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 楔子
江南好,
山水如画描秀丽,
倾城美人谱传奇,
能不忆江南?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整个江南笼罩在烟水迷离中。
苏州城中雨丝纷飞,缠绵无尽惹旅人乡愁。沿街小贩有气无力地叫卖,一家家店铺也是门可罗雀。毕竟这糟糕的雨天,非到必要人人皆是闭门不出。
三顶绿呢小轿晃晃悠悠从远处而来,不知谁人最早瞥见,一声大叫“洛家三位小姐来白云庵进香了!”,口口声声次第相传,顿时各家各户开窗的开窗,启门的启门,英俊儿郎连伞都顾不得打就跑入雨中痴心侯着小轿经过。
白云庵前里里外外早已聚了三层围观者,仿佛这些人突然间就从苏州城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一改方才寂寥萧索的景象。
白云庵侧对的回雁楼上,三个俊美非凡的年轻贵公子凭栏而立。飞翘的拱檐滴水潺潺,和檐外纷纷扬扬满天细雨相映成趣。
“不知是何等天姿国色,竟然能惊动全城百姓。”三人中看上去年岁稍长的一个轻摇折扇,挑眉笑道。
“就怕是庸脂俗粉污颜色,世人偏当金镶玉。”另一华丽耀眼的少年不屑冷哼。三人中以他的容貌最为俊俏,精致面容虽常常被比作美人,少年却丝毫不乏男子英挺之气。
陪少年喝酒的花娘娇弱无力依偎着身边的美男子,吃吃笑道:“三位公子有所不知,来的人可是鼎鼎大名的绝代佳人。”
“比你更美吗?”始终沉默着的邪魅男子勾起怀中花娘小巧的下巴,浅尝朱唇。被吻得脱力的美貌女子整个身子贴上了男子伟岸的身躯,媚眼如丝接着同伴的话继续道:“洛家堡主生得三个女儿,美貌如花暂且不说,各个都有响当当的名号。洛希翎,一手刺绣无人能及,外号‘神针’;洛希遥,得食王真传,人称‘女易牙’;洛希晴,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被称为‘女诸葛’。”
“有意思。”摇着折扇的公子望着楼对面的白云庵。三顶轿子已在庵前落轿,丫环挑起轿帘,三个身穿锦绣罗裙的少女同时走了出来,一时间围观者鸦雀无声,似乎都沉迷于绝色丽容中。
远远的看不清五官,单那娉娉婷婷的身姿已有十分动人。
华丽少年端着白玉酒杯,轻蔑的眼神扫过楼下呆若木鸡的人群,冷冷评价道:“哗众取宠。”
“公子有所不知,洛家堡新当家前几日宣布为三个妹妹说媒选婿,今日三位小姐是来白云庵进香许愿,但求觅得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呵呵。”折扇公子侧过头望了望同伴,嘴角牵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要打个赌?”
白云庵内,洛家三姐妹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手持三柱清香低声祝祷。
洛希翎,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罗氏。
洛希遥,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王氏。
洛希晴,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赵氏。
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皆为庶出,说起个中缘由不免要牵扯到洛诚之年轻时的风流情史。昔年英俊倜傥的洛家堡少堡主同江南名妓林瑶琴山盟海誓,奈何红颜美人多薄命,在洛诚之三媒六聘到来之前,林瑶琴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伤心欲绝的洛诚之在家人逼迫下虽娶了正妻刘氏,但终非自己所爱,因此又纳了三个与林瑶琴面貌相似的美妾。
“你们有何打算,难道乖乖听任洛子政摆布?”一进内殿,洛希遥忍不住抢先开口。家里耳目众多不便详谈,三人便借进香机会来白云庵商讨对策。
“若非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大哥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洛希翎轻叹一声。
“你还叫他大哥!他和大娘可是横看竖看我们不顺眼,巴不得我们和娘越快消失越好。”希遥愤愤不平把茶碗往几上一搁。“我把话说在前头,要我嫁给他挑中的人选,我一定逃婚。”
洛希晴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慢啜了一口。放下茶碗,她淡淡一笑道:“二姐少安毋躁,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是什么?”希翎、希遥异口同声问道。
“说是选婿,以大哥贪财好利的性子,他岂会白白放过赚银子的机会。”希晴仍是淡淡的语气。
“怎么说?”希遥不解。
“大姐的刺绣神技可以同五十年前‘天下第一绣’尉迟五娘相提并论,五娘唯一传世的绣品百鸟朝凤如今下落不明,大姐就要求以百鸟朝凤为男方聘礼。”
听了小妹的建议,洛希翎频频点头。
“我呢?”希遥性急追问。
“二姐乃食王传人,天下要找出第二个人能胜过你的灵舌,怕是难于登天。”
“哈哈,我就办一个饕餮盛宴,好好招待那些痴心妄想的家伙。”希遥爽朗地笑出声。
“小妹,你怎么办?”希翎忧心忡忡问。三人虽同父异母,但向来姐妹情深互相帮扶。
洛希晴望着殿门外连绵雨丝,飘忽一笑。“我嘛,准备会一会天下才子。”
于是在这个雨天,他们和她们的命运被一条看不见的红线紧紧牵系,剪不断理还乱。
第一章
噼里啪啦的鞭炮,如雷贯耳的爆竹,一声声敲打着洛希翎惶恐不安的心。铜镜中满头珠翠着大红喜服的少女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
“娘,翎儿舍不得你。”希翎转身扑进给自己梳头的母亲怀中。“我不嫁!”
罗氏紧紧抱着女儿颤动的身子,鼻子不由发酸。“翎儿,娘也舍不得你。女大当嫁,娘不能守着你一辈子。”
“小姐,迎亲的轿子到了。”丫环春桃清脆的嗓音远远的就传了过来,伴随着吧嗒吧嗒快速的跑动。
“快点擦擦眼泪。出嫁之日哭,会把夫妻情份哭掉。”罗氏举起衣袖抹泪。
希翎慌忙拿起桌上的红巾,飞快抹去泪痕。
她嘲讽地想: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从何而来夫妻之情?
一个月前,洛希晴教她以尉迟五娘绣品百鸟朝凤作为男方聘礼,一时间难倒众多求亲者。就在希翎暗自庆幸计策成功之际,远在京城的寄傲山庄却突然遣人下聘,聘礼正是失传已久的百鸟朝凤。
洛希翎第一眼看到这幅栩栩如生的绣品就知道确为尉迟五娘亲手所绣。巧手绣娘多不胜数,但能将一百多只鸟儿绣得各有特色活灵活现,除了“天下第一绣”再无他人。
几乎是同时,希遥的饕餮盛宴和希晴的以文择婿都遭遇了挑战。洛希遥贯彻了自己最初的决定——逃婚,洛希晴则忍不下被人轻视的怨气,擅自出走。留下的希翎禁不住娘亲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劝说,终于答应出嫁。
媒婆跟着春桃进入希翎的香闺,夸张无比地赞叹:“啊呦,洛家小姐果然是倾国倾城,我做了这么多年媒人,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罗氏塞了封红包给媒婆,拜托她这一路送亲好好照顾希翎。媒婆垫了垫红包份量,笑逐颜开叫道:“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阁了。”
一方红盖头覆住了洛希翎的视线,她茫然起身,迈向未知的命运。她只知道求亲下聘的是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八字和她相合能保家庭和美儿孙满堂,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寄傲山庄特意派遣一队护卫随总管一同前来迎亲。这位名叫季鹰的总管大人长身玉立仪表不俗,甚至称得上俊美无畴,惹得洛家堡一干怀春少女各个心如鹿撞,只盼能当上洛希翎的陪嫁丫头跟着他远上京城。
希翎身在深闺,和寄傲山庄的人从未谋面。每每听到春桃说起季总管如何英俊神气,如何舌灿莲花,她只是浅浅一笑。春桃见状便会安慰自家小姐,说总管都这般出色,那位未来姑爷卓大公子想必更是人中龙凤。
说洛希翎完全不关心卓君扬的外貌人品是自欺欺人。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从反抗,她只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生的喜怒哀乐都系在远方那个良人身上。
拜别高堂、兄长,洛希翎低头准备上大红花轿。一阵大风吹过,红盖头飘然落地。
“好漂亮的新娘子!”
“洛大小姐今天更美了!”
“卓公子真是好福气!”
围观的人群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希翎窘迫,喜娘正要捡起掉在地上的红盖头,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抢先拾起。
“大少奶奶受惊了。”磁性的嗓音不疾不徐说道,希翎下意识转过了头。花轿边站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剑眉入鬓,迥然有神的双眼含着戏谑的神色正上上下下放肆地打量她。他手中抓着她的红盖头,带点故意的拖延着时间不肯交给心急的喜娘。
他,就是传说中的季鹰总管?
“季先生,客气了。”希翎不动声色,冷冷的瞥了一眼后,弯腰钻进花轿。
季鹰将红盖头交给喜娘,脸上闪过一丝兴味。一个多月前回雁楼上匆匆一瞥,他只看到她窈窕的身形,出于无聊答应了赫连宗臣提出的赌局——谁能先摘下一朵名花。
洛希翎的要求对天下人都是难题,唯独难不倒他,因为百鸟朝凤真品就在寄傲山庄。他不费什么力气就成为了洛家的乘龙快婿,这让卓君扬赢得相当无趣。
所以他假扮总管亲自迎娶洛希翎。离京城有十天的路程,他会好好和她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让她无可自拔地爱上他,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弃。
洛希翎的楚楚动人让游戏更添乐趣,他忽然很想看看她发现真相后的模样。想到此,风流倜傥的俊脸浮现了一抹邪魅的笑。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她,寄傲山庄的大公子卓君扬是个喜欢折磨人的恶魔吗?真是可惜呢!
“起轿。”他朗声吩咐。
震耳欲聋的鞭炮和锣鼓喧天的喜乐混响声中,迎亲队伍渐渐远去。
出了苏州城,迎亲队伍在郊外停下。希翎不解,遣春桃询问季鹰。不一会儿,他来到喜轿外。
“大少奶奶,按照现在的脚力算,此去京城大约有十天路程。这一路有多处盗匪横行,出发之前大少爷就已吩咐小人,务必保护大少奶奶平安周全。”他站在雕花的轿窗旁,半透明的油纸影影绰绰映出轿中人的侧像。
“你想说什么?”季鹰说了半天,希翎仍然没搞清楚他的意思。
如出谷黄莺般娇柔婉转的嗓音让卓君扬的心微微一荡,他忙收束心神回答她的问题。“小人想请大少奶奶轻移莲步,改乘马车。”
“马车?”她从小到大出门坐惯了轿子,从没坐过马车。听出她话语中小小的兴奋,他漂亮的嘴角勾起了笑痕。
“大少奶奶,小人已备好马车,只等大少奶奶移步上车了。”他低声诉说前路艰险,“卓洛两家联姻轰动天下,尤其大少爷的聘礼是失传已久的百鸟朝凤,寄傲山庄这一趟迎亲极为引人注目,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希翎沉吟半晌,“季先生的意思,莫非是准备分开行路?”
卓君扬略微讶异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他并未明确说出这个意思,没想到她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错,大少奶奶冰雪聪明,小人正是这个意思。”
洛希翎掀开轿帘,弯腰出轿。她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昂贵绸缎上绣着盛开的金线百合,寓意夫妻同心百年好合。她翻起红盖头,深深呼吸郊野清新的空气。
卓君扬只觉眼前一花,红艳艳水灵灵的人儿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轻易夺走了他的视线。她很美,但更吸引人的是她自然流露的典雅恬静,小巧的瓜子脸庞带着让人舒心的温柔笑意。
“啊呦,洛小姐,新娘子怎么能出来抛头露面?”媒婆摇着扇子过来,难为三寸金莲的小脚居然能健步如飞。
希翎看了看季鹰,见对方一脸打算袖手旁观的意思,放下了心。“穿成这样的确太显眼也不方便避人耳目。”甩手推开媒婆,洛希翎大步走向春桃。“春桃,打开衣箱找几件替换衣物,我们和季先生一同坐马车上京城去。”
“啊?”除了卓君扬之外,在场人士莫不被这个不合常规的新娘子吓得心惊肉跳。
卓君扬远远看着洛希翎埋头在嫁妆中寻找适合换穿的衣物,春桃皱着小脸跟在她身侧接她随手抛出的衣裙,他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不确定的感觉。
洛希翎,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第二章
经过一个时辰的重新整队,卓君扬将整个迎亲队伍分成三拨人马走不同的道路前往京城。
一路伪装成行镖,由寄傲山庄最精干的护卫护送洛希翎的嫁妆;一路装扮成回乡省亲,由媒婆、喜娘和轿夫同行;另一路则是由他驾马车护送希翎以及她的丫环春桃。
洛希翎脱下了那身惹眼的大红喜服,换上素日常穿的鹅黄色长裙,满头花钿也给她三下五除二拆了个精光,春桃将那头如云乌发绑成了长长一条辫子。当她散开发髻,任长发随风飘扬时,那幅画面美好的让他差一点冲动地提出命令要求她就保持这个模样。幸好理智及时提醒了卓君扬,此刻他的身份只是寄傲山庄的总管而已。
扬鞭抽马,轮轴辘辘转动,向京城方向驶去。
四月底的天气已渐炎热,路上虽有绿树浓荫,但不通风的马车内却闷热得很。希翎让春桃卷起车帘,她晃悠悠离开了座位。卓君扬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下。
“大少奶奶,有什么事?”回过头,眉目如画的小脸近在咫尺,他稍一怔愣。
“车内太热,我能不能坐到你旁边?”希翎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和青年男子同座虽于礼教不合,但他们行经皆是小路,并无多少过往行人。再说,她真的很怕热。
卓君扬含笑点点头,挪开地方让她跨上车座。她提着裙裾坐下,淡黄色的绣花鞋在长裙下探了探头。他留意到她并未缠足。
“你是天足?”他一时间忘了加敬语,提的问题也超越了总管职责,但他们都未留意。
“嗯。”希翎转过头看着他俊挺的侧面,疑惑地问道:“媒人都知道洛家堡的女子从不缠足,卓大公子没有听媒人提过此事?”
缠足是当时流行,男子皆以三寸金莲为美。而洛诚之却坚持不给三个女儿缠足,以天足为荣。
也许媒婆觉得一双大脚的女人根本入不了寄傲山庄的大门,因此避而不谈了。卓君扬笑了笑,抽了马儿一鞭,一边赶车一边回答希翎的问题。“我家大公子不在乎这个。”
“寄傲山庄,不知是个怎样的地方。”希翎望着路边桃红柳绿,低声呢喃。
怎样的地方?他听到了她刻意压低的嗓音,不由半转过头,刚好捉住她忧愁的眼神。短短半日,从接她出阁到此刻比肩而坐,他看到的她无一时相同。
最初面对他的戏弄,她冷淡而矜持,表现一如端庄自重的大家闺秀;方才听说要坐马车去京城,她的兴奋激动如这个年龄无忧无虑的少女;此时说起将要面对的夫君,她终于显露了被压抑着的担忧。
“很美的地方,有小桥流水,有花鸟鱼虫,不比洛家堡逊色。”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洛希翎轻轻叹气,不再说下去了。两人身份尴尬,一个是未过门的大少奶奶,一个是任山庄总管的年轻男子,若非出于安全顾虑,这一路理应避嫌。
“大少奶奶,天色不早了。小人记得前面有一家悦来客栈,我们今晚就在那里借宿,好吗?”他抬头望望天际,太阳渐渐向西移去。若是错过了投宿的客栈,按照他们此刻所行的路线,下一个客栈还在十里地外。一路风吹尘扬,洛希翎的脸上沾染了尘土。汗水蜿蜒流下,路过的地方洗出了原先白皙的肤色。
卓君扬忍俊不禁,瞅着她笑容古怪。希翎觉察到异样,转过身向车厢内的春桃询问。春桃探头出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抱着肚子笑起来。
“小姐,你成小花猫了。”春桃一边笑一边拿了条绢帕给自家小姐擦拭俏脸。
希翎早就觉得脸上汗水沾着灰尘黏黏的不舒服,奈何贪看沿路田园风光舍不得坐进车厢。这下可好,在季鹰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她又羞又恼,不顾一切在颠簸的马车上站了起来,想躲进车厢。不巧的是,乡间小路高低不平,马儿一个趄趔,洛希翎就在春桃的惊呼声中一头栽向身旁的卓君扬。
他顺势张开右臂,接住她软绵绵的身子。
“放,放开,我。”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子近距离接触,希翎的脸不可避免泛起了红晕。她结结巴巴地说着,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
卓君扬刹那间生出了捉弄她的念头,他猛抽一鞭,马儿开始狂奔。洛希翎勉强离开他的身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加速度又倒向了他的怀中。
“小姐。”春桃抓着车厢的门,眼看洛希翎和季鹰暧昧地搂抱在一起,不由心急如焚。自家小姐循规蹈矩自然不会主动对男人投怀送包,那就肯定是季鹰不安好心占小姐便宜。想不到他外表如此斯文,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你,放开我。”环在她腰际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她越是想挣脱却缠得越紧。希翎心头的恐惧如涨潮般涌上,这个自称寄傲山庄总管的男人对于她来说,太可怕了。
玩笑到此结束。卓君扬斜睨花容失色的希翎,嘴角勾起某种名为愉悦的浅笑。他一勒缰绳,马儿猛地收起蹄子停下奔驰。
洛希翎不待车停稳,立刻推开他的拥抱起身躲进车内。方才还软玉温香抱满怀,此时空荡荡的让君扬平添伤感,一缕属于她的芳香还留在空气中。
“对不起,大少奶奶。情势危急,小人唐突了。”他当然明白她在为什么而别扭。游戏若现在就结束,那就一点都不好玩了。
希翎连作几个深呼吸,平稳飞快的心跳。他的拥抱,竟然让她的情绪产生了紊乱,她不该对夫君以外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反应。季鹰的道歉传入耳中,听上去诚意十足,但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却让人觉得他是在挑逗。春桃的膝盖微微发抖,希翎丢脸地发现自己也无法控制指尖的轻颤。
“大少奶奶,你没事吗?”许久未听到答复,他探身向车厢内望去。
风流倜傥的俊脸出现在车厢门口,两个毫无思想准备的少女不由发出一声惊呼。卓君扬好笑地瞧着强自镇定的洛希翎,邪邪挑起了眉。
“我很好,继续赶路吧。”希翎吞咽了一口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稳定不发抖。她是寄傲山庄未过门的大少奶奶,而他不过是一个总管而已,自己绝对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她逞强的样子,莫名让他感觉很好。卓君扬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故意的,用折磨人的调情口吻一字一句道,意料之中发现她的娇躯打了一个寒颤。
调教她,或许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快感呢。想到此,他的下腹猛然一紧。君扬回过身重新打马上路,再看着她,他不敢保证自己火热的眼神会不会让她起疑。
这个游戏,看起来会非常有趣。
第三章
马车停在悦来客栈门外。卓君扬潇洒地跳下马车,站在车边搀扶洛希翎和春桃下了车。眼尖的掌柜瞅见气度不凡的卓君扬,满脸堆笑亲自迎出客栈,一旁的店小二接住君扬扔来的马鞭,将车赶到客栈后的马厩。
“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上房,再预备一桌酒菜。”卓君扬摸出一锭银子扬手一抛扔进掌柜怀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让掌柜的笑眯了眼,点头哈腰请他们入内。
卓君扬和洛希翎甫一入客栈,就立刻成为焦点人物。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美男子,一个是花容月貌的美人儿,两者任一已是人群中的光芒所在,更何况两人一组同时出现。
对那些缠绕在洛希翎身上色迷迷的目光,卓君扬凭空升起了怒气,似乎是专属于自己的宝贝忽然间为别人所觊觎,一种酸溜溜的心态。他不露声色让希翎主仆走在楼梯的里侧,自己则用大半个身子挡住了众人窥伺的眼神。
“小二,酒菜备好后就送到我房里。”君扬改变了主意。他不想让其他男人看见她的美好,这是他一个人享有的特权。
“大少奶奶,等你梳洗后请到小人房内用餐。”他送主仆俩到房门口,恭恭敬敬道。
“有劳季先生了。”希翎微微颔首。刚才上楼时他刻意替她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令她心中涌起小小的感动。虽是小事,但足可见到他的细心体贴。洛希翎自及笄后便美名远播,再加上“神针”之名如雷贯耳,每逢出游都能引得苏州城内百姓竞相观看。说实话那人头攒动的气势着实让她恐慌,活像是戏台上浓妆艳抹娱人的戏子。
她不喜欢受到瞩目,只想安安静静在自己的世界做些想做的事。无奈造化弄人,天赋和一双巧手给了她名声,也让同父异母的兄长把她视作一棵摇钱树。
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她的人生从来无权自作主张。
洛希翎曼妙的身姿消失在紧闭的门后,卓君扬才回到对面自己房内。匆匆梳洗完毕,卓大少爷不由苦笑。以往出行,他通常是和美女舒舒服服坐在马车内喝酒谈心,今天倒好居然做起了车夫。
谁让他没事找事不以真实身份前往洛家堡迎亲,非要弄出一个季鹰总管来增加游戏的乐趣性。结果,虽然如愿以偿见到洛希翎被自己诱惑时慌乱无措的神情,却也必须忍受被她推拒的煎熬。在车上见到她含羞带怯的娇俏模样,君扬承认自己有拥抱她的冲动,真实清晰的反应。
仰天长叹,看来在回到寄傲山庄之前他不得不一直使用这个身份了。
店小二摆上了一桌酒菜,按他的吩咐用了最好的食材。刚摆上最后一碟冷菜,对面的房门打开,俏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的门敞开着,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桌前等着她的俊美男子。含笑的眉眼,嘴角勾起的笑痕,手撑着下巴的慵懒模样,不由回忆起马车上他的拥抱,腰间顿时窜起了火烫的触感。
洛希翎,你怎么可以对夫君以外的男人心动!她赶紧斥责自己的心猿意马。虽与卓君扬尚未谋面,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寄傲山庄的大少奶奶。
她神态自若走进君扬的房间,在他对面坐下。“让季先生久等了。”她客气生疏地笑了笑。
“没关系。”希翎梳洗过后换了一条湖水蓝的长裙,衣襟上绣着迎风摇曳的金色芦苇,仿佛置身于夕阳余辉下碧蓝清澈的湖水边。她是湖中仙子,飘然如仙。“‘神针’称号果然名不虚传,这几簇芦苇当真是天然巧妙意趣横生。”君扬执起酒壶,往她的杯中注入清酒。
“那当然,我家小姐的绣品巧夺天工,天下无双。”春桃不无骄傲地应和。
“春桃!”希翎秀眉微皱,显然对丫环的夸耀觉得不自在。“季先生谬赞了。和寄傲山庄送上的聘礼百鸟朝凤相比,希翎只能算雕虫小技班门弄斧。”她端起酒杯,向卓君扬做了一个手势,“这一路还要劳烦季先生多加照顾,希翎先干为敬。”以袖掩面,她一口气饮尽杯中佳酿。
“想不到大少奶奶竟是如此爽快的女中豪杰。”他浅浅啜饮一口酒,听不出究竟是调侃还是嘲讽的口吻。
洛希翎窘迫,不自觉的就在他面前露出了和希遥、希晴相处时才会有的不拘小节。一丝慌乱爬上她的心头,他和她不过是刚认识半日的陌生人而已。
她拿起筷子,吩咐春桃坐下和他们一同进餐。饭菜口味一般,颜色造型也不够吸引人,春桃只尝了一口就嘟嘟哝哝抱怨和二小姐的厨艺根本没办法比。
想到下落不明的两个妹妹,希翎放下筷子没了胃口。“抱歉,季先生,希翎身体不适,先回房休息了。”她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告辞离去。
洛希翎眉宇间的担忧明明白白落在卓君扬眼里,他清楚她在担心两个妹妹的安危。君扬差点叫住她和盘托出和赫连宗臣、赫连昱圣两人的赌约,所幸理智先一步行动。
他眼睁睁看着她走进对面房间,一言不发。
第四章
夜阑人静,整个客栈都陷于熟睡中。深浓的夜色掩映下,一道黑影从客房越窗而出,几个腾跃后消失于夜幕笼罩。
黑衣人来到郊外,放出信号弹。不一会儿,一条人影由远处飞掠而来。
“属下参见大公子。”来人在黑衣人面前跪下。
淡淡星光下,只见一张俊朗英挺的脸,竟赫然是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他略微点头示意对方站起来说话。
“找到赫连王爷和三殿下的行踪没有?”
