间都在发呆的人实在让人难以信任她的安全意识’,发呆又怎样,这么多年我还好好活着。
  走到车边萧磊遇到熟人,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像是要去集体活动,我没注意,低头等在他身边,和萧磊出去总容易遇到这种事,他人面广,每走几步总会停下来寒暄几句,逛了几次后我已经习惯这种情形,幸好他的朋友都不算八卦,看到我并没有很恶俗地问是萧磊的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他身边跟着女人的场景很常见。
  “萧磊你十一放了所有人鸽子,今天又抛下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吧,而且还跟漂亮小姐去约会?” 其中一个男人搭着萧磊的肩膀开玩笑,在我好奇看过去的时候朝我眨眼,头发留得很长,眉眼间不经意的挑逗,虽然长相算不上得天独厚,但气质蒙骗人,身材也是修长有型的,穿着韩国风格,杀人于无形啊。
  我站一旁欣赏着帅哥,对于他们丢给萧磊的难题既不解释也不掩饰,反正不关我事。
  “人家现在有家了,还跟我们混什么啊,顾四你还废话什么。”如果语气再调侃一些权当玩笑,可惜小姑娘全身散发着一种非我族类的气息,让人很难忽略那股醋味。
  我偏头去看,舒宣心里不痛快,但看到我还是不好意思摆出凶巴巴的表情,垂了头当作没看见,这大冷天的穿一件格纹短昵子大领外套,里面露出绿色高领薄衫,底下是黑色昵子短裙,深蓝色的靴子,青春得令人侧目。
  似笑非笑地瞟了眼萧磊,他突然就伸手亲昵地抚了下我的脸,“你先去车上等,我马上过来。”
  递给我车钥匙,我没好气地拿钥匙时想借机捶他一下以示对他拿我当挡箭牌的抗议,谁想他料到似的轻轻合上手,连同我的,仿佛情侣间的小动作,我脸腾得窜起热度,这人……当着别人的面做什么。
  赶紧拿着钥匙走人,心里有鬼似的总觉得身后无数道目光在扎我的背。
  今天街上人多得莫名其妙,多是一群群人热热闹闹簇拥着走,我站在街边转角,并没先去车上,只是隔了距离等萧磊和他的朋友寒暄完。
  街的对面走过一对男女,两人皆是好气质,不由引得人眼睛跟着转,我蹙起眉拿出手机打给小染。
  “你现在在哪呢?”废话不多说直接查人。
  “带着大宝二宝吃肯德基呢,你要不要来?”
  “怎么不叫邵阳陪着你?”
  “他忙着,哪里顾得上我。”小染冷笑,“今天光棍节你要不要来一起吃饭?”
  “光棍节?今天十一号?”我恍然大悟,难怪一堆年轻人吆喝着去喝酒,“和邵阳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是没看见也不会打电话问我吧。”小染不是迟钝,只是常常装傻,“小秦别说他了,也别问我为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是在干什么。”
  “邵阳受欢迎不是今天才开始的,我看你们还是好好谈谈的好。”邵阳会是那种借着自身条件就玩弄女人感情的话早就被小染那情感洁癖的家伙打死了,问题是——婚期都定下来的两人现在到底搞什么鬼?
  “再说吧,你要不要来?”
  “不行,家里大人要去吃饭。”她都这副听天由命的态度,我急个什么劲。
  “那就算了。”
  挂了电话才发现腿边有大型类犬型生物,我抱胸俯视他,“你偷听上瘾了?”
  “我赶快结束谈话怕你等没想到你倒是讲电话讲得开心,哼。”起身故意低头看我,像是对我刚才俯视他的表情很不满,“跟崔染香打电话?”
  “嗯。”
  “别人的感情问题你过问那么多,有时间怎么不操心自己。”我们坐上车,他看着窗外转弯。
  “偷听就算了,哪有人这样大喇喇将出来的。”有些人就是欠扁,想着刚才看到的情景,动作也不是太亲昵,邵阳不是习惯肢体接触的人,至少他们之间没邵阳和小染之间的那种亲近,真不知道是我们都多想了还是事情真的出乎意料。
  想着小染和邵阳的事,我对萧磊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敷衍,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敲上我的脑袋,“别想其他人的事了,邵阳那人要是决定了什么就算你在这想破脑袋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吧。”
  我回头看他,慢慢露出笑容,见我笑得别有深意,萧磊又开始皮痒,“你打我吧,别笑得这么阴森。”
  “你呢?原本是打算跟你朋友出去喝酒的吧,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
  “我妈下令我能不从吗?再说了陪你吃饭有趣多了。”挑起一边眉,笑得顽皮,而拘谨的唇角又泄露出他的一点紧张。外面是沉郁的天空和散发着冷寂的街道,萧磊的笑容却有使整个空间变得柔软的力量,我瞧着他的笑总是忍不住想跟着微笑,硬是把一群人省略掉,我还真想让大人们听听他的话。
  “陪我一个老女人有什么乐趣,人家小姑娘看着多可爱。”瞧那盈盈的大眼瞧着萧磊,我要是他哪还看得了别人。
  萧磊突然抖着肩膀闷笑,只差没打手去砸方向盘,我拽着他的手臂,颤声道,“拜托你聊天归聊天,开车小心点。”一路蛇行,他开得不怕,我坐的怕。
  “要不是知道你不会为我吃醋,还真会飘飘然啊,老女人……我的天,说给阿姨她们听不知道会看见什么表情。”语气中还是抖落出一串笑意。
  笑了一会他收敛笑意,递给我一面镜子,我不解地看他,研究他车前的盒子,百宝箱一般,上次还翻出面包。
  “你要是称得上老的话很多人都要去上吊了,女大十八变你绝对担的上,小秦你越来越漂亮呐。”
  回家后,大人们常常第一句话就是长大了,变漂亮了,我都当那些是客套话,从没一个人像萧磊说得这么令人脸红。
  “怎么?回来后没人这么说?太没眼光了啊。”这人笑得让我想拍掉他的笑容。
  “有倒是有,没人像你说得这么直接。
  “我没文化啊,说话不懂得修饰,有什么说什么。”
  “你会因为我变漂亮而喜欢我吗?”他对我的暧昧和好感仅仅是来自我这张比过去精致的脸吗?
  车停住了,我先下车,萧磊找地方去停车,微笑地站在路边等他去停车,他却摇下车窗招我过去,我走过去弯腰听他讲什么,他突然抚着我的脖子要我低头,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几乎为零,我震惊地看着他近距离的眼,他的眼颜色很深,如幽谭,转着笑意的时候几乎可以让人溺毙在那抹温柔当中,然后一个轻如蝉翼的吻擦过,或许并没碰到,只是过于贴近的距离让他的唇开合几乎摩擦到我的唇,“不会。”
  目光有些迷惘,我站直身体,看着他的车开去停车场,‘不会’是什么意思?
  抚着唇,一瞬间的柔软并没什么实在的意义,太快,感觉都没捕捉到便结束了,只是那股浓烈的两人之间激荡的磁场让我的心无法平缓下来,我抚住心口,想要压下去那股喧嚣的燥热。
  萧磊走过来我正低着头,只看得见他胸以下的部分,自己是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备的姿态,用手隔离出他和自己的距离,我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大跃进。
  “小秦……”萧磊的声音响在头顶,我没抬头,只是瞪着他的黑色风衣闷闷回答,“什么都不要说。”
  他一手抬起我的下巴,一手点在我唇上,动作如同眼里荡着的那片温柔一般,我却周身都给定住了似的僵硬,“如果我喜欢你只会因为你是沈秦。”
  “走吧。”他先迈步,我还愣在原地,他向后伸手直接拉了我就走,耳根好似在发热。
  如果?是假设还是事实?
  萧叔订了桌子在家和居,我和萧磊到后姬婉燕还没来,放心下来,挨着妈妈坐下,萧磊厚脸皮地跟着我坐。
  “男人那边喝酒去。”我暗里推他。
  “等下我还要开车,不喝酒了。”他对爸爸们摇头,扣下酒杯表示决心。
  “晚上了没事,喝多了就打车回去,车放这边丢不了。”
  “现在小偷猖獗,上次把车放在外面,第二天去连油都被抽光了,开回去停着我才放心。”萧磊是硬赖在我身边不肯挪位置,还掏出几张美容卡送在座的妈妈们,立刻收买了大人的心。
  他要递给我我直接转送给我妈,“算了吧,给我肯定是放到日期过了我也想不起来去的,就别浪费了。”
  “那你这是丽质天生啊,妈,你看小秦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漂亮很多。”他提起刚才的话题,王阿姨瞪他一眼,“你阿姨长那么漂亮,小秦能丑吗?倒是你小时候人人说俊的,怎么越长越丑。”
  “小磊看着多精神,瞧他皮肤多好,打扮也精神,跟电视上的韩国人一样。”我妈立刻也恭维回去,两人夸对方孩子夸得开心得很。
  我低头笑道,“说你像韩国人到底是丑还是好看啊。”
  “当然是好看了。”他立刻回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韩剧吗。”
  一副我孤陋寡闻似的表情,我笑得不怀好意,“我倒是知道韩剧是出了名的荼毒人的审美观,明明一个丑男看到最后也变成了帅哥,就不知你属于哪种。”
  “我属于情人眼里出西施那种,对不对?”趁着大人们没注意到我们他低声在我耳边玩暧昧。
  “叔叔阿姨,抱歉,来晚了。”姬婉燕和张均邑来了。
  “没事没事,你们年轻人工作忙。”王阿姨笑着说,同时要服务员上菜,这番话说得我和萧磊两人真是闲人啊。
  “均邑,来点白的?”姬叔叔倒到女婿面前和蔼地问,张均邑还没说话,姬婉燕就回答了,“爸,他今晚还是去值班,别给他喝酒了。”
  “叔,我来倒,哪有让您给我们倒酒的道理。”刚才一直强调说不喝酒的萧磊还是抵不过大人的威逼利诱,口口声声说只喝一杯,我看他是不可能只喝一杯的。
  “让你叔倒吧,他嫁女儿开心些呢。”王阿姨调侃着,姬婉燕却是落落大方地不见羞色,张均邑也是一直笑得有礼。
  他们两个是今晚的主角,以茶代酒敬了大人们一杯,说了些感性的话,我没仔细听,就吃东西了。
  “小磊别顾自己吃照顾着点小秦。”王阿姨看我停下筷子看着对桌的菜命令萧磊。
  “当然当然,阿姨你自己吃好,我帮小秦夹菜。”他跟我妈说着,然后又获得了大人们的一顿夸奖,其间不免我又被当作从小乖巧成绩又好的典型被拿出来教育姬婉燕和张均邑。
  扯得也太远了吧。我头疼,遇到种种挫折之后我越来越排斥站在焦点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就像他们拼命夸奖我的同时又会产生这么个疑问,小时候再好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还不就是这个德行,小时了了大时未佳,敛去自嘲的笑容。
  酒桌上总是一朝快乐悲伤都很容易抹去,酒越酣处越尽兴。
  喝多了后我爸两句话里就要唱一句,我抚额觉得头痛,妈妈却是习惯了,跟着萧磊他妈聊得开心,不知怎的叔叔那边就扯到不回家就不回,出去过,因为话是爸爸那个喝高了的人说的,妈妈立刻斜眼眯他,“出去就出去,出去了就不准再回来。”
  豪气万千的,我忍不住笑,听妈妈扯爸爸偷偷存私房钱的事,“前面才跟我说就500块,结果那边跟沈秦说就是5000块,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哎,老沈到底有多少私房钱?改天拿出来喝酒?”
  爸爸突然捂住脸,“那怎么能说。”
  爸妈都是越老越可爱,我笑得没气,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大家都吃喝得差不多了,我借口要去洗手间,去整理了下头发和脸上的妆。
  晚上了,妆总是显得有些残败,我看着镜子里的脸,那是一张却是不太老但是过于沉寂的脸,我知道有人说我身上有神秘的气质,男人有时候就是被这种气质吸引,其实哪来的神秘,冷漠才是真的。
  皮肤算不上油性,不需要吸油纸,只是补了补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些,把丝巾解开重新在脖子边系上蝴蝶结,绿色中夹杂着白色的远点,看起来更衬得人精神。
  “你这丝巾看起来很衬你。”姬婉燕也来了洗手间,看见我在调整丝巾,笑眯眯地搭话。
  “谢谢。”不知怎的有些尴尬,这条丝巾也是萧磊选的,他眼光好,买回来的东西总是很衬和我,“你结婚那天我不一定请得到假先祝你新婚快乐,你们看起来很相配。”
  “我终于想明白那句话了。”她用意深刻慢慢说着这句话,我挑眉,等她解释。
  “你说萧磊不是你想要交往的类型,邵臣是你想要交往的类型,但不是你爱的人,所以其实萧磊是你爱的那个人,那两个小女孩都被你骗了。”
  从镜中对望进她的眼,我露出浅笑,“没那么严重,我说得很明白,她们没想到而已。”显然姬婉燕也很在意被我‘欺骗’过去的事实。
  “既然你很清楚为什么不答应他?我想他应该跟你说过喜欢你吧?他从来不是会把喜欢藏在心里的人。”
  “抱歉,他没跟我说过。”不可遏止地想笑,他对我有很多很多可供遐想的行为,却从来没有正经说过喜欢我,爱我。
  “不会吧?”姬婉燕无比惊讶。
  “大概他的热情在追你的时候用完了吧。”我笑着说,小黑说过一些他们的事,在那个年纪疯狂的热情的事情他都为她做过吧。
  姬婉燕奇怪地看着我,我仍旧好脾气地笑着,“沈秦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说这种事能这么平静甚至还笑得出来的人,你不嫉妒?”
  平静。是因为习惯了。有些事情想啊想的,再气愤再激动,最后都习惯了。
  我笑得更加温和,“不会啊,我很嫉妒啊。”
  “你……”
  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
  出了洗手间门,走廊很窄,差不多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萧磊卡在门口,我和姬婉燕均是一愣。她先反应过来,笑着攀萧磊的肩膀,“我说你不是这么一刻都不能不见沈秦吧。”
  萧磊挪开她的胳膊,顺手推开,“就是又怎么样。”
  “切,我不和你计较,我告诉你我现在可是有后台的。”
  “我怕张均邑似的,你叫他也没用。”
  有时候会很好奇萧磊心里的想法,那样喜欢过的人对自己并没有同等的感情,最后分手后却能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的,不会觉得痛苦吗?即使现在能够和他像朋友一般相处,但有时候仍然会产生那种想要怪罪他的矛盾心理。
  嫉妒?怎么会没有。
  嫉妒她在那时独得了他的感情,嫉妒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分手还能和他这样说笑。
  我并不是刻意隐瞒自己的感情,有邵臣作对比,喜欢谁,不喜欢谁相当明显,明明每个人都说萧磊不是好对象,我也清楚曾经那么浓烈爱过姬婉燕的他或许不会再那样全身心地爱另一个人了,又或者即使他真的在此时爱着我,也终有一天会像此时这样云淡风轻地对待我吧。
  种种的不确定和不自信让我丝毫无法去坦然接受和所取他的感情。
  看着他,心里总是在欣喜的同时滚过浓烈的悲伤。
  “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快进来吧。”姬婉燕朝我笑了笑,然后走回包厢。
  我也要回去时萧磊拉住我,“陪我站一会吧。”
  走到楼下挡风玻璃处站着,楼上个个包厢里都是语声宴宴的,楼下相对就异常冷清了。
  “怎么了你?”我问他,在桌上还笑语连连逗得满桌人开心,这会却冷了一张脸,突然卸了所有表情那种冷,仿佛热闹的酒店突然人去楼空一般。
  他在口袋里摸了一会,然后才靠在玻璃门上又用平时的表情开口,“你爸妈之间的感情真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只能这么说,萧磊沉默地赞同了我这句话。
  我抱胸透过玻璃门去看外面的灯火,楼下仅仅门台处站着个收钱小姐,此刻正甜蜜地讲电话,空荡荡的气氛将楼上热闹的幻象冲走,我眯眼瞧着走马灯似的灯红酒绿。
  站得这么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如隔天涯的距离感。大概就是那种茫茫不确定的感觉在腐蚀心里不够多的坚强,所以需要相爱,去加强那缥缈的坚强。
  “想抽你就抽吧。”看他手指痒得不行,我叹息,允许他在我身旁抽烟。
  他摇头,可能觉得闷,推开门走了出去,我没跟出去,回到柜台旁要了两罐咖啡,让小姐帮忙加热,拿着两罐热乎乎的咖啡我也走到外面才发现他坐在外面花坛边的石栏上,怔怔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过去,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习惯性地朝我笑,我把咖啡靠到他脸上,感受到热度,他拿下咖啡,终于笑得比较正常,“你嫌我长得太帅,想弄点烫伤给我啊。”
  “你脸皮有这么薄吗?”我笑着,拉开易拉罐,喝着咖啡。夜风寒冷刺骨,前方是偶尔透出一点微光的黑暗,我们两个傻子一样在外面吹风,冷风冷冷吹散着心中的抑郁,然而身边这个人的陪伴却让人更加想要落泪。
  他侧头看着我,如夜深沉的眼凝望着我,“我以为你爸妈是标准的模范夫妻,一直关系都那么好。”
  “标准是给外人评判的。”他凝视我的表情太认真,几乎触到心里那道伤痕,我垂眼不去看他,才淡淡补充,“哪对夫妻没有点小打小闹,他们也不例外。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好,也有争吵,也有欺骗。但是伤害过后却也仍然这样过着日子。” 甚至还有背叛。
  喝掉温热的咖啡,咽下曾有的悲伤,感情原本都是属于自己的事,但牵连到爱着的人的时候就变得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外人不会关心自然不知道,正如我爸妈在外人眼里是模范,而看似模范的萧磊爸妈之间到底如何,大概也只有他们知道。
  “是这样你对爱情才这么不积极?”他突然伸手抚住我的脖子,大拇指抬高我的下巴,逼我与他对视,他问得认真,以至于我也想要真实,而不是暧昧。
  “不积极是因为现代人的速食爱情让我无法相信真情的存在。你,和姬婉燕过后还有能力去深爱另一个人吗?”
  “你对我好像很多误会。我和燕子不是你想像那样。”他抓抓头发,因为很不擅长解释自己做的事情所以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似的,“反正……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绝不会因为和她分手就无法爱上别人,分手是因为我们两个根本不适合,两人都很理智地分手,分手后也一直是朋友,我是没有办法和深爱过却分手的女人做朋友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你说我们不可能的时候原本已经放弃了,感情强求起来也没意思,做朋友也挺好,但相处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越来越没办法让自己放下你,不由自主地担心着你,也想经常地看见你,在山上看见你受伤了明明很担心却要忍住不去给你添麻烦,邵臣至少能打着追求者的名号表示关心,而我却是绝对不可能的对象,崔染香也警告我不要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连才认识你的封曳居然也叫我不要找你下手,好像人人都觉得我只是玩弄感情的骗子,根本配不上你。”他自嘲地笑着,一句句话扔在我面前,让我无法言语。
  越来越觉得无法把视线从对方身上离开的也不知我一个。
  “不敢说什么大话,但至少这个时候的我很确定自己的感情,你认真考虑一下吧。”
  他这么说着,并且怕我立刻拒绝似的,不要我立刻回答他。