“据探子来报,赫连王爷曾在杭州府出现过,目前行踪不明。至于三殿下,他在扬州城已雇船北上。”
“京里可有动静?”
“暂时风平浪静。”
君扬略一沉吟,“很好,我还有件事要你去办。”
一番耳语后,他挥手让属下离去,背负着手仰望星空。稀稀疏疏的几枚星子散落于浓黑色的天之幕布上,看上去异常孤单。
就像此刻的他。
一抹俏生生的影子不期然浮现眼前,猝不及防让他措手不及。君扬哑然失笑,在他难得茫然脆弱的时刻,竟然想起了最不该想念的人。
洛希翎,一个多月前偶然成为赌局主角的女子,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就让他念念不忘。他想了解她,想看到更多被她隐藏起来的情绪。
卓君扬第一次对女人产生了探究的兴趣。过去,确切地说在不久之前,女人予他的意义还只是暖床的工具而已。
不,她也一样。一旦我得到了她的心,等待她的命运同样是被舍弃。
君扬否定内心瞬间产生的动摇,一丝冷酷邪肆的笑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悄无声息回到客栈,卓君扬换下夜行衣。对面房间忽然亮起了烛光,他心中一动,悄悄靠近门边从缝隙间向外张望。
洛希翎轻悄悄地推开门,小心翼翼举着油灯迈出门槛。转身,像是怕惊吵到房内的春桃,她轻手轻脚合拢房门,朝楼梯口走去。
卓君扬起先以为她要上茅房,转而一想店家在每间上房都备有马桶,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另一个可能性立刻跃入他的脑海——她要逃婚!
也不是不可能,洛希遥在饕餮盛宴上输给了赫连宗臣,还不是出尔反尔跑得无影无踪了。洛希翎一定是想效法希遥,一走了之。亏得她对这桩婚事表现得这般柔顺乖巧,原来一早就打定主意在半路上逃跑。
滔天怒火熊熊燃烧,卓君扬无法解释自己的火气从何而来。她迫不及待要逃开他的事实,竟让他不可遏制的感到挫败。
君扬打开门,毫不犹豫跟着她下了楼。他不在乎她会怎么看待自己半夜不睡觉跟踪她的理由,该解释的人是洛希翎!
她披散着长发,从背后看柔美动人。即便卓君扬正在火头上,他也不得不说她连背影都能勾魂摄魄。
桌上的油灯将她的身影投影到门板上,长长的如放大数倍的巨人。他站在楼梯口,望着门上的阴影。洛希翎奋力拔开门栓,打开了客栈的大门。她没有拿灯,径直走到了院子里。君扬冷冷一笑,翻身跃到楼下。
假若她想逃,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她。
出乎卓君扬意料,洛希翎只是站在院中仰望天空。和他前一个时辰出去时不同,云层散开了,一弯弦月高挂苍穹。
清冷的月光洒向人间,洒在洛希翎纤弱的身躯,镀上一层让人目眩神迷的银光。君扬顿时口干舌燥,饥渴的眼神紧紧盯着前方的袅袅婷婷。
夜风夹带着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希翎张开双臂,好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妄想捉住风的踪迹。风吹动她的长发,衣袂飘飘如凌波仙子踏月而来。
卓君扬冲动地走上前,走到她的身边。听到脚步声,受惊的希翎惊惧回头。待看清是他,她就像是正在贪玩的孩子被当场抓住那样惭愧地垂下了头。
“季先生,”她小小声嗫嚅着,“我睡不惯客栈的床,所以出来吹吹风。”
她的称呼唤回了他的理智。对了,他的身份是季鹰,并非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该死的!他真的痛恨无事生非的自己了。
“我见到大少奶奶下楼,不放心跟了过来,大少奶奶莫见怪。”还要装模作样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希翎俏皮地笑了笑,“莫非季先生是怕我逃婚吧?”
被她说中心事,卓君扬一阵尴尬。难得他也有了被别人的话噎住找不到语言回应的体验。期期艾艾半天,他才装作愠怒地说道:“大少奶奶,请不要和小人开这种玩笑。”
她已转开头,眺望着远方某一处。很轻很轻的声音,柔柔随风而至。“你放心,我无处可逃。”
洛希翎话语中深浓的悲哀击中了他的心。他上前半步,凝视着她的眼睛。星星映在如黑曜石般的瞳仁中,璀璨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他就这样沉溺于这双眼睛中,直到她羞涩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住了那一对灵动的黑瞳。
卓君扬满是失落与惋惜,他真的很想再多看一眼。但比之这个,更让他烦闷的是她刚才所说的话。
我无处可逃!这五个字在他耳畔轰鸣,他被她的哀怨紧紧捆住,逃不掉的窒息感沉甸甸压住了灵魂。自己,是不是正在做一件残忍的事?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卓君扬突兀地问道。他对自己说,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么他会放她走。忘记赌约,忘记婚约,哪怕是因新娘逃婚沦落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也要让她远走高飞。
“喜欢的人?”希翎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眼底升起了迷惘。许是面前俊朗男子的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忽略了深夜同他独处于礼不合,甚至于他提的问题也逾越了一个山庄总管的职责。“喜欢,是怎样一种感觉?”
“很重要,每天都会想起,想到的时候会很快乐。”君扬慢慢说着,磁性的声线在黑夜中有着别样的诱惑。“见不到的时候,心仿佛是被石头压着,很痛苦很难过。”
希翎望着他,澄澈的双眸浮现同情之色。“季先生,能被你喜欢的人一定会觉着幸福。”她柔声劝慰,直觉这个为自己解释喜欢究竟是何种感觉的男人正被忧伤折磨,若非他有切身之感,又如何能描述得这么详细?
君扬失笑,信口胡诌几句从素日交好的青楼女子口中听来的情话,竟引起了她的误解。这个小女人,莫非是在安慰他?他索性装糊涂,不置可否。
“啊,我该回房了。”夜里的露水轻轻吻在额头,洛希翎警觉到夜已深,而他和她是孤男寡女。
“我会羡慕能被你喜欢的男人。”在她经过他身边时,卓君扬低声说道。
希翎惊讶地回过头,他的背影在月光下萧索而寂寥。她看了一眼,低下头匆匆离去。
第五章
春桃对自家小姐眼下明显的黑眼圈相当好奇,以前只有在构思大幅绣品图样的时候希翎才会失眠。昨夜她因为旅途劳顿睡得太死,压根儿没听到小姐辗转反侧的声响。
“小姐,我没照顾好你。”她自责不已,咬着唇忏悔,“也对不起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嘱托。”
希翎“噗哧”一笑,“好了啦,春桃。现在不是在家里,而且,”她的语气低沉了下去,“不知道她俩去了哪里?”
提起失去踪迹的两个妹妹,饭桌上的气氛明显低落下去。卓君扬挑了挑眉,故作兴趣地问道:“在家又会怎样?”
“三小姐看到大小姐没睡好,会罚我们抄经书;二小姐生起气来会在我们的饭菜里偷偷放辣椒。”春桃撅着嘴絮絮叨叨抱怨,后怕不已。
他庆幸自己选择了洛希翎,和她那两个古灵精怪的妹妹比起来,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让他无端生出了幸福感。
君扬一惊,幸福感?老天,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为掩饰心中刹那的无措,他故意咳嗽两下转移了话题。“大少奶奶不必担心,两位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今日小人打算在无锡城借宿,不知大少奶奶意下如何?”
“季先生作主就是了。”她看了看他,想起昨夜的对话,脸上不禁掠过一抹绯红。
他转过身吩咐掌柜为他们准备干粮,错过了这绝美的一景。等他再回过头,她神色自若地端着茶盏饮了一口。
重新上路后,卓君扬发现洛希翎在刻意回避和他相处。昨日她嫌车内闷热坐到了他的身边,今天同样晴朗的天气,她却极力忍耐着。
这个认知让他不快,还生出了些许恼怒。他不能忍受她的拒绝,光是猜测她在故意疏远自己就让他受不了。
想到此,君扬拉住缰绳,在密林中停下。
“季先生,出了什么事?”春桃探头出来问道。
他回过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春桃秀气的小脸。他的笑容显得颇为古怪,春桃心慌意乱缩回车厢内。
“小姐,季先生有点奇怪。”春桃拽着洛希翎的胳膊,用力将她摇醒。
希翎昨夜回房后,想着季鹰的问题辗转反复一夜未睡,晃动的车厢增加了催眠效果,她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现下被春桃的叫声唤醒,一时间反应不及。
“你说什么?”她揉了揉眼睛。
春桃还没来得及为她答疑解惑,那个被认为举止异常的男子已身体力行证明了这一点。卓君扬飞身纵入车厢,抱起希翎又掠了出去。迅捷如电的动作,让人连惊呼都不及发出。
“你,你,你要干什么?”被季鹰紧紧搂在怀里,希翎的脸涨得通红。他足尖轻点树梢,抱着她在林间飞奔。
“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没看她,脚下速度不减。
“放肆,你放开我!”他的气息弄乱了她的心跳,至此希翎才想到自己该摆出寄傲山庄大少奶奶的架子,命令他放手。
卓君扬放声大笑,低头斜睨怀中娇俏的人儿。他的狂浪举止气得她双唇发颤,娇躯直打哆嗦,连那双一直漾着温柔波光的漂亮眼睛中也燃起了愤怒仇恨的火焰。
“我不放。”他近似于无赖的说着,脸上笑容痞痞的让她咬牙切齿。
“你不放手,我就咬舌自尽。”想到比女子比生命更重要的贞节,希翎把心一横就要咬下。
君扬飞快出手扣住她的下颚,邪邪瞧着她微张的樱桃小口,他挑起了眉笑得飞扬跳脱。“我是不是该认为你在邀请我品尝?”
希翎慌乱,碍于下巴被扣无法说话,只能拼命摇头。卓君扬恶劣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让我不要拒绝吗?”
他俯下头,薄薄的嘴唇印上她粉嫩的颊,希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精光。她苍白的好像是寒冬腊月只着单衣走在冰天雪地中,君扬兴起了一丝不舍。可是她此刻无助的模样太诱人,他顺从了自己的欲望,柔软的舌尖扫过她的上下唇后,肆无忌惮探入她的檀口。
怀中的身躯停止了颤抖,完全呈现出僵直的状态。他跃下树梢,轻巧落地后将她的身子按上树干,狂猛地掠夺她口中的甜蜜。
整个过程,他始终不曾退开侵入她唇腔中的灵舌,饶洛希翎是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也能深刻感觉到他的饥渴。
这个男人,是一心一意要侵犯她!
双脚站上了地面,她有了依靠似的开始挣扎。她的反抗挑起了卓君扬更深的征服欲,男子伟岸的身躯将她的身子压制得无法动弹,她不仅感受到男女力量上的悬殊对比,更可怕的是抵在她腿间的硬挺正隔着柔软的布料厮磨着她最私密的一处。
洛希翎的脸色接近于惨白,她闭上眼睛一付任人宰割的模样,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滑过唇边。
卓君扬尝到了咸咸的泪水,一股电流窜过五脏六腑让心脏疼痛。肆虐的性感薄唇不甘心地放开销魂的甜蜜,他看着她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样子,五味杂陈。
“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得到自由的双手捂住脸,不想让轻薄自己的登徒子看到如此丢脸的一幕。但除了哀求,她别无他法。
变故来得太快,她措手不及。谁能料到寄傲山庄的总管竟然在迎亲的半道上劫持了大少奶奶?况且像她这样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歹人”二字即使认得也从未真正见识过。
“季先生,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洛希翎用力抹去眼泪,强自镇定的同他谈条件,带着浓浓泣音的嗓音有一点点颤抖。
卓君扬两手撑着树干,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他盯着她的眸光深沉,似乎内心善恶的挣扎全写在狭长的凤目中。她不敢逃离,一瞬不瞬注视这两泓能将自己吸入的深幽古井,她的生死现下掌握在这双漂亮却阴冷的眼睛中。
“你,这么喜欢卓君扬?”他嫉妒得问,莫名其妙吃起了另一个自己的醋。
卓君扬是谁?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那是寄傲山庄大公子,自己夫君的名讳。素昧平生,谈何而来的喜欢?她小心翼翼窥伺季鹰的神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避重就轻说道:“全天下都知晓希翎和卓公子共结连理……”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粗暴地打断:“回答我,你喜不喜欢他?”
她吓了一跳,刚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被他这一吓,她的怒气也上来了,不假思索喝斥:“你太放肆了,季鹰。就凭你那小小的总管身份,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哈哈哈。”他肆无忌惮大笑,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没发现异常?卓君扬好心为她指点迷津,“洛希翎,你还天真地以为我真是寄傲山庄总管?”
她瞪圆了眼,后知后觉明白堕入了设计巧妙的陷阱。“你,你,是谁?”天啊,做梦都没想到抢亲这种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会告诉你的,洛大小姐。”君扬凑近希翎,以邪魅的语调缓慢说道:“用我的身体。”一字一句,仿佛刻意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洛希翎羞怒攻心,一气之下竟然晕了过去。
他抱着她轻盈的身子,勾起一个邪恶的微笑。
第六章
洛希翎睁开眼看到的是轻软细纱织就的床帐,淡淡的粉红色。身上盖着的丝被轻而薄,还有时断时续的花香传入鼻端。
她惊惶地坐起身,先低头检查身上的衣服。还好,衣衫整齐不像被人动过。稍稍安心后,希翎才有空想此处究竟是哪里。
她记得昏倒前和季鹰独处于密林中。他邪恶的宣言又在耳边轰鸣,如催命符时刻纠缠不放,希翎只差没捂住耳朵尖叫:“不要再说了!”
难道是有人恰巧经过那里,发现季鹰意图对她不轨,因此仗义出手相助?希翎翻身下床,穿上自己的绣鞋急急忙忙向房门走去。
门先开了,一个圆脸的丫环端着水进来,看到希翎站在桌前不由笑逐颜开。“小姐醒了,快通报主人。”
主人,会是谁?希翎呆愣愣接过丫环绞好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希翎含混地叫道,这句“姑娘”却叫得圆脸丫环诚惶诚恐,“小姐,叫我小青好了。”她忙不迭应声。
“小青,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抬眼四下张望,房内家具物件皆小巧雅致,书案上摆放的碎瓷花瓶中插了一枝娇艳的玫瑰,像是特意为女孩子准备的闺房。
小青脸上掠过了讶异之色,显然未料到希翎对此地一无所知。“这是盘龙寨。”
“盘龙寨。”她下意识重复,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听上去像是强盗窝?难道是那个狂放无礼男子的巢穴不成?“你家主人是谁?”她火烧火燎追问。
“主人,就是主人啊。”小青被问得一头雾水。
“洛大小姐如此关心在下,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呢。”随着带笑的戏谑声音从门边传来,希翎双腿无力,瘫软的在桌边圆凳上坐下。
季鹰!她还是逃不开他的手掌心。
卓君扬见到她挫败懊恼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愈发愉悦。他用眼神示意小青离去,长腿一伸迈进房内,并随手关上了门。
“你,你想干什么?”洛希翎惊恐地瞧着他关门的动作,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飞快扑到门边,“我要回家,让我走!”
“回家?”他挑挑眉,眼里浮起不怀好意。“回哪个家?洛家堡如今由你兄长当家,巴不得把你和你娘扫地出门,你以为他还会接收你?寄傲山庄迎亲队伍早就被我一网打尽,谁能证明你就是卓家大少奶奶?”
希翎踉跄退后两步,他说的话虽然冷酷却也是事实。就算能安然无恙离开盘龙寨,她的名节已毁,天下之大竟不知何去何从。
“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做我的压寨夫人吧。”他笑得嚣张跋扈,算准她无处可去。
“宁死不从!”洛希翎转身抓起书案上的剪子,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咽喉。“季鹰,我没办法杀了你逃出这里,但我至少能以死保全清白。”
卓君扬微眯起眼,垂下的眼帘遮住了欣赏的眸光。她刚烈倔强的这一面让他心动,光是想象折下这朵清莲,就能让他兴奋不已。
“好啊,请便。”他整了整身上月牙白的绸衫,好整以暇在桌前落座,一脸等着看戏的表情。“别指望我会救你。”
这个男人,可恶到极点!
洛希翎咬了咬牙,泛着冷光的利刃让她的手不由自主发抖。她抬起左手覆在执剪子的右手上,双手合力往下刺去。
“你舍得扔下春桃?”卓君扬倒了一杯茶,优雅地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话语成功阻止了希翎惊险的自裁行为。
季鹰挟持自己离开了马车,把春桃孤零零扔在小路上。希翎本以为她能侥幸逃脱季鹰魔掌,继而向官府求救,没想到春桃也落在了他的手中。“她没事吧?”春桃从小跟着自己情同手足,她没法不在乎。
“现在还不错,但将来就不知道了。”君扬放下茶盏,手指托着下巴笑望着希翎。“她的好,取决于你的合作。”
“合作?”她的脸上闪过疑惑,不解他的意思。
“我要你,洛希翎。”卓君扬不耐烦再和她捉迷藏,直截了当说出要求。“乖乖听话,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死掉,否则我就把春桃卖入妓院。”
她张口结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这个霸道狂妄的男人,他有什么权利对她予取予求!
“你最好明白,我说到做到。”冷冷的警告打破她残存的反抗幻想,她松了手,乌黑的剪子掉落在地板上。
“卑鄙,混蛋,无耻。”她抖着唇,气愤地指责。
卓君扬微笑,笑意却未到那双冷漠的眼。“我不否认。”
和这样一个厚脸皮的男人对话,被活活气死的绝对会是自己。洛希翎硬生生别转过脸,不屑与他对视。
“我允许你动手杀我,只要你有这本事。”他的话让她回过了头,想看清楚他是否在开玩笑。风流倜傥俊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他并非说笑。“杀了我,你才能自由。”
“你,为什么要我杀你?”希翎平日连杀鸡都不敢,更别提杀人了。
卓君扬走到她面前,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希翎,男人在床上的时候防备最松懈。我迫不及待等着那一刻。”他垂下头,轻咬她的唇瓣。
该死的男人!洛希翎万分懊恼那把剪子为何此刻不在自己手中?
第七章
虽说洛希翎被软禁在盘龙寨,但她的待遇却是贵宾级别。卓君扬不但让她和春桃见了面,甚至还允许她在盘龙寨中随意走动。
至于他的要求,则是光打雷不下雨。希翎在忐忑不安度过几个不眠之夜后,算是暂时放下了心。
她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这里属哪州哪府管辖,不过从丫环厨娘口中大致了解到此处名为盘龙山。
他们在深山之中!难怪眺望所见只有层峦叠嶂,密林幽深。确认到这一点,洛希翎的挫败感更深一层,这意味着除非季鹰自动放了她和春桃,否则她俩插翅难飞。
难道真要如他所说,杀了他才能重获自由?
被这个问题困扰得不胜其烦的希翎,终于在来到盘龙寨第五天的午后走进了卓君扬的书房。
丫环打开门请她入内,然后向他福了一礼,关上门离去。
和他独处于同一空间,逼仄感顿时向希翎压迫下来。她不自在地转换站立的重心,垂着头一言不发。
卓君扬饶有兴味地瞧着局促不安的她,站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回满满的书架,他向她走了过去。
“让我猜猜你来找我的目的。”长臂一伸,勾着她纤细的腰肢揽入自己怀抱,“想我了?”他坏坏地笑着,意料之中见到她羞红了脸。“或者是来杀我?”
希翎身子一僵,未料到他竟以轻松的口吻说着生死攸关的话。见她迟疑,他毫不犹豫封住她的嘴唇。
她的反应极为生涩,和那些善于逢迎的青楼女子完全不可比,可偏偏是无技巧可言的她让君扬沉迷于亲吻的乐趣中不可自拔。他喜欢逗弄她的舌尖,在她害羞的闪躲中紧紧缠住不放开,然后他就能听到细碎的呻吟从两人相连的唇瓣逸出。
他有时候不免想入非非:仅仅是吻她时听到的呻吟就已然能将他的理智逼到极限,若是和她共享鱼水之欢,会不会让自己彻底疯狂?
他最兴奋的经验是第一次拥抱女人,从青涩少年成长为男人。后来他抱过很多很多女人,可再没有第一次疯狂的体验。
那是理智彻底让位于本能,完全被欲望灼烧的感觉。
卓君扬放开了希翎,好笑地看着她忙不迭大口呼吸空气。她的各种反应都让他觉得可爱无比,促使他一次次罔顾她的抗议吻上她的唇,就是想多看几遍。
“季鹰!”洛希翎终于缓过神来,想起此行目的。每次见面都会被他强行夺去嘴唇,然后他丢下被吻得七荤八素的自己扬长而去,害她丢脸不已。“把我和春桃关在这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皙修长的手指刮着她的脸颊,慢慢移到下巴用力勾起。几次交锋的经验告诉希翎,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难保不会有再一轮作为惩罚的热吻加诸于身上。
“怎么,你急不可待地想邀请我享用你吗?”卓君扬轻佻地说着,笑得万分邪恶。
“去你的!”在盘龙寨住了几天,洛希翎最大的收获是总算能面不改色说出骂人的话了。她用力扳开卓君扬扣着自己下巴的手指,转身向门口跑去。“我就知道和你这个混蛋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小女人,连发脾气都这么可爱呢。君扬笑着放她离去,在她打开门即将跨出书房门槛前慢悠悠说道:“我想做的,是得到你的心。”
希翎一愣,情不自禁回头。他火热的眼神胶着在她身上,让她心如鹿撞。真是奇怪,即便被他吻得分不清南北西东,她亦不曾有过如此飞快的心跳。
似乎,有一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她没说什么,径直走出书房,体贴地替他关上了房门。
睡不着的夜里,洛希翎喜欢一个人静静眺望星空。此刻,她就在自己屋外的院落中,抱膝坐于石阶。山上的夜晚较平地略微清冷,她在打第二个喷嚏的时候,一件披风覆上她的肩头。
“谢谢。”不知身后是谁,她边道谢边回头看。
风流俊雅的男子一袭白色长衫站于她背后,希翎慌忙站起,尴尬地解释:“我,我觉得山上的星星好美。”
她已不是第一次被他发现半夜溜出来看星星了。他不责怪她,反而把伺候她的小青责骂了一通,让希翎分外过意不去。
“我带你去一个更适合看星星的地方。”卓君扬宠溺地笑了笑,抬起手为她系好披风的系带。
“嗯?”她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
“山上风大,你身子弱。”他捏捏她柔嫩的脸颊,牵起柔若无骨的小手。
卓君扬带着洛希翎沿着寨后的山路向上步行。树影憧憧,风吹林间犹如呜咽,若是独行此间,她肯定害怕的一步都走不了。可是他在她身边,竟让她万分安心,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会为她支撑起一片天空。
她不明白自己是从何时何处有了这样的感觉,对一个强行掳走还屡次轻薄自己的恶人,竟然产生了恋恋不舍。
希翎不断谴责自己,和他刻意拉开了距离。
她的犹疑尽数落在他眼底,忍俊不禁。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小女人!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知她会是什么表情。
两人各自沉浸于自己的心事,默不作声往山顶方向走。
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已走到山顶。置身于空旷的平台,四面风光一览无遗。可惜月黑风高,看得不甚清晰。
“看上面。”君扬握着希翎的手,指点她抬头看天空。
一条长长的银河高挂苍穹,无数星子浮沉其间,此番美景希翎生平仅见,不由震愣当场。
“我过去和你一样,很喜欢看星星。”他缓缓诉说着,“在京城住得久了,差不多忘了星星有这么美。”那里是你死我活的利益战场,根本不容他有时间做这等风花雪月的事。
她沉默半晌,方才试探着开口:“希晴对我说过,只有彻底放下,才能找到桃源乐土。看星星也是同样道理,有太多事情在眼前,再美的星星也会视而不见。”
能轻易放下吗?恐怕连那个“女诸葛”洛希晴都不得不卷入这场太子之位的斗争中了。谁让她遇见了赫连昱圣,这个志在天下的男人!