  之三

  幸福像赌博,如果不去下注,永远不可能称为赢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姬婉燕和张均邑开始拍婚纱照,老妈发话要我给介绍市里最好的影楼倾情给他们,事实上认识倾情老板的不是我而是小染,只不过是因为我当伴娘次数过多,每次又都介绍人去那化妆拍照,变得我跟老板更熟了似的,周末我带着人上门后,老板娘果然一脸惊叹的表情,“沈秦,我说你不会又给人做伴娘吧,真的嫁不出去了啦你。”
  顿时觉得头顶一片黑线,这女人少咒我一点会死吗。小染倒是笑得没心没肺,外面阳光照进来将室内染成淡金色,小染的笑容在其间显得格外灿烂。
  姬婉燕和张均邑来了之后给双方做了简单介绍,我和小染就先离开了,原本想邀她去喝东西顺便听她吐苦水,结果她早知我意图,直接说明白‘小秦,不用担心我,我就看他玩什么花样’,然后潇潇洒洒走了。
  看似潇洒却绝不是真潇洒。
  周围总是这样爱逞能的人,那天也是说得潇洒不着急结果的萧磊第二天就来电话,特地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如果我想清楚了提前通知他也可以。
  这个人做的事有时候总是叫我觉得他可爱。
  月底封曳的酒吧正式开张,名字果然用了‘情未浓’,她邀我去捧场我欣然同意,并且扯了小染一起来,接着就是邵臣也要来,然后我命令小染把关雅也叫上,由此……浩浩荡荡地一群人马出发。
  酒吧原本的色调是很清澈的,封曳在此基础上增加了青绿色和旧金色,清澈的气质上更添一种摇曳的旧日情怀。打上灯光后,我画的那面墙仿佛被推远了几步,散发着迷迭旧梦的温度。
  封曳请了地方乐队来表演,最夸张的是萧磊还自称宝刀未老跑去敲架子鼓,比较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主唱声线极性感,唱许巍的歌让人陡然升起苍茫,又于这种漠漠苍茫中产生一线理想的光芒。
  来客虽多,场面却不乱,各自聚集在各自的范围内,谈天喝酒,仅是递送酒水的服务人员在其间穿梭着,显示出生意兴隆。其实,不用我们来捧场也没事,封曳那人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小染随着封曳去吧台学师,我大力鼓励她去把那几种酸酸甜甜的饮料做法学会,
  “听说那个是你画的?”关雅去洗手间,位置上就剩我和邵臣的时候,他靠过来和我同坐一张沙发,指着乐队身后的墙,我点了点头,萧磊已经不知道闪哪里去了,台上唱着beyond和陈百强的老歌,使得这家酒吧的基调低沉而且硬朗。
  “真厉害,听说那个云海别墅的宣传广告也是你做的,真漂亮啊,我叔看到都动心想买了,没想到连壁画你也能画。”
  “你太夸奖了啊,不过那套别墅真的很不错,我看过他们公司送来的照片真是美得令人心动,至于这个壁画萧磊介绍的时候也没想到真的能画出来。”我笑道,当时觉得没试过很想尝试,现在画完了倒是觉得真的挺神奇。
  我们在酒吧离吧台最近的那个角落里,封曳让人送来一打啤酒就去招呼别人了,此时桌上酒已经没剩多少,这时我才发现酒差不多都叫关雅喝完了。
  听我提起萧磊,邵臣表情有些古怪,“你最近跟他好像走得很近?”
  “他认识我早在你之前。”即使是算先来后到也轮不到他来指责。
  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他又说,“别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没来找你,一是因为有事情在忙,二是因为自己需要时间来考虑。”
  我摇头几乎叹气,“别说这个了。关雅去洗手间好久了,是不是喝醉了?你看看去吧。”
  邵臣正起身去看,就看见萧磊和封曳扶着关雅迎面过来,接过关雅,他皱眉问着。
  “出什么事了?”
  “碰到个流氓而已。”萧磊略略带过,封曳却不饶他。
  “我说就算遇到人渣你也不用第一天就想拆我的店吧,为什么每次我开party你都要大闹一场才罢休。”封曳叉腰瞪眼,火大得要命的表情。
  “关我什么事,我很无辜的。”
  懒得理这两人,我想去看关雅到底怎么了,一坐下她就低着头整个人弯在自己臂弯里,深受打击似的,“没事吧?”
  我掏出纸巾给她,她没理,我转而递给邵臣,看见他无奈的表情我笑了笑,表示不介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姑娘情绪颇激动。
  “你们俩也是,动静又不大争什么,别影响别的客人,封曳你去招呼客人,邵臣你送关雅回去吧。”
  “我不走。”小姑娘闹别扭,我哑然,不知是否因为安排的是我她才抗议。
  萧磊从身后拉住我,把我拉到他身边,对周围人点头,“我和小秦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邵臣用一种仿佛请求的目光看我,我朝他微微笑了笑,就跟萧磊先离开了,反正我原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走出去后发现外面真冷,忍不住缩着肩膀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真冷啊’,身旁的人就笑着站在我身后,“我看你已经可以开始穿羽绒服了。”
  回头去看他,眼弯弯的,满含着笑意,那天过后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独处,笑容之后,慢慢地,尴尬居然上来,我回过头,低声说,“我也想,不过怕被人笑话。对了,刚才究竟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那女孩情债太多,我看你还是离他们俩都远些好。”
  “怪不得你刚才一个劲偷偷扯我。”刚才就一直在身后想让我离他们远一些,我还奇怪明明热心地把人家带回来,却又跟防贼似的。
  “这倒不是,我怕你看见年轻小伙子怦然心动。”
  “乱讲什么,没正经。”要比帅气我认识的人中没几个比得上他的,“刚才封曳做什么骂你每次都给她搅局?”
  我们俩在路上朝停车场走,身后的喧闹隔着夜色渐渐远去,一股难言的宁静在胸中荡开,我在前面走着,他在身后跟着,像极了当年从补习班回去时的情景,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里感受到淡淡的温暖。
  “跟她磁场不和,每次她请客或者干什么的时候都会出状况,不是仇家找上门踢馆就是莫名其妙又得罪了谁,反正总要打上一架,所以,她已经警告我和小黑很多次了,等她结婚时绝不准我们两个出现,我们俩多无辜。”
  “你们无辜?我倒觉得封曳的决定很英明。”
  “好了,求你了,不说这个话题了,不然我就要被打上十恶不赦的标签了。”
  “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邵阳和那个小姐是怎么回事?”我从善如流地改变话题,问到我关心的问题。
  他斜我一眼,显然认为我八卦,“你怎么就觉得我知道呢?”
  “两人都是名人,不是你们常常打交道么?”
  “没这回事,我跟邵阳那人虽然也认识了很多年了,不过关系始终进不了。”
  “他对你有成见?”
  不会吧,邵阳那人品格多高尚,萧磊显然听出我的暗讽,没好气地说,“是是,小的我见到他就自卑可以了吧。”
  萧磊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由得他敷衍过去。
  第二天很意外地收到了关雅的电话,邀我出去聊几句,因为她语气里充满‘拜托,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的感觉,所以我答应她下班后见一面。
  与她见面过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酒吧找封曳,想找她要点免费酒喝。
  见我来,封曳笑着上前拉我的手,“真奇怪,我以为你短期内不会再出现。”
  “我这人贪小便宜,讨酒来了。”坐到吧台的边角,我同封曳一起说话,她健康的很,外面零下的温度,她穿塑身极好的薄衫,真是好风情。
  她叫人送一瓶酒来,两人单独喝,“喝酒绝没问题,萧磊没跟着就行了,给你酒精果汁他都要掉着一张脸,真令人扫兴。”
  “他双重标准不用理他。”我笑道,“而且其实我家遗传酒量不错。”
  “怎么?今天心情不好?”
  “也不是,刚才和关雅聊了一会,分手后顺便过来一趟。”心情是因为关雅有一点低落,但我不习惯在不熟的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会来讨酒喝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现在坐在这里了倒是有点后悔。
  “昨天那个丫头?想必是对你吐了一堆苦水吧。”封曳嗤笑着说,一副这种情形见多了的表情,见我不置一评的表情突然来了挑衅的情绪,“让我来猜猜看好了,那丫头爱上不该爱的对象,比如说有妇之夫,分手后又被对方纠缠骚扰痛不欲生。”
  我愣住然后叹道,“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是我厉害,实在是一看就看出来了,昨天在后面跟男人纠缠的时候还抱着磊子谎称爱上他了,要对方不要再纠缠她,那个男人看起来不生涩,虽然狼狈但能看得出来还算事业有成。”
  有些惊讶地听到这段的发生,回想起昨晚萧磊扶着关雅回来的表情,好像是非常迫不及待地把关雅塞给了邵臣,那种有点生气但是又不便发作的神情让人有些忍俊不禁,然而再想到关雅又有些愁绪,“这样的人居然也去欺骗年轻姑娘的感情,这社会越来越叫人灰心。”
  “你呐,别天真,这世界上的所有感情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小姑娘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自然容易招惹上有女人的男人,未经女人的男人自然生涩不懂得讨好女人,有人喜欢与喜欢的人共同成长,有人愿意享受成熟的对待,都是自己的选择,你又替她操心什么。你该做的是离这女人远一点。”
  “为什么?”
  对世情的觉察一山还比一山高,与小染一起我世故得可怕,与封曳比较我又天真极了,她笑得极为灿烂,“那姑娘今天是要你帮忙转达谢意还是请你搭线与萧磊见面?”
  我侧脸笑起来,“前者。”
  “萧磊那家伙不是什么好家伙,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又的确是个好男人,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不要轻易放手。”封曳诚恳建议,我也认真接受建议,并且虚心求教,“能否更具体地解释这句话?”上到妈妈辈,下到跟我同龄的小染都一致地认为萧磊这人不是个可以托付的好对象,若说他是好情人大概很多人同意,但说他是好男人估计赞同的寥寥无几。
  “讲了就无趣了是不是?我想你并不是喜欢捡现成的人,以后慢慢体会吧,还有,如果你也像一般人,比如姬家姑娘那样看待他的话,他真的会伤心的。”
  “可以告诉我你认为萧磊对姬婉燕的感情有多深?”
  “绝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深,甚至不是他自己认为的那样,更不客气地说,他们完全就不适合,萧磊当初就是鬼迷心窍发神经,就算是过家家也没他们那种神经质的搭配。”
  暗色灯光下,我几乎笑出眼泪,“封曳,我真喜欢听你说话。那么,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同萧磊,有暧昧吗?”
  她眯起眼,浅笑,“没有,我们之间很清楚,没任何暧昧。”
  市长千金与名律师交往的消息尘嚣甚上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多管闲事,拨了邵阳的手机号,打算约他出来‘谈谈’,过去他们俩闹别扭从来没有闹到两个人都不跟我说的地步,每次都是我还没来得及表示关心,其中一个就找上门来了。我奇怪的是小染耍脾气,邵阳怎么也任她耍。
  所以当邵阳的私人手机被一个女人接起来的时候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邵阳的手机为什么是你在接?”
  “呵呵,为什么呢?这还需要问吗?”发出一串娇笑的女人引发了我潜藏的暴力倾向。
  心里想着不跟她见识,有权发飙的不是我,所以还是用了冷静的口吻说道,“叫他来接电话。”
  ‘喀’,电话被很有个性地挂掉。
  上述就是我现在出现在邵阳事务所外的原因,直捣黄龙看来是最有效的方式,虽然我也很想学电视上那样大脚踹进邵阳的办公室,但是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在电梯口我就遇见了邵阳和一个女人,我用着相当挑剔的目光看那个女人,她也同样,心里做出评价之后才觉得自己行为可笑。
  “来找我吗?”他看到我就直接这么问,不拖泥带水也不假惺惺地寒暄。没有小染做缓冲的时候,我们之间客气地可以,邵阳的厉害我体会过太多次。
  “想和你谈谈。”忽视掉他身旁女人探询的目光,我简单回答。
  “好。”他交待跟着他的女人先回办公室,我们两个下电梯到了事务所所在大楼底下的咖啡馆。
  此家咖啡馆处于商贸大厦里,来往的都是办公室阶层人物,所以里面的布置很办公室风格,简单大方,不过多的修饰,让阳光营造出温暖的氛围。此刻虽然不是高峰时间,咖啡馆里的人还是很多,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下,咖啡也没花心思点了最普通的。
  “你今天会来出乎我意料。”邵阳微笑,他坐下连外套都没脱,当然我也是一样,我们都做好速速谈完就走的准备,“我为染香也你这样的朋友感到欣慰。”
  从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他说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嘲讽,于是把直接的质问缓了一缓,“我想你应该知道小染的胳膊拉伤过。”
  他眉头一拧,显然没料到我提起这件事,“她胳膊抬不到180度就没力气了,快‘三等残疾’了。”邵阳是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男人,温和的衣着打扮,温和的脾气笑容,拥有令人羡慕的好人缘,因为时常都上扬的唇角带给人温暖的笑意,但就是这样才反而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这种人总令我畏却。可是提到小染的时候他眼里的笑容会出现另一种色彩,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那是因为我们去爬山时她拉住差点滑下去的我造成的,所以我对她的事总会特别关注一些。”我淡淡说着,算是回答他刚才的疑问,也不怪他,我从来不是热情地会主动去关注别人八卦的人。如今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刻,那时我其实产生过‘其实意外摔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念头,若不是小染死命地拉住我,怎么也不放手,甚至一副共进退的样子,那么我可能已经无法坐在这里,在阳光下眯眼去看这美丽又丑陋的世界。
  “呵呵。”邵阳意义未明地笑了笑,这人脑筋转的快,我懒得去追问他想到了什么,将问题导向正常的方向,“在街上我曾看见你同一个女人逛街,举止颇熟,为什么?对小染感到厌倦了吗?”一直冷冷讲着,最后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脸去瞧有什么端倪。
  邵阳还是那样如三月暖阳一样笑着,“你认为呢?”
  想了好久我才不得不回答,“我认为你不是那样的人。”
  身边客人,窗外的行人,一切都像是静声,寂静突然降临心中。
  想起了邵阳大一寒假提前回家来学校找小染时两人彼此摇摇对望的那一幕场景,那时候我正好在高三年级外廊,俯视着被定身似的两人,不可能看见他们的表情我却仿佛看见似的。
  那一幕被我看来美丽之极。从那时起我养成站在楼上俯瞰学校的习惯,那时萧磊他们偶尔会来学校门口等我,一起找个小摊子坐着聊天看他们喝酒,我总是早早在走廊上就看见他们,却不打招呼,就那样隔着距离去观察他们,小黑等人时等得无聊了就不停地抽烟,一点不在乎自己正站在学校门口,而萧磊总是一脸无聊地靠在学校门口,两手插在口袋里,书包随意地斜挎着,那股张扬而又落拓的帅气引得路过的人总是不自觉看他一眼,那时候远远望着他的时候我多希望他能心灵感应地抬头看我一眼。
  可惜的是那种心灵感应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他只会在我走来时抬头笑得灿烂。
  “你都知道的事情染香怎么会不明白?”邵阳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恼怒的神色,想必是真的很恼怒小染的态度。
  我撑着侧脸却笑起来,这样才像恋爱中的样子啊,总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我看了都觉得很不爽,“你啊,恋爱中的那人多疑,难道你就不明白?即使你现在对别人无心,但谁又能保证在过近的接触当中你不会动心,小染有疑虑是正常的,你应该好好解释而不是两人冷战。”
  “我不希望染香有什么改变。”
  眉头打了个结,我的表情大概相当疑惑。于是邵阳继续说,“我不想她变成一个整日只会怀疑我,约束我的女人,她该有她的自信。”
  是说无论如何他爱的都只会是小染吗?我看着他,觉察到他的用意的那一刻突然很感动。
  “就算这样你这帖药下得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时有个女人接的,非常暧昧地暗示我你们关系非比寻常而且非常爽快地挂了我的电话,我是没关系,不过你确定如果被小染接到这种电话会没事?”
  “给她的电话和其他人不一样。”
  这人……太不厚道了。一点爱屋及乌的精神都没有。
  “就算一切都像你说的,但是从旁观的角度来看,又是市长的女儿,又是暧昧的女性朋友,我想正常的女人都会胡思乱想的,你不能一味责怪小染多疑,她那人会问你是好事,等她根本不问你的时候就代表她已经不关心了。”
  “你果然有备而来。”邵阳看着我,眼神里透露出欲言又止的讯息,最后却只是笑了笑,“你的提醒我记住了,我会把我好度的。”
  他露出一抹温煦笑容,起身客气,“抱歉,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一起走吧。”既然已经请了半天假,就干脆逛逛商场再回去吧,站在门口付钱时,我不是很认真地问他,“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他伸手拍我的肩膀,第一次把我当妹妹的亲切动作,“做事考虑太多太周到,容易错失良机。”
  “你自己也是如此吧。”我怪异看他,论思虑过多我怎么也敌不过眼前这位吧。
  小染说曾经去听过邵阳给年轻人的讲座,有人问为何他总是从容不迫地回答对方给出的任何问题,好像事先排练好的一样,被人夸赞的时候他却说那是因为那些问题基本上事先都已经考虑到了并且想出了答案,多恐怖的男人。
  “我们并不一样,如果我已经想清楚什么是要的就绝不会退缩了,小秦,抑郁多思心中难免悲伤,我不鼓励邵臣追求你不是因为年龄或其他问题,而是一是因为你太清醒,二是他没有化解你心中悲伤的能力,如果你能真正幸福,染香会很开心的。”
  我眼里渗出了温热的泪意,抬头看他依然淡然却认真的表情,“真奇怪,为什么我不会对这么了解我的你动心?”
  “虽然有很多不同,但我们都只会被勇往直前的人迷住。”他笑着回答,那温柔笑意对我盛开了一回,于是我依然无比哀怨这种好男人都已经死会了。
  分手后,我踏出大楼到对面商城,邵阳上电梯回事务所。
  进了商厦,满眼的时尚店铺却毫无吸引力,从每一间店前走过,只是敷衍式地瞧了一眼,走进去细看的心情都没有,沉淀的思绪都在邵阳的那番话上。
  直接上电梯到顶层美食城,买了郎姆酒味冰淇淋坐在中心玻璃围栏旁,遥望着各个楼层的景象。
  商厦里的灯光常常是一种暗金色,显现出一股靡丽的气质。走进来的男女们也仿佛一下子收敛起躁动,变得文雅起来,我笑着看下面走动的人,边吃冰淇淋边听着不够真切的音乐,这几天绷紧的心轻松起来。
  透过窗舷你望着翦影一夜
  爱上他在天与海的交界
  你忍痛用声音交换了双腿
  只为走近爱的人身边
  你赌上毁灭相信真爱会永远
  不懂专情不适合人类
  而你连道别都没有人听见
  黎明后随浪花凋谢
  你的泪一抹无邪
  不属於这个冷漠的世界
  舍弃了一切只为一个能够
  付出你真爱的机会
  你的泪一抹无邪
  原来感情那麽难以学会
  他身边是谁消失前后不后悔
  你的悲伤是否像海一样深邃
  这首歌的歌词很有趣,音乐很后现代化但是歌词却是古老的童话。感情那么难学会,我在意的却只是这句,勇往直前吗?默念着这个词,我摇头苦笑。终于想明白邵阳的话是什么意思,勇敢地去追求生命中的阳光,并不是赞同也不是建议,而是同时否认着我们两个,我们都是对付出过于谨慎的人,谨慎得把自己圈起来,怕受到付出后的伤害。
  这个世界最坚强的人是受到伤害后仍旧选择相信人生,勇敢尝试付出的人。
  而我,懦弱得可悲。什么心存希望,都是很编出来骗自己的话,一日无法敞开胸怀面对人生一日就无法见到真正的幸福降临。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萧磊,“喂?”
  “小秦,在哪呢?我等下来找你?”他的声音低柔,含着笑意,只是听见声音就觉得心在沉沦,如果真的能否认喜欢他就算了,然而我很清楚自己喜欢他,喜欢得心很痛。
  我情绪无端激动,始终无法开口说话,捏着电话,手指甚至有一些颤抖。
  “小秦?”他疑惑地问,见我还是没说话,稍稍提高了音量,“小秦,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在哪呢?”
  “……没事,我在新天地逛,你不用上班吗?”
  “啊?你在几层?”说话的同时一个男人冲到了走廊围栏边,好奇地向下张望。
  如果说这是上天安排的一次巧遇,那么这个巧遇实在太美丽。依旧像多年以前那样,我眯眼远远地注视着他,他穿一件中长褐色外套,暗橘色的毛衣,竖条纹西装裤,远远看着仍是那个抽离长相很吸引人的男人,“我看到你了——”
  不同的是这样的凝望终于有了终点。
  他迅速抬头,隔得不近,却分明能感到笑容在他脸上荡开的过程,那温柔的笑容,如樱花般散落的歌声,遥遥相望的缠绵,最令人沉醉的却是他这句,“你等着,我来找你。”
  手机一直没挂断,他上了电梯,目光一直定在我身上,被电视剧演烂了的情节依旧动人,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到了。”
  我轻轻说,他收起手机,几步便近了我,双手捧起我的脸,低头检查珍宝似的捕捉我脸上每一个表情,“你……今天很不寻常。”
  “受了一些刺激,你刚好来抚平这样的刺激。”轻声用玩笑的话语解释着,却是对他手指上的温度眷恋得不得了,一个人太寂寞,想要有个可以承载自己一切寂寞孤单的怀抱,想要在冰冷的人生中找到一个温暖的依靠,也想要在眼里放入一张温柔的笑脸。
  “你这么说是……”他停了一下,“撤下了总是冷漠对待我的面具是代表可以接受我吗?愿意让在你身边吗?”
  他眉间夹杂着一丝忧郁,漂亮的眼睛却是熠熠生辉,闪烁着喜悦和不信,仅是这样他就这样高兴了吗?胸口有些痛,为自己的冷漠,我真的对他严苛到仅是这样的微笑就能换来他这样的喜悦吗?
  “傻瓜。”我用手擦过他的眼睛,淡淡掩去我们彼此的激动,“不要感动的哭吧。”
  他猛然拥我入怀,软软的毛衣贴着我的脸却盖不去如雷的心跳,他的心跳,他用力的搂抱都清晰表达了他的激动和巨大的喜悦,我的眼泪就轻轻渗了出来,最深的幸福真的会喜极而泣。
  “我真的会感动得哭的,我真怕这一刻是在做梦。”
  “乖,哭吧,我不笑你。”此刻的我回到了当初那个喜欢逗他的沈秦的心情,伸手垫脚抱着他的脖颈,轻抚他的头发。
  用力到几近要折断腰的拥抱,深沉得要让人落泪的情感都使我无比得安心,心中那一片空寂渐渐地有了温度有了实体。到头来,最最渴望的依然是他这样的拥抱。
  他抬起我的下巴,在我考虑着是否同意这样快就出现亲密动作时就侧头印上我的唇,轻允片刻离开,眼里倒映着我微弯的双眼,因为他动作温柔,怜惜之情也传递给我知道,令人无法拒绝,我双眼泪湿,朦胧间他两手扶着我的脸热切而深沉地吻上来,唇舌燎原。
  我并不后悔这一刻的选择,我不够自信可以和萧磊走到最后,但至少此刻他让我真心微笑。
  人生太长,我已等不下去。等不到自己认为的地久天长,那就曾经拥有吧。
  谁又能体会那为了接近爱人用声音换双脚的人鱼公主到底是怎样的幸福。
  萧磊拉开我,我浑身乏力被他拥在怀里,他想用严肃而深情的表情看我,却总忍不住唇角那抹笑意,越发得可爱,被他看得我觉得心跳越来越剧烈时,他用低而深情的声音问我,“小秦,当我老婆吧。”
  我错愕,然后埋在他怀里大笑。
  “……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人家在表白吔……”委屈的抱怨不停地在耳边徘徊。
  够了吧,还人家咧,这人撒娇的时候从来不顾及形象的,我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你动作从来都那么迅速吗?还没交往就想直接把人拖回家,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我们交往吧’‘我喜欢你’‘让我们在一起吧’这些都是可以料想到的词语,甚至期待着甜言蜜语随口就来的他会有的新鲜告白,谁能想到他上来就直接进入最后一层,原本的温情暧昧全被他给破坏了,这男人地地道道的不解风情。
  “已经够久了,我认识你够久了,根本不想再等下去,我怕你再考虑后又会不允许我的接近。”他下意识搂紧我,“仿佛做梦一样。”
  “你又不是从认识我就喜欢我。”不要表现得仿佛我是唯一,也不要表现得比我还害怕。从一开始就喜欢对方的是我,而他总是表现得比我深情。我不想问我是他生命中第几个人,是不是最重要的那个,这种比较太没意思,随着时间流逝,谁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这是我刚才告诉邵阳的话,现在我把它同样送给自己,只要现在,仅要现在。
  如果考虑到未来,我真的会失去尝试的勇气。
  他没反驳我,只是用眷恋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拉着我说要带我去看东西。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是个非常冲动的人,在一时情动之下就让自己和萧磊的关系进入到新的阶段,原本应该要再考虑考虑的,没想到轻易地败在了这个时候。
  我们来到三层,他带我到一家店里,指着一条大褶紫色裙子,裙面有手工绣花,腰身处系蝴蝶结,“刚才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想买来送你,本来没想给你打电话的,幸好打了。”
  他要导购小姐拿裙子来给我试。
  “我不买。”我摇头,很感动他逛街都能想到我,但我不打算买超出预算的东西。
  “我要买,你试大小就行了,别罗嗦。”
  容不得我拒绝地把我推进试衣间,处于密闭空间才觉得有了真实感,和萧磊——真的在一起了吗?用手捂着脸,我靠在墙边回想他不可置信却又让喜悦填满的表情,他现在是真的喜欢我吧,不是我以为的暧昧,是确定,实实在在的喜欢我。
  等了一会,萧磊似乎有些不耐烦,在门口催促,“我看一尺八的腰合适你,还是你要大一号的?”
  “你闭嘴等着。”花花公子都有能目测女人三围的本领吗?
  换着裙子,同时忍不住心里碎碎念,这都要到冬天了,买什么裙子,冷的不是他才这么积极,换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穿的不适合试裙子,下面的鞋子也不适合,都是萧磊无缘无故看上什么裙子,我又套回长裤,拿着裙子走出试衣间。
  “怎么样?”
  瞟了一眼兴致高昂的他,我尽量不打击他,“大小还行,就是今天不方便试裙子,改天穿靴子来试吧。”
  “大小合适就行了,我保证你穿着好看。”
  “改天试了再买。”我坚持,看不惯他几百块一条破裙子那么奢侈的行为,把裙子交还给导购小姐,拖着他出门。
  “可是……”
  “我想我们应该去做些浪漫一点的事吧。”而不是在这鸡毛蒜皮地好像老夫老妻一般。
  他笑起来,“看电影怎么样?”


  第五章 倾我所有

  之一

  所有对爱情的焦虑其实都是源自于我太爱你,太怕失去你,爱情如此让人患得患失,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我爱你啊,可怕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大早,陈某人就劈头盖脸吼我,“给萧磊那个死人传个话,我约他单挑。”
  与萧磊交往还处于地下状态,基本上唯一知情的就是常常看到萧磊接送场面的陈某人。
  我凉凉递出萧磊的手机号,“号码在此,请自行拨打。”
  她佯装抱歉,假惺惺地说,“有正牌女友在此,我怎敢冒昧电话骚扰?”
  “我和他冷战中,不便联系。”
  “才交往一个星期就冷战?你们的热恋期这么短暂。”
  “现代人速食爱情,你少见多怪。”我叹气,选择对陈某人说实话是因为真的不想给萧磊电话。或许是进展得太突然,对我来说,不太适应有了男友后的日子,萧磊是极尽所能地宠女人,除了实在挪不开空的时候,平时上下班接送少不了,电话也频繁地有些令人吃不消,实在看不出来他是对喜欢的女人这么粘的类型,或许自己潜意识里就是抱着尝试态度在接受这段感情,在仅仅投入五分的时候就看见对方马力全开地在自己面前,我无端觉得惶恐,因为经历过太多幸福平静日子接着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总觉得这璀璨如钻的恋情会在明天便消失。
  他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心里沉重,全然接受他的温柔热情固然美好,然而想到热情冷却后的孤寂又下意识地排拒。
  上周末与他逛街,假日街上人流车流俱多,他牵我的手继而改搂我的腰,我心里别扭,要他离我远一点,其实以前恋爱时也不是没被人搂着腰逛街,只是那时远在他乡,怎样放肆都不会有人在意,如今在这个熟悉的城市,身边又是铭刻在心里那么久的男人,却突然别扭起来,慌张又别扭的心态犹如青涩的学生之恋,被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惹恼,他终于板起脸开始生气,一个人晃到了路的对面,冷冷说,“现在离你够远了吧。”
  接着是几天的不见人影,据说是沉迷在酒吧喝酒。
  于是,莫名其妙的冷战开始,我开始抱着冷静一下也好的态度不去主动找他,现在则是恼怒他口里的深情竟也如此短薄。
  “少来,你玩那一套,我不叫陈某人。”
  我瞥她,“你原本就不叫陈某人,坚持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你还是想成为那个某人不是么?”
  “沈秦,你欠揍。”
  她恶狠狠的恐吓换来我的浅笑。
  下班后晃到附近的小书店里看书,这家书店店面很小,喜欢来是因为老板选书眼光合自己的心意,在别的地方需要细细筛选,在这里常常一眼相中喜欢的书,然后买回去。
  站在书架旁看亦舒的随笔,边看嘴角边泛着冷笑,因为很多地方无比赞同,于是愈觉这社会可怕,愈觉很多坚持太愚蠢,可即使知道愚蠢还是要坚持。
  在书店内听见有人说下雨了,天比平时还黑得早,薄薄的雨丝缠绵得没完,半天不见有停的意思。
  深秋落雨,寒意逼人,我皱眉看着细密雨丝,暗叹自己的不走运,偏偏今天在外面晃得晚了就开始下雨,一点预兆都没有,这雨总是将挺未停的,叫人等也不是,下狠心冲回去也不是。
  连打了几个喷嚏后终于下决心冒雨冲回家,横竖都是要感冒了,然后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冲着我喊。
  “这种情况你都不打电话给我,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伞撑在我头顶,伞的主人是和这冷雨丝毫不相符燃烧得很旺盛的男人,看起来好像有点暖和,“站在这等就能等到雨停吗?打个电话叫人送把伞很难吗?”
  喋喋不休。脑袋里仅仅出现了这么个词,却觉得被这冷雨浸染得一腔寒冷的胸腔内慢慢出现一股暖流。
  看到他突然出现,心里淡淡的不满消失,温言好语,“好了,别在别人店前吵架,影响别人生意。”
  “都关门了,还哪门子的鬼生意。”
  他黑着一张脸,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我板起脸,“走不走?”
  “走。”看我打算听见否定答案就自己离开的表情,他委屈回答,撑伞搂着我的肩膀走向车,我顺手抱住他的腰,仅穿着烟灰色毛衣就冲过来,抱起来却觉得挺暖和。
  他低头瞧我,终于爆发,语气更加愤然,“沈秦,你不要总是在遇到困难或者难受的时候才靠近我,你当我是SOS服务吗?”
  粗鲁地把我塞进车里,他绕过去上车收了伞关车门,大概是郁闷无处发泄,关门声极大,见我想说话,“行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被自己的女朋友气死。”
  我闭上嘴,他不要听就算了,看着雨刷不停地在眼前晃过来晃过去,车内气氛渐渐沉闷起来。过去和他一起时总是倍觉开心,现在两人一起虽然也有温情,但更多的时候却总是这样的别扭和沉默,强自扭转当年的错过究竟是不是个好的选择。
  萧磊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伸手扳过我的脸,“算了,说吧,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刚才?其实只是一句有点玩笑的话,现在重新要讲出来就觉得有些怪异了,但他想听的话就说给他听好了,“在困难的时候会想要靠近的人才是令自己放松信任的人。”
  “尽会说好听的敷衍我。”他嘴里咕哝着,不满地看我一眼,我回他一眼,不信拉倒。
  车又行了几米,音响打开了,声音开得很低,仅仅是充当背景,他又突然侧头问我,“你刚才说得是真的?”
  我微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看他表情越来越窘迫,才低头掩去忍不住的笑意,拍着他的头,“真的。”
  “不要把我当宠物,男人的头不能拍的。”他又是抱怨,脸色却好太多了,我摇摇头,这人真好取悦。
  “下回这种情况早早就打电话求救,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有男友的人,可以随时无条件地去奴役他。”
  “我以为你已经放弃我。”这一周没有电话紧迫逼人,虽然每晚会有电话来道晚安,然而那更像是让我更加清楚他都混到哪里逍遥去了。
  “如果能放弃,我不至于在你那样拒绝之后还来招惹你,你对我信心这么薄,真不知道是你太谨慎还是我给人感觉如此不可靠。”
  都有吧。到了我家楼下,我拦住他,“别跟上去了,今天大家情绪都有点波动,回去好好冷静下,明天再好好相处吧。”
  “我想好好相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突然要我离开,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拉着我的手不让我上楼,这傻子,我要知道早就告诉他了,好半天才找到个合适的说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你需按我的步调来,我害怕速度过快的沉沦。”
  “可是,我早已沉沦,你又怎能要求我现在慢慢地来。”他唇角扯出笑容,手插在口袋里站直,动作潇洒,笑容却隐含悲哀,若他这是哀兵政策,无疑我抵抗不了。
  “明天来接我吧。”
  不要接送是不想给他添麻烦,谁知他还是会偷偷跟着。
  “好。”他在我唇上落下轻吻就笑容满面地离开,让我不由怀疑这家伙今天一直装可怜就是为了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刷牙时忽然眼前一花,头像是装了一万吨铁块那么沉,跌跌撞撞走回卧室,意识也仿佛越来越淡,……不行了……头越来越晕,总觉得这股扯着自己陷入混沌的晕眩不寻常,应该去医院看一下,电话……我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打电话叫人来。
  就在我准备去摸电话的时候我听见门铃声,心里直呼老天有眼,这时候给我派来救星,用了最后一点力气爬去开门,甚至没想到先确定是否为熟人就开了门。
  看到门外的人,刚才那种恐慌像是要化成眼泪。
  萧磊见我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下意识伸出手,“小秦你……”
  我直接落入昏暗,折磨自己几年的噩梦再度袭入深层意识当中。
  意识一直陷在迷雾当中,摸索着前进,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回到那个夏日走的那条路上,我仰头看着烈日,然后习惯性地低头,那么烈的太阳,为何我的心却这么冰冷,肉体仿佛随着灵魂在飘荡,我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总是要抽泵似的从肺部压榨出空气,生活为什么这么难,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这么难。
  从何时起生活仅仅变成生存,对于感情渴望到了极致却又怎么也迈不出追寻的步伐,淡淡守着一些距离去看那些几乎完美的幸福……可是,很寂寞,很寂寞。
  在寂静的夜晚,望着那淡淡的辉光寂寞就像撕开裂口的魔鬼一般淹没了整个世界。
  我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窗帘没拉,望得见寥落星空,家里这边空气好,特别是天冷的时候,夜色寂美,不是那种星光辉映的灿烂,疏疏落落几枚寒星勾勒出的是犹如独钓寒江雪的怅寥。
  不同于梦中那撕心裂肺的深沉,我轻舒一口气,然后令人颤抖的寒冷侵袭过来,枕头,床上,我身上全都汗湿,我摸了摸脸,也是一片汗水,像是掉进了水塘。
  侧头去看,萧磊歪在椅子上睡得正沉,整个人都快歪出椅子了,身上的衣服很邋遢,看到这情形我不禁微微一笑,然后泪水滑出眼眶,在某些时刻醒来时能看见有个人守在自己身边,那种暖暖的,淡淡的幸福直逼人眼泪。
  我平复好瞬间激荡起来的情绪,撑着床想去洗澡换衣服,床头还扔着一些退烧药,摸了摸额头,似乎是没事了。
  “醒了吗?”萧磊被声响弄醒,声音是刚睡醒的低沉又模糊,揉了揉眼睛凑近看我。
  “我想去洗澡。”至于今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留待一会再说吧。
  “能自己去吗?要不要……我……”他说着说着就讪讪停了下来,我抬头淡笑,躲开他的手,脚步虽然有点虚浮,却不至于走不动路那么虚弱。
  “你帮什么啊?”
  他窘然,愣在房间里仿佛等着我自己去洗澡,我实在是忍不住叹气了,这痞子不是常常跟女人有暧昧的吗?此刻发什么愣呢。“我要洗澡就要拿衣服,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我先出去,要是……有事叫我。”萧磊走出我房间,我才拉开衣柜拿换洗衣服,想起他刚才脸上不自然的红色,忍不住好笑。
  从早上折腾到晚上,虽然我不太记得中间到底怎么样,但是我觉得深深的疲惫,所以洗澡也像是敷衍似的只图冲掉满身的汗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行了。
  洗完换好衣服,不想再回卧室了,没那个力气去换新床单,我走到客厅,看见萧磊在厨房忙着,一时好奇走过去看个究竟。
  正拿着电话边请教边煮粥,手忙脚乱之间,鱼片粥的香味还是慢慢飘散起来。
  “折腾了一天,你不累吗?”侧头看了一眼悄悄当背后灵的我,萧磊笑着问。
  “我怕你在粥里下药。”说实话,我是累了,可是看见他在那里忙着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看,看着看着有些感动的温暖渗透到冰寒的梦境。现实竟比梦境温暖,这便是幸福吧。
  走到桌子边坐在,等着粥上来,看我一副小姐模样,萧磊无奈地笑了笑,“我还需要下药吗?”非常拽地说着,他端着粥走过来,坐在我身旁,拿我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我的头发。
  “不用管它。”我手朝后挥了挥,要他别忙了,擦头发这种亲密的事还是不劳烦他了。
  他无视我的话,还是大力‘擦’着我的头发,我觉得我的头皮都快被他扯掉了,“你没吹风机吗?”
  “有,你等着。”以防再被下手没轻重的男人折磨,我自动自发取出买来三年没用过三次的吹风机。然后就形成了我坐在桌前喝粥,他站在身后给我吹头发的奇异景象。
  “对了,我身上的衣服谁换的?我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吗?”
  “你一下子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他瞧我软绵绵的捏着勺子,一副没兴趣吃的模样苦了脸,“有这么难吃吗?”
  “没胃口而已,你说吧,我听着。”虽然睡了一天,可身上没力气只想躺着。
  “送你去医院之后我又折回来拿了些衣服过去,护士小姐帮你换的。说实在话,你今天可得赔我精神损失费,早上一来你突然就晕倒,有你这么夸张的吗?额头都可以煮鸡蛋了自己还没发现,再晚一点你就烧成傻子了,你最引以为傲的脑袋烧糊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吹风机也仿佛凑热闹似的呼呼地吹,我忍无可忍之下,投降道,“好了好了,这段跳过。”
  “你别以为我吓你,医生说了没见过烧到40度自己还没反应直到晕倒的人,你究竟知不知道高烧也会死人的,真是……”
  “我真的知道,拜托你别对着病人又吼又叫的。”我浑身酸痛,被他吼得觉得连心都有些痛了,自己在外面一个人的时候即使高烧也是自己打车去医院,挂号,等着看病,直到躺在病床上输水的时候才晕沉沉地睡了过去,那时候医生也是用那种惊讶的语气说没见过这么坚强的病人……不然能怎么办呢?只有自己的时候就只能靠着自己。
  “我真的很担心你,一开门一句话都没说就倒在我面前……”
  “是我不对,下次晕倒前我会先说一声的。”
  “哪还有下次,你也把心思多花在自己身上,叔叔阿姨担心地要死。”他声音弱下来,关掉吹风机,把毛巾继续搭在我肩膀上,然后坐到我身旁。
  安静了好一会,我有些奇怪,侧头看他,不察觉时就陷入了一双直勾勾盯着我的眼里,他用那种专注的不容躲避的目光将我笼罩,我的印象中萧磊是一个属于阳光的男人,阳光帅气放肆潇洒全都是他该有的气质,眼不该是这样深邃,表情不该是这样忧郁,着了魔似的,我被这股神秘的深邃的力量拉进去,他突然就按着我的脑袋将我整个人扯进怀里,“我真讨厌你这副糟蹋自己的模样。”
  勺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仿佛没听见,只是抱着我,想用我来填满什么似的,我感到他激动的情绪传到我身上来,在他怀里我用手捂着眼,怕那促不及防的眼泪掉下来,我也是讨厌的,讨厌自己的无所谓,讨厌自己的不坦诚。
  明明不想哭也没什么可哭的,但在萧磊蓄意的温情攻势和病魔的折磨下,隐忍的眼泪却是越来越来势汹涌,这人怎么能在人生病最脆弱的时候去故意挑起让人想流泪的话题。
  从那一年开始黑暗就已经缠绕着我,萧磊他和姬婉燕说笑的情景,半夜醒来看见父母吵架然后被拉出来告知了一些所谓的‘真实’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初恋不顺还是表面祥和的家庭其实也有很多黑暗,亦或是工作上的挫折让我再也无法回到当初那个自信平和的状态,我的世界被慢慢地一块块敲碎,剩下些令人厌烦的碎末和无边无尽的黑暗,就连恶梦都不再拥有似的,几年来夜里总是会被无名的心焦弄醒,然后对着寂冷长空默默闭眼,曾有的幸福快乐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湮灭,迎接我的不过是长长的,充满未知和冷酷的未来。
  别人眼里的花花世界,大千红尘在我眼里竟是一片冰霜。
  “……我比任何人都要讨厌自己。为什么会活成这样,为什么什么也无法拥有,我厌恶生活,我也厌恶人群,也厌恶你……”
  我伏在他肩上,泪水淹没了我整个荒芜而又漠漠的心田。我痛恨着这世上的一切,痛恨着我爱的却总也是伤我最深的一切。
  萧磊将我越抱越紧,越来越紧——我们都克制不住那种心伤的颤抖,这世界太冰冷,即使相拥也无法温暖。
  “小秦,你多傻,你怎么能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你怎么能把自己困在绝境……你怎么这样对待自己……”
  萧磊他总是那样轻易地看穿我急欲掩饰的脆弱,我的泪水在他心痛的拥抱里没有止尽,仿佛想要把近些年受到的委屈抑郁全都丢给他。
  天朦朦亮时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床上,头仍然有些晕,恍惚地去刷牙洗脸,走到厨房打开饮水机等着喝开水,然后看见餐桌上放着豆浆和还热着的包子,还放了一张字条。
  小秦:
  我先回去,药和早餐都别忘了吃,中午我再来,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就给我打电话,我顺便带来,还有,小染来过电话,精神好了就给她回电话。
  萧磊
  这张字条唤起我的记忆,一切都不是梦,从镜子里也看得见自己哭肿的眼睛,尽管萧磊用冰毛巾给我敷过,可哭过的痕迹仍然明显,只是清醒过后我便把昨夜失控归为梦境的东西,不想去承认它的存在。萧磊给的承诺太重,隐约中还是听到他低低地说的那句话,“我会倾我所有的对待你,换你真心的笑容。”
  倾我所有,求你展颜。太浪漫的誓言,会让我生出浓重的期待。
  缓缓叹气,先倒了一小杯白开水暖胃吃药,然后才去吃早餐。
  吃到中途还是忍不住去拿手机给萧磊电话。
  “小秦?……怎么,来点餐了吗?”一点慵懒一点调侃一点宠腻的声音。
  “吵着你睡觉了吗?”听到他声音我才想到他买了早餐才回去的话,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休息过。
  他在那边没出声,但感觉得出他在笑,“‘听你的声音我怎么会嫌吵呢’这种话我真的说不出,所以你忽略这个问题吧。”
  不是已经说出来了?被他逗笑,刚才那股压抑的心情全都一扫而空,“我打电话给你是要你别来了,照顾我一天也够累了,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吧。”
  他不吭声,好一会才用轻松的语气说着,“等下我就好好休息,然后出去剪个帅头,买套帅衣,扮个帅哥……”停了一会,用有别于刚才的正经语气轻问,“明天去看个电影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少无赖,我知道你听得很清楚,明天我再去找你。”
  “那就明天再说。”
  我挂了电话,感觉自己的嘴角一直是弯着的。
  十二月上旬我和萧磊一起去买姬婉燕的结婚礼物,买好出了商厦我们一致决定先去他住的地方,上次去没仔细参观,这次去认真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良物品存在,我这么开玩笑,他却认真地说欢迎我搬去同住,当然换得我用力的瞪视。他的车送去修还没开回来,所以我们上了一辆公车,只有最后一排有连在一起的座位,他坐在窗边,我挨着他坐下,冬天天冷,大家都各自缩着,等着回到温暖的家,上车后萧磊把我的手握着手心,我知道抽不出来,任他握着。过了一站上来一对年轻人,女的坐在萧磊前面那个座位上,男的坐在我身旁,因为两人认识所以一前一后地说话,我就稍稍靠向萧磊。
  “回去怎么吃饭?”吃过饭在家看DVD刚刚好,难得今天两人都没事。
  “我做给你吃。”他简单回答,我笑看他,他被我看得毛毛的,“怎么?不相信啊。”
  “煮粥都要打电话问的人说要做饭给我吃我的确觉得怀疑。”
  “就是因为你那天的目光刺痛了我,所以我回去后下了苦功学做饭。”
  他半真半假地说,我看他是玩笑成分居多,推了一下他,“没个正经。”
  过了两站,最后一排又多了个位置出来,萧磊前座那女的从前面坐到后面来,很奇怪的是后面我们这四个人都不算胖子,可这女人还是有办法靠我近到压得我难受,我不想惹事,又朝萧磊身边靠了靠,还是觉得挤,只是皱眉侧头看着这对年轻情侣,这女人和男友一坐在一排后立刻开始笑闹起来,整个车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不知道在抢什么,那女的都快扑在他身上了,若从远处看简直要骂一句妨害风化了。时下的年轻人都是这么夸张的吗?
  我无奈地继续看着萧磊,他看了一眼闹着的两人,突然搂住我的腰贴近他,在我的惊讶目光里低声说,“你靠着我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
  因为旁边的声音太大,前面的乘客都回头来看,看得不是我,但是我觉得自己是四人中最尴尬的那个。
  “不好意思就藏着脸好了。”他拿外套盖住我,我看不见他表情,只听得见他声音里的笑意,后来还忍不住又亏我,“人家都没不好意思,你脸皮那么薄干嘛?”
  在他怀里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外界的喧闹被隔开,他身上始终有淡淡烟草味,因为很淡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莫名心安,然后我慢慢伸手,抱住他的腰,拥抱一定是世上最温暖的动作,因为爱这个人,所以他的怀抱可以坚韧地抵挡风雨,
  一切的坚强其实只是抗拒不能改变的现实的一种表象,我不坚强不冷漠,也想爱,想快乐地笑,萧磊就是能带来爱,带来笑的人。
  于我,他就是最令我快乐的男人。
  “谢谢。”我低声说着,萧磊只是更加抱紧我。
  那一对下车之后他还那样紧紧抱着我,不允许我挣扎,“……我不想让你染上任何庸俗。”
  “别真把我当大小姐,我这人世俗的很。”再世俗的东西也早就看过,现在开始隔绝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现实的那面,可我大概真的有些犯贱,就是想把你当作大小姐宠着。”
  “你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听了他的话我不能不说感动,但又会害怕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来不是什么小姐公主的命,更没那样的可爱。
  他微微笑了下,捏着我的脸颊,“以后再告诉你。”
  萧磊租的地方在新开发区,虽然有计划市政府和主要行政单位要搬来,但还是筹建中,这边就显得荒凉,车一路行过,视野开阔,除了住宅区几乎没其他建筑物。
  “在这种地方怎么解决生计问题?”
  “都在小区,日常生活没问题,就是娱乐少了些,不过这边房价便宜结构也合理,我打算存够钱就在这里买房。”
  “完全靠自己?”我问道,是早有这个想法还是仅仅因为那个遗嘱事件?
  他看了我一眼,避重就轻地回答,“什么都靠家人就太窝囊了,娶老婆的又不是别人。”
  一进屋招呼我在客厅坐,自己钻进厨房去了,我打量着他住的地方,两室一厅的格局,布置简单实用,或许是因为租来的房子,所以家具很少,摆设也表现不出什么个人特质,但是很干净,看来萧叔从小的培养对萧磊影响还是很大的,至少不太像曾经认识的有些在外面衣着光鲜房子里却是乱七八糟的男人,萧磊在留给家里人看的部分在某种意义上看确实是个好男人。
  “房子不错,租金贵吗?”
  “还好。”萧磊头也不回地回答,非常专注在厨房大显身手这件事上。
  我闲闲靠着门边看他动作,有如打仗一般的混乱,“真的不需要帮忙?”
  “我觉得自己的厨房天赋比你高一些。”他还有心情揶揄我,我一愣才想到原因,曾有的一次在他家学习,学到中途两人饿得要死,他家又没人,权衡之下由我去煮面,煮得还算成功,只是水被烧干了而已,萧磊下着辣椒酱把面坚持吃完但却是不停地一边吃一边损我。
  “记这么久,你当初对我抱有很高期望是不是?”我忍不住想笑,大概以为长我这种脸这种个性的女人应该很会做饭才对。
  “是啊,一想到你现在这么虐待你自己的胃就心痛得不得了。”
  以为这种程度我就会脸红吗?“萧磊?”
  “嗯?”他轻哼,带有煽动的诱惑性。
  “你的背影很诱人哦,肩宽腰窄,是个好男人。”从身后看比正面更帅,这样说大概会被打吧,我笑着想。
  “你要现在试用也可以的,只要你肯负责。”他转身,端着一盘西兰花炒虾仁,低头暧昧凑到我眼前,任君品尝的贱模样。
  我拿手抓了个虾仁丢进嘴里,用手扇风,肢体语言,菜太烫需要降火,“嗯,试用完毕,我负责这盘菜。”然后端着盘子拿到客厅里的矮桌上,这人连张饭桌都没有。
  身后传来他的大笑声刺激我恼火的神经,笑笑笑,笑不死他。
  又切了一盘五香牛肉加一锅我怀疑只有味精的蔬菜汤,“简单吃吧。”他坐在矮凳上等着我盛饭,端着饭和筷子回来,我也搬了张凳子坐着,虽然卖相难看,但味道差强人意,总体来说确实比我第一次做饭水平高。
  他端着碗皱起眉瞪我,筷子悬着不往盘里落。
  “你干嘛?闹别扭啊?”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满眼的哀色,演连续剧啊,以前我就一直有个疑问,在外面到处打架的流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表情,搞得就算我来装可爱大概都只能落个不伦不类的下场。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我噗哧一笑,实在被他打败了,“吃饭而已坐哪不一样,两人肩并肩靠一起吃饭太奇怪了,要不要两人蹲在一起,你一勺我一筷,啊?”
  “情侣之间做肉麻点有什么可奇怪的……”他嘟嘟囔囔的倒是没想上演我刚才说的恐怖情形,只是自己端着凳子靠近我旁边,大方地展示了一口白牙,“还有,你还叫我‘萧磊’不是很生疏吗?而我是不是也该换个称呼叫你……小秦……秦儿?”
  顿时有如一麻袋地鸡皮疙瘩朝我泼下来,我很正经地放下碗,面对他想跟他好好谈谈,“你不要惹我吃不下饭了,你还是叫我‘小秦’就行了,而你——萧磊和小磊实在没多大区别,你不会要我叫你‘磊儿’吧,你让我死了算了。”又是一阵鸡皮疙瘩,仅一个称呼就可以杀了我,太恐怖了。
  大概是想到了我那样喊着这个可怕名字向他撒娇的模样,萧磊笑得摊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要我远离他别再刺激他的神经,我偏偏蹲在一旁拿手指去戳他,“很好笑?这样是不是更好笑。”
  他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的暴行,好半天才止住笑,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蹲在沙发旁的我。
  他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发,神情温柔似水,“你看,两人在一起其实不难对不对?你为什么要一直排斥呢?”
  不要在斗嘴的时候耍温情好不好,真卑鄙。
  “……只不过有一点不习惯而已。”我低头躲开他纠缠的视线,这个人身上有魔力,不管怎么去抗拒,被他慢慢缠着缠着就习惯了和他一样打打闹闹的,甚至偶尔也开些荤腥不忌的玩笑,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被他毁了形象,“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前面你一直能按捺不动,提都不提喜欢我?”
  “我不是完全不动,我一直都在进攻啊,你看不到?”他狡猾地笑着,“你这人……自己没想通之前我若明确追求你一定拒绝我之后躲得远远的,一点机会都不给,太积极了你要逃,不积极又怕你忽略我,我只能用各种其他理由暧昧地在你身边,等你自己想明白,想跟你在一起,简直折磨死了一堆脑细胞,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一切像梦。”
  他眯起眼温和地笑着,隐隐透出一点腼腆,或许我瞧他的目光稀奇,他恼声侧头瞪我,“别这么看我,再看就亲你了哦。”
  条件反射地脸红低头,然后才想到为什么每次这种时候都是脸皮薄的我吃亏,接着就抬头,刚好他凑近我想继续逗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就只有连呼吸都稀薄的距离,我突然兴起恶作剧的念头,迅速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就闪开,哈哈笑着看他呆愣表情,实在太有趣了。
  他又拿那浓得化不开的神情瞧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情侣都喜欢拿肉麻当有趣,因为那种肉麻会让你醉死在那片温柔当中。我捂起脸,自己都受不了脸上的温度,连忙拿另一个话题来搪塞自己的失常,“真的完全跟姬婉燕没关系了吗?”
  “你真是会破坏气氛啊,她都要结婚了和我还有什么关系,我们分手好多年了,要旧情复燃也不用等你出现。”他没好气说着,一边恨恨扒饭,“而且,结婚礼物就摆在那里你还想怎么样?”
  “哦。我是提醒你,现在还来得及,不然真的结婚了就麻烦了。”
  “沈秦,你明天就给我拿好户口本去登记。”某人怒吼。
  我笑看暴走的某人,眼里堆满了满足,就像萧磊说的,我也会怀疑现在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因为实在太美好了。
  有谁知道天气越来越冷,心却持续着三月的温度,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有谁知道拿着一本严肃的书籍却不断忍不住笑,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有谁知道只要想要做什么事想要的陪伴永远是同一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理智了,喜欢的那种心情好像是没有止境的潮涌,一波一波越来越深。萧磊说错了,我们之间不是没有变化,就算是由朋友变成的恋人,感情也绝不会简单地维持在朋友的阶段,应该说朋友的感情在爱情中仅占了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或许以前会要不同的朋友陪着做不同的事,但如今只会要他着你做任何事,尽管也知道这样的依赖太可怕,但无法拒绝地想要见他,想要同他撒娇,爱一个人就是这么可怕的付出和索取。
  萧磊说我已渐渐学会爱人,确实没错。