卓君扬当然不会对希翎坦白这一切,他只是指着天边划过的一颗流星,让她快点许愿。他性急的样子,让她不自觉笑了出来。
“笑什么?”看着她灿烂的笑靥,君扬一怔。这恐怕是头一次,洛希翎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摇摇头,决心把他孩子气的那一面当作心底的小秘密珍藏起来。又一颗流星落下,她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我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再见。”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她不清楚究竟哪一天会和希遥、希晴重逢,但她诚心祈祷两个妹妹能找到幸福。
卓君扬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重复了多次的亲密拥抱让洛希翎由最初的抗拒逐渐进展到默许,她像是明白了挣扎不过是少许延长他得逞的时间,因而聪明地选择不再白白浪费力气做无谓抵抗了。
“让我抱抱你。”第一次,他向她征求拥抱的允许。希翎的惊讶只一瞬,即刻被涌起的悸动湮没。
她抬起手,搂住他宽宽的肩膀。闪烁的星光下,这个男人的寂寞让她心疼。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也会为他的孤单而难过?
第八章
将希翎送回房间,卓君扬手扶着门框淡淡调笑道:“可不可以请我喝杯茶?”
洛希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房里也有。”她打算关门。
“可是,少了活色生香的人。”君扬挑着眉,满意地看到她脸上的红晕。他飞快地探过身,在她额头印下轻吻。“晚安,希翎。”
希翎目送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过转角再无法看见才依依不舍关上房门。一个时辰前他陪着她在山顶看星星,漫天群星璀璨,竟比不上他双眸中的明亮让她失神。
那一刻的温柔与伤感,足以令她溺毙其中。
她清醒地看到内心的动摇,卓君扬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但她与他素昧平生更谈不上喜欢与否。面对季鹰,面对那些足以焚烧理性的亲吻,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心,渐渐沦陷在这个狂野放肆的男人身上。她不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也不懂盘龙寨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
他狂傲地宣布:“洛希翎,我要你的心!”而她悲哀地发现,这颗心已不由自主向他靠拢。不行,她不能任由季鹰掌握主动权。继续留在他身边,她真的会抛下所有献上这颗坦荡荡的心。
想到此,希翎立刻整理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蹑手蹑脚出了房门,潜入春桃居住的下人房。
“小姐。”发现摇醒自己的人是希翎,春桃诧异地呢喃。
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附在春桃耳边说道:“趁夜黑风高,我们逃出去。”
春桃会意地点头,胡乱拣了几件衣物打成包袱。两人轻手轻脚开了盘龙寨的大门,沿着下山的方向走上山路。
回到自己房间的卓君扬也正努力克制着不顾一切想要占有洛希翎的渴望。上天作证,为了不吓坏她,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和欲望辛苦对抗。
他是她第一个在乎的女人,他想要得到她全心全意的爱,所以这一次他心甘情愿等待。不强求,希望她能慢慢发现他的好,慢慢把心交给他。
至于那个赌约,认输也算不上什么丢脸的事。
卓君扬对着窗外隐约可见的北斗七星举起了酒盏。一声尖厉的哨响忽然刺破长夜的寂静,君扬明白这是山寨发现有人闯入而发出的报警声。与此同时一条黑影在前方屋顶几个腾跃后落入君扬院中,在他的窗前跪下。
“属下有要事禀告主人。”黑衣人恭恭敬敬道。
卓君扬正在为警报声疑虑,按理说以他训练的人才绝对不可能触发到机关,难道还有人闯入不成?“警报声是你发出的?”他不动声色问道。
“这是第二件属下要汇报的事。我刚到前院就见到寨门大开,因此才出声示警。”黑衣人单膝跪地,没有君扬的吩咐连头都不敢抬。
他略一沉吟,对匆忙赶来听候指示的侍卫下令严加彻查,接着吩咐黑衣人进入内房和自己详细说明京城的动静。
“大公子日前吩咐属下带给三殿下的口信已经送到,三殿下说已有了对策,请主人暂且按兵不动。”
对策?莫非是洛希晴!眼前浮现希翎为两个妹妹祈福时虔诚的模样,他顿了顿,仿似漫不经心问道:“三殿下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个谋士?”
“这个,属下未曾见到三殿下本人,由王府管事代为通传。”黑衣人稍停片刻,迟疑不决接着说道:“但属下听到些闲言碎语,说是三殿下此趟苏州之行,惹来了一个大麻烦。”
卓君扬笑了笑,但马上他就笑不出来了。侍卫向他汇报山寨内并无外敌闯入,反而是洛希翎主仆二人不见了踪影。
“里里外外都查过了?”话虽如此,君扬却已明白她是真的走了。否则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内睡觉能去哪里。尤其是作为要挟她留下的人质春桃也一并失踪了。
“四处都查了个遍。”前院人声鼎沸火光冲天,那声尖锐的哨音把整个山寨的人集体惊醒。
卓君扬咬了咬牙,“点五十人分成两队跟我搜山。”距离他们上山顶看星星回来没多久,以两个弱女子的脚力,走不了多远。
关键是不知她走了哪一条路。一条确实是通往山下,而另一条则是用来迷惑入侵者实则通向悬崖峭壁的绝路。
若她不幸选了后者,他没办法想下去了。
就在盘龙寨内闹得人仰马翻的同时,洛希翎和春桃两主仆正坐在山路旁的石头上揉着酸胀的脚心,幸好她们都不是三寸金莲,否则怕是连一步都走不了。
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个是从小被卖入豪门的丫头,实事求是的说,这两人的脚力比普通的弱女子更弱。因此走不到半里地,希翎就忍不住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了。她今晚已经走了很多路,虽然从山顶下来的时候因为她走不动,是由季鹰抱着她回到寨内。
“小姐,我们在逃命诶。”几次三番说服自家小姐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奈何都被希翎以脚痛为由驳回,春桃无奈中手搭莲蓬眺望盘龙寨的方向观察动静,隐隐见到火光照亮了那边的天空。她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肯定是发现我们逃走了!”
她这一叫让希翎慌了神,急急忙忙将被磨出血泡的柔嫩双脚套进绣花鞋,她扯住春桃的手就往山下猛冲。
“小,小姐,慢一点。”
追赶的马蹄声逐渐逼近,追兵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甚至替她们照亮了前面的路。洛希翎停下脚步,惊慌失措望向来人。
一马当先最前方的男人俊逸的脸上噙着冰冷的微笑,居高临下看着如丧家之犬的她。
“洛希翎,我说过你无路可逃。”看到她的那一秒,满溢在他心头的真实感觉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她误打误撞走对了下山的路。可立即,另一种恼怒的情绪占据了卓君扬的灵魂。原来,当自己幻想着她会爱上他的时候,她所想的是迫不及待逃开他。
热切的眼神瞬时为冷冽替代,凌厉的目光是她从所未见。等待的时间已经磨光了他的耐性,接下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来得到她的心。说他不择手段也好,卑鄙无耻也罢,他决定收回主动权了。
“你,你别过来!”希翎害怕的后退,只恨自己平日走路不多,应该是能跑多远就多远才对。
他从马上跃起,几个起落已到了她面前。“你没资格命令我。”伸出手,马上就要碰触到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
洛希翎飞快向旁边一退,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向后跌倒。那是一段陡坡,她一声惨叫止不住向下滑落。
“希翎!”卓君扬被这番变故嚇得是魂飞魄散,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两人身上的衣物被沙土石砾摩擦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
君扬借力再度向前跃起,这次成功地抱住了希翎。他就地一个翻滚,借山间树木阻挡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担忧地看向怀中佳人,她已陷入昏迷。
第九章
盘龙寨的大夫替洛希翎检查了伤势,幸运的是她只受了皮外伤,并未伤到筋骨。让卓君扬震怒的是,擦伤的部位是她粉白莹润的后背。一道道细长的红色印痕就像鞭子抽打着君扬的心脏,每一条都在诉说着她不惜代价要逃离他的事实。
“一条疤痕都不许给我留下。”卓君扬冷冷下达指示。他转头看着守在床边不停哭泣的春桃,这个小丫头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间接想起洛希翎对她的重视程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沉下脸将闲杂人等统统赶出房间,他表情阴沉地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她睡得极不安稳,秀气的眉毛紧紧纠结,红艳的小嘴微微翕动,似乎在慌乱地解释着什么。卓君扬低下了头,在她耳边用冰冷的声音邪恶地说道:“是在向我道歉吗,洛希翎?可是我比较希望你醒过来亲自对我说‘对不起’,或者你想用其他方法?”
他轻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被骚扰的希翎出于本能反应的瑟缩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
“不喜欢?”他邪邪笑道,嘴唇移向她的脸颊,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柔嫩的感觉和她身上阵阵的幽香将卓君扬的理智逼到了悬崖边缘,他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凝固在依然昏睡中的希翎——那两片水润娇艳的红唇。
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他再度俯下身,薄唇带着挑逗意味在她唇瓣一遍遍刷过。麻痒的触感比刚才的骚扰威力更大,长长的羽睫不住轻颤,她快要苏醒了。
“希翎,翎儿,该醒来了哦。”他的声音含着最煽情的诱惑,霸道的侵入她的世界,而且不肯离去。
洛希翎睁开眼睛,占据整个视界的是一张放大数倍的俊脸,除了那双含着冰冷笑意的眸子,她再也看不到其他。
“呃……好痛。”昏迷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一旦苏醒后整个背部火辣辣的痛感立刻击中了希翎。再说,她肯定自己会被季鹰痛骂,干脆扮可怜博取同情。她以前看希遥经常使用这一招逃避爹的责罚,屡试不爽。
“当然痛了,小笨蛋。”看到她这付可怜兮兮的模样,卓君扬爱恨皆不是,语气不善地说道。为了救她,他也经历了与她相同的磨难。以他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都觉得背部灼伤般的痛,何况她这个纤纤弱女子。
“转过身,我替你上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洛希翎变了脸色。她连忙摆手拒绝,小脑袋在枕上动来动去以示反抗的决心,“不用劳烦季先生亲自动手,让春桃来就可以了。”她的身体,怎么能随随便便被陌生男子触碰?
“我说过,在这里我的话就是命令。”他用眼神瓦解了她的抵抗,“除非杀了我,你才能自由。洛希翎,你已经犯过一次规了。”
“什,什么?”她期期艾艾。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断重复着要自己杀了他?她不想靠伤害他的方法重获自由啊。希翎苦恼地思索脱身的方法,一个从来不曾想过的念头突然如流星划过脑海:难道,难道这也是他的算计之一?他算准了自己绝不忍心动手,才会若无其事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头至尾,根本就是以玩弄她为乐!
洛希翎明亮的瞳仁紧紧盯着面前俊美非凡的脸,他将情绪控制的很好,无懈可击。希翎默不作声,在心中掂量和他对决的胜算。她什么把握都没有,除非如他所说,用那个方法杀了他。
否则她和春桃,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恶劣的男人手中成为笼中之鸟。
她狠狠咬着嘴唇,慢慢转过身从侧卧改成俯卧的姿势,将背部对准了他。
卓君扬揭开覆盖在她身上的轻柔丝被,刚才为了诊断和上药方便,春桃已经替她褪去了外衣,她的上半身仅着一个粉色的肚兜,而后背除了一条红色的系带,别无他物。
他从桌上拿过盛药膏的罐子,手指伸入罐中挖出晶莹剔透的翠绿色膏体,轻轻抹上红色的伤处。
清凉的药膏减缓了痛楚,但紧接着一股可怕的热力却从他的手指和肌肤相触的地方窜升而起,并随着他的指尖移动,在整个背脊点燃星星之火。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希翎咬着唇,手指近乎痉挛地抓着丝被。该死的登徒浪子,他到底有完没完!遇到季鹰,她大家闺秀的形象算是颠覆的彻底了。不但学会了骂脏话,还被他又亲又抱之后忍辱偷生活了下来,若是过去她早就一头撞死以表清白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洛希翎近乎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卓君扬放肆大笑起来。“洛大小姐,这点程度你就不能承受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可是会让你发疯的哦。”
她尚未领会他话中的含义,愕然发现他已经爬上了自己的床。
第十章
这个厚颜无耻的浪子!她该一脚把他踹下去!
洛希翎顾不得背部刚涂了药膏,挺直身子坐了起来。“你下去!不准你上来!”她用力推着面前懒洋洋斜倚床柱的男人。见双手力气不够,她从丝被中抽出双腿,猛地踢向他。
卓君扬出手如电扣住她纤巧的脚踝,轻轻提拉,希翎便再也坐不安稳地跌入柔软的丝被中。丝绸擦过她赤裸的背部,轻柔的触感点醒她上半身仅着一个肚兜,俏丽的小脸刹那间布满红潮。
才发现吗?这个可爱的小女人!饱览春光无限的君扬暗自偷笑,但一股他无法忽视的渴望在心底萌芽,并以疯狂的速度抽枝开花结果。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双眼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希翎。
惊惶的大眼失神地瞧着面前英挺帅气的男子,为何这个舔嘴唇的动作,竟能让她看直了眼?甚至希望自己就是那两片薄薄的唇,被他粉色的舌尖轻轻舔噬。
希翎赶紧摇头,想要摇去脑海中不纯洁的思想。她的头发本就松松挽了一个髻,这番猛摇后,黑发如瀑布般披泄,覆住雪白的身子。强烈的色彩对比刺激着卓君扬的欲望,他忍不住一声低吼,欺身上前紧紧吻住她的唇。
有别于往常,这一吻霸道而狂野,仿佛是他决心将她小脑袋里所有的礼教统统赶走似的。灵活的舌头探入她口中,时而刷过她细小的齿,时而轻触她的舌尖,时而又强迫她的舌与自己纠缠。卓君扬不遗余力地挑逗着希翎,要逼出她真实的感觉。
待他稍稍移开嘴唇放她自由呼吸,希翎已支撑不住瘫软在他怀中。洁白如玉的小手攀附着他的肩膀,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他爱意如泉涌。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邪恶地扔下这句宣言,他又一次封缄她的唇。
卓君扬的手沿着她修长的颈项向下缓慢移动,隔着肚兜覆上她的浑圆。察觉到胸前不安份的揉捏,洛希翎从令人沉迷的亲吻中乍然清醒,她抬起手抵挡他的侵犯。
对她的逗弄似乎上了瘾,特别是她的抗拒反而撩拨了他的兴致。嘴唇不放松的在她唇腔中肆虐,君扬和她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反正她身上可以摸的地方多着呢。
希翎辛苦的四处捕捉他讨厌的手,被他碰触的地方象发烧一样燃起高热。和他老练的调情手法相比,她这个新手连反抗都显得水平差劲,不一会儿就已是娇喘吁吁,额际甚至沁出了点点汗珠。
“这样就累了?”卓君扬啧啧摇头,深感惋惜地说道。
洛希翎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她的疑惑越来越深,他口口声声说这些只是游戏的开端,他究竟想对她做什么啊?
不用她费神思考,君扬已给出了答案。趁她喘息之机,他的手滑进肚兜之下,攀上她高耸的胸脯。希翎的惊呼尚未出口,他的唇再次覆盖。
带着魔力的手指夹着她敏感的蓓蕾用力拉扯,快感和微微的疼痛席卷身体,洛希翎浑身一颤,这股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她隐隐预感到,有令人恐惧的事即将发生。
按照他的说法,这场折磨人的游戏才刚开始。
卓君扬埋首于她的双峰之间,在洛希翎白玉无暇的身体上烙下一个个专属于他的印记。当他不顾希翎的拼死挣扎撕裂那片遮盖春光的肚兜,弹跳出的雪白胸脯让他一瞬间忘了呼吸。
希翎条件反射般双手护住胸前,蜷缩起身子不让他靠近。出阁前母亲的殷殷教导回响在耳边,她想起了一些过去听得懵懵懂懂此刻豁然开朗的话。
他对她做的事,也就是所谓的夫妻之礼,只能和自己的夫君做。
这个可恶的男人劫持了她不说,还一门心思打算毁了她的清白。
她的小小抵抗杀伤力为零,君扬轻而易举将洛希翎拉到自个儿身下。他单手扣住她的双手拉高至头顶,炙热的吻长驱而下,很快来到了她的胸口。
她扭动着身子挣扎,殊不知在他眼里倾向于邀请。他恶劣的伸出舌尖,刷过敏感的粉色蓓蕾。希翎倒吸一口气,停下不动了。
她瞥到他在吻粉色的蓓蕾,娇嫩而敏感的部位立刻变得又硬又痛。身体背叛了希翎的意志,变得不像她自己的了。
“你看,还是你的身体比较诚实。”他,他绝对是希晴搜集的野史笔记中记载的妖魔鬼怪化身,连他说话的口气都像是恶魔。
“够,够了。”她抖着声说,幻想着哀求是不是能让他放过自己。
卓君扬抬起头看着她写满恐惧的小脸,“还不够。”冷酷的话粉碎了希翎微末的希望,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想看到我,是吗?他勾起邪肆的微笑,我会让你永远记得我,洛希翎。手指微微使力,他褪下她的亵裤。
下身突然的凉意让希翎警觉,但紧接着一双火烫的手抚上了她最私密的部位,高温带走了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她下意识夹紧双腿,不料也夹住了他的手。
君扬笑着调侃:“想不到,你这么欢迎我。”声音暗哑的不似平常。只有他心里明白,在戏弄她的同时,欲望差不多已烧穿了他。
还不到时候。他告诉自己,用残存的理性约束腿间叫嚣着发泄的昂扬。
听到他的揶揄,洛希翎羞愤交加,抬起一条修长的腿向他攻击。卓君扬眼明手快抓住雪白的腿儿顺势打开,手指毫不留情探入她身体内部。
异物进入体内的不适感让希翎差点跳了起来,她难耐地想要摆脱,但一股热流不听她使唤的向下腹部涌去,她惶恐地感觉到这股热流不仅在身体的各处游荡,还流出了体外,沾湿了他的手掌。
错觉,一定是错觉!
第十一章
他低沉猖狂的笑声证实了这一羞人的事实。她握紧了拳,想自己立刻昏死过去也比继续丢人现眼要好。
他不让她昏厥,贪婪地夺走她所有的情绪。手指在她体内深深浅浅的刺探,令她羞惭不已的花蜜汩汩流淌。她控制不住这具在他恶意玩弄下臣服的身躯,一切自然的反应她都有。
希翎的眼泪掉了下来,在陌生的情欲和陌生的他双重折磨下,她忍不住嘶声恸哭。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他抽出食指,默不作声看着她号啕大哭。
“季鹰,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折磨我,羞辱我,就让你这么痛快?”她尖叫道。快感、空虚、后背同被褥摩擦造成的痛楚三管齐下,让洛希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她不顾自己赤裸着身子,紧紧抓住卓君扬的衣襟,逼视着他漠然的双眼。“放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不。”他清晰地吐出拒绝的词汇。拂开她的手,君扬翻身下床,顺手抚平身上的衣衫。“我说过,除非我死,你才能得到自由。”
混蛋!洛希翎狠狠一拳捶在床铺上,他又来了!用这句话逼得她别无选择。
“你想死?好,我成全你!”她跳下床,胡乱抓起丝被裹住前胸,拖着长长的被子在屋内四处寻找剪子。
卓君扬双手环胸看着她转来转去忙个不停,冷冷一笑。“不用麻烦了,我借给你。”说着,他弯腰从靴筒中抽出防身用的匕首,扔到了桌上。
希翎愕然看了看桌上泛着寒光的匕首,视线转到高大男子清冷的俊容上。他的眼眸如苏州城冬季的冰雪,冷彻肺腑。
“不敢吗?”君扬轻蔑的冷笑,“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要成全我?”他的激将法收效不错,洛希翎走到桌前拿起了匕首。
经过一夜的折腾,窗外已是黎明破晓时分,早起的雄鸡“喔喔喔”高声打着鸣。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刚过去的这一夜在洛希翎短短十七岁的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刺激。
这个男人带着她去山顶看璀璨的星空,温存体贴得让人止不住动摇;然后是她生平第一次出逃,结果仍未逃脱他的魔掌;同样是这个男人,卸下了温柔的假面具,用狂野放肆的情欲羞辱折磨她。而现在,他直挺挺站在她面前,等着她动手杀了他。
希翎向他步步逼近,她希望看到他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主动往后退。但这个名叫季鹰的男人似乎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她走到身前。
她一手按着止不住向下滑落的丝被,一手举高匕首。良知和对自由的渴望在她心中不断交战,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
“你,可不可以为我留下?”在她举棋不定的时候,卓君扬凝视着她,慢慢问道。
啊?希翎愣愣地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为了他留下?她是寄傲山庄大公子的新婚妻子,她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无故失踪。她仿佛已看见洛家堡中的娘亲承受着兄长和大娘的责难,同时还为下落不明的自己哭红了双眼。
她不能留下,不能自私的忽略这些事这些人。
洛希翎摇了摇头,将匕首交还于他。“我累了,今天杀不了你。”转身,她拖着被子走回床上。
她不肯为他留下!
卓君扬再度确认这个事实后,冷笑着离去。寄傲山庄大少奶奶的头衔,或许比他本身更有吸引力。
她认为自己做了一场旖旎的春梦,梦里的他在她未经人事的身子上制造了一浪高过一浪的风暴潮。直到日上三竿她被阳光晃花了眼醒来,她才从被撕裂的贴身衣物证实那并非是梦。
她对他的碰触产生了反应,这让洛希翎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等到和卓君扬坐到同一张桌前吃饭,她的窘迫更是由始至终没半刻消停。
希翎不敢看他,只顾低着头猛吃白饭。她的羞涩悉数落在君扬眼里,他不动声色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碗中。
她吓了一跳,差点捏不住筷子。结结巴巴到了谢,她又垂着头往嘴里扒拉饭粒。
他玩得太过火了,吓着了她。卓君扬对洛希翎的心态异常矛盾,他既气她不肯放弃寄傲山庄大少奶奶的虚荣,又对她的瑟缩不安心生爱怜。他几乎冲口而出坦承卓君扬和季鹰等于同一人的真相,可一方面他怕她接受不了,另一方面京城的事情也需要他以这个身份作掩护。
他还不能告诉她,在充分信任她之前。
“我吃饱了。”希翎好不容易将最后一粒米饭扫入口中,急切地放下碗筷,巴不得赶快逃离他身旁。
“吃了它。”他夹了一个鸡腿到她面前。她只吃这么一点东西,难怪身材纤瘦。回忆起她的身体,他握筷的手竟然不再稳定。
洛希翎自然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盯着黄澄澄的鸡腿,为难地皱起眉头。“我吃不下了。”
“要不要我再提醒你,我的话就是命令?”他故意勾起坏坏的笑。
霸道的男人!希翎认命地接住鸡腿,哀怨地琢磨自己是否在哪一天进香时对观音菩萨产生了不敬,因此才招致这场无妄之灾?
“吃完了。”她秀秀气气地吐出鸡骨头,接过丫环递上的手巾擦完嘴,才发现他早已吃完了饭,悠闲地看着她啃鸡腿。
洛希翎学聪明了,不和他计较。反正无论做什么她都占不到上风,索性闷不吭声。
第十二章
午饭后两人分道扬镳。卓君扬去后院监督部下操练,而希翎则在他特意为她开辟的绣房指导盘龙寨的姑娘刺绣。
苏绣与湘绣、蜀绣、粤绣并称为四大名绣,“精、细、雅、洁”是它的特色。心灵手巧的苏州美女不仅容貌秀丽,绣品更是名满天下。而洛希翎更以自己慧黠的心思,别致的构图独占鳌头。
难怪当听说主人的贵宾就是天下皆知的“神针”洛希翎,盘龙寨一干女眷竞相示好,以求能得到希翎的一二真传。
她很快乐地做这件事,昨天才教了姑娘们切针绣法,今天的课程是巩固教学成果。她在绣房内不停地走动,一旦空闲下来,她怕自己会情不自禁想到季鹰,包括他在她身上所做的羞人的事。
“小姐,小姐!抱歉,我有事要找我家小姐商量。”春桃匆匆忙忙跑进绣房,拽住她的衣袖将她拖出屋外,一直拖到洛希翎的房间。
希翎不解,这丫头怎么一脸兵荒马乱的样子,昨晚逃跑都没见她这般慌张过。“春桃,出了什么事?”
春桃小心谨慎四下望望,确信无人在外监视才关上房门。“小姐,这里不能留。”
“我知道,所以昨天才要你跟我一起逃。”希翎在心底小心眼地附加注解,而且这里的主人还是个大恶棍。
“小姐,你根本不清楚盘龙寨是什么地方。”春桃看自家小姐一头雾水的模样,一古脑儿把自己所见全都说了出来。“我刚刚无意中经过后院,发现季先生在操练兵马。老爷在世说过当年带兵打仗的阵势,和那会儿说的一模一样。”
操练兵马?希翎掩住樱桃小嘴,大大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怖之色。难不成他意图谋反!