  之二

  现实的爱情牵扯太多,总不像小说中那样圆满。于现实中,理想易遭挫,爱情亦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地下恋情持续半月终于曝光。从私心上讲我是有心隐瞒这件事,总是想要更加确定彼此的感情再告之他人。
  那天两人打算买速冻饺子回去煮,因为下班后总是在家里看电视剧或者出外吃饭的室内活动有些单调,萧磊提议走去超市,反正没事就当散步,我同意了,与他一起走去超市。
  晚上临下班时候街上总是有很多街头小贩卖些小东西,我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看看,走着走着他就会发现我又落到了后面。
  “你发什么呆啊?”走在前头的萧磊转身,他穿着格子衬衫,灰色运动帽衫,红色的短羽绒服,军绿工装裤,他又高又瘦体型修长穿这样可好看了,就是装嫩这个行径让人不齿。
  我停在卖盗版DVD的摊子前,他蹲在了我身边,仰脸笑着装可爱,我大笑地推他一把,“你怎么总像我养的大型犬?”
  把他赶到一边去呆着,我专心挑最新电影,我不喜欢户外活动,连带着萧磊也常常被迫陪我看电影,看书打发时间,他抱怨再跟我在一起就变成文学青年了,而这种修饰绝对是贬义词,因为他曾经开玩笑跟我说,有三种男人女人不要惹,就是浪子,文艺青年,已婚男人,我当时还嘲笑他是以一个标准浪子身份对我提出的忠告吗。
  正在挑碟,小染和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我面前。
  “小秦,真巧,刚好一起去玩。”她热忱道。
  我的目光飘向站在她身后貌似如今流行的花美男类型的男人,“那是谁?”
  “我舞伴。”她倒是大方,“我们一起学跳舞的今天约好去舞厅玩,有几个人临时又说不来了,人少没意思,你也一起来吧。”
  我推开她的手,拜托,我像是跳舞的人么,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挑了半天还没挑完?我快饿死了。”萧磊从身后搂着我的肩膀,然后看见小染,随即很无所谓地打招呼,“崔染香,你好。”
  小染震惊地看着我肩膀上的人,伸直了手指指着我再指向他,“你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不可能瞒得过去,我扯下萧磊的手,拉他到身前,“我和他在恋爱。”
  “沈秦,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磊脸上仍挂着笑容,却冷冷的显示出不羁,我挽上他的手臂,他低头看我,又微微一笑,才密密实实地与我的手交握。
  “好了,小染,咱们找个地方我再跟你慢慢说,你打算怎么样,你那朋友……?”我看着站在一边等小染和我们说话的男人,她看了一眼,狠狠瞪了萧磊一眼,“你们跟我来。”
  她还是带着我们去了舞厅,和她学跳舞的朋友们打过招呼之后,把周围人都赶进舞池,我们才获得好好说话的机会,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是一顿脾气,“你想什么呢,跟萧磊那个痞子,小臣比他好一百倍,你怎么就这么糊涂。”
  “那个男人是比邵阳好一百倍吗?”看她气急败坏,我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要转移话题。”同样的招数用过之后,即使是小染也不会上当。
  “上次在山上你不是问我到底喜欢萧磊害死邵臣吗?其实我早有答案,只是我知道你对萧磊有偏见,所以……”
  “我对他不是存在偏见,他那人会来事,门路广又大方,当朋友没的说,但他不是好对象,你没回来那两年我见他也挺多,他身边不缺女人,他同事,甚至邵阳单位都有人要邵阳给牵线的……”
  “这只说明他有女人缘,邵阳不也如此,你照样和他在一起。”
  “他们又不一样!”
  我闲闲看她,小染说的我何尝不知道,但被别人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就是不舒服,“哪里不一样?”
  小染猛地拍着沙发,“反正,太有女人缘的男人不可信。”眼睛好像红了。
  我连忙劝道,“你误会了,邵阳绝对没有变心。”这女人没搞清楚事实就带着男人溜大街,然后又兀自生气,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我才不管他怎么样。”
  “好了,别忙着生气,先听我的想法,其实我考虑过接受邵臣,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想都觉得不可能,举个简单例子,不管是我还是萧磊都比邵臣年纪大,我会对萧磊产生类似想要照顾他的欲望或者心疼他的心情,对于邵臣却从没这种感觉,而且更为悲哀的是,就算是反过来被他照顾,我也不愿意。邵臣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但不是我那一杯,就是这么简单,小染,你应该能了解我的想法才对。”
  “但是,即使你不喜欢小臣,再看看别人嘛,你说你长得漂亮,个性又好,能力又强,家里条件也不错,找个什么样的没有。”
  我好笑地阻止她的继续夸奖,这人昧着良心这样夸我,就是为了让我和萧磊分手,“你只是不习惯我谈恋爱而已,你自己再想想吧,对了别跟别人说,我先去看看萧磊。”
  被我的好朋友否认,他肯定不会有心情跳舞,不知躲哪去喝酒去了。
  最后在靠门的墙边看到他,萧磊在我面前总像个活宝,即使生气也总是被我一逗就消了脾气,然而他一人站着的时候却又冷冷得像个陌生人,脸上一贯带着不羁的笑容,目光漠然,极受热爱浪子那一型男人的女人欢迎,然而看到我的时候他立刻就会笑得仿佛春阳,好像我就是他世界里的阳光,这样的感觉也会如同阳光一般射透我心里的云层。
  “谈完了?我猜崔染香还是不赞同。”靠着墙,他搂着我的腰,没生气,笑得像撒娇。
  “是呀,你还在考察期。”舞厅里人人热衷用肢体语言讲话,昏暗迷乱的灯光也为放肆提供了背景,在这样的环境中,靠在他身边就成了最舒服的做法。
  “我才懒得理她,我只需你的承认。”原本头枕着我的肩膀,突然又抬头,“既然来了,就来跳舞吧。”
  快节奏的音乐响起,萧磊拉我进舞池,我拖住他,“我不去,谁说我要跳舞了——”我根本从来没跳过舞。
  他才不管,硬是扯着我进去,周围的男男女女都忘形地舞动着,仿佛这是一个异形空间,年轻人都穿着单衣在跳舞,反观我白色高领薄衫,黑色开口小外套,牛仔裤高跟鞋,平时也算正常,这时候就显得格格不入。
  其实我很讨厌这种地方,萎靡的霓虹灯,雷射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疯狂扭动的躯体,都不是我的喜好,这种人人都觉得可以肆意而为的地方反而让我慌乱,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和这样一个环境融合。
  “别紧张,随便晃动就行了。”萧磊贴着我耳边教导我。
  望着他高涨的情绪我不忍扫兴,晃动了下手,他笑着点头,然后干脆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跳,也没什么复杂舞步,我只盯着他的动作学着做就可以,他还是不是地搞怪来个多余动作,逗得我不停在笑,动作就越来越自然,平时在MV中看到的动作也突然使了出来换来萧磊惊讶的表情,运动出汗,心情也跟着高涨起来,真的是可以不用考虑任何形象的地方,随心所欲地去扭动身体即可。
  “不行,我累了。”我停下来喘气,平时不运动的下场就是体力不足,“我去休息,你自己跳。”
  回到小染旁边后,她还是郁闷着,任谁拉她去跳舞都不去,看见我拿手指一直指我,“你居然会跟着他跳舞,完了完了。”
  “别说得跟世界末日似的,不就是谈恋爱么,又不一定就一起过了。”
  这么一说果然让她宽心,然后舞池里传来的鼓掌声吸引了我们,也好奇去看,却发现引起喧闹的是小染带来的那些朋友和萧磊,他们跟着一波激昂的音乐跳起街舞,手长脚长的萧磊跳舞很帅,周围的人自发形成节奏的鼓掌,我捂着唇,惊奇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跳舞那么好,他滑步上前,手腕翻转,手里还神奇地多了一枝玫瑰,笑嘻嘻地递在我面前,劈手就让小染抢了去,“你这痞子一把年纪了还干这种事不嫌丢人啊。”
  “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向看起来比较童颜。”
  周围人全都喷笑出来,小染又胀红一张脸,“沈秦,你看到没有,他爬到我头上来了,他……”
  “快道歉。”我作势捶萧磊,他一把揽过我,对小染懒洋洋地说,“你就别掺和了,小秦比你精明多了,哪用你操心。”
  故意报复的说完,就拉着我落跑。
  重新走到外面,一阵冷风袭面,硬生生打了个哆嗦,然后有什么化在脸上,我抬头,看见雪花射线状以一幕黑夜为背景轻柔地飘下来。
  “下雪了。”萧磊惊奇地喊道,抱着我高兴地窜来窜去。
  我呵呵笑着,“怎么比我还高兴。”明明是我比较喜欢下雪,结果他倒兴奋得不成。
  “我在替你高兴。”他理所当然地说。
  “其实遇到爱情我一点都不比小染精明,根本已经完全变成笨蛋了。”在舞厅跳舞这对我来说绝对是空前绝后了。
  “我看你还有余地得很。”他瞟我,似笑非笑的,最近他也习惯我保留似的感情,并且拿这来打趣我。
  “对你,不留有余地就完了。”
  “什么完了,我又不是你敌人。”他敲我脑袋,很不满。
  深蓝的天幕上慢慢飘降下来的雪花盈盈发光,装着梦幻的翅膀,覆盖着我们,那一幕的美丽已铭刻在我们最美的回忆之中。
  第二天被妈妈电召回家,一进家门就知道老妈的命令为何而来。桌上摊了一桌的男人。
  “唉,快来看看哪个比较有眼缘。”小染笑嘻嘻地朝我招手。
  我瞪她一眼,我妈挺高兴,也一同招呼我快来看,“小染介绍的这些人挺不错的,咱们市设计院的,待遇好,年纪轻轻的有房有车。”
  “你不觉得她不安好心啊。”这女人说不动我,立刻找我妈下手,实在卑鄙,唯一值得宽心的是她应该不敢把我和萧磊的事说出来。
  “人家早就找到好归宿,还能图你什么,简直不识好歹。”我妈从来都是通过贬低她亲闺女来达到睦邻友好的目的,我坐一旁。
  “反正我不去。”
  “不去?就你这样的,年纪也不小了,长得又一般,脾气还古怪,你挑什么挑,我看这些小伙子挺不错的,设计院的工作又忙,刚好适合你这种总嫌别人吵你的怪人。”
  老妈真是了解我喜欢一个人呆着的闷个性,一针见血地猛踩我。
  但是奇怪的是,现在萧磊天天都缠在我身边,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烦。
  “小秦你去试试看,这些不合适的话,你开出条件,什么样的我都能替你找出来。”
  小染的信心十足在我似笑非笑的瞪视下短了半截,我妈却一贯支持能将我泼出去的人,“我看这些就不错,先去见见,又没逼你见了就结婚的,要不你高叔叔家的儿子怎么样?听说现在正处级了,一直没谈朋友,就是眼光高,但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你叔叔前面还跟我提这件事,你们见见如何?”
  我就说小染怎么和我妈一拍即合,两人转的心思都一样。
  “就当去交个朋友嘛。”小染在旁边鼓动。
  “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不会答应相亲。”不跟她们胡搅蛮缠的,不然绝对脱不开身。
  在我的生命中,快乐仿佛总是昙花一现般的短暂,感情始终是个现实的事情,它牵扯到的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虽然我一时被快乐冲昏头脑,但现实早晚会提醒我。
  周六晚上和萧磊去了小西门的电影院,去时已有暮色,街灯点了起来,仿佛琉璃石闪烁出来的朦胧光线给整条街染上仿佛在星星上跳舞的梦幻色彩。这条街是市里的文化中心,电影院,小剧场甚至音乐厅都在这里,所以留连了很多年轻男女,处于热恋中的男女总是不甚在意外界的目光,搂搂抱抱一路亲热,相对而言我们就显得拘谨很多 ,我不习惯在大厅广众之下太过亲热徒惹人看免费剧码,萧磊知道我脾性,只是牵着我的手在街上慢步走着,可,就这么牵着手,就觉得满足得不得了,幸福喜悦都不再是飘在云端,而是切切实实抓在手里了。
  “明天出去吃顿饭吧?”
  “别浪费了,你下班早的话直接到我家,我做东西给你吃,我自己坐班车回去。”
  “不行,说好了,六点我去接你。”他捏紧我的手决定道。
  “先生,你很霸道好不好。”
  “你才知道吗?我以前道上的绰号就是小霸王。”
  “我听你扯——”被他逗得一路哈哈笑着,一点形象都没有,这个人一直没正经。
  我们俩一边耍嘴皮一边看布告栏上的上档电影,恰好上一场电影散场,里面潮水一般涌出一股人群,萧磊把我拉到边角等人群散去,我站在他身前,因为人很多,没人发现萧磊正在我身后揽着我的腰,我也没去管他,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我下意识出声,“啊,萧叔——”同时拍掉萧磊的手上前。
  这么多人,我原以为他没听见我的声音,但目光相触,萧叔看见了我,眼里却闪过了奇怪的光芒,我诧异看他,才发现他身旁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也是突然放开挽在萧叔胳膊上的手,我回头看了一眼萧磊,他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冷凝表情,一双眼冰得可怕,我几乎想去遮住他的眼。
  萧叔身上有一种文化人特有的沉稳和宁静,那女人却不同,就算不开口也仿佛有声音从她身上传来,两人在一起很不和谐,但这并不是说萧叔和王阿姨在一起就和谐,甚至和这个年轻一点张扬一点的女人一起萧叔显得更加年轻有魅力。
  忍着心里强烈的惊讶,我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装作没看见他们刚才的亲密动作。
  “小秦,这么巧,和小磊在一起?”萧叔的目光也是带有怀疑地在我和萧磊身上打转,只是我一向乖巧面皮薄的形象让他没直接拿我们打趣。
  看到萧叔另外的一面,我的紧张感冒了出来,下意识用撇清自己的方式回答问题,“不是,我和萧磊碰巧遇到而已。”
  萧磊不可置信地瞪着我,将我身体表面结了一层冰似的。我躲开他的视线,掠了一眼萧叔身边那女人,用着有些尴尬的目光看了眼萧磊,“萧叔也来看电影?”
  “嗯,和医院的同事,也是碰巧刚才碰到。”
  “是吗?”萧磊一脸嘲讽的表情,萧叔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看都没看他,我连忙补充了一句,“这样啊,那我不打扰萧叔了,我还没去买票。”
  “小磊多照顾下小秦,我就先走了,小秦有空来家里玩。”萧叔扯出一抹微笑,然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萧磊。
  萧磊却是冷冷地一声不吭,直到他们走后我才轻叹口气,转头问萧磊,“你爸他……”
  “别管他,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什么意思。”他抱胸冷冷看我,刚才的浓情蜜意都消失不见,眼里却闪动着与冷漠表情不符的怒火,“……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根本不打算跟人说我们俩个在交往!”
  “我又没这么说,你发什么脾气。”底气不足地回他一句我就心虚地别看眼,我确实打算先不告诉任何人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年轻人谈恋爱谈得差不多了才让周围人知道也很正常,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碰见他爸,我拉起他的手,“好了,我们先去看电影。”正在气头上的人,谈什么也谈不出结果。
  “不是你一见到我爸就放开我的手,然后还编谎话?”他一把甩开我的手,退开两步远,冷冷瞪着我。
  “我只是一时紧张而已。”这点小事用得着发脾气吗?我忍着脾气看他。
  “那什么时候告诉大人我们在谈恋爱?”
  “……别那么急,过段时间再说,而且你当初和姬婉燕谈的时候不是也没告诉大人吗。”
  他看着我半天,眼里流露出一抹痛楚,我不明白这痛是因我还是因另一个女人,“……随你好了。”最后他冷冷扔了一句。
  买了两张票一言不发地靠在进门口,我走过去跟在他后面先后坐进座位,原本要看爱情片的,结果忙乱之下萧磊买错了,买成了喜剧片的票子,也说不上是喜剧,只是有一种奇怪的冷幽默,基调是沉郁的,可刻薄无厘头的对白为故事平添一份黑色幽默,我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也不是故意刺激他,只是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在最糟糕的时候仍能笑得出来。
  “你心情不错啊。”他很不是滋味地在旁边冷哼。
  “难道要哭吗?”淡淡说着,我是很想转身就走,可那样,刚萌生的感情就可以立刻熄灭了吧,我……害怕这样的结果,所以再如坐针毡我都坐在这。在他说了倾其所有对待我时,我也下定决心要尽最大的努力去经营这段感情。
  萧磊没再说话,电影一结束我们就决定回去,送我到家门口,气氛还是很沉重。
  “那就晚安了。”我淡淡说了句,转身要走,沮丧和挫折充满心间,我的感情从来都走不顺,以前也跟男人短暂交往过,下场都是很无奈的,我这人大概天生不会和人交往。
  眼眶都有些热了,冷风吹在脸上,割得很痛。
  手臂被人拉住,萧磊拉着我让我正面对他,看了我一会,我瞧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努力用冷静面对他,他低头亲我冰冷的唇,“是我不对,你别难过,回去好好睡。”
  对不起,错的其实是我。可是我说不出口,慌乱地点点头,然后上楼,不想让他在楼下看我太久。
  周日就借口要在家里赶工作要他别来了,萧磊听到我的借口只是浅浅笑了笑,然后说了句‘你想这样就这样好了’,知道他在生气,但是这个时候彼此都冷静下应该更好吧。
  晚上妈妈打电话过来要我立刻赶到绿岛西餐厅,要是我敢拒绝就立刻断绝母女关系,这种无赖招数绝对是崔染香那个最近很欠扁的女人出的。
  我心情不好,反而产生了去会会她们口中青年俊杰的念头。
  人长得挺白净舒服的,谈吐也温和,今年三十二岁,之所以单身至今,听说是因为两年前准备结婚的女人突然在婚前告诉他,说是会和他结婚但是不爱他,然后感情受挫一直无心在感情上,缓了两年这才又产生想要谈感情的念头,结果发现跟自己年龄合适的女性差不多都嫁人了,于是干脆托人介绍。
  我妈对他挺满意的,我没感觉,只是同情他,上个女友是令人崩溃的神经病,相亲时又遇到我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情况。
  所以后来和他单独相处时,我直接告诉他,其实我有男友。
  他倒还好风度,只是叹道,“我就说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没人要,真这样你周围的男人就太瞎眼了。”
  “承蒙夸奖,虽然受之有愧。”我浅笑,要是这人早些时候被老妈拖来相亲认识,大概会觉得是个可以考虑的对象。
  “我是真的觉得你不错,也很想和你进一步交往,但可惜我这人一向缘薄。冒昧地问一句,之所以没公开你的感情,是因为跟你男友有困难吗?”
  我摇头没回答,他就不追问了。
  “没事的话去看电影?”他说着原本的安排。
  “不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这顿饭各付各的吧。”不习惯跟人在钱财上有牵扯,我拿起账单,他快一步抢了过去,“不,还是我来吧,就当认识了你这么个朋友。”
  极有风度的男人,我越发觉得他前女友脑瘫,居然会说那种话。
  冬天各家店内大门上都装了厚重的棉帘,虽然保暖,弊端是看不见外面有没有人,常常发生碰撞事件,我上前捞帘子的时候恰好有人要进来,我后退一步,他在身后扶了我一把,刚要道谢,看到了姬婉燕和张均邑,他们的视线同样停驻在我身上和他扶着我的肩上。
  “嗨。”他放下手时,我主动招呼。
  惨了。
  这个巧合得令人无比无奈的相遇令我心情沮丧万分。
  “沈秦。你朋友?”姬婉燕直入主题。
  我淡淡回答,“嗯,李先生。”
  “关系不错啊。”
  “还好。”我懒得多解释,要她别跟萧磊去说太刻意更加欲盖弥彰,不说的话在这种情形下又绝对会惹来误会,“先走一步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最近的天气反应着我的心情指数,云层颜色加深,温度也跟着降了几度,办公室的气压也仿佛被压低了几度,我端着杯子暖手看见陈某人叼着烟站在窗子前抱胸看着什么时才发现原因所在,和蓝小妹一搭一唱的陈某人沉默了好几天了。
  听说她已经戒烟一段时间了,怎么又拿起来了?
  我走近她,陪她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真不是赏心悦目的画面,灰色天空,遥指天空的枯枝,路旁的残雪。
  “最近有心事?”我感情突然受创,眼里布满血丝也就算了,怎么她也是一脸的憔悴。
  “我能有什么心事,倒是恋爱中的女人感受很多吧。”她猛吸烟,吊儿郎当地瞧着我。虽然没多嘴到处宣传我和萧磊的事,但见到调侃一番是免不了的。
  “感受?”我弯起唇,也同她一样靠在窗边看风景,“累。”
  没有想要跟萧磊更近一步的时候自以为很了解他,但是真的在一起后却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是怎么想的,他和别的女人是如何相处的,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在想什么,他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们可以走多远……那天碰到萧叔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萧磊这个人之外,我对他的一切无知得可怕。然后突然就想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但是他竟然什么都不说,心底原有的隐隐担忧全都化成了挫败一瞬间击倒了我的自信,没有自信能跟他好好处下去,对于不擅长无法协调的事情我通常会选择放弃,去做那些我擅长的事,这样比较理智,但碰到感情就完全不是理智能起作用的时候了,我舍不得放弃他,总想要试试,这就是我觉得累的地方。
  “这才刚是热恋期你就觉得累了,你们两个这在干什么?”觉得很好笑一般,陈某人笑得夸张,然后被烟呛着不停在旁边咳,报应来得真快。
  “谁知道呢。”
  “不行不行,改天要叫他出来调教一下。”陈某人哈哈大笑,搂着我的肩膀朝办公室走。
  “你真的没事?”我还是怀疑。
  “没事没事,别乱操心。”陈某人的笑得放肆。
  虽然陈某人嘴上说没事,但我还是直觉上她很不对劲,而且前一阵子来接她的男人那也不见了,可能我是变得鸡婆了,但是谈恋爱的人希望全天下的人也谈恋爱很正常。
  所以今天提前下班,我便亲自到萧磊办公室附近等他下班,我们之间的低气压总需一个人来喊终止,而我多少心里愧疚。
  每天都是他来接我下班,偶尔换我来等他,大概能换得惊喜吧,惊喜之后再调停气氛应该就好办了,计划是这样的。
  想了两三天我还能想不通吗?陈某人也没说错,才处于普通情侣的热恋期,我们何来的矛盾,我想问题大多出在我身上,我的个性太不可爱,在我柔顺乖巧的外表之下是一颗棱角锐利的心。尽管恋爱的时间不长,但过去长大数年的心结却极易在亲密的相处当中爆发。
  下班时间我先看见上次在街头遇见过的那个有韩国风味的帅哥,不知是真名还是外号叫‘顾四’的男人,缠着一个中性化女人走出来,女人如何地怒目相向甚至拳脚交加都打不跑他,我看得实在好笑。
  幸福或许是一样的,但幸福的形式却是各色不同的。
  接着我看见上班时间总是穿西装打领带正经得很骗人的萧磊,羽绒服搁在手臂里没穿,我掏出手机正拨号,又看见了他身后的拖油瓶,说着什么笑得很漂亮很可爱的舒宣,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女人总会漂亮好几倍。
  我静静看着有说有笑的男女,奇怪的是心情很平静,心的温度不过回到没和萧磊在一起时而已,就好似我一直知道有这个结果现在只是证实了而已。
  温柔只为你。这不过是骗人的甜言蜜语。
  不要轻易给人定罪,这是我劝导小染的一句话。所以我拿起手机拨打他的电话。
  “小秦,怎么会主动给我电话?”和平时一样充满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下班了吗?”
  “刚下,你也快了吧,半个小时后去接你。”
  “你们单位到我这要半个小时吗?”我看见萧磊的车出现,舒宣坐进车里。
  “不一定啊,看路况,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以为你要先去做其他事。”
  “能有什么比你重要。”他笑起来,我却觉得身上好冷,在外面站太久了,我朝着相反的方向去搭公车。
  “你不用来了,我已经下班了。”
  “那我去你家。”
  “你别来。”
  “小秦,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他的声音认真起来,充满紧张。
  “没,我不太舒服,回家去了,你别来电话了,让我爸妈听到不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他发怒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对了,有空去看看你那学长到底发生什么了,陈某人不肯说,我觉得跟他有关。”
  要等的公车来了,我挂掉电话上车,掏出零钱丢进投币箱里,天天有车接送,这个月连月票都一直扔在家里,幸好今天有带零钱。
  坐到最后一排位置上,我把手机电池又抽掉,不太想再应付他。
  回家之后因为身上发寒,所以先去洗热水澡,洗完才套上睡衣电话就要命地响着,我走过去接,心里却盘算起萧磊让在电信的朋友给我的号弄了个特殊级别,接听免费,打也相当便宜,应该把座机取消掉,免得每月还交座机费……又想到了萧磊,心里一阵无力。
  “喂?”
  “你搞什么鬼?”妈妈彪悍地吼来。
  “什么?”没事打电话来找茬啊。
  “刚才小磊来找你,说是你说的回家来了,你们两个在搞什么把戏?”
  “没有,他大概听错了。”我惊讶,没想到他会直接冲到我家去。
  “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跟小磊在谈恋爱?有人告诉我看到过你们在一起逛街。”
  “没有的事,我怎么会明知你不喜欢他还和他在一起。”这个是事实,原先还担心不知怎么跟老妈交待这件事,看来用不着费这心思了。
  “我不是不喜欢小磊那孩子,只是他……不是你这种木讷性格抓的住的,还是好好找个知书达理沉默的男人靠得住。”
  “……你放心。”我敷衍地回答,即使我再八面玲珑也不一定抓得住他,感情这事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萧磊可能真的看重我,但我的要求要更高。
  “你真的没在谈恋爱?好几个人都说见过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和你爸的意见你参考看看就行了,只要你喜欢我们都能接受的。”
  “妈。”我哭笑不得,“我看只要是个男的你们现在都没意见了。”
  前几年问起这事的时候还一堆堆的条件,这样的不许找,那样的也不行,现在倒是简单了,只要我喜欢就行,再过两年可能就是只要人家肯要就马上把我送去算了。
  “我们不催你是不想你有压力不代表我跟你爸不急……看来是没有了,刚才问小磊也说没在一起……”
  “你们刚才还拿这个问题去问他了?”这还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事情,我苦笑,萧磊也是否定吗?太可笑了,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不告诉别人我们的关系的行为生气。
  “他也否认了,你们两个都这么说大概就是真的了,反正,要是有人选了,别考虑那么多先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上次那个李先生……”
  “嗯……”我家大门突然被人用力砸着,“妈,有人来了,我去开门,改天再聊。”
  挂了电话,走到门口,从猫眼去看果然是萧磊,我不想开门,但他知道我在家似的不停地在砸门,以他过去的暴力行径,我再不开门他一定会砸烂我的门。
  “你这样叫做骚扰民居。”我拉开门同时躲远,怕他控制不好砸到我身上。
  “我来我女朋友家叫做骚扰吗?”他上下看我,目光喷火,“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梦醒了,也就清醒了。”也累了,在走到最痛苦之前结束一切吧,以后无论谁鼓励,我大概也没了再想尝试的勇气了,感情对我来说终究还是个奢侈品,我想要但是没有能力消费。
  “你什么意思,我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你的事?”
  我冷笑,却仍旧不想这么轻易画下休止符,忍住心里黑色的恶魔,我闭了闭眼,“萧磊你今天先回去,我想冷静一下。”
  “为什么受委屈的是我,发脾气的却总是你!?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以为是你还不习惯,你脸皮薄,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能和别的男人见面,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白痴。”
  他的指控让我的心一瞬间缩紧,我早有心理准备但乍然听到他这种怀疑还是彻彻底底被击倒了,我看着他,“你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说我的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明白。”
  “你从来不是这种不可理喻的人,到底有什么你说给我听。”
  “我也觉得自己和你在一起越来越不可理喻,那就分手吧。”我平静地说,今天我才明白他和我一样都没抱着这段感情可以走到最后的希望,那么,持续下去又有什么意思,早晚要结束,时间上差别真有区别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抓着我的肩膀摇晃,“这就是你对感情的态度?你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来跟我交往?”
  “我这人脾气不好,多疑,忌妒心强,古怪乖僻,你没必要挽留这样的人,反正也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被他摇得很想吐,推开他的手,扶着墙边让脑袋的晕眩过去。
  “你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仿佛我骂的全是他,他痛苦地看着我,真是太真挚了,难怪我以为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对待我。
  “我就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在我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同时也要求对方同样对待我,不可以看其他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这种人的要求。”他眼睛充血,瞪着我的目光像在看猎物,我不为所动,迎着他的目光,好不容易拼起的自尊再次被轻轻弹碎。
  “你不要拿姬婉燕来衡量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有什么可跟我比,她比我美丽,比我聪明,还是比我痴情,你拿她来打击我已经够了,你走!”
  “我从来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好好听我说。”他上前抓住我,我甩开他,“你走,我什么也不想听。”
  快点走,我已经无法再保持冷静了,至少不要再让自己更失态了,只希望他快点离开,害怕自己再做出更加无法挽回的事情。
  “小秦你……”他把我圈在墙和他之间,我推开他,不要那种不负责任的亲密,他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眼烧红了一般,从齿间挤出来的字眼,“如果说我有多爱你就真的多恨你!”
  然后摔门离开,我滑坐在地板上,慢慢圈住膝盖低头。
  长夜太长,黎明太远。