“小姐,小姐,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逃走。”谋逆之罪株连九族,春桃显然被吓坏了,一个劲敦促洛希翎想办法逃跑。“万一官兵攻了上来,不仅我们性命不保,还会牵扯到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预想了最糟糕的情况。
“镇定,春桃。你转得我头晕了。”希翎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力图冷静分析形势。起初她只当盘龙寨是强盗窝,但所接触到的侍卫都非穷凶极恶之徒,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把这里想成是山民聚居所在。万万料不到,此处竟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你回绣房指导姑娘们,切忌万万不可露出慌张。我去后院查探一下虚实,若果真如此,我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希翎放下茶盏,和春桃分头行事。
后院在季鹰居住的院落之后,那晚上山看星星他曾带她经过。希翎留心察看四周动静,见无人经过,才蹑手蹑脚穿过季鹰的居所向后院走去。
还没到目的地,一阵阵呼喝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灌入耳中。她忙闪避到粉墙后,探出小半个脑袋偷窥。
那晚他牵着她的手走过,她一心扑在他带她去哪里这个问题上,压根儿没注意后院面积惊人。这已不能算是院落,简直就是校场。
密密麻麻近千人站成整齐的数列,校场高台上端坐着一个英明神武的男人。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貌,但那身影却和季鹰一般无二。
希翎悄然离去,她已经得到了答案。摆在面前两条路,离开或者留下。由始至终他都对她说:“杀了我,你才能走。”
她一定要走,绝不能令洛家堡的亲人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她不得不,杀了他!
夜凉如水,洛希翎依旧坐在台阶上仰望深黑色的天空。今夜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让人觉得很孤单。
“会着凉的。”温和的嗓音在背后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男人。
希翎迅速武装出羞怯的微笑,半垂着头回过身。“为什么,每一次都会被你抓到?”稍稍带着撒娇的口吻。
因为我每天都会守着你入睡才离开。卓君扬走上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玩味地笑了笑。
“笑什么?”她的心跳悄悄加快。接下来她的计划成功与否,就看现在了。
他说过男人在床上防备最松懈。要想杀了他,看来只能用这个法子。她可不相信这个男人会真的任由自己在身上戳个窟窿而不还手。那天幸好没有上当,否则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法来折磨她了。
“你呢?这么晚还不睡。”她羞涩的表情让君扬心情大好,继续逗弄。
“我,我在,想……”她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成功引起他的注意。
“让我猜猜看。”卓君扬恶劣地凑近她的耳朵,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你在想念我的吻,对不对?”
“不是,当然不是。”希翎心虚的忙否认。
他故作伤心地挑起眉,“那么,我们温习一下来加深印象吧。”说着,他俯下英俊的脸,温暖的嘴唇覆盖了她。
很暖的吻,可为何他偏偏要做忤逆犯上的事?希翎别无选择,她不能拿洛家堡几十条人命陪自己冒险。在这个草木皆兵的年代,朝廷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容许放过一个乱臣贼子。
她和他并无深仇大恨,即便他曾作出轻薄她的事,她对他也没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念头。希翎为自己将要采取的行动在心底默默说着抱歉。
卓君扬略微差异,仅仅是一个白天,洛希翎对自己的态度有了云泥之别。她反常的非但没有推拒他的亲昵举止,竟还刻意做出了迎合的反应。
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个很美的女人在有意无意释放着诱惑,能忍住得还算得上男人吗?君扬不讳言自己的冲动,他想要她继续那场未完的游戏,想得身体疼痛。
抱起希翎,他一脚踢开房门,径直走向柔软的床褥。将她放上纹丝不乱的床铺,他居高临下俯视她。
“我要你。”卓君扬不给她反对的机会,挑起邪肆的微笑封住她的樱桃小口,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希翎抬起手抓住他的头发,黑色的发丝纠缠着她细长的手指,和他本人一样,深深刻在她的心版上了。
无论她去到哪里,她都会记得这个男人,原因不单单是她将要杀了他。
君扬扯开她的衣襟,滚烫的嘴唇在她裸露的肌肤上印下灼热的吻。情欲同时煎熬着他和她,空虚的感觉让大脑暂时遗忘了一切。
她隐约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在渴求着更大的满足,是什么?她说不出。
他听到自己的欲望在吼叫着准备冲入她的体内,再忍耐下去他不如去做太监算了。卓君扬飞快地脱去碍事的衣物,赤裸的身体和她紧密贴合。一个挺身,他的昂扬刺入了紧至的幽谷,贯穿她的身体。
洛希翎痛得惊声尖叫,直觉是他发现了她的企图,故意来折磨她了。左手探入故意摆放在最近位置折叠成四方形的丝被底下,她猛地抽出剪子刺入他的腹部。
“你……”卓君扬猝不及防,翻下了她的身体。他的欲望抽离带出了红色的处子之血,缓缓流下她雪白的长腿。
“我,我,对不起,我不能拿洛家堡陪你冒险。”希翎顾不得下身的疼痛,眼见鲜血不断涌出他的伤口,她六神无主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不想他死,这是此刻唯一清晰的想法。“季鹰,我不是真的要杀你。我害怕,怕自己和你在一起会连累娘和两个妹妹。”她趴在气息奄奄的君扬身侧,拼命摇着他。“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我从来没有真的想杀你啊!”
若不是他现在身受重伤没力气骂人,卓君扬一定会狠狠痛责洛希翎有时间忏悔不如去喊人来救自己。
总算,在他失血过多昏厥之前,希翎的尖叫引来了头脑比较清楚的管家。大夫立刻被召唤来为他止血治疗。
这一夜,锦衾罗被上沾染了斑斑血迹——他和她的。
第十三章
幸好洛希翎心急慌忙刺中的部位并非致命伤,因此卓君扬虽然流了很多血,看上去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样子,但实际上好好调理半个月静静养好伤就无大碍了。
整个急救过程,希翎一直含着眼泪守在他床边,顺便证明了一件事——她的确不适合扮演心狠手辣的角色。
由于被害人处于昏迷状态,行刺案的从犯春桃作为人质被看管起来。盘龙寨上空盘旋着惶惶不安的低气压,似乎一旦主人有所不测,那么罪魁祸首洛希翎主仆逃不了干系。
不管是为了良心上的不安还是春桃的安危,希翎都诚心诚意向观世音菩萨祷告:求求您,保佑他平安无事,赶快醒过来。
他沉沉睡着,洛希翎趁房内无人,偷偷打量他的睡颜。她知道他长相俊美,但平日相处哪敢仔细瞧瞧他的五官究竟如何。还不要被他嘲笑至死!此时枯坐无聊,哭得红肿不堪的双眼也流不出眼泪了,她想自己看看他的模样应该不会被人责怪吧?
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乱发,她绞了一方手巾替他擦汗。柔软的织物从他的额头开始,逐渐将一张线条完美五官精致的脸展现于她眼前。长而微卷的睫毛覆盖着他的眼睛,她记得他炙热的眼神是如何膜拜她身体的每一寸;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她记得滚烫的触感侵袭过她的唇腔。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下身撕裂般的痛楚明明白白告诉洛希翎,她从一个少女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女人。是他,夺走了她的清白之躯。
希翎指尖轻颤,带着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柔情蜜意抚过他的脸颊。她该恨季鹰的,若非他劫持了自己,她白璧无瑕的身子已交给了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而不是这个图谋犯上作乱的男子。
她记得在客栈那一夜,他们并肩站在院中,他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那时候,懵懂的她这样问他。
他说:“每天都会想起,想到的时候会很快乐,见不到的时候,心仿佛是被石头压着,很痛苦很难过。”
她想起他的时刻,心里酸酸胀胀的凄楚无法言说。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并不是喜欢,对不对?
洛希翎垂目瞥见他的伤口又有了血迹渗出。她拿过剪子剪开绷带,准备替他换药。
卓君扬的腹部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细纱,大夫嘱咐过一旦伤口裂开有血迹渗出就要重新上药换绷带。
吃力地扶起君扬,让他半倚靠着自己肩头而坐,希翎再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忍不住泪眼朦胧。
不行,现在不能哭。她抬起空闲的手擦去眼泪,细心的将金创药抹上他的腹部。他身上淡而清爽的气息一阵阵窜入她鼻端,希翎的手不可抑制地发抖。
一只无力的手忽然捏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手臂看到他疲惫的眼神。他醒了!希翎喜形于色,可是高兴劲没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他要以这样心灰意懒的目光看着自己?
“对,对不起,我……”道歉苍白无力,她伤了他这是事实,而那一瞬间她真实的想法是杀了他。
“我不怪你。”他的嗓音嘶哑,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说这四个字就像耗费了全身的气力,君扬气喘吁吁。
“别说了,让我替你上药。”洛希翎动动手腕,轻易从他的桎梏中挣脱。他是真的乏力,否则她不可能逃得如此轻松。
卓君扬再次费力地举起手,挡住她的手掌落下。“让丝丝来。”丝丝是他的贴身侍女,服侍他日常起居。
他脸色苍白,神情却异常坚决。希翎咬着唇,委屈地红了眼眶。“说到底,你还是恨我真的对你动了手。”
“没有。”君扬虚弱无力,话越说越短。
她定定看着他,确认他的意思。直到从他冷淡的眼眸再次传达出拒绝的讯息,希翎漠然地点了点头。
她是洛家堡的大小姐,和这个男人的交锋中自尊早已丢盔弃甲,但至少还残留最后一丝尊严让她能在被拒绝后冷静地走出他的房间。
他讨厌她,不过如此。
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洛希翎留在自己房间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饶是她哪儿都不去,关于他的伤势复员情况仍源源不断传入她耳中,好像大家想当然地认为她非常希望了解似的。
春桃在卓君扬的命令下重获自由,还被派到她房里做事。
他还下了一条指令:洛希翎主仆可以离开盘龙寨。
管家客客气气将希翎请到议事厅,拿出满满一盒闪着耀眼光芒的金锭请她当做盘缠收下。洛希翎自然听出对方话语中的逐客之意,过去她巴不得能发生的好事从天而降,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她让管家派人把盘缠送到自己房中,不管她多有骨气不想要季鹰一分一毫,她都不得不面对最实际的问题。她和春桃身无分文,若是没有路费,她和春桃怕是很快就要饿死他乡了。
在她走之前,她必须和他见上一面。
“烦劳总管大人通报季先生,希翎叨扰多日还让先生身受重伤,想当面和他道别并致以谢意。”
管家面色为难踟蹰了半天,但仍走进内院替她通报。好一会儿他才匆匆忙忙走出来,带着歉意开口道:“主人说了,洛小姐的心意他心领了,不如就此别过不必再见。”
这个小气的男人!希翎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做出了与她大家闺秀形象极为不符的举止来。只见她一把推开上前欲拦阻她闯进内院的管家,气势汹汹直冲而入。
卓君扬坐在廊檐下,背靠着柱子懒洋洋抬起了眼睛。管家紧跟着希翎,忙不迭向自家主子辩解劝阻不及,让人打扰了他静养。
洛希翎一声不吭,鼓着腮帮子瞪着他。君扬牵起淡淡的笑容,示意管家退下。
“这就是洛家堡的门风?洛大小姐的风度还真是让我等粗鄙之人叹为观止。”他含讽带刺道。
她怎会听不出他的讥讽,这样刁蛮任性的洛希翎是第一次现诸于世,连她自己也暗暗吃惊。
“季鹰,我只问你一句话。”希翎决定忽略他语气中的不善,“你真心要我走?”
卓君扬一怔,本能地想要否认。可是耳边响起了她刺伤他那一夜的哭诉,她不能拿洛家堡几十条性命陪葬。他不知道她从何处得知自己养兵操练的目的,但她的话点醒了现实的残酷。
他和景王赫连昱圣暗中谋划布局,目标直指东宫太子之位。京城风声渐紧,训练精兵就是为了迫不得已之时实施兵谏。不成功便成仁,争夺天下的路途上没有侥幸逃生者。
他喜欢这个女子,欣赏她的倔强,所以他不能害了她。
“难道,你忘不掉我了?”故意让自己的眼神很邪恶,舌尖刷过唇瓣,他挑逗地舔了舔嘴角,“还是,你要我负责?”
那一夜,他破了她的处子之身,他清楚记得洛希翎痛苦的表情。糟糕,小腹有热流升起,双腿之间也蠢蠢欲动了。
身体的反应,总是比较诚实的。卓君扬无奈苦笑,庆幸此时的坐姿很好地掩护了他的尴尬。
听出他在暗指那夜的交欢,希翎俏丽的脸庞阵红阵白。她难堪地站在原地,手指绞着衣角,神色凄楚。
“对于你,我究竟算什么?”
是你,在那一晚先说不要我的!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要让我产生希望?
卓君扬不耐烦地挑起眉,赌气说道:“那么多黄金还不够吗?你是我所有女人中身价最……”轻蔑的侮辱被她的问题打断了,她仿佛并不在意他负气的话,一心一意等待答案。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她抛开自尊,抛开身为洛家堡大小姐肩负的责任,鼓起勇气问道。只要他说喜欢,那么她也能勇敢地承认喜欢他的心情。
要离开,才知道有多不舍。不仅是因为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才如此在乎,他无意中的温柔体贴,早就一举攻陷了她的心。
喜欢?当然喜欢!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
卓君扬的眼神很冷,从上到下不屑扫视着希翎,性感的薄唇吐出两个字:“没有。”
原来这就叫自作多情。洛希翎娇躯一晃,差点站不住脚。没关系,反正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她凝望着君扬,抬手轻轻一挽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明白了,我马上带春桃离开这里。”
“你去哪儿?”身不由己,君扬脱口而出。心下暗自懊恼,明明说了不在意,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他还会关心?希翎扯了扯嘴角,微笑显得有几分嘲弄。“季先生放心,天下之大,总有我洛希翎的容身之处。”
她莲步轻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停下。“我们,扯平了。”向他俯下身,她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很短,只有一瞬,恍惚却像一生那样漫长。
“我喜欢你,记住从此以后,是你欠了我。”希翎笑了笑,澄澈灵动的双眸令他目眩神迷。
“告辞。”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洛希翎翩然而去。
我喜欢你,记住从此以后,是你欠了我。
卓君扬的脑海始终盘旋着这句话。他万万料不到,和自己的对抗从未占到过上风的洛希翎,竟然在离去之前说了这么漂亮的一句话。
漂亮的,让他不由想鼓掌喝彩。
他站起身,牵动到了伤口,隐隐有些作痛。君扬苦笑,这回他是彻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是被赫连叔侄俩知晓,定会被笑掉大牙,从此不用在京城烟花柳巷厮混了。
那又怎样?比起逢场作戏四处留情,拥有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有什么不好?
他正试图说服自己留下她。认清自己此刻的心思,卓君扬尽情地嘲笑自己。刚才明明是不希望她被卷入夺位之争,现在又想要去挽留。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不就是说了一句“喜欢你”嘛,没什么大不了!
他心底最深处明白,这件事很了不得,简直就是惊天动地了。她喜欢他,那么他能不能幻想未来的岁月有她陪伴在身侧?有一个真心所爱的人生死与共?
卓君扬穿过长长的回廊,走到希翎所住的院落。她刚来山寨,怕她住不惯,他几乎每夜都在一旁窥伺,直到确信她安睡才放心回房。他以前从未对其他女人花费过这么大的心思,以后或许也不会。
记得小时候,娘曾经对他说过:“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命中注定特别的人。你说不上她有什么好,但是你心里明白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洛希翎,就是卓君扬命中注定要遇上的人。
房门洞开,室迩人遐。她走得洒脱,毫不留恋。书桌上摆放着他让管家送去的一盒黄金,她只取了一锭金子,其余原封不动。
织锦盒子下压着一张花笺,他抽出打开,秀丽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那一夜不是交易,盘缠不需要那么多,我和春桃背不动。”
君扬辛苦地忍住笑,怕笑得前仰后合让伤口崩裂。洛希翎,你让我怎么舍得放你走?端庄慧黠中带着俏皮,性子刚烈不服输,这样的女子是他梦中所见。江南水乡,怎样的雅趣风情才孕育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子?
我欠你的,我会还给你,就用这辈子剩余的岁月。
洛希翎和春桃自离了盘龙寨,默默朝山下进发。春桃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小姐,偷偷打量她的神色。
那夜小姐刺伤季鹰,据冲进房内的丫环背地里说,两人都是衣衫不整。她几次三番想问小姐是不是被恶人糟蹋了,但总问不出口。
“小姐,我们上哪儿去?”憋了半天,春桃忍不住了。
希翎一路都在沉思何去何从,寄傲山庄是万万不能去了,难道她还有脸跑去以大少奶奶自居?洛家堡也回不了,自己做出了这样有辱门风的事,大哥和大娘必定饶不了自己。思来想去,竟真的如他先前所说,无处容身。
哼,决不能让那个可恶的男人看轻了自己。洛希翎昂起五官秀丽的脸,向着头顶的绿荫展开笑颜。我会活下去,活得很好!!
“春桃,我们用这锭金子在山脚镇上开一家绣坊,等安定下来,再悄悄把娘、三娘、四娘一并接来,你说好不好?”她兴致勃勃规划未来。
春桃含着眼泪点了点头,“小姐,你,你有没有被那个禽兽糟蹋了?”她紧紧抓着希翎的手,心纠成了一团。
洛希翎陷入沉默,她不愿春桃为自己难过,可说谎骗她也非良策。正当她左右为难,夹杂着马蹄和辘辘车轮滚动的声音传入耳中,主仆俩同时回头,只见一部锦丽的马车在面前停下。
第十五章
车夫拉开竹帘子,一张她们都熟悉的苍白俊脸露了出来。他似乎有气无力靠坐在软榻上,朝洛希翎虚弱地笑了笑。
“我去镇上办事,要不要搭便车?”卓君扬慢条斯理道。
希翎看都不看他,和春桃继续行路。君扬也不强求,只命马车远远跟着。逞强的小女人,我倒要看看这段山路你能坚持走多远。他又一次兴起了捉弄她的念头。
“小姐,怎么办?那个登徒子还跟着我们。”春桃回头看了一眼,车夫仍是一派悠闲的赶着车,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后。
“别管他,走我们自己的路。”洛希翎猜不透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索性不予理会。这个男人给予她的羞辱在他们道别的时候统统结束,她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
走走停停大半日,两个纤弱女子又累又渴,不顾形象的在山路上席地而坐,洛希翎接过春桃递上的丝帕,擦了擦汗。
“小姐,还要走多久才能下山?”眼看日头西斜,这一带渺无人烟,春桃胆战心惊地问。
希翎舔舔干燥的嘴唇正要用“不远了”鼓舞春桃士气,一个戏谑的声音飘过来。“以你们的脚程,走上一夜的话,明早能到山脚下。”
她回头对上云淡风轻的笑容,神不知鬼不觉他竟已下了车,还走到了她们身后。“多谢你好心提醒。”希翎没好气地道谢。她搞不懂季鹰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以不变应万变。
“喝点水。”君扬递上羊皮水袋。看她容颜憔悴嘴唇裂开,他忽然恨起自己的恶作剧。不管她会不会乖乖合作,这次他非要把她拖上车不可。
虽说很不想承他的情,但走了大半天,她和春桃都干渴的快头顶冒烟了。略微迟疑,洛希翎还是接过了水袋。刚喝了第一口,清冽的泉水即刻让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她暂时放下和季鹰的恩怨,咕嘟咕嘟喝个畅快之后把水袋递给了春桃。
“谢谢你。”她的态度稍稍和缓,向他福了一礼。
“愿意上车了吗?”卓君扬摇着折扇,白色的长衫覆盖着高大健美的身躯,仿佛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这付外表,假若不是她清楚他有多恶劣,多无情,十足会被他欺骗。
她静静望着他,淡漠的视线紧锁他的眼眸,像是要探究他这么做背后真正的目的。他神色自若,她根本看不出端倪。
柔嫩的双脚估计又磨出了水泡,天黑以后的山路难走不说,也许还会有猛兽出没。这是那次她逃脱未果后,寨内的姑娘给她的警告。
“到了镇上,我们就分道扬镳。”她提出了条件。
卓君扬点了点头,指着腹部受伤的部位说道:“你用这个得到了自由。”
故意的,这个男人是故意挑起她的罪恶感!洛希翎狠狠咬住嘴唇,甩开他向马车走去。他望着她的背影,莫测高深笑了起来。
三人坐上马车后,车夫扬鞭驱马重新启程。摇摇晃晃的车厢有催眠的效果,走了半天山路累个半死的主仆俩虽尽力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但终抵挡不住疲倦的召唤,一前一后沉沉睡去。
真是没有警戒心的小女人。卓君扬摇头叹息,吩咐车夫将车停在路边。他抱起希翎,向林深处走去。
清澈的小溪在夕阳余晖中闪耀着粼粼金光,君扬脱下她的鞋袜,果不其然看到脚底磨出了水泡。
我该拿你怎么办,希翎?一旦你知道季鹰就是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那个恶意戏弄你的男人就是你的夫君,你肯不肯原谅我?
一向精明的头脑不知所措,只能祭起“拖”字诀,能拖一天是一天。他没有把握希翎不会拂袖而去,尤其她仍在火头上,火上浇油的后果难保不是一场燎原之火。
他将她的双脚浸入溪水中,清凉的感觉减缓了脚底的痛感,舒服得让希翎微微呻吟。
该死!她怎么能发出这么诱人的声音。
卓君扬翻转怀中的佳人,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凑过身夺走她红润的嘴唇。
突然的呼吸困难惊醒了希翎,睁开眼立刻发现他在吻她。洛希翎神色一凛,猛地推开君扬。“季鹰,我和你扯平了。”
“希翎,听我把话说完。”卓君扬按住腹部,一脸痛苦的模样。“你推到我的伤口了。”
有吗?自己推的地方难道不是他的胸口?看他痛苦的表情不像装模作样,她不敢轻举妄动,乖乖保持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很暧昧也很丢人,她暗自庆幸此处人迹罕至。
“我是景王殿下的人。”他言简意赅说明,“皇上年事已高,众位皇子为了太子宝座明争暗斗多年,不仅在朝廷就连江湖中都各有心腹。我和十四王爷赫连宗臣都是三殿下赫连昱圣的支持者,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她凝视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他为何要告诉自己?“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我不是乱臣贼子,但我所作的事同样危险。如果赫连昱圣不能一登大统,我们都难逃一死。”卓君扬热切的眼神爱抚着她美丽的脸,紧紧捉住她的视线,“我告诉你,是想知道前途生死难料,你还愿不愿意喜欢我?”
他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付,只为了赌她那一颗心。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握拳捶打着他的胸口。“季鹰,你又狡猾又过分,你这个大恶人!”伏在他肩头嘤嘤哭泣,“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离得开你?”
抓起他的手臂,洛希翎檀口微张,拼命咬了下去。等她松开细小洁白的牙齿,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圈红红的牙印。
“答应我,无论你所作的事成功抑或失败,不要丢下我。”她涨红了脸,郑重许下自己的诺言。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卓君扬搂紧了她,嘴唇贴近她的耳廓,他低声呢喃:“希翎,我还欠了你一个洞房花烛。”
低沉磁性的声线,性感的让人双腿发软。洛希翎想起了那夜痛得要命的经历,挣扎着要起身:“不,不用了。”老天,她才不要再痛一次呢。
“太晚了,翎儿。”君扬低低一声叹息。
第十六章
傍晚天气,红彤彤的晚霞在树顶留连,灼烧着天空。溪边芳草鲜美,青翠欲滴的颜色。洛希翎跨坐于卓君扬身上,无力挣扎。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硬挺隔着衣裙在自己的柔软处缓慢地厮磨,过于强烈的存在感让她慌得一动不敢动,只能用双手攀附着他的肩膀,幻想能不能用哀求的姿态逃过疼痛的折磨。
“放松一点,翎儿。这次不会痛了。”君扬嗓音低哑,呼出的热气吹拂着她敏感的耳垂和颈项,她浑身一抖。
“真的?”她不放心,追问着要求保证。
“骗你就是小狗。”这句话用来哄天真无邪的小女人最有用了,她果然放松了戒备神情。
卓君扬自动自发将之解读成默许,不安分的手迅速拉开她的衣襟,隔着肚兜吻上她的浑圆。薄薄的丝绸即刻被濡湿,凸现了形状优美的突起。
他被这一幕美景刺激地口干舌燥,下半身的火热益发难耐,迫切地想要冲进她的体内一解渴望的疼痛。
可是,他承诺过补偿她销魂的洞房花烛,他不能只想到自己。
勉强按下欲念,君扬扯开她背后的系带,脱下粉红色的兜儿。洛希翎雪白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还有他的眼前。莹润的身子泛起害羞的粉红,斜阳晚照中镀上了金色的余辉。
“你好美。”他舔吻着粉色的蓓蕾,痴迷地瞧着它们晕深了颜色。
微微的刺痛增加了快感,和以往不同之处在于,当希翎想到正对她做这些事的男人爱着自己时,快感成倍累加。
细碎的呻吟从她口中逸出,她被这种混合着兴奋与不满足的淫靡声音吓了一跳,张口结舌。这么羞人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感觉到她的身子瞬间的僵硬,卓君扬微笑了。他亲昵地咬着她的红唇,轻轻说道:“很好听,我喜欢你的声音。”
今天的他,比平日更加温柔。洛希翎笑颜如花,舒展了身体把自己安心地交给这个她爱的男人。
他撩起她的裙裾,将其推至腰间。右手探入她的亵裤,抚上她的私处。几乎是立刻,她的身体就有了反应,插入的食指被温热的花蜜沾湿了。
“你真热情。”他邪魅一笑,手指向里推进。他调情的话语让她羞涩无比,下意识地收缩让鲜明的紧缩感从他的手传递给身体各处,他的额际沁出了汗珠,欲火焚身。
再忍耐,再忍耐一下就好。卓君扬不断提醒自己。
他深深吻她,手指在她体内不断旋转着触摸敏感点。她娇喘微微,空虚感有增无减,似乎渴求着某种更深的占领。
是什么?那是什么?模模糊糊的脑海中浮现初夜,她渐渐明白自己要的是他,尽管会很痛很痛。
“季鹰,我,我要你。”她抱着他的脖子,细语呢喃。
沾满花蜜的手指暗示她已为他做好了准备,卓君扬将希翎推倒在草地上,褪去身上的衣物。早已勃起的硕大分身看得希翎满脸通红,赶紧别开脸。
“看着我,翎儿。”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看着我的眼睛,你会知道我多想要你。”
火热的昂扬抵在花径入口,他一个挺身冲进她体内。
痛,还是痛。这个男人又骗了她。洛希翎迸出了眼泪,小脸皱成一团。
“季鹰,你这个大骗子!”她尖叫,举起手奋力推拒,“我不要了,不要你了。”
刚才口口声声说“要”的人是谁啊?卓君扬无奈地叹息,忍着勃发的欲望等待她适应。难得他也有了怜香惜玉的一面。
低头封住她抗议声,唇舌的纠缠转移了注意力。她泪眼朦胧中看到他眼中的柔情,是的,他是她同生共死的夫君。
“我不痛了。”希翎咬牙皱眉,看他拼命忍耐的样子于心不忍,说出了违心之言。
他的手揉捏着她的浑圆,让情火烧得更旺。听了她的话,君扬低声一笑:“翎儿,我来让你忘了痛。”
他慢慢动了起来,渐渐加快动作。交合的不适感果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快感冲撞着灵魂,她不能自己的高叫出声。
“啊!停下,停下来。”声音破碎,她快承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
“现在停下,你会恨我一辈子。”君扬低声笑着,吞噬她微弱的反对。
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快要溺毙在他制造的情潮中。洛希翎无力的任由他带着自己攀上高峰,终于在他全力一击后,风暴停止了。
卓君扬怕自己的体重压坏了她,抱着希翎一个翻身让她伏在自己胸膛上。激情过后的两人沉浸在余韵中,只闻彼此绵长而满足的叹息。
饱满的胸膛挤压着胸前的敏感点,他的欲望再度蠢蠢欲动。腹部初愈的伤口不适合如此剧烈的运动,君扬苦笑着想禁欲的滋味果真不好受。
“你,那里在痛吗?”希翎看到他隐忍痛楚的表情,直觉是他的伤处在作痛。想到那是自己造成的创伤,她心里一阵难受。
他将她的头按下,俯在自己颈窝中。“那是你给我的印记,生生世世轮回,我都会记得你。”
希翎温热的眼泪熨烫着他的皮肤,那是另一种刻印。
第十七章
待两人回到马车停靠处已是暮色苍茫,急得六神无主的春桃远远看到朦胧的人影,立即迎了上前。
“小姐,你去哪里了?这个恶徒有没有欺负你?”她恶狠狠瞪了卓君扬一眼,满是防备之色。
希翎尴尬无比,该怎么向春桃解释自己不但被他欺负了,还欺负得相当彻底?她期期艾艾,想先甩开他的手再说。
他不肯放,像宣示主权般举起两人相连的手,让春桃看个清楚。他挑衅的朝这个把自己完全等同于登徒浪子的小丫头笑了笑,含义不明。
“小,小姐,这是……”不出所料,春桃目瞪口呆瞧着这一幕。最多是一个时辰不见,他们怎么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还不明白吗?”君扬笑得风流倜傥狂妄自负,“记得改口叫我姑爷。”
“厚脸皮,谁答应嫁给你了。”洛希翎羞红了脸。用力甩脱卓君扬的手,她当下向马车走去。
“难道你不是我的娘子?”君扬没空搭理尤处于发呆状态的春桃,大步追上希翎。挽住她的手臂,他嬉皮笑脸地反问。
她既不好意思承认,又不能否认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的事实。他却已不管不顾,当着外人的面霸道地吻上她的唇。
“放开我。”希翎的脸色好像熟透的樱桃,滴得出血来。她捶打着他的肩膀,被他的舌头侵袭的嘴吐出的句子支离破碎,听起来更像呻吟。
卓君扬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凝视洛希翎俏丽的小脸。“翎儿,我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她娇羞无限垂下了头,清亮的嗓音柔柔说道:“我心里明白。”
“姑爷,小姐的幸福就交给你了。”眼见这一切,尽管没搞明白他是怎么软化了自家小姐,但春桃已随风转舵改口叫起了“姑爷”。不管怎么说,这位季先生长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虽然暗中操练兵马意图不轨,可说不定哪天真的能当上皇帝,那小姐不就成了皇后娘娘?她的小脑瓜中尽是美好幻想,傻笑了起来。
再说,小姐看季先生的眼神好温柔好幸福,比起那个不知是圆是扁的卓家大公子,和季先生在一起的小姐比较快乐吧?
想到此,春桃抛开最后一丝担忧,高高兴兴跳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把车厢留给了那对有情人。
“真是个伶俐的小丫头。”卓君扬懒洋洋地摸着希翎柔软的头发,淡淡笑道。
她瞥了他一眼,只不过叫了他一声“姑爷”而已,看把他乐得,活像只偷腥的猫。他微一用力,将希翎拖进怀中。
“我很高兴遇到了你,真的。”一个多月前的江南之行,一场为了好胜心而加入的赌局促成了与她的相逢。
她是特别的,为了在他空白的人生绣上最美的图画。
希翎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甜甜笑着入睡。
车行飞快,不消两个时辰已下了山。踏足平地,抬眼瞧瞧四周热闹的景致,洛希翎半转过头娇嗔:“你骗我,哪里需要走到明早才能到城里?”
若非他危言耸听,她也不会上当受骗和他同坐一辆马车,乖乖把自己送到他怀里附带被吃干抹净。
他揽着她的纤腰,得意洋洋大笑。“翎儿,你现在才明白我很狡猾吗?”看她又羞又恼,卓君扬心情大好,旁若无人搂着她迈进自家的清风楼,也是整个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
秀水镇是盘龙山的前哨口,清风楼充当情报中转站的角色。他这个老板不仅是风流潇洒之士,出手阔绰更是人人皆知。因此君扬甫一踏入酒楼,熟识的客人纷纷过来打招呼,同时也见到了他怀里搂着的绝色美人。
“好久不见季兄,原来是和美人儿风流快活去了。”上前寒暄的青年身着锦袍,色迷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洛希翎。“是哪个青楼里新来的姑娘?”
希翎美目一扫,马上认出这件锦袍上的猛虎图正是自己的绣品,顺带她也想起了当日向洛家堡绣坊订货的人是翠玉阁少东王二公子。想不到自己心爱的绣品,竟然穿在这样讨厌的苍蝇身上。
“春桃。”希翎离开君扬的怀抱,转声扬起声叫来丫环,手指对面笑容猥琐的男子吩咐道:“翠玉阁王二少的订单,以后一律回绝。”
“是,小姐。”春桃狠狠一瞪显然还未搞清楚状况的翠玉阁少东,敢说我家小姐是青楼女子,真是没眼光。
卓君扬抚掌勾起浅笑,其他男人觊觎希翎美貌的目光早就让他心生不快,就差没吩咐掌柜赶人关门了。万万没料到他的小女人也有锋利的爪子。眼角一瞥,角落里某个熟悉的身影蓦然闯入眼帘。糟糕,他怎么在这里!君扬连忙垂下头弯下身轻咳,好像牵动了伤口痛楚难忍。春桃连忙上前,想扶起他。
“你,你是神针洛希翎!”眼拙的王二公子这才认出微愠的美人儿正是苏州城洛家堡三美之一。只不过天下皆知她已远嫁京城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绝没想到竟会在秀水镇出现,而且还依偎在季鹰怀中,他怎么都不会联想到是正主儿。
洛希翎三字一出,连原本并未留意到他们的人也纷纷向这边观望。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差没双手叉腰像大娘骂人时那样做茶壶状了。刚想开口,角落里走过来一名少年公子,风神秀朗温润如玉,五官看上去似曾相识。
“敢问姑娘,真是洛家堡大小姐?”少年公子风度翩翩拱手为礼。
希翎欠身一福。“我就是洛希翎,不知公子有何指教?”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少年微笑,自报身份。“在下寄傲山庄二公子,姓卓,草字君玉。”
寄傲山庄二公子卓君玉!天啊,人家上门讨人来了。希翎愣愣地瞧着笑容温和的少年公子,第一反应是拉着春桃落跑。
“前往洛家堡迎亲的护卫、喜娘全都到了京城,唯独不见大哥和大嫂,小弟甚为挂怀,特南下寻访兄嫂踪迹。”卓君玉彬彬有礼地说道,“今日见大嫂安然无恙,小弟甚是安慰。不知大哥现在何处?”
洛希翎听得莫名其妙,脑中一片混乱。他在说什么啊?自己压根儿没见到卓君扬,来迎亲的人明明是假冒寄傲山庄总管的季鹰。难道,难道卓君扬被季鹰杀死了?想到这里,希翎慌得六神无主。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大事不妙!若卓君玉发现自己旁边的季鹰是害死他大哥的凶手,一定不会放过他。冷静一点,赶快想办法掩饰过去。没有一刻她如此希望足智多谋的希晴能在身旁。
“姑爷,你的伤不要紧吧?”偏偏此时春桃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洛希翎心里一声惨叫,期望老天让卓君玉恰好没听到这声“姑爷”。
老天爷肯定没听到她的祷告,卓君玉一脸关切看向她身后。“莫非大哥受了伤?”说着他就想绕过希翎,走向那个背对他们站立的男子。
她迅速拦住了他,咬咬牙破釜沉舟道:“卓君玉,我没见过你大哥。他已经死了。”
卓君扬听到这一句只差没昏厥过去。本来还想在路上趁情浓之际向她表露身份,没想到与二弟在秀水镇乍然相逢,看来是逃不过去了。
卓君玉正被希翎的话惊得呆怔,然后就见到她身后的男子慢慢转过了身,赫然是他那“已经死了”的大哥卓君扬。
“大哥,你又在开什么玩笑!”几乎是立刻,他就明白这必定是以整人为乐趣的兄长想出的又一个游戏。卓君玉不禁可怜起眼前这一楚楚动人的女子,看她的样子,想必还蒙在鼓里。
大哥?他称呼得人难道是季鹰!左看右看,希翎都没有看到身后有其他男人,除了这个笑得一脸讨好模样的俊美男子。
“在下卓君扬,表字季鹰。娘子,这厢有礼了。”
如五雷轰顶,洛希翎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他,就是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他,就是明媒正娶要接她过门的夫君!他,就是骗了她无数眼泪下定决心即使背上不贞罪名也要一世厮守的男人!他妈的大混蛋!
整个酒楼静悄悄,静得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听得见,人人都摒着气看热闹。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洛希翎的尖叫声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该死的卓君扬,你耍我很开心是不是?你给我听着,我洛希翎决定休夫!”
第十八章
“大哥,送你四个字,玩火自焚。”卓君玉倒了一杯酒,笑吟吟调侃从听到洛希翎大叫“休夫”后就再也笑不出来的卓君扬。
君扬接过君玉递上的酒,一饮而尽。“休夫,我才不会由着她胡闹。”一杯酒下肚,他总算缓过劲来。好不容易才认定了她就是今生所爱,他决不会放她擅自逃离。
君玉压低了声音,凑近兄长小心翼翼问道:“这些日子,她都在盘龙寨?”在京城未等到兄长归来,他隐约猜到他们或许会上盘龙山,但转念一想自家兄长并不是个会对女子交心的人,不可能将未知底细的洛希翎带入山寨。如此一琢磨,他便猜测他们路上遭遇了不测,匆匆赶来秀水镇。
被君玉的话提醒,君扬暗暗心惊。那日冲动的将她掳上山,他根本没想到被她发现会有何下场,似乎就在第一次四目相视的时候,他的心底已经认定了她。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用绵绵密密的情丝捆住她,让她再无处可逃。
“我,很喜欢翎儿。”面对弟弟温和的笑脸,卓君扬直陈心意。
卓君玉微微一笑,斯文儒雅的俊脸闪过戏谑之色。“和我说没有用,你该告诉上面那个嚷着要‘休夫’的人。”
君扬端起酒壶为自己的空杯满上,痛痛快快饮尽杯中琼浆,他站起身优雅地抚平长衫上的褶皱。“好了,我去哄我的娘子,保证让她的怨气烟消云散。”
“用什么法子?”君玉暧昧地笑笑,带着揶揄的口吻。
卓君扬倜傥一笑,挑衅地冲弟弟抬了抬下巴。“等你成亲后,我自然会教你。”
这个大哥,看来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知那位倾国的美人,会不会缴械投降束手就擒?君玉悄悄喟叹,这么有性格的美人,为何我无福遇见?
楼上客房内的洛希翎坐在桌前生闷气,春桃也默不作声陪着生气。希翎本来还为逃婚愧疚不已,却怎么都料不到抢亲的男人正是寄傲山庄的大公子本人。他太过分了,把她当白痴耍着好玩啊!
她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跳了起来,可见她有多生气了。更令人气愤的是,当骗局被拆穿那一刻,他非但没有悔意,竟然还沾沾自喜。
“拿文房四宝来。”希翎吩咐春桃,“我要写休书。”
春桃很赞成自己小姐的想法,可是她只能爱莫能助摊开两手,第三次重复道:“小二和掌柜都说没有。”
岂有此理!不用想也知道是受了卓君扬的指使,谁让他是酒楼的老板得罪不起。希翎站起身,“好,我们去别家写。”赌气说完,她大步流星向房门口走。
拉开门,店小二立即笑脸迎人的上前。“大少奶奶,有什么吩咐让小的去做就行了。”
哼,还派人监视我!希翎更气,沉着脸一言不发。春桃趋前,充当起了她的发言人。“让开,我家小姐不要住这里了。”
“万万使不得啊,大少奶奶。您走了,大公子会让小的吃不了兜着走。”小二哭丧着脸,尽职尽责地完成卓大公子交待的使命——看住大少奶奶。
“你退下。”卓君扬上楼来正巧目睹这一幕,希翎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开了头。
店小二识趣地立刻消失,春桃打赌他没安好心,护在希翎身前。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翎儿。”他看着希翎,目露忧伤之色。
洛希翎迟疑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春桃,你在外候着。卓公子,请。”说着,她侧让开身,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他苦笑,为她生疏客套的称呼。傍晚时梦幻般的拥抱,皮肤尚留有高温的灼热,可她却已视他如陌路。
洛希翎,我竟然不了解,你的爱恨如此决绝。
假若此时他知晓赫连宗臣与洛希遥、赫连昱圣与洛希晴的故事,卓君扬的感慨会更深。原以为折取长在温室中的三朵花易如反掌,但其实是这三个刚烈倔强骄傲自尊的奇女子折服了他们。
爱情不是战争,太执著于输赢胜负,反而溃不成军。
希翎坐在君扬对面,冷淡的表情,翦水双瞳凝视着他背后的虚空,就是不肯看他。
“翎儿,对不起。”高傲的卓大公子第一次低下尊贵的头颅向女人道歉。“我不该欺骗你。可是,我对你是真心诚意的,相信我。”
她总算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淡淡一笑。“卓公子,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她敛容正色道:“如今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了。我和你一刀两断,从此各奔前程。”
卓君扬这才明白休夫之说并非她一时气话,她是真的决定离开他,没有转圜的余地。“希翎,你不能这么残忍的因为我的恶作剧就否定我对你的爱,这不公平!”他为自己上诉。
“公平?”希翎冷笑,“那么请问卓大公子,你对我所作的事难道就是出于公平吗?是谁将我半路劫持上盘龙寨?是谁强占了我的身子?是谁让我以为自己背叛了洛家堡的亲人寄傲山庄等待我的夫君,但其实这个混蛋正是我要嫁的人?”她不能原谅,不想原谅这个任意玩弄他人感情的恶魔,即使离开他之后会思念成疾。
男人把女子当作附属品,视女人如衣服随手即可丢弃,但女人不可忘却自己也有尊严和骄傲。爱他,但不卑微。
她放缓呼吸,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安安静静看着卓君扬,洛希翎平静地开口:“让我走。”
第十九章
这是第几次她说离开?
卓君扬望着她清冷的眼神,只觉得心一阵阵发紧,疼痛无边无际蔓延开来将他拖入深渊渐渐灭顶。
他从未预料到恶作剧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或许以前也有过,但他不在乎。卓君扬向来是只顾着自己利益的男人,其他人并不在他考虑之中。
他遇到了她,生命中特别的意外。她怎么能够,在他刚刚开始学习如何爱人之际,转身离去?
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留下她。君扬飞快地转着念头,俊眉一挑计上心来。
“你决定休夫?”他淡淡开口道,面上挂着邪魅的浅笑。
卓君扬的表情让洛希翎稍稍心乱,这个男人莫测高深,实在无从琢磨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如果小妹在这里就好了,凭她的机智一定可以和他针锋相对。
心下忐忑,隐约有一丝不安,希翎依然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答复:“嗯。”
“决不反悔?”见她一步步往陷阱里跳,他的笑容慢慢加深,神情倒像是如释重负。
希翎越发狐疑,迟迟疑疑中不敢答下去。见状,卓君扬暧昧的微眯起眼,不怀好意道:“怎么,还是舍不得夫君我?”
“见你的鬼去。”他的厚脸皮激发了她的怒火,明知是激将法她仍奋不顾身往里跳了。洛希翎花容变色,竭力维持的端庄镇定形象不攻自破,她简直要被这个无耻之徒活活气死了,天下哪里有这等厚颜无耻之徒?明明做错了事,还一付自以为是的样子!
“卓君扬,你给我好好听着,我要休了你。洛希翎决无反悔之心,若是有假情愿天打……。”她举着被气到发抖的手,面色铁青一字一句发起了毒誓。但话还没说完,君扬已伸出手飞快掩住了她的嘴。
他以心痛的眼神凝视她,眼底是碎了一地的骄傲。他不曾想到,为了摆脱自己她居然情愿发毒誓。她真有这么讨厌自己?
被捂住了嘴,希翎说不下去。她张开口,用力咬下去逼使他放手。卓君扬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般嘶咬,有一丝血腥味在她口中弥漫。
希翎松开牙齿,看着他被咬破的手掌。“为什么不躲开?”她颤声问道。既然是玩弄,又何必做出这一付深情款款的模样?
“好过一点了吗?”他看都不看自己的手,双眸全心全意注视希翎,眼里的柔情醉人。她别开了脸,半晌才闷闷不乐开口说道:“希晴说过做女人其实很悲哀,把一生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无非是得遇良人,夫君一心一意就是最好的归宿。我不像她和希遥有逃脱的勇气。”
他没有说话,听着她继续说下去。哀婉的声音徐徐陈述着,如展开一幅绝妙经纶的刺绣,密密麻麻一针一线皆是她的少女心事。她屈服于母亲的泪眼,顺从了兄长安排,把寄傲山庄中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当作自己托付终生的良人。
“我不认识他更谈不上爱,但这就是女人的命。”希翎的目光终于回到他脸上,乌黑湿润的瞳仁闪过异样的神采,“我很高兴遇到了你,让我明白何谓情爱。我的确下了决心跟你到天涯海角,生死相随。”那一抹亮光迅速泯灭,她的眼神黯然,面色也灰暗了下去。
卓君扬的心揪成一团,自己对她究竟做了什么!