  之三

  我想在你最痛苦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也想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用力拥抱我,可生活各自开展,各自也有各自孤独的痛楚。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慢慢地一些小道消息传来,我们倒也看出门路来,邵阳所在律师所最近不太平,前面有律师喝酒驾车被停律师执照,后面又有传闻说律师所有灰色收入,尽管是传闻也够让人受的了,明眼人都看出来是有人故意找麻烦,而一向在私生活方面行事低调的邵阳突然和市长千金走到一起,多多少少让人感觉出问题所在。
  明白这点,不由同情采取这种手段的女人,应该会收到非常惨痛的教训。
  了解事实真相后,小染倒也挺轻快原谅了邵阳。虽然嘴里笑她没坚持,但心里还是很为她高兴的,感情这东西再坚贞总是别扭来别扭去的也难以持久。
  原本并没有想那么轻易和萧磊分手,只想要先冷静一下,结果跟他吵着吵着,分手的话就说出口了,好像一遇到他我就特别容易冲动下做出什么决定。
  打算去找封曳聊聊,请她给点建议,到了未转浓坐在吧台边角,习惯性地环视着四周,看见了封曳和萧磊,也没多奇怪,和别的男女一样,靠近坐在沙发上喝酒,男的手臂搭在女的肩上,酒保有些尴尬,解释着说老板娘向来随意,要去叫封曳过来,我笑了笑,让他别去了,也不用特别说我来过,我便先回去。
  都分手了,何必让彼此都尴尬。
  我只觉得无力,或许我们两个天生就不是能走到一起的人,他习惯了跟女人扯来扯去的暧昧,我却是眼里一粒沙子都容不下。怎么协调?
  未转浓,我不是说过,情不要太浓,否则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十二月中旬夜里忽然下了一场雪,过于轻柔,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所以并没太多人注意到。
  然而我注意到了,因为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很多,结果半夜胃痛到怎么也睡不着的地步,头疼得像是一万匹马在来回践踏,胃也痛得要离家出走似的绝然,然后我就看见外面一片辉光,雪花像是来到人间的精灵,周身柔亮,美好得令人想哭。
  这样寒冷的夜,我一个人空对满天的雪花。
  第二天起床还没到办公室,小染的电话就来了,邀我去看她的国标表演,这件事要追溯到十一了,她无聊跑去报班学国标,或许归功于她超强的运动神经,竟然被老师看中,要她和几个人一起参加表演以期吸引更多的学员。
  虽然是团体性质的辅导班,但表演不含糊,在市里文化宫表演,从儿童组到成人组,国标到拉丁舞,市里近几年始终在精神文明建设上下功夫,再加上生活比较富裕,很多家长从小就培养孩子学一堆东西,成年人也因此追忆似的,学跳舞,学音乐的成人班也不在少数。
  邵阳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表示要和小染搭档,绝不允许她和别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下跳舞,难得的大男子主义霸道惹得小染心情明亮,电话里都藏不住那份喜悦。
  我听着她开心的抱怨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这样多好,远远去看那份幸福,何必要去尝试。
  表演定在这个月十五号,因为有小朋友的表演,所以我和小染奉命把大宝和二宝也带了去,八点开始表演,下午小染就去美容院做造型,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错,磨蹭到七点也没弄好,我便先去染群姐家接大宝和二宝。
  到了之后何刚和染群姐带着两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大宝二宝站在门口,像是可以随时入镜参加‘我爱我家’之类摄影比赛的画面。
  “小秦,真是麻烦你了,可惜我们俩今晚有事,不然也想去看看染香猴子乱扭的模样。”染群姐的比喻也是我想要说的,我笑着接过二宝抱在怀里,大宝就抓着我的裤子跟着走,可惜我的臂力没练出来,才这么狼狈。
  “没事,我带数码相机了,录下来给你们看。”
  “对了,忘记给大宝戴帽子了。”染群姐又进屋去拿东西把大宝装扮得更严实些。
  何刚体贴地把二宝先接到自己手里抱着,“小秦你知道萧磊他们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我诧异看着何刚,心头一阵苦涩,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有时候屋里的电话响了一下却又挂了,那时候我都猜是不是他打来的,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我自己也搞不清到底什么样的结果才是我想要的。“我不太清楚,他没跟我谈过自己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何刚他们知不知道我和萧磊短暂的恋情,但别人不说我就不打算承认。
  “没有,看市报上说好像有新的文件下来,我们这边没收到什么消息,有点好奇,不知道就算了,也不用帮我特别去问。”
  “嗯。我们也没特别交情到询问他的工作,他们的工作听说都挺保密的。”
  何刚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自知心虚,多解释就是掩饰。
  带着两个小孩等在文化宫门口,诅咒着喜欢迟到的小染。没想到人来的比想象还多,二宝还太小,站不久,站一会就要人抱,我是左手换右手,累得要死,只好带着他们坐到旁边花池的围栏上,一手牵一个。
  我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越来越光辉了——老妈子形象。
  “要不要帮忙?”冷淡有礼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感觉身上的温度霎时下降很多度,抬头望着熟悉的脸只能命令着自己的表情不要扭曲。
  他表情淡然,只有眼里闪着一点点诚挚。
  “不用了。”我淡淡回绝。
  听到拒绝他没离开,愣在旁边却也不说话,我垂下头不去看他的脸时就注意到了他手上缠着的纱布,想起那一晚惊心的声音,他走后我发现白色的墙面上留下了血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手骨有没有碎掉?
  “手还好吧?”忍不住还是问了。
  “没事,死不了。”他一点都不关心地回答,说完就掩嘴咳了几声,看他表情,像是生气。
  “感冒了?”
  “大概吧。”
  还是不甚关心的态度,很讨厌看到他这样,就算难过也不用拿自己当惩罚,难过的究竟是谁。我取下围巾,缠到他脖子上,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淡淡说,“拿自己健康开玩笑别人是不会在意的。”
  “哎,师傅你怎么总是乱跑。”舒宣?原来和她在一起,低眉掩去淡淡的嘲讽,下意识把围巾要收回来,萧磊先一步按住围巾,我抱起二宝拉着大宝走开……颇像是落荒而逃。
  身后还传来舒宣的清脆声音,头有些痛。
  “小秦,你练竞走呢?”小染笑嘻嘻的声音出来,我眼前仿佛出现一道阳光,力气一下子都被抽掉了,露出有些虚弱的笑容。
  “带着两个孩子走够累的吧。”邵阳帮我抱二宝,心细地给我找了失常的理由,我才发现自己刚才很神勇地一只手抱着二宝,一只手拖着大宝飞速前行,人的潜力无穷。
  “嗯,先进去找位置吧。”
  成人组在儿童组后面,没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邵阳抱着大宝,小染抱着二宝,我则在一旁录影,还顺便拍了好些他们四人貌似一家四口的温馨照片,更搞笑的是正处于急欲模仿大人以显示自己长大了的大宝的言行。
  他在邵阳背后拍了邵阳一下,邵阳奇怪地看着他,“饿了吗?”
  大宝非常得意地笑,摆着胖手,“我暗箭伤人。”
  逗得周围一群人哈哈大笑。小孩子就是这个时候最好玩了。
  台上的小孩扭着腰跳拉丁舞的情形也是引得颇有父爱母爱的大人们哈哈的笑,全场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轮到邵阳和小染了,把二宝搂在怀里,交待了好几遍大宝一定要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我可不想把染群姐的宝贝弄丢了。
  “叔。”大宝高兴的叫唤让我侧过头去,旁边压来一个身影,抱起了大宝。
  我看着他在我身旁坐下无法言语,好半天才找到一句,“你的手……”一个小孩的重量可不轻。
  “很好看吧?”亮了亮纱布上被某些人涂抹出来的卡通画,用着根本不是说笑话的语气讲着笑话,“你录你的,等崔染香他们回来我就离开。”
  半是神游地拍着邵阳和小染,站在镁光灯前的他们仿佛离我很远,那样一个眼神的交换中就能表现真情的境界我是永远也达不到的吧,萧磊在身旁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只是因为看到手忙脚乱的人出手帮一把那么简单。
  果然邵阳和小染回来之前萧磊就走了,我也说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失落还是什么。
  “刚才那个是萧磊吧?”还没坐下来小染就好奇地问,顺着她的视线去看,果然看到他身旁另一个身影,然后收回视线。
  “是他,凑巧碰见,他帮忙抱了会儿大宝,表演完了干脆我们先离开吧,两个小家伙也饿了。”
  “怎么了?”
  “如你所愿。”我笑道,觉得一切都很讽刺。
  “其实我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是觉得你和他不太合适……”她内疚什么?
  我摇头截住她的话,“别说了,我又没怪你。我和他的事跟别人没关系。”
  “我就说你们不可能,他那人让人不放心,你个性又敏感压抑,在一起就是相互折磨。”
  “你非要这样落井下石?”
  “不说就算了。”
  十二月十七号是姬婉燕的婚礼,我原本没打算去,但王阿姨跟我妈说一定要让我也一同去。后来想了想还是去好了,不然也实在没什么好理由推掉。
  酒家定在万福楼一楼大厅,我刻意磨蹭了一下才去,要爸妈先走,我自己打车过去。
  万福楼在市最北边,出租车越行越荒凉,天空和地面都是白色的,沉寂笼罩在心头,脑袋里却抽空一般空荡荡的,我的心情悒郁得一点都不像要去参加婚礼的人该有的心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下车走进大厅,登了名字送上红包再往里走,新郎新娘和他们父母都站在门口迎接着宾客,姬婉燕穿着一件露肩的白色婚纱礼服,伞状的群摆逶迤至地,短发用发胶打理地很干净,戴着水钻公主冠,脖子上是一串多层珍珠项链,既古典又具有动感,今天的她真的非常美丽,张均邑一身传统白衬衣黑礼服站在她身边,笑容和煦。
  这样的美人,难怪那么招人爱慕,看到我她笑得真诚,我亦回她笑容,“祝贺你。”
  “你来了就好,改天我私下招待你。”她显得很高兴,“先进去坐着吧,叔叔阿姨他们早就来了。”
  点了点头,我进入大厅,并没刻意寻找我爸妈他们,怕萧磊和他们在一起,这样的场合我并不想见到他。
  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多是张均邑或是姬婉燕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随便找了个桌子边坐下,等着婚宴开始,虽然已经流行起穿欧式婚纱结婚,但婚庆还是传统的中国方式,一群人吃吃喝喝,倒是少了闹洞房这一环,让乐趣变少。
  人渐渐多了,一直没看到萧磊我放松警惕,直到一阵夸张的笑闹声让我的视线飘了过去,然后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一般再也移不开。
  萧磊把头发梳了上去,穿了暗条纹的深色西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气势,仿佛他站着的地方声音全部消失,他眉浓,没有刘海的遮掩,眼深而锐利,习惯带着笑意的眼此时冰封着。
  他的视线冰冷而专注,可那冰冷中却又仿佛透露着一种热诚,有如一张网,隔着人群把我捕捉,刺骨得疼痛也热烈得熏然。
  我侧开眼,不忍去读他眼里的讯息。
  不久婚礼正式开始,主持人讲话,新人出现,双方家长讲话,然后开始吃东西。
  我重新找了个边角处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桌,不是有心寻找根本看不到我,热菜还没上来,对着一桌的凉菜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却很有喝酒的心情,一杯接着一杯,倒酒的小姐干脆站在我身边,年龄大的人很不苟同地看着我,倒是没多嘴说什么。
  “大人叫我来找你,过去吃些东西。”萧磊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和几个长辈打了招呼,然后对我说,我扬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也没动作,装得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他见我端着酒杯喝酒,眼神暗了起来,不由分说地一手搂着我的肩膀一手抓着我的手臂,用‘押’的方式把我拉到我老乡们都在的那一桌。
  爸妈一见我就飞来不满的目光,“刚才跑哪去了?”
  “在别桌坐着,干嘛非要让我坐这边来?”我低低抱怨然后坐在妈妈专门留给我的座位上。
  “老乡都在这,你阿姨特别要你来,你呆别处人家还以为你没来。”妈妈教训我不懂事,回头就满脸堆笑地感谢萧磊把我‘认领’回来,他露出了在我面前的第一个笑容,“阿姨太客气了,小秦既然来了就要吃好。”他紧紧地握着我的肩膀,肩膀被他捏得生疼,我气愤地扭头去瞪他,却被捏得更疼了,只好乖乖敷衍过去,“……我会吃的。”
  多管闲事,来吃喜酒我当然会吃够本,不然红包不是白掏了。
  接下来的节目是主持人让新郎选四个哥们,新娘选四个姐们,我一向少参加这种场合,倒是没明白在做什么游戏,只是因为我跟姬婉燕并不熟,所以不担心会叫到我的名字,她自己那群朋友一桌都不够坐,所以最后一个叫到我的时候我差点被刚咬进嘴里的鸡块噎死。
  拍着胸口喝了口水,我打算装死不上去,反正看见没人上去他们就会换个人,比较失策的是周围一群老人家丝毫不体察我不想出风头的想法,积极地表示我在这里,然后全场的目光都快要招呼到我身上来,我无奈地用纸巾擦擦嘴,然后上台,漠然看着已经站在台上的男人,最后一个是萧磊。
  刚才新郎叫他的名字的时候我就奇怪他们有交情吗?再怎么说萧磊都像是女方这边的客人,只是萧磊没坐老乡这一桌而是在男方年轻人那一桌让我没多想,现在这时我开始明白这是预计好的节目,究竟是姬婉燕的预谋还是萧磊亦或是他们俩就不得而知了。
  主持人让我们男女分别按照刚才的顺序面对面站成两排,然后介绍规则,简单说来就是最近电视上流行的玫瑰之约之类的相亲游戏,男方做一件事说句话来追求女方,女方同意就收下对方送来的玫瑰,符合婚礼的主题,但是——有够无聊的。
  第一对由新郎新娘示范,张均邑是老实人,讲话不花哨,实实在在的老实话,轮到其他男人,经典搞笑台词全都搬了上来,什么‘曾经一份爱摆在我面前我不知珍惜……’或者是‘我对你的爱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之类的,第三个男的更是个极品,把河东狮吼里面那段台词一口气背完了,都顺利博取佳人芳心。
  看的时候我心里一直翻腾着,强烈地想要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太荒谬了,让我如何接受与萧磊一起玩这种性质的游戏,他又怎么能那样无所谓地站在这里,谁来喊停,我已经完全后悔来参加这个婚礼。或许是因为我抱着一丝想要看着萧磊如何面对过去曾爱过的女人的婚礼的恶毒想法,才会处于这样的境地。
  我低头闭起眼,强忍心头那股排山倒海一般的痛苦。
  终于轮到了萧磊,我抬头看着他,不到五步的距离在我看来如隔天涯,爱并不能穿越一切阻隔让我们心心相印,我始终看不清他的心,他也看不懂我的挣扎。
  他拿着话筒,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要抗议新郎新娘的不厚道,明知沈秦看不上我还故意整我。”
  “谁让今天新人最大,你作为他们的朋友就牺牲一些吧。”主持人当他开玩笑,也开着玩笑,“好吧,你试试看能不能在这一瞬间打动美女的心。”
  台下一片笑声,我爸妈他们也含笑看着这一幕。我看着好像真的只是在给婚礼带来笑料的萧磊,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反对无效,萧磊被迫还是要向我求爱,他说要唱一首歌,就去看曲目找歌曲,那是一首我没有听过的歌曲,只是歌曲名字莫名有着让人心动的魅力——《我一直都在》。
  遥望着你背影
  有孤单太苍白
  我多么想陪着你
  走过人山人海
  当天空变灰白
  你的忧伤澎湃
  我多么想走进你
  紧锁的心海
  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等待
  等你有一天回过头看我
  我的笑送给你希望你快乐
  你的难过都给我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
  好好收藏着
  等你有一天能感觉到我
  就算我在你世界
  渺小像一颗尘埃
  我也会给你我所有的光和热
  在他开始唱歌的时候刚才那样热闹轻松的感觉没了,一股淡淡的悲伤传达到每一个人心里,他并没有多认真地去演绎这首歌,只是淡淡唱着,仿佛很不经心,然而那白描似的歌词令我无比心酸。
  “我一直在等你回头,让我的笑带给你快乐,让你的难过都给我。”他单膝拿着玫瑰跪地。
  “既然是笑,这位先生怎么不先笑一个?”主持人把这当最配合的游戏。
  萧磊缓缓露出个笑容,带着温柔的笑容凝视我,我无法分辨他这到底是做戏还是真实。
  拿着话筒,我的沉默让场面变得有些奇怪,喧闹也似乎要慢慢沉寂下来,实在没胆量做那破坏别人好事的恶人,我苦笑,然后轻问,“各位觉得我该相信他是真的在等我回头吗?”
  台下重又一阵喧闹,清晰的‘不同意’响起来,我又接着浅笑,对他说,“观众代替我回答了。”
  “不可以这样,人生不是这样的。”他起身装作痛苦,然后把玫瑰硬塞进我手里,并且握着我的手不容我放开玫瑰,朝主持人喊着,“好了好了,她接受了。”
  “这位先生的追求方式是诱拐加强迫啊。”主持人反应很快地玩笑道,大概是怕我让整个游戏下不了台就没再难为我,而是难为起剩下几个人,“大家在这相识也是缘分,共同参与了这个游戏,最后也来个拥抱吧。”
  第二位女性刚和男方拥抱,台下传来了一阵大哭,她的小孩站在餐桌上哇哇地哭着,主持人笑道,“啊,有人反对呢。”
  于是漫长的游戏圆满地在哄笑中结束。我已觉得心力交瘁,想一个人清静一下,回去拿起大衣,跟妈妈说我要去卫生间。
  洗了个手补了点妆原本想要直接回家,考虑之后还是觉得去敬杯酒再走比较好,折身到入口处看见新郎新娘一桌接着一桌敬酒,萧磊也被抓去当挡酒主力,他来酒不拒很爽快。我很少看到萧磊与别人相处的情景,今天看到之后便觉得更加不了解他,他洒脱,应付他人手腕高明,然而那种相互你来我往的应酬间也含着浓烈的距离感。依旧产生了心疼的感觉,戴着面具生活的不是只有我,看似狂放潇洒的他亦然,我打消了要去敬酒的打算,低头用手捂着鼻尖的酸楚。
  “怎么一个人这么可怜?”打趣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转身就看到如魔魅的一双眼。
  我沉默着装作没听见他的声音,此刻并无心情敷衍搭讪的人。
  “不认识了?真伤人啊,大小姐,难道是我变得太帅了?”笑着站我身旁俯视我,“我是封维。”
  “……小黑?”我上下打量,一身黑的正式打扮,和萧磊一个样,混黑社会的,只是小黑那份俊美过头的脸上流露出三份邪气,重遇故人的惊喜给灰暗的心情带来一点点光亮,“什么时候回来的?萧磊知道吗?”
  小黑瞥了一眼帮着招呼客人的萧磊,“他猜得到我今天会来,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聊吧,刚下飞机有点累。”
  他直接拉着我到酒店外,我扯住他的衣袖,“你不是专程来参加婚礼的吗?就这样离开?”不上前去说几句话?
  “就是想来看看她今天什么样而已。”他笑了笑,很轻松说着。
  “哦?”多潇洒,是真的吗?
  “这么多年,人都会变的,像你和萧磊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小姬对我来说早变回忆了。”
  “我和萧磊没什么,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若事实是这样风月无关就好了,我叹息,冷风扑面,多愿这冷风能将心头忧愁全部吹散,让爱意都散落在风里。
  小黑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瞥我一眼,仿佛在说‘你就装吧’。
  “诶,那边好像很有趣。”小黑朝着广场走去,那边热热闹闹地好像在办活动,我虽没兴趣,但也无奈地跟着过去,走到跟前才从大喇叭里了解到这边在搞啤酒节活动,正在比赛吹啤酒,看谁能最快喝完一瓶啤酒,大冷天搞这种活动,不怕喝死人啊。
  “有趣。”小黑上台挑战,和他对手的是一个有点矮胖的年轻人,看到小黑的身材颇有些不屑。吹啤酒重在速度要快地一口气喝完一瓶,不在于酒量,而是下肚速度够不够快。
  主持人敲一下锣以示开始,两人开始仰着脖子喝啤酒,小黑先喝完,又拿起另一瓶喝,旁边那个人并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还在喝,喝到快喝完的时候就憋不住喷了。
  小黑喝到第二瓶还气定神闲,在场的人都愣了,主持人连忙敲锣,“哎唉——这位先生你已经赢了。”生怕小黑会意犹未尽地喝个够本。
  “不用喝了吗?”小黑笑眯眯看着旁边不可置信的男人,应该说在场的人全被他惊呆了,那种瘦巴巴的身材竟然能喝进去那么多。
  几场之后,小黑果然赢了,最后领了张吹啤酒证书和三件啤酒做奖品,主持人问了他的获奖感言,“你怎么这么能喝?”
  “刚好有点渴。”他发表着这样的欠扁言论。
  一直在台下淡淡看着的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这人的恶劣性格一点都没变,到哪都喜欢糟蹋别人。
  “这些酒怎么办?”天,三箱啤酒,“定旅馆没有?”
  “不是说了一下飞机就赶到这里了?”他事不关己的回答。
  “算了,到我家坐会儿吧。”我无奈说着,难道真要他带着三箱啤酒去找旅馆?太恶搞了。
  “看来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嘛。”他站在我房子门口摆pose一般靠在墙边邪笑。
  “要进就快点搬着你的行李进。”
  就带了人回来,虽然很像小黑的作风,但还是让人感叹他的潇洒。他把酒都搬到厨房,自己很做主地拿了两个杯子过来,“我们先喝掉两箱,然后你留一箱喝。”
  “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喝两箱。”我骇笑,他当我是他还是萧磊啊。
  “绝对能喝完,放心好了。”
  不放心又怎么样,喝不完酒罢了。我们把茶几拉到客厅中间,直接坐在木地板上。
  我和小黑真的不算熟,那时和萧磊见面都不多,更别提他了,但是几年过去后,现在重新见到却比见到任何一个老同学还来得亲切似的,或许是因为我们俩个同病相怜吧,我笑着想起刚才萧磊瞥到我被小黑强拉着离开的表情,震惊?愤怒?
  有没有心痛?就像我看见那样的场面时的感觉。小染反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装着不在意那些事情,只愿相信萧磊就是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结果真正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相处的情景却依然无法接受,说分手或许是有些冲动,但仔细想过之后便觉得这样也好,因为我是不可能不去在意那些事情的。
  与小黑聊着一些过去的旧事,我原本以为他心情郁闷,有心陪他消磨时间,谁知他语笑连连,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对于他打探我和萧磊关系的问句全部被我以‘不谈论感情’这个理由打发掉了。
  熟悉的砸门声响起,我皱起眉,小黑却很兴奋,“我去开门。”
  拦都拦不住,才打开门就被萧磊一把揪出去扔到外面。明知不应该,心里还是不由赞一句:活该。让他多事。
  “喂,一见面就这么粗暴。”小黑颇为不平地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可惜了一身不便宜的衣服。
  萧磊没理他,直接关上大门转身瞪我,眼里充满着血丝使得他整张脸很吓人,“你居然让他进你房子,你怎么能让他来?”他瞪着我一步步逼上来,他今天的打扮再加上熊熊燃烧的眼神,气势惊人,我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边。
  “我有权让任何一个人来我家。”
  “他不可以。”他抓住我的手臂吼道,极度害怕什么似的那样紧紧抓着我。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
  “他喜欢的是姬婉燕。”
  “他亲口对我说的。”
  我呆住,然后又笑了出来,小黑这人做事没分寸,故意这样说是想拿我刺激萧磊?可惜的是,分量不够重。“他骗你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骗我,我就是讨厌你只对我一个人保持距离。”
  “萧磊,你冷静点,你喝醉了。”我试图让他放开我,我不想跟喝醉的他讨论任何问题,这人在姬婉燕的婚礼上喝得醉醺醺地跑来跟我胡搅蛮缠,我还真是欠他的。
  “我没醉,如果能醉就好了,就算想要短暂地忘记不开心的事也不可以。你以前不是说过人要学着记得一些事忘记另一些事么,你告诉我,怎么忘记你?你明明对我有感情的……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我没回答,只是朝着他笑,笑得自己都觉得凄切,如果我知道的话,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以前大学时上铺的男友也是那种与任何女人都像是有暧昧的那种男生,对他就厌恶得不得了,但同样的情况在萧磊身上我怎么就硬不起心不理他,怎么就总记得他每一次的温柔对待,怎么就非想跟他试试看?
  像是丧失理智一般,他突然把我按在墙壁上,不顾一切激烈吻我,同时手也在我身上游移,当他的手钻进我衣服下摆,贴近我的时候,我被他的动作吓坏了,使劲地推他,却反而更加刺激他,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加贴近,他全身都叫嚣着侵略的气息,无论我怎么躲避,他都有办法跟上,我不再反抗,事实上是我根本无法反抗,任由他动作,他唇移到我脖颈处啃吻,我抬手捂住眼睛。
  “反正我不打算嫁人了,你要我就给,然后我们再无瓜葛。”
  他突然松开我,向后退了几步,倒坐在沙发上,弓背两手捂住脸,“……你为什么这么折磨我,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
  “你没错,错的都是我,我们这样结束也好,反正我不在乎,给了你我就死心了。”我到底喜欢这个男人哪里,我们两人到底要如何折磨对方,爱得这样痛苦我何必执着,我不要了,放弃了,我只要平淡的生活,不再去祈望爱这个奢侈品。
  我拉着毛衣要脱下,萧磊按住我的手,紧紧抱着我,眼泪落在我的脸上,“不是,我不是要这个……我只是想要你爱我,小秦,我只想要和你一起生活,我只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萧磊心底最深沉的悲哀从他颤抖的拥抱中传到了我心里,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他其实闭得很紧的心里隐藏着的伤痛和我无法理解的剧烈的不安。
  世上的事总无圆满,幸福也从来不是完整的,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无奈的痛楚,无法掩藏,我们因此变得脆弱或是坚强。能够照亮我心田的笑容之后也是那样深沉的悲伤彷徨,我忍不住泪如雨下,如果可以,我也想要把笑容给他,自己留下伤痛。
  能不能走到一起无所谓,就算和他在一起让我痛苦,但是我还是爱他,还是希望他过得好。
  尽管他不承认,他的确喝醉了,吐了很多,我留他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躲在房间里。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奇怪的是闹钟竟然有调好。
  到客厅才发现萧磊已经离开,连昨晚那浓烈的酒味也消失了,又是一种人去楼空的惘然,回到房间换衣服才注意到门上贴着字条。
  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这是为什么而道歉?这样是否真正完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去抹平心里的起伏。