“想不到你就是卓君扬,太讽刺了,不是吗?我为了得到自由付出了贞节,刺伤的男人竟然就是我的夫君。”她笑了笑,笑声短促而尖锐。“你曾经说过,杀了你我就能自由。我要你这句话,放了我吧。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你了。”
“我不会放手,希翎。”他默然半天,深思熟虑后慢慢说道:“在我确认了爱你的心意后,我根本不能放你走。”
这一回换她默默看着他,等待他接着往下说。
“你走了,我的爱怎么办,还能给谁?”他闭上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脆弱。
她轻轻一笑,“卓君扬,那和我无关。”希翎狠下心拒绝,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他又一个圈套。
洛希翎的冷淡激怒了君扬,他睁开双眼,眸子里一片冰寒之色。“我不会放你走,你和我一起回寄傲山庄。”他走到她面前,一把扯起她。“没有女人敢拒绝我,洛希翎,你也不例外。”说完,他的嘴唇霸道地封住她的反抗。
他受够了她不厌其烦说“离开”,受够了她说“和我无关”,这张诱人的小嘴还是适合发出甜蜜的呻吟。他撬开贝齿,舌尖刚探入她的口中,猛然被刺痛袭击。
君扬面无表情地退开,舌头被咬破,腥甜的血不断涌出。洛希翎毫不示弱瞪着他,嫌恶的用手背擦拭嘴唇。
他一言不发离开她的房间,吩咐掌柜加派人手看守住洛希翎主仆。
第二十章
洛希翎万般无奈下被逼上了马车,沉着脸和卓君扬共处同一车厢内。春桃被君扬踢给了卓君玉,就在他们后面那辆车上。
他明白她不会扔下春桃自己逃走,恶劣地分开主仆俩让她们无法一致行动。到了客栈,无论是打尖还是住店,卓君扬总会变戏法似的变出人手分别看守两人。希翎一方面痛恨他限制了自己的人身自由,另一方面也对寄傲山庄的势力不由心惊。
路经之处皆有卓家的产业,而不管是哪行哪业的人,只要听到寄傲山庄卓大公子的名号,莫不是毕恭毕敬立刻提供最上等的服务。
卓君扬这一路对洛希翎极尽宠爱。在市集上只要她对某样物件多看了一眼,他就立刻拿出银票买下。希翎知道他在讨好自己,他的百般迁就落在旁人眼中不啻于在众人面前竖起了“卓大公子又痴情又温柔”这一金字招牌,反过来对他爱理不理的自己倒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得到天下少女都仰慕不已的卓大公子爱慕还摆起架子装模作样。
洛希翎气得咬牙切齿,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奈何大庭广众不得不维持大家闺秀的风度,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回到车上两人独处时,她就火冒三丈质问卓君扬到底安得什么心。
“证明我的诚意。”他潇洒地摇着折扇,说得云淡风轻好不悠闲。
我看,证明你的无聊才是真的。她偏转头看车窗外风光,把他当做空气无视。
君扬无奈苦笑,看着希翎的侧影。她趴在窗棱上看风景,阳光轻抚着她细致的侧面,他居然嫉妒起阳光能同她亲密的接触。
直到失去,方才知情根深重。欲连根拔起,盘根错节撼动不了分毫。
他丢了一颗心在她身上,再拿不回来。
卓君扬移到她身侧,伸出手臂将她搂紧。希翎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开始挣扎。
“放开我,卓君扬。”她转过来,用力推拒。
君扬不肯放手,任由她挣扎得娇喘微微,云鬓散乱。此刻的洛希翎美得让他目不转睛,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夺取她口中甜蜜的津液。
狂猛霸道的吻让她不能呼吸,破碎的呻吟自然流泄。她想如法炮制再咬他一口,他却聪明地只引诱她的舌尖与自己共舞,不动声色避开她的牙齿攻击。
可恶的男人!更令她羞愧的是,自己居然对这个混蛋的挑逗有反应。天啊,信誓旦旦说什么要离开,只不过一个吻就软了腿脚,太不像样了。
她自我谴责无数遍,愤怒地张大眼瞪着占领自己唇舌不肯放弃的男人。
像吻了一辈子这么长久,君扬总算放开了希翎。两人都有些喘息,边大口吸气边不甘示弱互相盯着彼此。
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认为他们在含情脉脉对视,但实际上一个想要征服,另一个则抵死不从。
“你还爱着我。”他挑起眉沾沾自喜道。刚才的吻她并非无动于衷,熟谙此道的情场老手自然不会错认。
她权衡利弊,否认会被他轻易看穿只说明心虚,索性坦率承认。“那又怎样?”她整了整衣襟远远退开,脸上端庄的神色不容人轻侮。
这比否认更让卓君扬恼火,他舔着嘴唇仿似在回味她美妙的滋味,邪恶放肆的目光浏览她全身,意在提醒她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
希翎在他的视线骚扰下微有动容,身体的自然反应她控制不了。随着他的眼神四处游走,被他看到的地方窜起了火热。
她低下了头,喉间滚动着挫败的咒骂。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逃离这个邪肆的男人?她不想赔上身心后发现是再一次的玩弄。
卓君玉曾经为自己大哥求过情,卓君扬游戏人间的态度众所周知,被他整过的人不计其数。君玉恳求希翎看在君扬悔不当初的份上,高抬贵手原谅他一次。每晚,卓君扬都在自己房中借酒浇愁,他从没见过自己一向玩世不恭的兄长会脆弱如斯。
但第二天出现在洛希翎面前的男人,依然是风流潇洒若无其事。
希翎淡淡回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知道卓君扬在为往事后悔,但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还做不到再次相信他。
第二十一章
江南水乡小巧雅致的风情逐渐淡去,所到城镇就连空气中也多了属于北方的豪爽大气。菜的口味偏辣偏重,对于习惯了甜而清淡菜色的希翎主仆,卓君扬每到一处都吩咐厨子重新买新锅另起炉灶,就怕她们吃不惯北方的饭菜。
“小姐,其实卓公子也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替她擦背的春桃受卓君玉所托,帮忙替君扬说好话。尽管姑爷欺骗小姐在前,但看在他尽心尽力悔改,自家小姐也不能太绝情是不是?再说了,卓大公子可是抢手的很,位列京城十大名公子之首。说实话,打破头想嫁入寄傲山庄的千金小姐多如过江之鲫。
希翎“嗯”了一声当作回应。温热的洗澡水洗涤了一身疲惫,她舒服地想打瞌睡了。
“小姐,不如你原谅了姑爷吧。你们夫妻恩爱,春桃也好向二夫人交待。”见洛希翎并未如前几次一听卓君扬的名字就不给自己好脸色看,春桃大胆地说了下去,甚至再次用上了“姑爷”这个称呼。
她眼皮直打架,意识迷迷糊糊,春桃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就连响起了叩门声,春桃离开澡桶跑去开门都没发现。
卓君扬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盘樱桃。北方气候干燥比不上江南湿润多雨,他留意到希翎说话的声音略显嘶哑,便在饭后特意去市集买了水果给她润肺。
“她呢?”隔着屏风没听到希翎的声音,君扬关切地问道。
“小姐还在洗澡,她好像在澡盆里睡着了。”春桃机灵地转着眼珠义无反顾出卖了自家小姐,“姑爷,我去把樱桃洗洗,小姐醒来就能吃了。”接过卓君扬手中明显洗过的红樱桃,她嘻嘻笑着替他们关上了门。
君扬转过屏风,房中央摆着洗澡用的木桶,希翎背对着门坐着。他屏息走到她面前,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他早该料到若非她睡着了,怎会任春桃让自己入内。
水波荡漾,她白皙的身子在水中勾魂摄魄。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君扬的下身忍不住立即胀痛起来。他苦笑着把手伸入水中摸了摸,已微微带了点凉意。假如放任她睡下去,难保不会着凉。
可是现在叫醒她,以洛希翎对自己的讨厌程度,必定是毫不留情赶走他,而且会更厌恶。左思右想下,卓君扬出手如风先点了她的睡穴,然后双臂用力将赤裸的美人抱出水。
美人新浴,恰如海棠带雨芙蓉出水,说不尽的风情万种。他忍耐不住近在咫尺的渴望,俯首咬住她胸前娇嫩的花蕾用力吮吸。
希翎虽在昏睡中,但身体却有自主意识似的对外界刺激做出了反应。无意识的诱惑将君扬逼至崩溃的边缘,若是不能拥抱她,他会因过度的渴望而疯掉。
抓过一旁的丝巾,他擦干希翎的身子,将她平放在柔软的被褥上。手掌从她的额头向下爱抚,沿着诱人的曲线一直到她的幽谷地带。探入一指,察觉异物入侵的甬道立刻紧缩,让他全身绷紧。君扬急促地呼吸着,拂开她的睡穴后远远退开。
他不可以再做伤害希翎的事情,哪怕是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强忍着欲火燃烧的痛苦,君扬替她盖上薄被,出门叫来春桃收拾。
洛希翎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隔天早晨起身穿衣时发现洁白如玉的手臂上多了些红色的印痕。
“昨天洗完澡,是你服侍我上床的?”临上马车,希翎将春桃拽到一边问。
春桃神色慌张看了看远处的卓君扬,低下头小声应道:“是啊,小姐。”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希翎狐疑地扫一眼满面春风的君扬,坐进马车。
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昨天和温和的君玉闲聊,听他说起约摸还有一日的路程。幸好有他同行,稍稍缓和了自己与卓君扬剑拔弩张的气氛。但若不是他的出现,她至今无从得知真相。
“卓君扬,昨晚你有没有来过我的房间?”臂上和胸口红色印痕不寻常,和与他欢爱时留下的吻痕极为相似,何况入浴后的记忆留了一处空白,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浴桶上了床。
君扬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挑眉笑道:“翎儿,难得你主动和我说话呢。”
她没好气地撇撇嘴,“别转移话题,我问你昨儿有没有进过我的房间?”话音未落,但见他突然神色一凛,一声尖锐的呼啸从他双唇间迸出,然后在她尚未回过神时,卓君扬已抱着她滚到车座下。刻不容缓瞬息之间,数把长剑从四面八方刺进车厢,往他们方才所坐的位置乱砍一气。
希翎在他怀中簌簌发抖,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强盗?
软玉温香抱满怀,若不是生死关头,君扬倒是很享受此刻与她接近的温馨。觉察到怀中小女人的不安,他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原先告诉你的,都是真的。皇位之争,是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她伏在他胸膛上方,看清楚他眼中的无奈和身不由己。她想起这个男人对自己说“只要你杀了我,你就能得到自由”,对于深陷这场漩涡中的他而言,他也是无法得到自由的人吧。
“卓君扬你记着,你还欠我很多没还,所以你不准死!”希翎低着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生死关头,她对他的恨悄悄隐匿到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君扬深邃的眼眸闪过了惊喜,豪气干云宣布:“好,我们杀出去。”紧紧抱着洛希翎,他一掠而起,单手劈开车顶飞身而出。
希翎这才看清,大约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围住了马车。回头望去,卓君玉已跳出车外,同五六个蒙面人交上了手。
“无胆鼠辈,何不光明正大与本公子交手?”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摇着折扇站于树梢之上,穿过枝叶的阳光细碎地洒在他衣衫上,恍如天神般俊美。
“卓君扬,今日就叫你们兄弟俩葬身于此处。”为首的黑衣人大手一挥,身后两名属下已纵身飞扑过来。
“等我料理了他们就回来。”君扬握了握希翎的手,翻身跃下树梢的同时抽出袖剑与刺客缠斗到一处。
他武功奇高,腾挪闪跃间招招致敌于死地。带头之人眼看本方人手不断中剑倒下,狡猾的目光转到一脸紧张之色的希翎身上。他悄然而动,向她飞扑过去。
“大胆!”卓君扬料理完最后一名黑衣人,赫然见到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未及思索他合身扑上,后背硬生生承受一剑。
温热的血喷洒在洛希翎脸上,见她平安无事君扬含着笑昏倒在她怀抱中。树枝承受不住这番猛力冲击,“啪”一声折断,两人一同摔落在地。
“君扬,君扬。”希翎连滚带爬摸到他身边,他后背的伤口极深,红色的血大量涌出。再看他的面色,苍白如纸。
“小美人,他死定了。看你这么漂亮,不如从了大爷吧。”黑衣人本想斩草除根,但希翎秀丽绝伦的美貌让他失了神。蹲下去踢开卓君扬的尸体,捏住她的下巴带着恶意调戏道:“大爷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话刚说完还来不及在美人樱桃小嘴偷个香,胸口忽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低头一看,发现前胸一截带着血迹的银亮剑尖。
愕然回头,卓君扬挥手拔出自己的剑,“她是我的。”他惨白着脸,眼睛却异常明亮。
“你……好……”黑衣人应声倒下。
“君扬!”洛希翎喜极而泣,爬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你没死,太好了。”刚才以为他死掉的刹那,她的心跳也好像停止了一样。她根本就放不开他,他若死了她也不能独活。
“你、平、安、就、好。”他一字一句道,用尽全力支撑。背部剑伤造成的剧痛撕扯着他的灵魂,不断流失的血液带走了他的体力,他朝着环抱自己的希翎露出虚弱的一抹笑,在她唇上轻轻一触。
如花瓣那样轻柔的吻,他的身子随即瘫软。
希翎看着他倒下,看着自己满手满身的鲜血,声嘶力竭叫着他的名字:“卓君扬,你给我醒过来!你答应我不会死的!你听到了没有,卓君扬!”
“大哥!”解决完最后一名对手的卓君玉才发现这边的异常,他一边让躲在车内的春桃出来帮忙,一边飞掠过来。
从泪流满面的希翎手中夺过自己的兄长,君玉先点了几处穴道为他止血。希翎见他动作熟练,不由升起了希望。
“君玉,他还有没有救?”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卓君玉,那付神情就像公堂上等待判决的犯人。若是他说出“没救”,她将会当场死去那样。
“幸好这一剑没刺穿心脏。”他从袖中摸出金创药,撕开卓君扬的衣衫为他上药。听到他的答复,希翎喷出一口血,身子一软仰天倒在赶过来的春桃怀中。
“小姐。”春桃被这番变故吓得六神无主。刚刚还阳光灿烂鸟语花香的,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凄凄惨惨的景象?抱着自家小姐软绵绵的身子,春桃哭着替她擦去唇边的血迹。“二公子,小姐会不会有事?”
卓君玉看了一眼洛希翎,安慰春桃她只是忧心如焚如释重负下昏过去而已。相比之下卓君扬的伤势似乎更为棘手,尤其是在诸位皇子间的争斗愈演愈烈的情势下,他的受伤对赫连昱圣无疑是折损一名大将。
风吹过林中,树叶飒飒作响。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被风一吹,淡了。卓君玉眺望着京城的方向,忧伤的微笑浮现在斯文儒雅的俊脸上。
那里,怕是有更残酷的血雨腥风在等待着他们。
第二十二章
星光满天,衬托着远处高大伟岸的男子似真似幻。他转过头看着她微微含笑,挥挥手飘然而去。
她伸手想抓住他,拼命迈开步子追上去。可是他越走越快,她抓不住他。
“君扬,卓君扬!”
洛希翎尖叫着猛地坐起身,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惶惶不安转头,身边的人是春桃。
“小姐,你总算醒了。”春桃松了一口气,眼眶里含着喜悦的泪花。“太好了,二公子没有骗我。”
“卓君扬呢?”希翎急切追问。刚才的噩梦让她胆战心惊,紧紧抓住春桃的小手,她还怕万一听到噩耗自己会马上晕死过去。
“姑爷没事,原来二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春桃絮絮叨叨表达着她对卓君玉的无限敬仰之情。洛希翎在听到“没事”二字时彻底松了口气,狂喜的情绪席卷全身,以至于忽略了春桃对卓君玉的夸奖还有那一声“姑爷”。
她翻身下床,沾血的衣裙已经换过,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精致玲珑的卧房之内。不同于一般客栈,房内每一物件看样子就是价值不菲,但都摆设得恰到好处,不显俗气反而处处显出主人匠心独运。
“这是,这是什么地方?”她穿上绣鞋,边走向房门边随口问道。
“这里就是寄傲山庄,小姐你已经昏睡整整一天了。”
难怪,她似乎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从风吹起红盖头四目相对那一眼开始,她的梦里全是卓君扬。
这个男人,连她的思想都不肯放过,霸道的要侵占全部。
希翎生气地拉开门,当先走了出去。“春桃,你刚才叫卓君扬那个混蛋什么?”火气上来,她想起了先前被自己忽略的事,严厉的目光射向反应敏捷的小丫头。
春桃心虚地转移话题,“小姐,去卓大公子的房间往这边走。”她跑到前头领路,百思不解自家小姐的性子怎么突然别扭起来了?在洛家堡,大小姐希翎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知书达理进退得宜,不像二小姐希遥泼辣火爆,也不像三小姐希晴伶牙俐齿古灵精怪。偏偏遇上和卓大公子有关的事就来个天翻地覆乾坤大挪移,怎么想怎么奇怪。
“谁说我要去看他?”被说破心事,希翎恼羞成怒。她硬生生停住脚步,赌气站在回廊里装做欣赏廊外深红色的睡莲。
“那小姐,你要去哪里?”春桃进退不得,小心翼翼窥探着她的神色问道。
洛希翎咬着唇,心里懊悔一时赌气的话。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平日的自己,卓君扬牵引出了她率直自然的一面,她想到做到不再循规蹈矩困于礼教约束。
想到此处,希翎认命地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去看看也无妨。”找了个台阶顺势而下,拍了拍仍在发呆的春桃,秀眉一挑:“还不带我去。”
穿过回廊,走过一道月牙拱门,过了一座九曲玲珑桥,终于来到卓君扬所住之处——忘尘轩。朱红色院门紧闭,希翎吩咐春桃上前叩门。
“谁啊?”里头传出了丫环的询问声。
说是大少奶奶吗?小姐肯定不会高兴。春桃左右为难,背后洛希翎的眼光像芒刺戳得她难受,似乎在警告她不准乱叫自己。她翻了翻白眼回答道:“是洛家堡大小姐。”
“等一等,我去通报。”
好一会儿,门里传出了如是回答:“大少爷说了,有伤在身不便相见,洛小姐请回吧。”
什么!他拒绝见她!洛希翎气不打一处来,柳眉倒竖抢步上前。“卓君扬,你还没死的话就滚出来见我。我们的帐还没算清呢。”
春桃惊得合不拢嘴巴,小姐什么时候学得这般粗鲁的言辞?罪过罪过,二夫人你千万别怪到我的头上。
“大少爷说,男女授受不清,洛家堡大小姐的清誉若是受损,他会过意不去。”伶牙俐齿的丫环可没被希翎吓住,忠心耿耿传达卓君扬的话。
她都被他吃干抹净了,还谈什么清誉!卓君扬是故意的,故意逼迫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哼,你以为我就这么想来看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希翎拂袖而去,顺原路而返。气鼓鼓走进湖岸边的访花亭,在光滑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春桃不明就里,苦着脸问她要不要找卓君玉打听卓大公子的伤势。
“小姐,怎么说卓公子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于情于理都该关心一下。”心里顺便打打小算盘,最好你们能就此冰释前嫌拜堂成亲儿孙满堂。
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希翎心中颇感无奈,却沉着脸指示春桃去找卓君玉打探消息。
“小姐,那你呢?”
“我在这里坐坐,然后回房等你的消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要去看望卓君扬。
待春桃离开视线,洛希翎站起身向忘尘轩走去。匆匆的步履泄露她迫不及待的心情,她很想马上见到他。
重新叩门,不待询问直接叫道:“大少奶奶来了。”脸颊发烫,她想自己此刻必定是满面潮红。
第二十三章
很快打开,眉清目秀的丫环恭敬地将她迎入庭院。“大少奶奶,大少爷已等你多时了。”
翎红着脸,不习惯被下人盯着瞧的窘迫感。想来大家都对初来乍到的大少奶奶感到好奇,特别是这位大少奶奶正和她们无比仰慕俊美潇洒笑一笑都能让人眩晕的大少爷怄着气。
洛希翎随着带路的丫环来到君扬房门外,“大少奶奶,请。”听到门外的动静,屋里两个丫头退出来向她问了声好。
希翎刚跨过门槛走了两步,身后的丫头已手脚麻利关上了门。她急忙回身想阻止,转念一想她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说了也没用。
她掀起竹帘走进内室,一眼就看到卓君扬有气无力俯卧在床上。眼眶立时湿润了,想起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受了一剑,想起他在自己险遭侮辱之际硬撑着杀了恶人,想起他说“她是我的”那句话时嚣张霸道得仿佛认定了是一生一世……她咬咬唇,止不住就掉下了眼泪。
“你来看我,我很开心。”君扬勉强抬着头向她笑道,尤其在他小小的诡计下她承认了“大少奶奶”这个身份。
她坐在床边,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心疼不已,比背部的伤口更痛。“别哭了,翎儿。我不会死。”
自昏迷中醒来,听替他疗伤的君玉说了希翎为自己担忧得昏过去之后,他就想不顾一切去看她。但卓君玉坚决不让他移动分毫,他只能焦虑地等着,生怕错过了她来探望自己。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她哭得如此伤心,分明是对他有情。遭此生死大劫,君扬不想再继续玩猜心游戏了。他爱她,要娶她做寄傲山庄的大少奶奶。
眼泪婆娑,她弯下腰伏在他箭头。那一点气那一点怨那一点恨统统不翼而飞了,在以为他死掉的那一刻,她就已明白自己舍不下他了。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她都愿追随同去。
“不原谅你,我怎么会坐在这儿?”她低声道,还没正式过门就自称“大少奶奶”这么丢人的事她都做了,他难道还不明白?
若非君玉严格命令他不准擅动,他此刻最想做的是把她拥入怀中一解多日相思之苦。
“翎儿,我爱你,这辈子再没有第二个女人会听到我这句话。”君扬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希翎低低“嗯”了一声,心中感动。突然门外远远传来丫环的通报:“老爷、夫人到!”慌得她立刻甩脱卓君扬的手,“怎么办,哪里可以躲起来?”她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不到方向,急出了眼泪。
“怎么了?”他大惑不解,不就是见见爹和娘吗?
“我还没和你拜堂成亲,这样成何体统?”掀开床单,她弯腰想钻下去。
卓君扬哈哈大笑,伸手扯住她。“君玉说我们回到山庄时,爹娘已经看过你了。”
“啊?”她愣住了,自己竟然在昏睡的情况下和未来翁姑见了面,这也未免太失礼了吧?“完了,完了,爹娘一定觉得我根本不像大家闺秀!”希翎挫败地自言自语。
“是不是你马上就可以自己问问了。”他坏坏地笑着,此时房门已开,一队锦衣华服慈眉善目的中年夫妇在卓君玉的陪伴下走进房中,希翎见来不及躲开只能羞窘地站着。
“翎儿,你身子刚好,该好好调理才是。”卓夫人一看到希翎,即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君扬的上不碍事,迟些时候过来就是了。”
洛希翎不知所措,想起应有的礼数,慌忙向卓夫人和卓老爷福了一礼。“希翎见过公公婆婆。”还未正式过门乍然相见,希翎羞惭不已。倒是搞出这一场是非的始作俑者笑得张扬得意,脸上的神情活像只偷到腥的猫。
卓家二老对希翎喜欢得不得了,连连称赞卓君扬能娶到天下闻名的“神针”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惹得君扬唉声叹气向弟弟抱怨他们被父母彻底遗弃了
眼见这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希翎感激月老把这段姻缘赐给了自己。
她暗中为不知身在何方的两个妹妹祈祷,希望她们也能找到一生所爱的人,得到幸福。
第二十四章
卓君扬的伤势复原很快。寄傲山庄二公子卓君玉是名满京城的神医,连死人都曾经被他医活,何况是小小的剑伤。不消几日,君扬已能行动自如。
他养伤的日子,希翎几乎天天过来陪他。她会念书给他听,在他入睡后静静坐在一旁刺绣。他醒来后悄悄张开眼,会发现希翎捧着一团艳红色偷偷地笑。每次他提出想看,她总是匆匆忙忙拿着针线跑出去,好一会儿才空手回到他身旁。
她越是藏起来,他就越好奇,寻思着等伤势好转能自由行动后,一定要潜入她房中看看她绣了什么东西。
初夏时节,满园花香扑鼻,君扬陪着希翎浏览寄傲山庄。她来了已有多日,但他坚持要等自己复原后带着她参观,这份荣幸他绝对不想让给其他人。希翎明白他的心意,便一直等待着和他携手同游的日子。
他抱着她坐在凉亭中,拿起桌上的点心哄她吃下。君扬总觉得希翎太瘦,这个观点得到卓夫人的赞同后,他就变本加厉实施自己的“养胖”计划,无论他们身在何处都有仆人送上点心给大少爷玩喂养游戏。
“吃不下了。”希翎偏着头躲开塞到口边的杏仁酥。他知道她出生苏州,特意差人带回苏州城最有名的宝和斋杏仁酥和梨花糖。但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过量啊,卓君扬偏生毫不在意,变着法儿让她多吃一点。
“那就试试这个办法吧。”他挑起眉一笑,咬了一口杏仁酥,在洛希翎尚未反应过来时凑过去封住她的唇,舌尖轻推,甜蜜的糕点滑入她的口中。
被突然袭击的希翎一怔,考虑到大庭广众下,本能地挣扎。他紧搂着她,原先恶作剧的亲吻渐渐加深,直至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了她。
“这个法子是不是很不错?”他邪邪笑着,一脸欠扁模样。
希翎羞红了脸,亭外经过几个下人,那一幕尽收他们眼底。听春桃的意思,虽然大家都欣慰大少爷这回总算定下了心,对大少奶奶宠爱无比,但她仍然觉得不好意思。
她挣扎着从他腿上下来,做到他对面的石凳上,竭力想做出严肃端庄的表情。“卓君扬,我们还没正式拜堂之前,不准你在众目睽睽下碰我。”
君扬挑挑眉毛抓住了她的语病,轻轻松松“哦”了一声,继而不怀好意道:“成亲后就可以了?”
洛希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就知道早晚会被这个厚脸皮的男人给气死。“闺房之事,当然,当然是只能在闺房中做了。”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细不可闻。
“唔,有理。”他作茅塞顿开状,走到希翎身边将她拉了起来,附耳过去。“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你的闺房,做这闺房之事如何?”