  第六章 我一直在

  之一

  一年一年的时光沉淀了曾有的悲伤
  一次一次的旧梦重现了仓皇的逃窜
  我们旁观着彼此的旧伤 泪已无声
  可否允我化成光带你走出那一片黑暗
  在你伤痛的时候有我牵你的手
  那一年 天空落下了雪花
  我们微笑交握彼此的手 十指绞缠
  多年后 我们的爱愈加黑暗
  可否请你再一次把我的心打开
  看一看那里是否还有最初的誓言
  那一片清辉流火 盛开在你的眼中
  我们的爱是否真如浮云缥缈
  这长长的一生里 多少花开寂寞如雪
  我们是否又要再次重复那心伤的错过
  想得到幸福 想和你幸福的生活 想成为你的幸福
  再一次拥抱 再一次沉沦的亲吻 再一次让我爱你
  请你记住
  我一直都在
  如此无法自拔的爱你
  
  人生的玄妙谁又说得清楚,若是人生简单得一如直线一般又会是幸事吗?我已懂得挫折难免,但我始终要心存希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离圣诞仅有一周,所有的准备都在进行中,对于中国人来说虽然不过圣诞,既不放假也不发钱,但是商家钱是照抢的,街上热热闹闹已经充满了节日的味道,偶尔看着年轻的孩子买着可爱的礼物互赠我竟然有些羡慕,那是一种多么温柔的情谊。
  由于圣诞快要来临,办公室里每个人的情绪多少都有点高涨,用蓝小妹的话来说就是有男人的可以找男人玩乐没有的可以去钓男人,马上有人抗议这里还有男同胞们,蓝小妹没理他还是高高兴兴地到处采访每个人的计划想拿来参考参考。
  “在这发什么呆,圣诞打算怎么过?”陈某人倒在小沙发上,翘着二梁腿,“给我泡一杯咖啡吧。”
  指使得真是顺口,我无奈,拿出她的杯子,顺手给她一份。
  “还没考虑,估计跟平时一样吧。”我递给她咖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有蓝小妹在办公室里闹的时候赶紧躲开才是上策,“你呢?”
  跟陈某人做朋友有个好处是她从来不会对我的感情有多余的指导性意见,无论我说我和他在一起还是分手,她都是那样‘哦’的表情。
  知道我今年祸事连连,陈某人说我过了本命年居然还能那么衰,肯定是那种一衰衰三年的倒霉体质。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很赞同她的话。平安夜那晚她便打着安慰我脆弱心灵的名号硬是拖我去喝酒。
  她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坐车到了一条都是大小酒吧的街上,我在这城市从小住着,都不知道这七拐八弯地到了哪里,而更神奇的是陈某人硬是从酒吧一条街上发现了一家火锅店,扯着我进去吃火锅,店面不算大,塞满了人,我们两个挨着墙边坐在最里面一张桌上,两个女人,一大锅热腾腾的火锅,加上热闹得够恶俗的环境,叫人莫名的心情愉悦,有哼小曲的冲动。
  陈某人招呼了一堆吃的,一股脑全下了进去,然后隔着热气蒸腾的锅子招呼我喝酒,我开始速度还慢,一小口一小口陪她喝着,她不知道我酒量深浅,随着我喝,也不敬酒也不催,我完全像是一个培养喝酒气氛的道具一般。
  把下下去的所有土豆都捞到自己碗里盘里,粉丝也填满了整个油碟,全部干光之后我喝酒的速度开始飙升,我家酒量是有遗传的,我爸的酒量就是一等一的,虽然聚会的时候我总是拒绝喝酒,但我清楚自己酒量相当不错,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醉的感觉。
  “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已经有些微熏的陈某人笑着看我,店里吵杂,她敲着桌子几乎是用喊的方式同我说话。
  “酒量不是看出来的,如果不是知道我能喝,你专程叫我来陪是为什么?”这家店的氛围完全是人带起来的,也不装模作样地放歌曲,完完全全人的热闹怎么就让人仿佛听到悲情歌曲一般?
  陈某人用手敲着桌子,脸上的笑容极浓烈,估计是喝多了的关系,“萧磊跟你说了些关于我的什么事?”
  我笑着挥手,“没说太多,只是了解了下典故。你要是想说什么我倾听即可?”
  陈某人低头笑,边笑边喝,仿佛我又说了笑话似的,“说什么呢?几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了。”
  身旁的嘈杂声不断,人来人往的,我眯起眼哼着常常听的歌,歌声在我脑袋里回旋。即使心不在焉在这个地方谁又知道呢,即使知道谁又在乎呢。
  比起高级餐厅我还真是中意这种地方,就像比起正正经经的同学,我在萧磊他们面前始终最为惬意,只有他们叫我大小姐,是因为我的大小姐脾气只会对他。
  我就这么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脑袋里也早已混浊一片了。我没醉,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沉沦到更加遥远的彼岸。
  陈某人朋友不多,平时和谁都说得上话,热闹非凡,可节假日全是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所以才扯着偶尔知道她的过去的人出来喝酒。
  “陈某人你不是本地人吧。”
  “大学毕业和他一起来了这里,后来不离开是因为不想被说追男人追到家最后还灰溜溜的离开,再后来就想亲眼看见他们相处不美满然后在旁边冷笑,哈哈,我这女人确实不厚道,巴不得他们尽早离婚,然后明白最好的仍然是我。”
  我忍不住仰头微微笑起来,为何大家曾有的想法这么相似?“来来,干杯。”喝完放下杯子,我又笑,“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们分开又能怎么样,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了爱情那也是他们的事,又不代表你们可以重新开始,即使重新开始了伤痕都摆在那里了,又能缝合吗?”当我知道萧磊和姬婉燕没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他们分手之后照样相处愉快,一直被排除在外的就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我参与的余地。
  以前也天真地设想多年后告诉他自己曾喜欢过他,然后告诉他现在另有了喜欢的人,让过去烟消云散吧,十分的潇洒,可我没想到自己是十分的痴情,十分的执着,简直太可笑了。
  “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去打听他的消息,居然也有我陈某人不敢做的事,当年我在全校面前宣布他是男友,闲杂人等少接近,现在竟然连他到底怎么样都不敢问不敢听,见到和他有关的事情就怕得腿发软……连个解释都没有,至少告诉我为什么也好……”陈某人说着说着就趴在臂弯里,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偷偷在哭。
  我没叫她,让她那样呆着,从包里摸出mp3,慢慢带上耳机,火锅店里人太多了,几乎把声音开到了满格才听得到歌声。
  能伤我最深的人偏得我心……爱过太深,原来身体会疑问,再没法可适应别人,愿醉掉了能容许你怜悯……爱满分竟是换来痛亦满分,可否错过一次以后,一直爱。
  十分的爱十分的痛。我推了推陈某人发现她果然睡着了,脸上有点泪痕,拿纸巾给她擦掉,让她好好睡着,自己侧头去看别桌风景,有人吃得兴高采烈,有人在闹别扭,气氛压抑,也有人吃得爱情和火锅一般热辣辣,想着就忍不住笑,摸出手机来发现居然不知道到底该叫谁来当苦力,后来只好拨了才知道号码的小黑的手机,反正他现在大概也个闲人。
  端着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得喝着,包厢里走出来一群年轻人,东倒西歪地生鲜热闹,我勾起笑容,最为狼狈的时候我也没有过借酒浇愁,越是伤心我越要振作,让谁也看不出自己所受的挫折,用功地读书,卖力地挣钱,努力地微笑,不想让自己沉沦,可这样真的好累,意志被生活压迫地越来越软,越来越想要去妥协。
  这群人突然停止了,中间有人突然停下来,后面不知情的人撞了上去,我下意识去看声源来源处,恰好望进一双流露出无限悲伤的眼里。
  并不远的距离,可穿越了时间的距离是悲伤。他穿着一件黑色套头毛衣,黑色长裤,不知什么原因,那样高,那样瘦,异常憔悴。一双眼落在我身上,是不信,是沉迷,是悲伤。
  那痛楚仿佛从他身上传到我身上,让我失神,我就那样怔怔看着他,彼此不发一言。
  与他同行的年轻人疑惑地看着我们,“邵臣你发什么呆,别在这挡路。”
  “你们先走,我遇见熟人了。”邵臣也不管同伴就朝我走来,走近才轻轻笑着,怕我拒绝似的,我敲敲桌子,示意他坐下。
  “要不要继续喝?”
  他摇头,“已经喝得够多了,再喝就回不去了。”侧头看着陈某人,目光了然,“喝醉了?要我帮忙背她出去吗?”
  “不用,叫了人过来。”
  “你朋友好像很好奇我。”一直赖着不走,却也不敢上前来,不断地用目光骚扰我,不停发出‘这个老女人到底和邵臣什么关系’这种疑问。
  邵臣抬头朝那群人挥手,那群人来依依不舍地离开,还频频回头看,非常有趣,“你的人缘很好哦,很多人喜欢你吧。”
  他定定看我,尽管极力收敛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哀伤,“今天是朋友们给开的送别会,下个月我就出国念书了。”
  我听到这句话有些发愣,与萧磊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把他忘记。
  “我还以为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这样都能遇见,刚好跟你说声再见。”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如果没有遇见,你就打算这样离开?”
  “大概过段时间会给你写信说明吧。”
  “那刚才你该不吭声地离开,然后哪天我想起你的好去找你结果怎么找都找不到,追悔莫及气得内伤才好。”我淡淡玩笑着去冲淡那股哀愁,听到邵臣这么说,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放松,无法回报的感情太沉重。
  他静静看着我笑,“你别逗我了,我会忍不住真留下来的……”
  我吞了一口酒,或许是酒喝得太多了点,总觉得心里有什么要漫出来了,止也止不住,我没想过邵臣是真的真的很爱我,我一直把他的感情归类到小孩子的玩耍当中,我甚至不觉得自己有令人深深爱着的本事,他的感情一定会很快消失,我随随便便地对待邵臣的真心就像从前的萧磊一般,微怔过后我认真说,“对不起,一直对你很冷淡,我只是不想让你产生误会,耽误你。”
  邵臣笑了笑,像是满意了,然而那笑越来越悲伤,“你知道吗?越是你喜欢的人你越会拒绝,能接近你的又无法更近地靠近你,你这样下去……会孤独一辈子的。”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痴情还是无情,你大概也不知道侯学长曾经喜欢过你吧,他说你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根本无法靠近你的心,我那时想这怎么可能呢,直到见到你,立刻就被你沉静的笑容吸引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过太多关于你的事,我觉得你很熟悉,开始是单纯地想追你,可怕的是我越和你接触越喜欢你,你一次次拒绝我我想放弃却舍不得放弃。”
  他没给我插话的机会,像是想要一次把心里堆积的事情都说清楚。
  “那次你利用我赶走萧磊我很高兴,你宁愿主动接近我也不想靠近他,慢慢地我才发现越是可能带给你‘危险’的人你越不想去接近,你面对他的时候甚至会连基本的客套都撤掉,明明白白地表现出让他闪远点的信息,如果不了解你大概真的会以为你确实讨厌他吧。”
  “但是在山上时我突然发现了你们之间特有的默契,他知道你不喜欢惹麻烦,所以每次有冲突的时候总是会默默退出,宁愿让我背着你走,宁愿不去看你却盯着舒宣不准她去打扰你,而你说的那些话不仅姬小姐听到了,我也听到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会爱上我,为什么一个机会都不给我,直到面临同样的状况我才明白,绝对不会爱上谁,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所以我不想再逼你,徒惹你厌烦,我到离你远远的地方,等到忘记你的时候再回来,可是……沈秦你快点结婚好不好,我知道你单身就真的忍不住想要试试看……”
  大段的话越说越快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当着我的面就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流,他狼狈地低头用袖子抹眼泪。
  看他难过成这样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这感情为何如此磨人,为何总是这样阴错阳差,因为萧磊我始终无法让别的人住进心里来,我一点都不聪明,没人比我更蠢了,这酒喝了那么多,我还是忘不掉他,连邵臣现在都能放弃,我却还是不想放手,好像越赌越深陷的赌徒,非要玉石俱焚。
  我和邵臣都是那飞蛾扑火的可怜人,非要去追寻不属于自己的那团光明。
  “显然我不应该今天就对你说这些话。”邵臣整理过情绪之后坦然承认自己的失控。
  道歉的话承诺的话都没意义,我想了想,送自己上绝路,“如果我三十岁还嫁不出去你就来娶我吧。”
  “那时候我就不喜欢你了,我才没那么痴情。”
  我的第一次‘求婚’轻易被人拒绝了,“哦,那我祝福你。”
  “我要走了。”
  “你要保重。”
  邵臣走后,过了一会萧磊过来,带着满身的烟味,“你们俩喝得可真多。”虽然主动跟我说话,但语气相当冷淡,把陈某人抱起来,用自己的外套包起她,“睡着了容易感冒。”
  我点点头,他有时候会特别细心周到,嗓子有些哑,“怎么是你来?”
  “小黑在这边又没车,不方便,所以我我来了。”
  “走吧,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直接送到我家吧。” 萧磊回头看我目光停在我的眼上好久,我低头躲去他探究的目光。
  外面冷风袭人,酒气被冷风吹走大半,我也清醒许多,刚才那些都像是一个梦一般,我侧头看店门口,聚着一堆的烟头。
  萧磊抱着陈某人走在前面,发觉我落在后面,大声道,“发什么呆,赶快来开车门。”
  “哦。”我上前拿过他的钥匙打开车门,让他把陈某人塞进后座,我们回到前面,他把车发动起来,车便在夜里寂静地跑起来,静得有些可怕。
  “多谢你了。”
  萧磊帮我把陈某人背到我家放她在沙发上,就告辞了。
  站在门口,目送他下楼,他走到楼梯口,我突然注意到他没穿外套,“萧磊你等下,把外套拿回去穿。”
  “不用了……”他扶住楼梯扶手,斜斜站着,我正犹豫要不要去拿,他又说,“算了,你拿来吧。”
  我进屋把他的外套给他拿来,他接过没穿,只是夹在手臂里,低头看我欲言又止的,“……你快回去吧。”最后说了句无关轻重的话。
  回到房间拿湿毛巾稍微给陈某人擦擦,自己也洗干净脸上的残妆,却是了无睡意,书看不进去,又不敢去客厅开电视,坐在窗边望着沉寂夜空我喃喃自问,长夜漫漫何以为籍,然后自己就笑起来,实在太无聊了,开了电脑连上线,常去的专业论坛逛了逛,自己的作品贴下面还是既有赞扬的也有痛骂的,没什么心情回帖,也懒得去看新闻,自己周围这点小事都处理不来,还管什么国家大事。
  见到萧磊的时候想要问的话就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白天舒宣来找过我,也告诉我了一些所谓的事实。这姑娘真天才,知道我们分手后,居然直接找上门来向我询问萧磊的喜好,至于究竟是单纯想来强烈申请她对萧磊的企图还是暗示我封曳和萧磊关系不一般,我都懒得去细细思考,只觉得心里疲惫,面对她喋喋不休的话语,我只问了一句,“这些,告诉我做什么?”
  我管他和别的人之间有过什么做什么?这些我知道的还不够多吗。
  舒宣有些难堪,静静闭了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你想知道这些。”
  “我不想知道,而且,找我你找错人了。奉劝你一句,有时候要学会放弃。”
  “我不放弃。他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我绝不放弃。”
  小姑娘誓言坚定。我被感动,年轻轻轻时,也曾经对人说过,于人海茫茫中,遇到一个能拿心去换的人太难,遇到了就要好好地珍惜。
  结果人生中明亮的白色被生活慢慢染成灰色后,当初的本心早就丢掉,变得自私,只愿先保护起自己,不再允许自己受伤,不再放开翅膀,继续去飞翔。
  我露出浅笑,“那祝你幸福。”
  她被我的话迷惑,拉住打算离开的我,“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再和磊哥在一起了是不是?”
  我把账单递给服务员,然后才回答她,“别逼我要承诺,我和他之间的事我都弄不清楚,怎么给你答案。两人在一起不仅需要爱,还需要一点缘分,我也不知道和他有没有这份缘分。”
  然而,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大概也很难再和别人在一起吧。
  这样的想法很清晰地浮现在心底,像邵臣说的,我这样的人太容易孤寂一辈子,萧磊则不然,生命中过客如云,他愿意为谁,能为谁停留,也是未知的。
  圣诞当天,公司特别提早下班了,因为有时间于是去街上逛了一圈,让满街的情侣刺激了下自己,等天黑才回到住处。
  “你回来得也太晚了吧,我等得饿死了。”
  愕然看着从角落里站起来走向我的小黑,我看了看他蹲的地方,一堆的烟头,想起了昨晚萧磊站在店外一直抽烟的事情,他也许以为我不知道他一直站在外面等我和邵臣说话,他不知道的是那家店的的窗子从我那个位置可以看得见外面,我看得见他来了之后从门口看到我和邵臣就走出去靠在门边抽烟,等到邵臣走了才若无其事地来帮我背着陈某人走,那时看见门口那堆烟头的时候真的很难克制心头的颤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聊,来找你喝酒。”他说得理所当然,上前就着楼上的灯光低头看我,“你怎么了?这么沮丧的表情?”
  我摇摇头,没回答,带着小黑上楼,刚好我也有些想喝酒,自己简直要变酒鬼了。
  “那天晚上之后去哪了?”我给自己的杯子添上酒,小黑直接就着瓶子喝。
  “四处晃,然后早上又晃到你家楼下果然看到萧磊大清早地出来。”他很暧昧很贱地笑起来,“然后我就跟他到他家睡觉,目前也暂住在他的房子里。”
  “你们现在进行到哪里?”他又问,我的关于我和萧磊毫无关系的言论彻底被击败了。
  我实在是服了这个从来不懂得含蓄的男人,而且对他的任何调侃我都不会脸红或者尴尬,“你不会问他吗?”
  “问了——然后又被揍了。”他回答得很直接,开心地吃着泡面。
  他态度无所谓,我也不绕圈子,直接问他,“为什么总是你被他揍,我以为你比较能打。”
  “能不能打从外表看不出来的,他从初中起几乎就把时间都消磨在练习跆拳道和实践演练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那时候和你在一起,或许他现在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小黑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则是完全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那会是什么样子?痞子?流氓?杀人犯?”随口玩笑道。
  小黑没回答,只是看着我,那目光看起来那么惊心。
  “不可能吧。”我心漏跳了一拍,那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一下子就让我紧张起来,好像真的会发生似的。
  “说实话,要是你那时真的知道萧磊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不会喜欢上他的,读书那会几乎每个人都觉得他最终绝对会走上犯罪的道路,那时候的事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底子,不过是因为他爸的关系,要不你以为为什么每次我们被逮进局子里为什么就他没事,他和他爸的僵局也是那时候开始的。他爸也拿他没办法,不准他再去学跆拳道,道馆其实也怕他哪天真的惹出大事连累他们,就立刻拒绝萧磊去学习,也取消了原本派他出赛的打算,其实往这个方向发展,搞不好萧磊现在已经进军武术界了。”小黑开着玩笑,在我面前丝毫不顾及地抽出烟来。
  “后来呢?”
  “后来?他又去学空手道了。”
  我讶然,半天才找到一句,“没人劝劝他?根本就是在发泄啊。”
  小黑摇头,“谁劝得住,小姬说的话他都不听,也因为萧磊变成别人嘴里的暴力分子,小姬根本就不理他了,那段时间他就跟吃错药似的,后来他在道馆把人一脚踹骨折后又被赶了出来,当时那件事闹挺大的,那个倒霉的家伙的家长到他爸医院去闹,后来事情闹大了被他妈知道了这才平息下来,萧磊挺怕他妈的,后面虽然他看起来好像乖了,脾气也好了,不过要是有人不长眼找上门来,那家伙还是经常揍人跟揍八辈子的仇人一样。”
  “……我没想到情况是这么严重,我认识的他只是顶着不良学生的帽子但实际上只是有一点点无赖其实脾气算得上好的人。”因为在我面前总是没个正经样,嬉皮笑脸的,即使几次看见过他打架还是没把他和那种恐怖分子联系在一起。
  “那时候之所以以为他喜欢上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他对女生一直都比较好,不过对你确实是很特别了。那时候我叫胖子只要有人找麻烦就叫我去,我怕萧磊哪天真的会揍死人,结果很意外地他突然把你带到我们面前,而且没事还跟着你去学习,说实话那时候你们没在一起,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萧磊那人去学习,能看吗。”
  “其实那是因为萧磊他想赶上姬婉燕,才会答应跟我去学习,别把什么都算在我身上。”如果我真的特殊到这个地步就好了,那时,我喜欢他,想对他好,而我能帮得上他的也只有学习了,强迫他跟我去学习,如果真的像小黑说的那样,当时的我没有被一拳打飞还真是幸运。
  “你说的是重读,我说的是寒假高三寒假那会儿,他不是天天陪你去补习吗?好不容易有个假期不去喝酒打架跑去上补习班?就算脑袋灌水了也不会这么做。”
  “那是他妈逼着他陪我去的。”
  小黑一脸受不了,“我又没逼着你承认喜欢萧磊,干什么连他早就喜欢你这件事也要否认得这么彻底!?”
  “我只是说出事实。”
  “你就装吧,看你能撑多久。”他鄙夷看我,“你以为那些是事实,但你问过萧磊什么是事实没有?他不喜欢你会陪你去学习?他怎么不跟别人去?”
  小黑的话已经完全搅乱了我脑袋里原本的认知,“他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和我们现在有没有感情没什么关系。”
  “你不就是耿耿于怀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却喜欢着小姬吗?我现在不是在努力告诉你其实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只不过你们两个都不知道。”说了一堆言情小说里出现的话,小黑无力地歪在沙发上,低低呻吟,“为什么我要为你们两个的事说这些肉麻的话。”
  大概就算他追女人的时候也不曾把谁喜欢谁这种话挂在嘴边,而是用他那张脸直接勾人回来。
  被他逗笑,他的确不是当说客的料,至少这两次他想要的‘循序渐进’的打算都最后败于自己的没耐心。
  “我不是介意那个。”我突然低低说了一句,小黑翻身坐起来认真看着我,“那你介意什么?”
  “小黑,为什么你能放下姬婉燕?”没先回答他,我反问了个问题。
  “不放下又能怎么样?她根本对我没兴趣。而如果,即使只有一点点,她表现出喜欢我的样子我都不会放弃。所以,沈秦你不要轻言放弃,你信得过我的话,相信我,萧磊那个人比你想像的性格别扭,你要是对他有感情的话就呆在他身边,他需要你。”
  “小黑你的话真的打动我了,但我还要好好想一想。”我们俩对彼此有感情这我早知道,但不代表我们之间没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无法带给我安全感,“我是不想放弃,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样轻易能转向他人的人。但是真正和萧磊在一起之后使我更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差异,我喜欢呆在家里,他喜欢在外面玩闹,我习惯与人保持三分距离,所以我不能接受他跟女人的相处方式,我也想不去在乎他的过去,但他现在的做法让我很难不去在乎,还有,他对我——其实并不坦诚。”
  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但是小黑说的却是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不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也不说和姬婉燕的感情到底怎么回事,甚至不说他现在心底的痛苦到底是什么。他爱我,却不让我分担他的痛苦,这让我如何相信自己能和他在未来的日子里相互扶持。
  “沈秦,你这时候装什么糊涂。你觉得我们那种人以前接触的都是什么女孩,除了同班同学和极少的像你这样的,其他哪有什么正经女孩,别说搂搂抱抱了,就算上床也无所谓,你不会现在还指望他是处男,或者跟女人拉个手都脸红吧。”
  “我没那么天真。你可以闭嘴了。”瞪他一眼,这男的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我要求他跟别的女人保持点距离有问题吗?!”
  “没问题,那你干嘛不去要求?”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用着‘干嘛不说,你有毛病啊’的口吻对我说道,真令人火大,看我瞪他,他又笑着拍我肩膀,“来来,别生气,我开玩笑,反正不管是什么,说出来商量比较好,我跟萧磊是兄弟,他有什么缺点我都明白,但我绝对敢保证他对你是真心的,不然,只是要个女人,还需要这么费周折么?”
  “你这是安慰人的话么?”连我都要踩一踩,这人的性格到底谁受得了。
  “抱歉,谁叫我跟萧磊比较亲。”
  “喝完你就回去吧,太晚了。”下逐客令。
  第二天我把小黑喝掉的酒瓶继续送给一楼的王先生,王先生有收集酒瓶拿去卖的习惯,我总是把存下来的酒瓶都送他,免得我自己去扔或者等人来收购,他很高兴地接受了,但是却有点谴责的表情,“小沈啊,不是我说你,你原先那个男朋友对你多好啊,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
  “啊?我没男朋友啊。”我惊讶道,什么叫做又换了一个。
  “昨天和你一起回家那个不是吗?搭着你的肩膀上楼。”一副指责我生活糜烂的语气。
  原来是说小黑,他懒洋洋地抱怨蹲太久走不动了,硬是搭着我的肩膀想让我拖他上楼,当然被我拒绝了,“那是一个老朋友,不是那种关系。”
  “唉,我就是你平时很洁身自爱不会那么随便的,不过前阵子总和你在一起那个年轻人真的很不错,你也别跟他吵架了,我看他天天等着楼底下,这两天没看到以为你们和好了,昨晚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才多嘴说两句的。”
  我蹙眉,“王先生什么时候见过他?”
  “就是前几天晚上好晚了我出去倒垃圾就看见他站在咱们楼底下望着你家窗户,我猜是你们小两口吵架,也不敢上前搭话,那么冷的天我本想劝他别站在外面挨冻,可想了下年轻人嘛,就是要做些这种浪漫的事才不算白活了。”王先生乐呵呵地说着,我挤出了个笑容,赞同似的点点头,然后慌忙告辞。
  他的感冒原来是这样得来的,说不上来是感动还是什么,只觉得心口又是熟悉的痛,这人为何总让我感到心疼,又不是真的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怎么尽做些傻事。