她的脸瞬时火烧一片,捏起拳头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卓君扬,你这个登徒浪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结果他反而笑着凑过来说自己本来就是好色之徒。
“真是的,办个喜事竟然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害得我这个正牌相公居然被自家娘子嫌弃为登徒浪子,冤枉啊。”卓君扬故作可怜的仰天长叹。 f
洛希翎无计可施,斗嘴皮子从来没赢过他。她转过身对不公平的现状默默愤慨了一阵,平心静气后回过来重新看着他。“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上次袭击我们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提到这事,卓君扬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难得一脸严肃正经。“惹不起却一定要斗下去的人。”他没打算隐瞒希翎,毕竟他们曾许诺同生共死。
“当今圣上有三位皇子有望继承大统,圣上最宠爱三皇子景王赫连昱圣,但景王殿下非皇后娘娘所出。这下在皇后娘娘同另两位皇子眼中,三殿下便成了最大的对手。此次三殿下来旨出巡江南,不仅让扬州盐商乖乖补足了盐税,还差办了贪污朝廷赈灾巨款的江南巡抚,民间声誉日隆。”
“皇后娘娘对付你,实则是为了消除三殿下的帮手。”她仔细一想,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付卓君扬不过是杀一儆百,让赫连昱圣不敢轻举妄动。
“还没到图穷匕首见的地步,所以他们只敢蒙面实施偷袭。”他喟然叹息,凝眸望着远处的天际,“快了,我已经闻到风里的血腥味了。”
洛希翎伸手过去,悄悄握着他的手。大大的手掌给人安心之感,掌心的茧子磨着她柔嫩的手心,略微有刺痛感。
“君扬,无论前途是否吉凶难料,我总会站在你身后。”
他闭上眼睛,英挺的眉毛舒展开来,轻声呢喃道:“‘士为知己者死’,原先我这条命是舍给了赫连昱圣,但现在我想为你活下去。”再度睁开双眼,他的眸中一片冰寒,“所以我绝对不能失败。”
风中,似乎真的有了鲜血的味道。
第二十五章
卓君扬和洛希翎的婚宴定在五月十五,黄历上说“宜嫁娶,不利动土。”离五月十五还剩下有三天,春桃在希翎房中喜不自胜的盘点着嫁妆彩礼,一个劲要她试穿新装。
绫罗绸缎上所以的刺绣皆出自于希翎之手,一针针一线线将自己的情意和对未来的憧憬绣入象征百年好合的鸳鸯中。
“不知希遥、希晴现在怎么样了。”出阁之前不由想起了杳无音讯的妹妹。七岁那年七夕,三姐妹在院中一同拜织女。那里只有希翎许愿嫁个如意郎君,还被希遥希晴两人羞羞脸嘲笑了半天,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要出嫁了。
同一个月前离开洛家不同的是,她要的人是她此生所爱,了无遗憾。
“希遥,希晴,不论你们身在何方,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幸福和满足。也希望你们平安无事,快快乐乐。”她对星空诚心祝愿。
五月十五,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迎娶洛家堡大小姐洛希翎的喜讯轰动京城。道贺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卓大公子知交遍天下”这一说法果真名不虚传。
希翎在喜娘的搀扶下拉着红绸走到卓家两老前准备拜堂, 只听司仪高声呼喊“一拜天地”。
好跪倒在地,转身向着外面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喜娘按着她的身子,将她转过来向着卓老爷和卓夫人拜了一拜。
“夫妻对……”司仪的声音忽然淹没在嘈杂声中,只听到一个男子疯狂的吼声:“卓君玉,快来救她。”
是来找君玉救人的?婚礼被了进程,希翎觉到原本牵着红绸的君扬起身向外走去。她想掀开红盖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整整,但喜娘死命按住她的手,还小声警告她新娘子的脸不能被外人瞧见。
她忍着,竖起耳朵听。
那名男子声音嘶哑,仿似承受着锥心的痛苦,只听他急速说道:“君扬,抱歉在你大喜之日过来打扰,但情况紧急,希遥她中了……”
“希遥?”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洛希翎按捺不住了。一把甩开喜娘的手揭开红盖头,本已被突然冲进的男子尊贵身份吓了一跳的宾客集体受了惊吓般的望着突然尖叫起来的新娘子。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个大男人面前,推开君扬玉仔细看着闯入男子怀里陷入昏迷中的少女。
“洛希遥!”售出这张看了十七年决不会错认的脸,希翎本能地扑上去想接过妹妹。但抱着希遥的男子轻侧过身,让她扑了个空。
“别来碍事,你又不是卓君玉。”他沉着脸,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瞥她,双眼紧盯斯文潇洒的卓二公子,“她中了五毒神水。”
五毒神水?希翎前所未闻,但看到卓家两兄弟凝重的神色,她明白希遥的昏迷非同小可。凝神打量紧抱着希遥的男子,憔悴的脸色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尊贵气质,这张脸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慢慢清晰起来。
“啊,我认得你。”希翎指着他惊呼,“你是饕餮盛宴上击败希遥的那位公子。击败希遥之后他曾到洛家堡提亲,希翎躲在屏风后偷偷瞧见过这张脸。他,难道和卓君扬认识?天下之大,未免太巧合了吧。
喜筵被突发善打断,洛希遥被卷入客房由卓君玉施救。俊雅尊贵的男子焦虑地在走来走去,几番三次忍耐不住想冲进内室看个究竟,君扬不得不出手拦下他。
“赫连宗臣,你冷静一点!”情急之下他大叫对方名讳,“现在进去,你会让君玉分心的。”
赫连宗臣朔方颓丧地垂下头,在椅子上不声不响坐下。希翎突然站起来朝他走去,察觉到有人停在面前,赫连宗臣抬起头神情茫然看了看她。
“我记得你说自己姓‘连’究竟是怎么回事?”洛希翎紧紧盯住他,没有发现一边的卓君扬额头已沁出冷汗。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未向希翎坦白,他接近她最初的目的是因为一场赌局。
“公子,十四王爷,景王殿下来了。殿下在书房等两们过去。”管家走进房内通报。
“我要在这里等。”赫连宗臣一中拒绝。
“不用了,本王亲自过来了。”随着嚣张的语调,华丽的美少年阴郁的出现在房门口。
“啊!”洛希翎捂住嘴巴才没失态的大叫出来。这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她也有印象,在那场天下才子大会上唯一被希晴青眼有加的人物。他是景王赫连昱圣?
”希晴呢,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妹妹洛希晴?“希翎一个箭步冲到赫连昱圣面前,”就是天下才子会上被你奚落的洛希晴。”她记得希晴因为咽不下这口气,离家出走去找他了。怕他没有印象,她特意提起往事。
赫连昱圣漂亮的脸上神色愈发阴沉,他退后一步冷漠地说道:“她死了。”
“什么?”希翎一声惨叫,脸色瞬时苍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卓君扬头痛地想着。
第二十六章
洛希翎直觉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或是对面容貌稀世俊美气度不凡的三皇子搞错了对象,于是她面向赫连昱圣再次问道:“我说的是洛家堡三小姐,被称为‘女诸葛’洛希晴。”
“她死了。”赫连昱圣神情淡漠,不耐烦的再度申明。
希翎顿时头脑空白,茫然中踉跄后退,倒入熟悉的温暖怀抱。她惘然中回头,果然是卓君扬接住了她。
“翎儿,对不起。”君扬低声道着歉,为自己居心叵测的接近。他没有料到这场赌的结局会这样凄惨,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已香消玉殒。他紧紧拥住希翎,生怕一枪手她会立刻遭遇不测。其实上一次若非他替她受了那一剑,洛希翎也早已不在人世了。
“希晴死了,怎么可能?我和她不过分别了这些时日,她居然死了。”她凄惨地摇着头,难以置信。
君扬无言以对,此刻他已被满满的悔恨占据了整个灵魂。倒是始终沉默的赫连宗臣抬起了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她是遭了韸,或是为救你而死?”俊秀的脸面沉如水,仿佛一旦得到肯定答复就要 冲出去找幕后主使者算帐。
“都不是。”华丽的景王殿下姿势优雅坐上红木座椅,阴郁的神色中还带了一丝怨恨。卓君扬敏锐地察觉到洛希晴的死另有内情。
洛希翎挣脱君扬的怀抱扑到他面前,“三殿下,我求求你告诉我,希晴是怎么死的?尸首埋在何处?”她脸色苍白,不顾尊卑之别捉住了他的手。
“放肆。”固执的要知道答案。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身份尊贵嚣张傲慢的少年几时受过被女人要挟的气,逐渐起了怒火。
君扬走上前,求恳的朝赫连昱圣送去一眼,意思是拜托他说出上。多年好友加心腹爱将的恳求令昱圣无法漠视,他转开了头,华丽魅惑的专线生硬着:“她为了摆脱我投江自尽了。”短短一句话他说得极慢,谁了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那声音中蕴含着愤怒和挫败的情绪。
为了摆脱你?洛希翎喃喃自语,她的视线轮流在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十四王爷赫连宗臣,景王赫连昱圣身上打转,心头隐隐约约浮现一个可怕猜想。她不想确定,可事实却提醒她姐妹三人遇到这三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并非是巧合,就算三姐妹名满天下,但要同时引起三们声名更显赫的人物关注也决非易事。
“卓君扬,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一切。”希翎一瞬不瞬看着深爱的男子,直觉他脱不了干系。曾经被他骗得团团转的经历浮上心头,那种蒙在鼓里被人戏耍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尤其是想到他说不定正噙着看好戏的浅笑欣赏自己自以为是的幸福模样,心里更是一阵疼痛。
卓君扬只犹豫了一刹那,立刻决定坦白交待。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卓君玉内室走了出来,转移了希翎的注意力。赫连宗臣即刻迎上前,焦急询问情况。
君玉掩上门后转身面对众人,斯文俊脸带上几许疲惫。“情况不容乐观。我在屋内点了西域带来的薰香,希望能暂缓毒性发作。此香有毒,未燃尽之前切不可贸然入内。”一句话堵住了洛希翎和赫连宗臣想往里冲的脚步,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急着要他详细说明。
“五毒神水顾名思义由五种毒药制成,中者不会立即就死,反而要承受七七四十九天的高热折磨后肠穿肚烂而亡。”卓君玉找了张椅子,疲倦地落座。“其中有天下最厉害的两种剧毒,孔雀胆、鹤顶红,这两种毒难不倒我,太医院的天山雪莲就能解。”
“天山雪莲,快宣太医。”赫连宗臣迫不及待吩咐把守在门外的部下。
“光有天山雪莲还救不了洛二小姐。”卓君玉的话让刚放下心的希翎又一次提心吊胆起来。”另外两种分别来自唐门的断肠草、苗疆蛊毒,虽有难度但依然能解开,真正麻烦的是最后一种毒,这四种毒,这四种混合后变成了无人可解的五毒神水,据说世上只有一颗解药,名叫天香豆蔻,随神水宫一年前在西域神秘失踪后,湮没于滚滚黄沙中。”
希翎的身子一阵摇晃,若非坐在椅上必定瘫软下去。她嘴唇颤抖,声音破碎:“既然神水宫不在了,为何希遥会中这么奇怪的毒?”而且普天下,竟然无人能解。
“是赫连暗访,想不到连我这个十四叔他都不放过。”赫连宗臣握紧双手,面目狰狞。”一年前他带兵远征西域,肯定去过神水宫。”
“那么,解药会不会也在他手里?”希翎睁着大眼睛,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彩。她刚刚推动了一个妹妹,再不能承受另一次打击。
卓家两兄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暗自叹气。哪有实施暗算的幕后主谋拿出解药来救被自己所害的人?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赫连宗臣呼吸学生,看得出正在竭力控制着内心的冲动。赫连昱圣一言不发,漠然地望着屋内某一角。
见到他们凝重的神色,希翎渐渐明白从赫连昱圣那里得到天香豆蔻的可能性为零,甚至于解药是否在他手上都仍是未知数。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心中作了决定。为了九五至尊的宝座,他们决不会在眼前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轻举妄动,但躺在里面承受着剧毒攻心的人是她的亲姐妹,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洛希翎站起身,轻蔑地环视在场四个男人,一声冷笑从弧线美好的嘴唇逸出:“懦夫。”说着她优雅转身,向门口走去。
“翎儿。”理所当然的,卓君扬追了出去。他在回廊追上她,抓住她冰凉的小手。初夏时节,她的手却冷得发抖,可想而知她内心的恐惧有多深。
“我不能再失去希遥,你明白吗?她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不能让她步上希晴的后尘。”她的眼泪如溃决洪水汹涌而出,依偎进他的怀抱。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她时时刻刻期待着和两个妹妹重逢,连对着星星许愿都离不开她们的名字,他怎会不了解她的牵挂?
“对不起,翎儿。如果没有当初的打赌,你们至少不会被卷入这场纷争。”卓君扬紧紧搂着她,低下头靠着她的肩膀,他做不到在那双皎若晨星的眸子注视下说出这些话。他飞快地陈述往事,原原本本将那个赌约向她坦白。
她的身子僵硬,似乎听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君扬稍稍放开她,担忧地瞧着愕然不已的希翎,一字一句着重告白:“洛希翎,我不后悔打了这个赌,若非如此,我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你。”他不后悔,一生无悔。
洛希翎痛苦地半转开头,悠悠长叹:“希遥因为这个赌遇到了十四王爷,重伤鬼迷;希晴因为这个赌遇到了景王,投江而死,卓君扬,你让我情何以堪?”她咬着嘴唇,触目惊心的殷红。
不露痕迹退出他的怀抱,她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拒绝二字,君扬顿住脚步,不敢靠近。他是否失去了她?
“希翎,别这么残忍好不好?即使我最初怀着最不堪的目的,但现在我真的爱上了你。”卓君扬神情痛苦,向她伸出右手,“若是你肯原谅我,把手递给我就行了。”
希翎凝视他的脸,这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俊脸,她愿意原谅他的欺骗他的玩世不恭他恶劣的打赌,但是希遥和希晴怎么办?我怎么对得起那两个亲姐妹?
她垂着头从他身边经过,擦肩而过。
卓君扬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眼神忽然模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停在他身旁,是赫连昱圣。
“我找不到她,她连尸首都不肯留给我。”听不出爱恨,但他由始至终没有叫她的名字,‘洛希晴 ’三个字成为了他的禁忌。漂亮狭长的凤目闪过和目空一切不相称的黯然,他捏紧手中的扇子,象牙扇骨‘啪哒’一声断了。
“爱她吗?”君扬笔直地望进眼眸深处,他了解这个少年,他的情绪隐藏得很深。
赫连昱圣的眼神有了波动,比他母亲更倾城的脸庞勾起了挑衅的微笑。“本王会得到这个天下。”看他铜版纸的表情,必定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语声微微一顿,一抹柔情稍纵即逝,“很爱很爱。”
第二十七章
当她用纤纤素手撕裂罗裙以示同他割袍断义,纵身跃入滔滔灌水之中,他知道这个聪慧倔强的江南女子夺走了自己的心。
“我们三个,似乎谁都没赢。”君扬苦笑着叹息,赫连宗臣为了洛希遥失神憔悴的样子任谁都明白他对她的深爱。
赫连昱圣默默注视他良久,轻声说道:“好好珍惜她。”
连着两日,卓君扬感觉到洛希翎在回避自己,整个白天她都留在希遥房中。昏迷中的洛希遥滴米不进,只是靠旁人不断喂水才勉强维系着生命。她体内的毒性暂时得到了压制,但以卓君玉的判断,除非得到天香豆蔻,否则就算他能解开其他四种毒,洛希遥也无法醒来。
“昏睡,不吃不喝不死不醒,成为活死人。”他不忍心这样形容躺在床上的女子,洛家二小姐——食王传人,传闻她的座佑铭就是“吃到老,玩到老,快乐到老。”活泼开朗无忧无虑,不该是她遭逢厄运。
造化弄人,抑或这本就是她的命运——遇到让她万劫不复的赫连宗臣?
“也就是说,能救希遥的,只有天香豆蔻?”
“是。”卓君玉给出了肯定答案,见到希翎一霎时伤感的表情,他只得安慰道:“大嫂,只要天香豆蔻还在世上,大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得到。你不用这么担心。”
“谢谢你,君玉。”对这位全心救治希遥的斯文架子,希翎发自内心地感激。望着被高热折磨得希遥,她悄悄作了一个决定。
是夜,洛希翎来到卓君扬的房中。自从那日分别后,她问题避免与他出现在同一空间,今晚希翎的主动登门让君扬高兴万分。
“对不起,我需要时间冷静。”她小声嗫嚅着,抬起手环住他的颈项。“君扬,抱抱我。”抛开羞涩,她大胆引诱他。
卓君扬托起她精巧的下颌,薄薄的嘴唇凑过去,轻柔的如同羽毛拂过她的唇瓣。她满足的轻叹。“为什么,我偏偏放不下你?”喃喃自语,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停在她长而浓密的浓密的睫毛上,魅惑无比。
他松开她的就寝,解开玉带,将她僵硬的身子压入床上。“因为,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他坚定地回答了她。低下头顺手放下床帐,轻怜蜜爱亲吻看碟身下害羞的女子,一室春意融融。
积压多日的热情彻底释放,君扬不停需索着希翎的身子。他已飞鸽传书盘龙寨的部众,乔装改扮后即刻赶往京郊集结。赫连昱圣已决定走最后一步棋——兵谏。即将进行的事关乎生死,不成功便成仁,而他甚至不能提前送走家人以防引起对手注意。他对不起希翎,不得不再次将她置于危险边缘。
洛希翎也有秘密瞒着卓君扬。昔日在苏州城中,康王赫连昱文之妃曾是洛家堡绣坊的贵客。在当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康王府,借机寻找天香豆蔻。
此行前途未卜,一旦被发现难逃一死。她不能告诉卓君扬,如果被他知道,一定不准她冒险。
可是为了希遥的安危,她必须冒一次险。
两个人各怀心事,仿佛没有明天似的的抵死缠绵。对于他们,未来虚无缥缈如空中楼阁,唯一能拥有的仅仅是此刻,怀里真真切切拥抱着的人。洛希翎借口春桃去买丝线,瞒着卓家众人来到康王府。
“小姐,这样好吗?”听了希翎的计划,春桃免不了担心。
“你忍心看着希遥死掉或是成为活死人?”希翎拍了拍门前石狮子脚下的绣球,无奈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总要试一下才行。”
康王府的侍卫通报了内府,不一会儿王府管家匆匆赶到门口来迎接她们进入。康王妃梁艳是户部尚书之女,娇纵奢华,虽口口声声夸赞希翎手艺高超,但眉宇之间的不屑却挥之不去。在高中的康王妃眼中,她洛希翎只是个卑微的平民。
第二十八章
希翎并不在乎对方所给与的或多或少的屈辱,她有重要的目标。诺大的康王府,想找一颗小小的天香豆蔻无疑是大海捞针,她决定用最直接的办法——劫持梁艳要挟赫连昱文。
拿出一幅绣品假意走到梁艳身边请她欣赏,洛希翎趁对方注意力转移之际迅速抽出袖中暗藏的匕首,抵上梁艳的咽喉。
“我要见康王殿下。”生平头一回挟持人质,她连声音都在抖。身后做策应的春桃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小小的身子如筛糠颤抖得厉害。
“洛希翎,我真是错看你了。”梁艳咬牙切齿道,发誓一旦得到自由决不放过她。希翎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厉声喝斥她闭嘴。
接获家丁通报后,康王赫连昱文慢悠悠走到了厅堂。他所见到的一幕相当滑稽,秀丽绝俗的女子拿刀对准自己女士们美艳骄奢的王妃,两个人同样在发抖。
他好整以暇坐下,悠闲地问道:“你是洛希翎?”听管家说了个大概,他明白面前这个美人儿正是前几日嫁入寄傲山庄的洛家堡大小姐,心头翻涌起来的情绪竟是惋惜,可惜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终究要陪着卓君扬一同送死。
“是。”希翎稳住心神,简单应道。
“本王既然来了,可以放人吧?”赫连昱文淡淡笑道,眼神懒洋洋扫过梁艳。说实话,她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以上,只是大事未成之前不要仰仗岳父在朝中的势力,他暂时忍耐着她的大小姐脾气。
“不行!我要你交出天香豆蔻。”她没忘记此次深入虎穴的目的,说话间把刀子又往梁艳的颈项贴近一点,冰冷的刀锋让康王妃花容失色,形象风度统统抛开了,直着脖子让赫连昱文赶快答应希翎的要求。
赫连昱文眯起眼打量着希翎,目光中带着狩猎的兴奋。“卓夫人,很遗憾本王从未听说过天香豆蔻。”摆明是推托之词。
“别开玩笑了,赫连昱文。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只要洛希遥能平安无事中。”希翎不顾形象冲着赫连昱文大叫。
他的眸光幽暗,缓缓站起身。“放了本王的妃子,本王带你去书房拿天香豆蔻。”
“我不相信你。所以不得不委屈王妃再做一会儿人质。”希翎让春桃过来接替自己的位置,嘱咐她一定不能心软放了梁艳。
这个小女人的头脑还不错嘛!赫连昱文含义不明地笑了笑,用十足嘲讽的口吻对不甘心的梁艳说道:“我心爱的王妃,乖乖等本王回来救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哦。”
洛希翎跟在他身后来到书房,他打开门请她入内。“卓夫人,请。”
希翎不疑有他,越过他走进书房。昱文邪邪一笑关上房门。
“天香豆蔻在哪里?”洛希翎开门见山,尚未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
赫连昱文不动声色地接近她,突然将她压上粉墙,将她困于双臂之间。“实话告诉你吧,天香豆蔻早就随着神水宫埋藏在黄沙之下,洛希遥救不活了。”
“骗人!”希翎完全无危机意识,脑海里回荡着他说希遥无药可救时冷酷的声音。她抓住他的衣襟,愤怒地盯着面前英俊的男子。“赫连昱文,希遥和你无怨无仇,为什么要用五毒神水对付她?”
他轻蔑地冷笑,抬起右手捏住她的下巴。“洛希遥替十四叔挡下了五毒神水,害她的人不是我。”
“鬼话连篇。”希翎努力掰开昱文手指的钳制,“赫连宗臣是你的叔叔,你怎么能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他?你究竟有没有人性!”
他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狂笑起来。“洛希翎,何不去问问你的夫君,通往皇位的路途需不需要仁慈?”眼神一凛,他的视线落在她颤抖的红唇上,莫名的渴望攫获了他,毫不犹豫倾身吻住发。
希翎措手不及被吻个正着,当她回过神时赫连昱文已将舌尖探入她口中。她为自己的大意羞愤欲死,奋力挣脱。
“好辣的美人。”嘴唇被咬破,微甜的鲜血滋味让他兴奋起来。希翎惊恐地发现他眼中露骨的欲念,弯腰低头从他手臂下穿出,她迈开脚步想逃出门去。
腰间被人大力抱住,是赫连昱文,他把希翎拉回身边,用力推倒在书桌上。
“你,滚开,滚开。”希翎抓起桌上的书,朝他扔了过去。昱文侧过头,轻松躲过。
“,卓,救我!”她凄厉的喊声引来身上男人放肆的嘲笑:“你还指望卓?别天真了,好好伺候本王吧。若是服侍得我高兴了,或许还能给你个妃子做。”
“呸。”洛希翎啐了赫连昱文满脸唾沫,“谁稀罕做你的妃子。”趁他用手擦拭脸上的口水,她猛地坐起身抱起书桌上的瓷瓶,用尽全力向他砸了过去。
赫连昱文自然是躲开了袭击,等他贺礼洛希翎已跳下书桌飞快跑到了书房门前。她刚打开门,卓尔不群青衫男子闯进来。
“翎儿,你没事吧?”回到家中不见了希翎主仆,卓君扬敏锐意识到她会到康王府为希遥寻找天香豆蔻。待他翻墙潜入王府,却在厅堂中愕然见到春桃持刀挟持了康王妃,从春桃口中冲到赫连昱文带希翎来了书房,他抓着梁艳带路到这里。
希翎扑进他怀中,直到此刻她才算松了口气。若今日不能从康王府全身而退,至少她和他在一起。
第二十九章
“卓君扬,想不到你居然有胆量独闯王府,本王佩服你的胆色。”赫连昱文满不在乎整了整凌乱的衣物,一点都没有调戏对方妻室应有的愧疚感。他笑了笑,“不过康王府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那就比一场,如何?”卓君扬一手环着希翎,一手抽出了腰间软剑。“公平的决斗。”
夏日的阳光突然刺得洛希翎睁不开眼,她的手脚一阵冰凉。
她担忧她抬头看着君扬,想知道他有几分把握战胜赫连昱文。这个男人永远笑得从容不迫,让人无法猜透。
耀眼的阳光照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强烈而刺眼的反光。
卓君扬紧紧一握希翎的手,在她犹贪恋着掌心的温暖不肯放开时,他毅然抽出手向赫连昱文走去。
一众侍卫迅速集结,人人手持弓箭虎视眈眈对准卓君扬。看这阵势,就算他能赢对方想走也并不容易。
赫连昱文哈哈大笑,笑容阴险狠毒。“卓君扬,枉你聪明一世,本王岂会乖乖听你摆布?”得意洋洋指着手,“你还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吧。”
美艳的康王妃摸着肚子上被匕首刺破皮的地方,恨声道:“一个都别放过。还有那个小丫头,把她带过来。”
希翎后悔不迭,是自己的冲动害得他和春桃身临险境。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不出任何办法能让他们脱困。
假如希晴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能想出法子。转而想到洛希晴已不在人世,不禁悲从中来。
卓君扬停下脚步,泰然自若瞧着赫连昱文,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赫连昱文禁不住猜测,莫非他还留有一手?但此处是自己的王府,他又能玩出什么花招。
想到此,赫连昱文笑得更猖狂。“怎么,还在等救兵不成?本王劝你别白日做梦痴心妄想了,早点投降本王看在尊夫人的面子上说不定免你死罪。”说着,他用猥琐的眼神打量着君扬身后的希翎。
君扬命令自己保持冷静,千钧一发他不能毁了全盘计划。可是希翎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由着对方恶意地羞辱她?全身肌肉,尽管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懒散。
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他。不知何时她来到他身边,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写满了谅解,似乎在他无论他做了体积决定,洛希翎都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两名家丁将春桃押了过来,立于梁艳身后。娇矜的康王妃怨恨地瞪着洛希翎,赫连昱文暧昧瞧着希翎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舒服,她转身扇了春桃一巴掌。“不要脸的小蹄子,康王府岂是你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住手!!”希翎眼见春桃代己受过,难过得红了眼眶,君扬只能紧握她的手,默默鼓励她。
以他的武功要想全身而退并非难事,但他不能扔下希翎和春桃两人。看来今天的情形是凶多吉少了。正迟疑间,只听一个华丽嚣张的声音挑衅笑道:“大哥真是好兴致,在家也不忘操练兵马,嗯?这是要出征攻打谁?”