  之二

  因为不够坚强,所以要找个人来爱;因为足够坚强,所以依然能够继续爱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如何懂得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时间悄悄地在走,与萧磊分手,才发现不知不觉被他改变了好多习惯,公司班车是停在后门的,我却习惯下班后走到前门前去等车,看见来来往往川流而过的人群才反应过来,错过了公司班车,只好搭车回去。
  在家里一个人看片子时,看到入迷,习惯性地拍着身旁,要身旁的人去拿零食来,拍到了空荡荡的沙发时才发现这两人座沙发其实真的挺大的。
  切菜时会习惯性地总是会时不时看一眼流离台下,因为萧磊总喜欢在我切菜时席地坐在旁边吃已经切好的水果,一边说些莫名其妙的笑话。
  元旦当天被王阿姨叫去吃饭,叔叔和我爸他们出去应酬去了,于是我们几个女人一起过节,说是已经在家剁好馅,准备和面擀面皮,我连忙说过去的时候顺便买现成的饺子皮省的麻烦。
  阿姨家早早开始布置,窗帘还有沙发套都换了新的,一派要过年的新气象。我把饺子皮和一些小菜拿到厨房去,就去洗手,回到客厅才发现这包饺子吃饭什么的都是假,我妈的主意,托阿姨给我留意对象,这次就是叫我来相相看的,多数都是叔叔医院的医生。
  我无奈极了,边帮忙包饺子,边摇头拒绝,“阿姨,你别给我忙活了,我还不急,你别理我妈。”
  “这哪能不急,现在别的都先别管,就专心先找个对象,前面我一个外人不好说话,这回你妈拜托我,阿姨我就一定要搞定这件事。要不你给我说说看你的条件。”
  信誓旦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要是她们知道我曾跟萧磊走过一段真不知什么表情,遂开玩笑道,“我要嫁长得好,又有钱,还会做家务的男人。”
  我妈一听就一副‘就你这样就你这样……’快要昏厥的表情,阿姨倒是乐了,回头跟我妈说,“我怎么觉得我家萧磊条件挺符合的,他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上次回家来非跟着学做饭,我们都怀疑他是谈朋友了。”
  我妈妈瞅我一眼,“小磊在这方面一直都有主意根本不用操心,人家身边来往的都是漂亮姑娘,要是看上我家这个闷葫芦我就谢天谢地了,你说别人家比沈秦长得差的闺女都嫁出去了,我们家这个就是怎么也泼不出去,读书时我们就明里暗里暗示她多带些同学回来玩,结果人家家的闺女天天有人跑前跑后的,我们家冷清得像什么似的。”
  我说呢,这是积怨已久啊。
  坐得时间长了,我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今天来事第一天,原本觉得应该没事所以来陪两个老人家,没想到算盘打错,我是自动送上门给人消遣的,不由就开始分心考虑要不要先回去。
  不到半小时,三人分的量已经包好,阿姨先拿去下了,我妈和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已经痛得不行了,我妈背对着我还在看那些相亲对象,我是下决心不管扫不扫兴都要先走了,伸手扯她,“妈……”
  她回头一看我惨白着一张脸,就知道什么事,着急地骂我,“这种情况你出门干什么?真是让人不省心的。”
  我朝沙发扶手靠去,想减轻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天冷的关系,觉得这次痛得似乎有点厉害,从小到大,为了我这每月必痛,爸妈不知道找过多少人想办法,都没用,每次到了这时候我都很想生孩子,好短暂逃离这种痛苦。
  一直也帮我找偏方的阿姨到客厅也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事,她们逼着我到床上躺着去。阿姨家能让我睡的床似乎只有萧磊的,尽管他已经搬出去,尽管阿姨也一定换过床单枕套,可躺上去的时候仍旧觉得有他的感觉,脆弱的时候只要看到跟他有一点点关系的事物都能勾起心底那抹伤痛。
  半趴在床上,肚子下垫着热水袋,我在疼痛里迷迷糊糊地酝酿着睡意,萧磊不在的时候,他的房间显得有点冰冷,于是床铺显得更温暖,脸埋进枕头里,被子拉高,就此……冬眠吧。
  中间爬起来去吐了一次,在洗手间里蹲了半小时,我妈每次看我这样折腾都头大,干脆躲到楼底下去看电视,因为不是自己家又总是无法真正睡着,一直半睡半醒地折腾,我要自己回家她们又不让,非要等我爸他们回来接我回去。
  睡梦中感觉到有什么抚着我的脸和我的头发,睁开眼就看见萧磊放大的脸,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只稍稍瞪大了些眼,完全没弄清此时状况,“萧磊?……”
  疑问就全被吞掉了。他的吻来的急迫而猛烈,他两臂撑在床侧完全把我纳入仅有他的空间内,我觉得头晕,伸出去阻止他的手也被他压在床上,几乎久得像一生的吻结束后,他离开我的唇我没来得及说话他又俯下来允吻,这一次是很轻柔点到为止的,只是极为眷恋,一次又一次地碰触,回味。
  “看见你躺在我床上根本没办法忍得住。”
  他恶人先告状,我侧过脸没精力跟他理论,这男人不可理喻,他又扳过我的脸,目光里都是心疼,“还痛?”
  “痛得想去死。”然后眼泪冒出来了,委屈得要死,凭什么别的女人什么事都没有,我却每次都像要死一回一样,这男人还乘人之危。
  我说掉泪就掉泪了,萧磊有点好笑地抱紧我,“我说怎么在我面前就是个爱哭鬼啊。”
  如果谁知道原因,也请告诉我吧。
  “萧磊,这样有问题,我们已经分手。”
  他抱紧我,几乎将我嵌断,“什么都是你说的,我没答应就不算数。”
  胃里又涌上酸水,“我想吐……”
  萧磊抱着我去卫生间,根本吐不出什么了,胃里稍稍平息我趴在洗手台上,他扶着我的腰拿毛巾给我擦脸,“每次都这么严重吗?”
  “……你知道?”
  “都知道。”他平淡说着,我看着他,他又解释了一句,“你爸妈问过我爸妈也问过燕子她爸妈。”
  意思是……从我中学起,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我这毛病,天……不活了。
  “送我回家好不好?”我虚弱地说,他说好,然后半蹲下,我从他背后趴上他的背,完全不使力地让他背着下楼,听见说笑声,才明白萧磊敢在楼上对我动手动脚的原因在于,大人们都被姬婉燕那一对拖住了,因为我一副阵亡在萧磊肩上的惨淡模样,大家倒也对萧磊背着我的行为没多说。
  姬婉燕笑得有些狡猾,坐在沙发上没起身,“沈秦你来得正好,我有话想对你说呢。”
  “哦。”我洗耳恭听。
  “我怀孕了。”她高兴地宣布,我一看妈妈和阿姨,果然是满面笑容的,原来专程来告诉这个好消息的啊。
  看来张均邑还真是努力啊,他们结婚才两个星期左右吧,阿姨意犹未尽地又在传授养胎秘方,我低声自言自语,“我也想要孩子。”
  萧磊一震,同时听到这话我妈啪得给我一下,“先把男朋友找到再考虑这个。”
  “阿姨——”见我生病还被打,萧磊不自觉抗议出声,在场人都奇怪看着他,他才尴尬地解释,“我先送小秦回家。”
  我妈把羽绒服披在我身上就让萧磊把我背下楼,先绕了个道把我妈送回家,接着才送我。
  “小磊,小秦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了,一定安全送到。”
  “好了,你赶快上去吧,我想赶快回家啦。”妈妈一副要寒暄很久的模样惹得我一点都不耐烦。
  我妈瞪我一眼,还想说什么,萧磊很有眼色地先说了,“阿姨,放心,我一定安全送到,一点问题都不会出,等到家了我叫她给您打电话。”
  “阿姨相信你的人品。”我妈满意了,我简直想翻白眼了,那个人有人品吗。
  在我家楼下停车后,他打开车门,直接就把我打横抱上去,抗议什么的他是充耳不闻,只希望王先生千万别再看到这一幕。
  看着我给我妈打了电话,他才问,“要不要我留下来?”
  “不用了。”
  “那好吧,改天咱们再好好谈谈。”
  元旦过后没过多久暴出丑闻,市里一批人被抓了,涉嫌贪污,小染哭着打电话来说何刚被带走了,我安慰了她几句,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这件事,因为年尾老爸参加的饭局太多,几年的没事让他忘记分寸,胃病又犯了,住进医院。
  住院那天我接到妈妈电话赶到医院时,天色已晚,在门口我看见爸爸正侧躺着,妈妈在身后推他,唤他的名字,可能那时候爸爸真的睡着了,起来睁眼看到妈妈,揉了揉眼,然后说做了走失的噩梦,妈妈安慰着他,说是人老了做这种梦正常的。两人在屋内小声的说话,我在门口听到,停在门口掉下眼泪。
  好像突然才意识到他们都老了,过去,他们也曾是别人眼里颇有风度的一对夫妻,何时开始有了白发,何时开始害怕另一个人的离开。
  退到楼梯口,我等着爸爸和妈妈单独说话,突然之间觉得那么冷,低头裹紧了羽绒服,想要什么人陪着自己一下,我给萧磊打电话,想要见他,想紧紧抱住他。他接起来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哽咽地叫他的名字,这个时候非常非常希望他在身边,什么误会都别管了,什么架都别吵了,在我身边,陪我一会。
  “萧磊……”叫着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先道歉还是先吐苦水。
  他那边声音嘈杂,用着比平时还高的声音回答我,“怎么了?小秦,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实冲淡了我突来的软弱,我苦涩一笑,才问他,“你在外面吗?”
  “怎么了,突然来电话?刚太吵了,我没听清你说什么。”似乎是从包厢之类的地方逃出来,安静了许多。
  同时刚才的冲动也都慢慢平复下来,握着手机,头垂在臂弯里,觉得很无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
  “不会没事的,你不会突然给我打电话的,你现在在哪呢?”
  “我爸住院了。”
  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两秒,然后说,“你等着,我来找你。”
  “不用了,你跟朋友在一起吧?我没事了,就刚才稍微有一点受不了而已。”还是无法任性地要求他抛开身边的事就来陪我。
  见他沉默,我望了望病房那边,快速地结束电话,“先挂了,等过几天再和你联系。”那天他送我回家之后就没再打电话过来,明明他自己说的要好好谈谈,却始终不积极。
  回到病房,刚好妈妈出来接水,看到我,责怪道,“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的,磨蹭到现在才来,真不知养你干嘛了。”
  “我看你们正讲悄悄话,没敢打扰,这边等着呢。”
  妈妈又嗔我一眼,“你在外面跟谁学得讲话这么滑头的。”
  大概就是萧磊吧。把罪名推到他身上,脸上才不由露出点笑意来。
  “爸没事吧?”
  妈妈要去找萧叔帮忙允许留宿,她不放心我爸一个人呆在医院。我陪她一起去。
  “这次不是很严重,但你爸他年纪不小了,这次病下去只怕要补很长时间才补得回来。”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胃病很严重,加之肝也有问题,整个人身体极差,去四川住了两年才养回来,回来之后身体好了很多,然后又开始喝戒了两年的酒,一直都好像身体没事了,我们也没在意了,没想到又出问题了。
  “妈,我觉得近几年你和爸关系挺好的。”我上大学那会,两人在家一天到晚就在吵,吵的伤心了就打电话来跟我抱怨,初时还觉得难过,劝了这个劝了那个,后来慢慢地麻木,只觉得好烦。
  甚至想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婚。
  结果几年后回来却发现两人又和和气气地处着,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乱七八糟的人生了。
  我只是不经意地随便问问,却好似触到老妈了,她突然停下来,用认真的表情看着我,并且还露出了一种痛楚的表情,“小秦,爸妈的事是不是伤到你了?”
  “也不是,毕竟都是你们的事,只是看到你们现在这样好好相处觉得有点感慨。妈妈真的曾经爱过别人吗?”被爸爸指出红杏出墙的事件后我曾有一段时间疑神疑鬼,经常躲在房间里偷听妈妈打电话,自己响起来都觉得又可笑又悲哀。
  “一辈子哪个人不犯错?两个人没感情过不下去,但有感情也不可能不吵不闹,我也曾经觉得跟你爸过不下去了,但是现在还是觉得幸好能一直撑下来,要不,这后半辈怎么过下去。我和你爸都很后悔那时候在你面前说那些话,所以我们这些年不敢逼你什么,但我们其实很担心你,你外公去世了之后,你姥姥老得多快,我们要给她再介绍个伴她又不愿意,你十足十得像你姥。”两年过去了,妈妈终于也能提起这件事了,那时我在外地,没见上外公最后一面,妈妈好久都不提起外公外婆,我们也不敢提,没想到这会她自己提起来。
  “这事随缘,我这人的个性找个合不来的就是痛苦,你们也别操心我的个人问题了。”
  “我们就是愁你这个性啊,怎么就养出你这么怪的个性。”
  我摇头笑起来。萧叔找人给病房里多加了张简易床,妈妈晚上硬要留下来,我明天要上班,不能留下陪着,何况他们也不会允许我陪着。
  走出医院,停在门口,让冷风一下子袭上面颊,就让一切都随风而逝吧。
  我眯眼这么想着,侧头却看见医院门口给轮椅走的路边上的萧磊。
  这都什么天了,大半夜的,他还只穿着薄昵外套在外面吹冷风,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敲醒了他,他回身仰头看我,然后起身,“搞这么晚才出来?你爸没事吧?”
  我冷冷看着他,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眼里都是‘干嘛又这个表情’。
  “不是说了没事?怎么过来了?干嘛又在外面吹风?”
  刚才看见爸爸躺在病床上,现在看到他又这样不爱惜自己,才忍下去的难受劲又上来了,月下泪光含在眼底,我直直瞅着他,同时也想起了他过去的不被我知道的模样,我希望他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这样始终带着笑意看着我的样子。
  萧磊他上前轻轻抱了抱我,仿佛看出我近乎激动的情绪,却也只是安抚似的抱了下就放开我,然而那尖锐的距离感就在夜色下淡淡消弭,我也不知道别的情侣间的缝隙是否会像这样轻易而莫名其妙地被填补。我就是这样失落的时候看见他便觉得:好了,就这样吧,只要现在这样就好了。
  “你这么反常我不来看看怎么能放心,不好意思,刚才实在脱不开身,过来后发觉时间已经晚了,打电话问我爸,他说你们还在医院里,就干脆在门边等着你,正好醒醒酒。”
  眯眼看着停在院子内的车,我走在前面,“咱们搭车回去。”
  他拉住我的手臂,“这时候哪还有出租车,放心,我你还不清楚,能不能开车自己清楚的很。”
  我想了下,同他上车,“出事也是两人一起,好吧。”
  他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笑起来,“你这样说我倒是难以抉择了。”隐隐一句话透露出他性格里的绝烈,我微微眯起眼,泪水又有点积聚起来。
  夜里无风,有的只有寂静又寂静的黑暗。我们在这样的夜里同行,车灯遥遥照出前方的影子,偶有流火追随,然后消失。
  仿若生命中过客匆匆消失,独有我仍在此,独自一人。
  “萧磊,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爸妈并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好,其实在我上大学之前他们在夜里吵架被我听见,并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争吵,而是对感情的质疑,然后又一直吵了好多年,因为我爸很强势,所以我站在我妈这边,我曾对我爸说让他们离婚,我管我妈,那时候觉得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谁也不想要,我尽为人子女的义务,给他们钱,但求他们不要再让我难受了,我觉得最无辜的就是我了,但是我今天看到我爸他们才发现他们怕了我好多年,他们觉得愧对我,他们怕再叫我难做,我不明白我怎么就把一家人的关系处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让周围的人有这样的压力。”
  萧磊伸手摸着我的头发,“……好了,你已经很努力了,别把这些都归在自己身上。”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活在世上是为什么,自己不快乐也不能带给别人快乐,结果连最亲的人也是这样,跟我在一起你一定觉得很累……”
  “好了,沈秦,别说了,你再说我要发火了。”他狠狠喝了我一句,“分手后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吗?你说分手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累是吗?你欠揍是不是。”
  “别再说自己做得不够了,周围谁家孩子像你这样听话的?大人让做什么就去做,完全没抱怨,从来不惹麻烦让大家烦恼的除了你还有谁?你还要做什么才够,你就不能把自己当个普通人,试着去让人头疼,试着把麻烦都丢给周围人,试着像正常人那样受挫了就大哭大闹得发泄吗,干嘛总是这样忍着,你就不累吗。你想要见我,为什么不能开口任性的就要我立刻来见你?你嫌我做得不够好,大声的骂我,有什么麻烦尽管都丢到我身上来就好了,别总这样钻牛角尖。”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已经弱了下来,我顿觉窘迫,“……我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而困扰。”
  “小秦,那是别人,你可以对别人客气,但别对我客气,我对你来说,难道不应该是特别的?把你无法对别人展现的任性都表现在我面前吧。”
  他把车停在路旁,打算就这么解决我们俩之间的问题似的。我揉着额头,听到这样的话大概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会动容吧,但任性?我甚至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任性过,就算是小时候也总是看到别人的脸色时默默转变做法,下意识地不想起些无谓的冲突,可是这样不断不断地避让,大概最终只会逼着自己走上绝壁。
  “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更加忠于自己的情感去做事,但除此之外,萧磊,我也想成为你的支柱,在我依赖你的同时让你依赖,但是你做不到不是吗?”
  他仓皇看我,并没有料到我这样的要求,“我不明白你说得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要求我对你任性,对你坦白,你只是在这样宠我,我不是一个宠物,我也没有渴求单向感情到那个地步,我沈秦就只是值得你这样去爱的人吗?你的付出也仅是这样的吗?”
  我摊开手看他,“其实当年在我主动拉起你的手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心交给你了,我的心在这里,你的又在哪里?”
  最后还是让沉默取代了一切。我的伤痛都展现在他面前,他心疼我,他想宠我,但他却不给我心疼他的机会,那么我能提供的慰藉,他人也一样能提供。
  他之于我是那个特殊的人,同样,我之于他也应如此特殊。
  到家之后,我朝他道谢,他只是说,“我觉得……过去,有很多讨厌的事情,所以我那颗心被我塞到自己也不知道的角落去了,我想在你身上慢慢找出来,然后给你,等到那时候你再决定是要还是不要,这之前,请再给我机会,不要轻易否定。”
  我浅浅笑了笑,算作默认。
  今天太累,我们没多说什么,我们之间会出问题一定在自身身上,别人的事我不想细细追究。何况,我的话小黑一定早就传达彻底。
  接着几天妈妈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等爸爸出院后,她却病倒了,两人现在都是风吹就倒的人,我下班后就往家里赶,怕他们在家出什么事。
  因为身体不好,两人都没胃口,每次一桌子的菜都只动了一点,一小锅饭好几天才吃得完,我心里犯愁,去书店买了好几本食谱回来,照着食谱做他们喜欢吃的菜,看着他们多少吃多一些才慢慢放心下来。
  餐桌上,我提起何刚的事,爸妈也常和一些市里领导来往,多少知道些内幕消息,妈妈说这次是有人告密,所以关进去了估计很难无罪脱身,她也叫我别去让萧磊问,关进去的很多人都是熟人,萧磊去问的话很难撇清关系,还说幸好这次萧磊没参加行动,不然扯上何刚,小染那脾气肯定要去闹,到时惹来一身麻烦两边都难收拾。
  那时我才知道萧磊住院了,立刻放下碗筷,编理由说有急事,赶去医院。
  打电话给小黑,问他为什么萧磊住院了都不通知我,他在那边冤枉得不行,比我还消息不灵通,于是我们约了在医院门口见面。
  我发现自己最近跟医院耗上了,整天进出这里。我到的时候小黑也刚好到,找熟人查了房间号就上楼,楼梯上碰见了萧磊的同事,看见我都停下了步子,我点了点头当作招呼,舒萱却拦着了我,连续剧看多了似的在那背台词。
  “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放了他,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苦!”
  我停了下来,看向顾四,“萧磊怎么了?”
  突然停下来,才发觉自己一路过来都绷紧了神经,此刻一停下就感觉到胃痛,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单位饭局,回来时就吐血晕倒了,送来急诊是急性胃出血。”顾四回答。
  胃出血?我皱眉,“他喝了多少?”
  “快一瓶了。”
  我和小黑相顾冷笑,直直朝病房走,一瓶白酒能叫萧磊胃出血,我头拧给他。萧磊在他同事面前装得可真够纯情的,失恋了借酒浇愁然后浇出胃出血?
  舒萱显然还想跟我再背一会儿台词,小黑拽住她,“我说人家去看自己男朋友,你一个外人搅合什么。”
  “他们早分手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别人复合还要你批准?”小黑缠住了舒宣,我也懒得理他们,赶紧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走到病房门口我碰见了萧叔,朝门里看了一眼,阿姨正陪着萧磊说话呢。
  “萧叔,他真的没事吧?”
  “只要别再这么不知轻重,就算是胃出血也有猝死的,他就是仗着年轻喜欢胡来。”听萧叔这口气,大概也是指责绝对是萧磊在胡来,然后他又问起我爸爸的情况,“你爸最近还好吧?”
  “嗯,除了没胃口,都还不错,就是今年过年估计不能再和您一起喝酒了。”
  “那我就放心了。”萧叔打趣着,原因在于我老爸虽然胃不好却又从来在酒桌上不当逃兵,直逼得满桌子的人求饶。
  “那我先进去看看萧磊。”我先敲了门,然后推门进去。
  “诶,小秦来了。”阿姨看到我抹了抹眼泪,一见我就拉着我过去,瞪了一眼病床上的萧磊,“帮我骂一骂这个混小子,成天叫人不省心。”
  我走近病床,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倒显得比平时文雅多了。看到我竟然笑得很开心,也不知道他在瞎高兴什么。
  “没事吧?”我问道,他开了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虚弱,我没听清,又稍稍靠前一点,尽管心里也清楚他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却真的是看到他好好的在这里才觉得放心下来。已经失去了够多的东西,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看他躺在这里放心过后又升起怒气,才跟他说过好好珍惜自己,别一天到晚那样胡来,为什么他就就是这样拿自己不当回事。
  想到胃痛的那股锥心就为他遭受过的痛苦心疼,我放低声音又问,“怎么一天到晚在犯傻?”
  他却是握起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柔声说,“真怕看不见你。”
  此举换来阿姨惊讶的目光,我也愣在原处,任由他就那样按着我的手。
  “你们……”
  萧磊见到他妈那副呆得根本就忘记了他生病的模样觉得很好笑,连忙又扔下去一颗炸弹,“妈,我们在谈恋爱。”
  “是真的吗?小秦?不会吧……”他妈颇受打击,根本不信他,向我求证,我直直看着他,他只是用很柔和的目光看着我,并不要求我配合他似的,我微微扯出个笑容,用力得拧了一下他的脸,然后朝阿姨点头,“嗯,我们是在一起。”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像极了痞子萧磊会有的行为。
  房间门口出现了啪啪地鼓掌声,小黑夸张地叹道,“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阿姨,咱们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自动自发地开始清场,可惜没人领情。
  阿姨显然是完全觉得这是因祸得福,“太……太好了,我找小秦她妈聊聊去。”
  我蹙眉,这回是完蛋了,回家一定会被剥皮的,被骂事小,麻烦的是我妈现在身体不好,受了刺激就完了,或者直接命令我不准跟萧磊来往,即使要抗战也要先养好身体。连忙又拦住了阿姨,“阿姨,这事我还没跟我妈他们说呢,您也先别着急,我怕她激动过度又出什么问题,等改天萧磊出院了再说。”
  “这是好事啊,你妈不会有事的,总是生病受伤的晦气,刚好这事让大家高兴高兴。”
  “阿姨,真的先别说了,我妈他们最近虚弱的很,让他们平静点最好了。”
  阿姨瞧我说得恳切,便不再坚持,于是要小黑陪着她回去给萧磊拿换洗衣服。
  等他们一走我的表情就冷了下来,隔开几步站在床尾看他,“被我抛弃了?失恋了?”
  他亦冷冷瞧着我,“这是怕我把我介绍出去给你丢脸了吧。”
  这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床尾吵架的模式有点熟悉,萧磊先忍不住笑出来,“来来,跟我说老实话,你妈是不是反对我们在一起?”
  “不仅她,要不是你当着阿姨的面问,你以为我会承认么?”
  “就是因为你不会在我妈面前拒绝,我才这样说的啊,你以为呢。”过了几分钟他又嚷,“拜托,我吊了几天的盐水,又没吃什么东西,没力气起来,你过来啦。”
  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我胳膊撑在床上同他说话,他就自顾自用手不停地吃我豆腐,“平时忙不觉得,在这躺着无所事事的时候,想你简直要想疯了。”
  “哼哼,闲了才想起我?你这不是失恋么,好好扮演下失恋者的角色才对。”
  “听谁乱说的,我是因为前一天吃了太多辣椒,第二天又多喝了酒过于刺激胃部才这样的,谁给我安了个这么煽情的原因?”
  “除了你同事还有谁?打抱不平啊,你真可怜呐。”我拍掉这家伙越来越放肆的手。
  “因为上次和顾四出去喝酒,喝得有点多说我在失恋,后来单位的事一直在忙,也没机会说,他们当我一直在失恋,看来改天应该带你出去遛遛弯。”
  “你当我是宠物啊,还遛弯。”
  “不要生气好不好?”他认真看着我,真的很怕我生气似的。
  “我没生气。”我淡淡说,他看着我没说话,大概也是不信。
  快过年了,天气冷得连呼吸都要结冰了,路面上早已堆了一层层的冰,我和小黑一起去医院看萧磊,他胃部衰弱,吃不来刺激的食物,反正做一家人的饭再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于是主动承担下他的伙食问题。
  到了医院,萧磊果然饿摊在床上,眼巴巴看着我拿来的饭盒。
  “你最近可真够出息的,喝酒喝到胃出血,然后还有专人伺候。”小黑勾了张椅子,眼里充满嘲笑地瞅着萧磊。
  “你别来好不好,让别人看到会怀疑我的交友标准。”萧磊拉着我的手,要我赶走小黑。
  “你想多在医院住一阵的话就明说。”摩拳擦掌地瞄着躺在病床上没有反击能力的人。
  我摇摇头,让他们去,“你们要打自己慢慢打,我去买点东西回来。”
  小黑来了最好,不用我总陪着萧磊,走在医院的小道上,心情其实乱糟糟的,只是在萧磊面前不想表现出来,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只来得及埋头去处理,连去考虑一下自己的心情的时间都没有,走到车站我才发现自己糊里糊涂地忘了把钱包带上,折身回医院,才走进萧磊的病房,里面就是一阵的吵嚷声,我皱起眉推门进去,惊讶地发现舒萱来了,吵架的声音就来自于她。
  “谁能来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地上多了些苹果,橙子,水果大战吗?
  舒萱涨红了脸,萧磊却是满脸的不自在,相对他们俩的异常小黑就幸灾乐祸得多,杵在一旁吃香蕉,我怀疑地看着萧磊,他很不情愿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我信你才有鬼!
  我又看向舒萱,她也瞪着我,用力地瞪,“还不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舒萱——”萧磊怒吼,一下子坐直身体,“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小黑你来讲。”我的脸色已经很阴沉了,‘啪’地把捡起的水果都堆在桌子上,扫把星?下回是不是要骂出‘贱人’之类的词汇?
  小黑简单讲了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我走之后,小黑问萧磊,“你要是喝酒能喝出胃出血老子立马戒酒,你在玩什么?”
  “那你戒吧。”
  “以大小姐的聪明我只要稍稍提示一下她就会知道你在干什么了。”
  “好了,别去烦小秦了,你知道这个案子扯上的人跟小秦她那朋友有关,我实在不想参与进去惹来一身腥,要是我明着打报告说不参与上头会怀疑我通风报信,只能找个被迫不参加的理由,刚好单位领导最近常常抓我去挡酒,现在喝出问题来了,还能算作工伤处理。”
  就是这些对话刚好被来舒萱听到,于是爆发出她对我的不满。
  我冷冷环视几个人,最后定格在萧磊脸上,他脸上有着担忧的表情,他对我突然就会翻脸不认人的脾气很害怕,总是怕我哪天又会像上次那样轻易就说分手,我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忍着脾气柔和了表情,“我早就知道了。”
  走到他身边拿起钱包问他,“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
  虽然想到了,却仍旧不想原谅他傻气的行为。
  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特别是萧磊,抓住我的手腕问我,“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要是喝酒就能喝出胃出血,早在高中时就醉死了,何况你刚进医院,不久就出那件事,我怎么猜不到……”加上何刚不时地向我问一些关于萧磊工作的问题,我要是再联想不到就太蠢了。知道他是因为这个理由搞得自己胃出血我暴打他的心都有,做什么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还敢骗我是吃坏了胃,他根本是故意的。
  “难怪你会这么轻易原谅我。”萧磊苦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会突然转变了态度,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发生这么多事,他对我的心我多少也明白些,怎么可能还那样冷酷对待他。
  “你有心是一回事但效果是另一回事,就算你没参与对何刚有没有罪能有什么影响?”萧磊的担心不多余,小染原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有这件事的话更是会借题发挥,不管她能不能理智对待这件事,但我们之间的友谊肯定会蒙上阴影,只是……光是这样不够,至少我也不希望何刚出事,不然大宝和二宝还那么小,怎么办?
  困扰我的是对何刚的私人情谊和对社会正义的坚持,相对,萧磊这样简单放弃,我不喜欢他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萧磊用力握着我的手,舒萱却快人快语地说,“那是大有不同的,定罪要证据,万一……”
  她突然捂住嘴,萧磊笑着看她,笑意却未达到眼底,“你还要不要再多说一些?”
  “我想这些话没人会说出去的。”我笑着看了看舒萱,“你是不是要走了?我陪你走一段。”
  她面色阴晴不定,终于跟着我一起走出病房,送她到电梯口,她对我冷冷道,“你和磊哥不适合,你们一定还会分手的。”
  “我们的事跟你无关。”我淡淡说,也不跟她多罗嗦,走到逃生楼梯间里,拨了个电话给小染,她最近忙着陪她姐去看人,到处找关系,也累惨了,我简单吩咐,“小染,想办法去看看何刚,要他什么都别交待,最好让邵阳想办法让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都不交待就没办法,就怕被里面的人吓一下什么都说出来,听说帐目上没问题,关键就是因为有人密告,拿大头的肯定逃不了,像何刚这种还是有机会逃掉,就算是庭外服刑的也比他被关进去强。
  “小秦,谢谢你了。”
  “别客气,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萧磊他也不好出力。”
  “不是的,你也别难为他了。我先挂了,你要萧磊好好养病,我们实在没心情去医院。”
  “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了,有邵阳在,我没事的。”
  我叹气。收了手机重新回到病房,小黑已经走了,萧磊下了病床坐在小沙发上,看样子是在等我。
  “没想到小秦你会威胁别人。”他笑得够邪恶的。
  “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人,但是我现在不介意威胁下你。”我作势黑着脸,“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躺着去。”
  “别忙,我没事,让我抱一下吧。”他拉着我的手要我坐下。
  “你……”我阻着他的动作。
  “放心,我不是腿有问题。”他把我拉坐在他腿上,搂着我的腰又一副撒娇模样。算了,我真的累,想有个怀抱好好靠一下,他怀里温暖,给了我面对生活极大的勇气。
  “以后不要为了我做这些让自己心里难受的事情。”变相地网开一面并不是他该做的事。
  “我并不是那么具有正义感的人,我很自私,比起所谓的社会正义,我更先考虑我喜欢的人的幸福。”
  我侧身搂着他的肩膀,“以后留下病根怎么办?”怎么总是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不会的,我会经常锻炼身体,而且有这一次以后被人拉出去喝酒也有借口了。”他拉着我的手,脸在我手心磨蹭,很舒服地微笑。
  “你的意思是要戒酒?”
  “我从来都不是酒鬼。”似乎恼怒我的误解,他咬我的手指。
  “很痛诶~”我抽手打他,他笑着摆好姿势让我打似的,最后我只是轻轻拧他的脸,“你不要给我太过分了。”
  他用柔得令人融化的眼神笑看我,“小秦,吻我。”
  这个脸皮比重墙还厚的人为什么会是我喜欢的人。

  第七章 情深不悔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原打算在上一节那里结束的,但总觉得还是有点未完,所以最终还是再来一段与引子相呼应的东西,汗……我果然是小时候三段式作文写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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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秦对感情真冷静,就不能痛快点嘛 -针时- 给 针时 发送悄悄话 (102 bytes) () 07/13/2009 postreply 01:55:02

沈秦这样性格的人在现实生活中谈恋爱还有可能,结婚就很难了 -seemoon- 给 seemoon 发送悄悄话 seemoon 的博客首页 (78 bytes) () 07/13/2009 postreply 20: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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