转过头,穿紫色盘龙蟒袍腰系玉带的华丽少年背负双手悠闲地站在书房前的廊檐下,噙着优雅的浅笑眺望场中剑拔弩张。在他身边,满面敢怒不敢言的管家诚惶诚恐偷偷瞄着赫连昱文的脸色。
“三弟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赫连昱文一怔,随即恢复常态。“王总管,怎不将三弟请到堂上奉茶。”
“我见着有人带这丫头走过去,偏巧这丫头眼熟的昆,果然在这里遇到了熟人。”赫连昱圣朝庭院中走去,碍于他的特殊身份侍卫让出了一条路。
“我去寄傲山庄听说卓兄和尊夫人来我大哥府上做客,难道是一言不合准备大打出手吗?”
卓君扬微微松了口气,向赫连昱圣投去感激的一瞥。“一场误会。是不是,康王殿下?”
赫连昱文打着哈哈,的确是一场误会。洛家堡二小姐中了五毒神水的事本王也略有所闻,不知道哪些无聊人士造谣生事说天香豆蔻在本王手中。看在卓夫人爱妹心切的份上,今日之事本王就不追究了。”这个三弟在父皇面前最为得宠,江南之行又办了几件漂亮的大事,上前名望声誉都在上升势头。赫连昱文审时度势暂不与他正面交锋,顺便送个人情给他。
直到出了康一座坐上赫连昱圣的马车,希翎仍觉着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她依偎进卓君扬的怀抱,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不忍心再责怪她沉不住气擅自行动惹出了风波。
“没事了,翎儿,我们平安了。”君扬轻声安慰道。
“哼。”对面华丽小看傲慢的冷哼,“如此一来,赫连昱文会加紧部署兵力。我们的计划不得不加快了。”
洛希翎被他蔑视的眼光刺得难受,可确实是自己鲁莽行事让赫连昱圣,寻思着如何开口道歉他都会接受。
赫连昱圣默默凝望她良久,不知是否在这张清丽的脸庞看到了怀念的容颜,他极不华丽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算了,当是我还了欠她的。”他没有明说这个“她”是谁,但他们都明白指的是已不在人世的洛希晴。
当她不在,他才发现爱已深入骨髓,永世难忘。
“多亏你及时赶到,否则不堪设想。”君扬向生死之交道谢,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他的出现解救了希翎。
第三十章
郝连昱圣对卓君扬可没有那么客气了,抬起长腿一脚踹了过去。“亏你还自称老奸巨猾,简直就是有勇无谋。若不是君玉担心你来找我帮忙,我看你今天如何脱身。”恨声说道,语气中的关切却掩盖不住。
君扬轻松笑笑,挑起希翎柔顺的长发凑到鼻端嗅闻着香气。“娘子,他好凶哦。”故意用可怜兮兮的口吻撒娇,让郝连昱圣当即气到脸色发青。
洛希翎又好气又好笑,心下明白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她温柔一笑,对郝连昱圣颔首为礼,从容开口到:“三殿下出手相助,希翎铭感于心,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请尽管吩咐。”
“翎儿。”卓君扬心里一惊,收去玩笑的表情正色道:“这件事你别插手。”
她半转过头轻轻一叹,“君扬,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我还能脱得了干系?希遥为了救郝连宗臣,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我和她的心情是一样的。”柔情款款凝视着自己所爱的男子,“所以不要推开我,让我和你站在一起。”
郝连昱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吩咐车夫停下马车。“我不妨碍你们夫妻恩爱,告辞。”说着,他掀起车帘下了车,希翎隐约听到车外传来少女兴奋的尖叫。
“全是为了他?”虽说郝连昱圣的确俊美非凡风度翩翩,但也不至于这般轰动吧,她狐疑地支起车窗,目送郝连昱圣优雅地走向景王府大门。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他不过是容貌稍稍漂亮了一点,气质稍稍高贵了一点,头脑稍稍聪明了一点,综合在一起后就成了一个稍稍自恋的嚣张少年。
可是,希晴当初就是被这个藐视自己的自恋男子征服了心,居然抛下一切追随他浪迹天涯,为什么,她会为了摆脱他投江自杀呢?
看到她眼中的疑惑与心碎,君扬明了希翎又想起来洛希晴,郝连昱圣既然绝口不提希晴自尽的原因,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问出所以然来。“景王妃之位空悬至今,他自然是每个待嫁少女梦寐以求的人选。”
“哦。”她淡淡地应道。若希晴在世,可有机会成为这座富丽堂皇王府的女主人?
“希翎,他爱过她。”卓君扬想起那天同郝连昱圣的对话,想起他脸上温柔与心痛糅合的伤感。
马车重新起步,洛希翎靠入卓君扬温暖宽厚的胸膛,这个怀抱让她安心令人眷念,但她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希晴死了,希遥也快死了,难道是她一个人占了太多的幸福,所以上天将惩罚加给了她最亲爱的手足?
她很爱很爱卓君扬,她可以陪他慷慨赴死,却能不能陪着他看花开花落?洛希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仿佛自己窃取了属于希遥和希晴那份幸福才换了与卓君扬的长相厮守。
“翎儿,答应我一件事。”他磁性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希翎的胡思乱想,她抬起头,注视着他明亮的瞳仁。
“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一想到其他男人碰触到她无暇的身体,君扬克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他差点就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逼郝连昱文动手了。
她柔顺地点头,遭郝连昱文强吻后的恶心感觉重新涌上心头,她飞扑到窗前干呕起来。
“怎么了,翎儿?”以为她不舒服,君扬赶紧将她 拽入怀中,细细察看她的脸色。她眼眶含泪,泫然欲泣的摸样惹得他下腹躁动不安。
“他亲了我。”希翎委屈不已,眼泪掉了下来。没想到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亲吻,会有这样作呕的感觉。不由回想起盘龙寨上忘我的亲吻还有拥抱,那时候的自己其实已经将一颗心沦陷在卓君扬身上了吧。
修长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她的眼泪被他用舌尖一点一滴舔掉了。在依旧被泪水粘湿的睫毛上印下一吻,他将轻柔的抚慰送入她耳中。“没关系。我来帮你洗干净。”说完,他的唇覆上了她的,轻轻地刷过她的唇瓣。
希翎全身心放松了下来,不自觉一声细细的呻吟从喉间发出,这是卓君扬喜欢的声音。希翎虽害羞但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亲密。微启双唇,她大胆邀请他的舌进入品尝美味。
难得自己羞涩的小女人主动献吻,君扬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将舌尖探入,彻彻底底替她“洗”了嘴巴。
“怎样。现在还会不会觉得恶心了?”环抱着呗自己吻得脱力的希翎,他坏坏笑问。“如果不够,我不介意再来一次。”作势准备再度吻上。
她连连深呼吸,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见他真打算再来一次,吓得连忙抬起手封住他的唇,“够了,够了,我现在感觉很好。”怕他不相信,她郑重其事猛点头。
柔嫩的手心按住他的唇,让他无法一亲芳泽,不过没有关系,他自有妙计,君扬坏心眼的用舌尖轻触希翎掌心,画着圈圈缓慢地挑逗。
身体某个部分开始发烫,洛希翎连忙缩手藏到身后,对于男女情欲她仍是生手,在卓君扬刻意的诱惑下马上缴械投降了。
“还不够,翎儿。”他的嗓音沙哑,眼神迷离而危险,她先挑起了或,就要有这个思想准备替他灭了火。
手指轻弹放下支起的车窗,他可没有兴趣让路上参观他与她欢爱的场面。洛希翎沉溺于激情中的美丽表情,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回寄傲山庄的路,还很漫长啊。
六月初一,日犯太岁,诸事不利。
卓君扬在蜡烛燃尽前悄然起身,望着熟睡中的希翎满足地笑了起来,俯下身,他小心地亲吻她的脸颊,尽量不吵醒到她。
“有了你,我很幸福。”他轻声说道,目光中洋溢着浓浓的宠爱。
蹑手蹑脚穿上衣物,君扬悄无声息打开门走出卧房、据康王府探子回报,郝连昱文同自己的亲弟弟梁王郝连昱元已经决定趁早朝之机伏兵青龙门,以谋逆罪名诛杀景王郝连昱圣。
决战,即将展开。
郝连昱文并未料到自己安插在景王府的内应早已被识破了身份倒戈相向,当他命人讲栽赃嫁祸的龙袍偷偷藏入王府,第一时间就被郝连昱圣知晓,当下决定将计就计。
谋反之罪,即使是亲生儿子,也是死罪一条。
卓君扬望着长夜将漏半明半昧的天色。嘴角勾起冷冷的微笑。这一站他若是败了,寄傲山庄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将灰飞烟灭,而为了蒙蔽对手,他无法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能失败,我一定活着回来见她!他对着启明星发誓。
房内的希翎睁开眼睛望着蜡烛流下最后一滴烛泪,小手紧握成拳头塞进口中,克制自己冲出门不让他离开的念头。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从十天前他拜托自己绣制一件龙袍并将他们的计划告诉她之后,她就明白这一次失败只有死这一条退路。
郝连昱文必定带走康王府大半人马伏击郝连昱圣,卓君扬就要趁这个机会将龙袍藏入王府之中,并且还身负阻断援军的重任。
这个计划赌的是运气,看谁能够在兵荒马乱中最先杀死竞争对手,成王败寇,最强的人才有资格登上皇位。
这几日她都是浅眠,稍有动静就会被惊醒,希翎不敢让君扬知道自己的担忧,白天若无其事与他调笑,而夜半就算惊醒也会装着是熟睡,他的压力远胜于她,她绝不能让自己变成卓君扬的后顾之忧。
确定君扬已经离开,希翎翻身而起,穿上罗裙打开门走出房。整个寄傲山庄在静谧的沉睡中,空气中有栀子花的香气浮动,甜得腻人。
她走到园子里,摘下一朵碗大的花拿在手中。白色的花瓣沾着露水,在渐渐亮起的天色中,她看着露珠滚到花瓣边缘,然后跌落在地,碎成千万。
希翎向洛希遥的厢房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希遥的毒性得到了压制,发作速度大大减慢。卓君玉替她解了孔雀胆、鹤顶红两种剧毒。君玉派人千里传书至自己在川中、苗疆的同门师兄弟,昨日刚刚让希遥服下了断肠草的解药。
即使这四种毒全都解了,洛希遥也不会醒来。没有天香豆蔻,她的后半生就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着。
“等京中大事一了,我即刻启程赴西域。”郝连宗臣每天都来看希遥,握着她的手合毫无知觉的她说话。“无论多少年,我郝连宗臣发誓一定会找到神水宫后人,替你配置出天香豆蔻。”
第三十一章
希翎走到希遥床边,希遥只能靠蔬果挤出的汁液以及君玉配制的药丸维持生命,她消瘦而苍白,一点都不像那个神采飞扬的洛希遥了。把栀子花放在她床头,希翎在她旁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慢慢说道:“替郝连宗臣挡住五毒神水的那一瞬间,你有没有后悔遇到了他?”
千千万万人海中,遇上了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深爱的男子,无论为他生还是为他死,都值得,她抬起手梳理着希遥散乱的长发,脸上浮起绝美的笑容。
“我很爱君扬,所以请你和希晴原谅我,原谅我离不开他。”
她和希遥在这里等待所爱的男人归来,她相信他们一定能重逢。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外面谣言的阳光一下子刺痛了洛希翎的眼睛。她眯起眼想看仔细高大男子的面容,下一秒却已被他拥入怀中。
卓君扬紧紧抱着希翎,带着满心疲惫和一身的血迹,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没有机会陪她一同等待白雪爬上对方的发线。
这一站惊心动魄,双方兵马绞做一团,将宫门外的整条长街生生变作了人间炼狱,他挥舞着手中的剑,不知刺穿了多少人的身体,只为了活着回到洛希翎的面前。他记得最后郝连显圣在血雨腥风中绝美的笑靥,冰冷而残酷,那一刻他心中空虚苍凉,想念着希翎的笑脸。
“别动,翎儿,让我抱抱你。”他将脸埋在她肩颈处,声音沉闷。
洛希翎绽开如花笑靥,伸手抱住自己深爱的男子,温柔地说道:“欢迎回来。”
史书上记:“苍龙王朝元祐二十三年六月初一,陈、梁二王兵变事败,伏诛于青龙门外。上废后,乃立静王郝连显圣为太子。”
三年后,郝连显圣继任帝位,改元崇德,大赦天下开恩科取士。
郝连宗臣一别三年后从西域归来,按照当日的约定带回来天香豆蔻,洛希遥昏睡一千多个日子终于醒来,她看着郝连宗臣问他“你是谁?”
命运无常,喜欢愚弄世人,看奔波劳碌茫茫然终日不知所寻觅究竟为何。洛希遥再世为人,她却忘记了深爱的男子,连她自己是谁都不再记得。
洛希翎每天带着女儿天晴陪着希遥说话解闷,让她逐渐接受自己和她是姐妹这一事实,没有人知道希遥会不会想起遗忘的过去,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让她明白此刻有哪些人爱着她。
或许现在对于洛希遥而言,是人生最美好的岁月,她的四周是郝连宗臣满满的爱,那些彼此猜忌的曾经,被上天仁慈地带走了。
这天风和日丽,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粉妆玉琢的卓天晴骑在爹爹肩上,咯咯笑得合不拢嘴,在人堆里异常显眼,由此大家也注意到她那个过去被誉为“江湖第一贵公子”眼下毫无形象可言却带着春光明媚笑容的爹爹,以及和他手牵手的美丽少妇洛希翎。
这一家三口,简直是老天为了告诉世人何谓“幸福”而特意打造。
前方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打断了众人对卓家三人的品头论足。全城百姓似乎倾巢而出,争先恐后上前欲睹新科状元风采。
新科状元姓秦命希若,年方二十风华正茂,传说他貌美如花,殿试当日让同样俊美非凡的天子看呆了眼,当即御笔一挥钦点他为一甲第一名。
“看到了。看到了,好漂亮的男子!”
“秦公子,我要嫁给你。”
希翎耳闻众多少女大胆的言辞,啧啧叹道:“君扬,如今这世道也未免太开放了。”
“我觉得还不够。”君扬笑嘻嘻地说,“我希望有一天能当街吻……”话音未落,希翎羞恼地甩开他的手,就知道这个男人满肚子不良念头。
“我还没有说完呢。”君扬大呼冤枉,“能当街亲吻我的小宝贝晴儿,不可以吗?”
逗弄害羞的娘子,是他一天中心情最愉悦的时光。
“贫嘴。”含笑骂了一句,希翎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走吧,希遥还在家等我们。”
转身而去的那一瞬间,街头大马上的新科状元转过了身,卓天晴歪了小脑袋心想:他和娘画像的三姨真像啊。
锣鼓喧天渐渐远去,那是另一段故事的延续。
而洛希翎和卓君扬的故事即将落幕,风风雨雨成为了相爱路上最珍贵的回忆,未来会如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了情 楔子
江南好,
山水如画描秀丽,
倾城美人谱传奇,
能不忆江南?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整个江南笼罩在烟水迷离中。
苏州城中雨丝纷飞,缠绵无尽惹旅人乡愁。沿街小贩有气无力地叫卖,一家家店铺也是门可罗雀,毕竟这糟糕的雨天,非到必要人人皆是闭门不出。
三顶绿呢小娇晃晃悠悠地从远处而来,不知谁人最早瞥见,一声大叫:“洛家三位小姐来白云庵进香了!”口口声声次第相传,顿时各家各户开窗的开窗,启门的启门,英俊儿郎连伞都顾不得打就跑入雨中痴心候着小轿子经过。
白云庵前里里外外早已聚了三层围观者,仿佛这些人突然间就从苏州城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一改方才寂寥萧索的景象。
白云庵侧对的回燕楼上,三个俊美非凡的年轻贵公子凭栏而立,飞翘的拱檐滴水潺潺,和檐外纷纷飞扬漫天细雨相映成趣。
“不知是何等天姿国色,竟能惊动全城百姓。”三人中看上去年岁稍长的一个轻摇折扇,挑眉笑道。
“就怕是庸脂俗粉污颜色,世人偏当金镶玉。”另一个华丽耀眼的少年不屑冷哼。三人中以他的容貌最为俊俏,精致面容虽常常被比作美人,少年却丝毫不发男子英挺之气。
陪少年喝酒的花娘娇弱无力依偎着身边的美男,吃吃笑道:“三位公子有所不知,来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绝代佳人。”
“比你更美吗?”始终沉默着的邪魅男子勾起怀中花娘小巧的下巴,浅尝朱唇,被吻得脱力的美貌女子整个身子贴上了男子伟岸的身躯,媚眼如丝接着同伴的话继续道:“洛家堡主生的三个女儿,美貌如花暂且不说,各个都有响当当的名号。洛希翎,一手刺绣无人能及,外号‘神针’;洛希遥,得食王真传,人称‘女易牙’;洛希晴,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被称为‘女诸葛’。”
“有意思。”摇着折扇的公子望着楼对面的白云庵,三顶轿子已在庵前落轿,丫鬟挑起轿帘,三个身穿锦绣罗裙的少女同时走了出来,一时间围观者鸦雀无声,似乎都沉迷于绝色丽容中。
远远的看不起五官,单那娉娉婷婷的身姿已有十分动人。
华丽少年端着白玉酒杯,轻蔑的眼神扫过楼下呆若木鸡的人群,冷冷评价道:“哗众取宠。”
“公子有所不知,洛家堡新当家前几日宣布为三个妹妹说媒选婿,今日三位小姐是来白云庵进香许愿,但求觅如意郎君。”
“如意郎君,呵呵。”折扇公子侧过头望了望同伴,嘴角牵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要不要打个赌?”
白云庵里,洛家三姐妹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跪下,手持三株清香低声祝祷。
洛希翎,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罗氏。
洛希遥,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王氏。
洛希晴,年方十七,生母为洛家堡已故堡主洛诚之妾赵氏。
这三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皆为庶出,说起个中缘由不免要牵扯到洛诚之年轻时的风流情史。昔日英俊倜傥的洛家堡少堡主同江南名妓林遥琴山盟海誓,奈何红颜美人多薄命。在洛诚之三媒六聘到来之前,林瑶琴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伤心欲绝的洛诚之在家人逼迫下虽娶了正妻刘氏,但终非自己所爱,因此又纳了三个与林瑶琴面貌相似的美妾。
“你们有何打算?难道乖乖听任洛子政摆布?”一进内殿,洛希遥忍不住抢先开口。家里耳目众多不便详谈,三人便借机来白云庵商讨对策。
“若非要为父亲守孝三年,大哥怕是早就按耐不住了。”洛希翎轻叹一声。
“你还叫他大哥!他和大娘可是横看竖看我们不顺眼,巴不得我们和娘越快消失越好。”希遥愤愤不平把茶碗往几上一搁。“我把话说在前头,要我嫁给他挑中的人选,我一定逃婚。”
洛希晴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慢啜了一口,放下茶碗,她淡淡一笑道:“二姐稍安勿躁,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是什么?”希翎、希遥异口同声问道。
“说是选夫婿,以大哥贪财好利的性子,他岂会白白放过赚银子的机会。”希晴仍是淡淡的语气。
“怎么说?”希遥不解。
“大姐的刺绣神技可以同五十年前‘天下第一绣’尉迟五娘相提并论,五娘唯一传世的绣品百鸟朝凤如今下落不明,大姐就要求百鸟朝凤为男方聘礼。”
听了小妹的建议,洛希翎频频点头。
“我呢?”希遥性急追问。
“二姐乃食王传人,天下要找出第二个人能胜过你的灵舌,怕是难于登天。”
“哈哈,我就办一个老饕盛宴,好好招待那些痴心妄想的家伙。”希遥爽朗地笑出声。
“小妹,你怎么办?”希翎忧心忡忡问,三人虽同父异母,但向来姐妹情深互相帮助。
洛希晴望着殿门外连绵雨丝,飘忽一笑:“我嘛,准备会一会天下才子。”
第三十二章
雨打芭蕉,一声声碎得清灵婉约。
暮春时节向晚天气,多雨的江南宛如笼罩在轻烟薄雾中,锁住深闺少女的哀怨。
洛希晴放下手中的书册,倚在窗口看绣楼外绵绵春雨,脑海中浮现十几日前大娘和洛子政将她和生母叫到父亲灵前的情形。
“你爹过世已有三年,也是时候给你找个婆家了。”一向看洛诚之几个侍妾和女儿不顺眼的大娘忍耐了三年不把她们母女扫地出门,希晴早就猜到她和大哥一定另有所图。
“姐姐可有合适的人选?”她的母亲赵氏一辈子惯坐顺从伏低 状,以前是无条件服从洛诚之。现在又换做家里掌管实权的洛子政和大夫人。反正她心心念念只想着能保住自己四夫人的地位,不要再被打回一无所有的原型就好。
洛希晴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是悲苦难耐,大姐洛希翎的娘虽然个性懦弱,但在关乎女儿终生幸福这件事上却毫不让步,坚持要门当户对才肯将希翎嫁过去。
二姐洛希遥的娘性子急躁,发起脾气来把洛家堡拆了都有可能,她早就扬言选婿条件由希遥自己做主。
只有她——洛希晴——必须孤军奋战,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
她真正想要的,是一展宏图施展抱负,是谁说女子生来不如男?她不单想证明女人不比男人逊色,还能做得更好。
嘴角牵起似有若无的浅笑,清丽绝色的小脸从容淡定,洛希晴抬眼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开口道:“大哥,除了嫁妆之外,我保证让你在我们姐妹出嫁这件事上再大大赚一笔,不知大哥和大娘意下如何?”
“晴儿,让你大娘做主,你不要多嘴。”赵氏退回她身边,扯着洛希晴的袖子让她不要多事。希晴名义上是洛家堡三小姐,但以她庶出的身份怎能嫁给李三少爷做个正室,做母亲的禁不住心花怒放,她做了一辈子的妾,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女儿能做正室莫再受人欺压。
“你才给我闭嘴。”洛诚之的正妻刘氏对生前分去丈夫宠爱的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她讨厌这三个钟灵毓秀的庶出,丈夫亡故后就巴不得赶走她们。多亏宝贝儿子提醒才想起留着她们等到嫁人,不但可以敲一笔嫁妆,还能让她们所托非人来处一口恶气。
听到洛希晴的提议,刘氏和洛子政不免双眼放光,贪财的嘴脸显露无遗。希晴心内冷笑,微微垂下眼装出不敢多言的摸样。
“晴儿,别在意你娘的话,说给大娘听听。”只有在要她出主意的时候,这对母子才会温颜软语讨好自己。她厌倦地想,真希望能早点逃出牢笼。
天下才子大会,但愿能让她找到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带着自己去遨游广阔天地。
“小姐,回燕楼的老板已经答应借出酒楼给我们做第一考场。”长着讨喜圆脸的丁香兴奋地跑进希晴的香闺。
“消息传出去了?”希晴半倚着窗,懒洋洋问道。
“嗯。”丁香点头如小鸡啄米。双眼泛着憧憬的光芒。“天下才子全都汇聚苏州城,光是想象那副画面就好激动。”
洛希晴已转过头,意兴阑珊望着檐外雨丝风片,叹息声几不可闻。
送春去,春去人间无路。她的命运如同漫天飘絮,不知最终停留在何处。
天下才子大会?哼,无聊。
温润如玉的手执起玉杯,送至弧线优美的薄唇边,微微扬起精巧的下颌,一口饮尽。放下酒杯,一张巧夺天工的俊脸出现在世人眼前。
英气的眉毛斜飞入鬓,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勾魂摄魄,却在那风流调笑之下闪烁着洞悉一切的自信光芒,鼻梁高挺秀气,薄唇正勾起惑人的弧度,右眼下浅褐色的泪痣不可一世地张扬着主人的独特,如此精致的五官生于这一张轮廓完美的脸上,难怪酒楼上的食客莫不被这位翩翩浊世佳公子还醉了心神。
他混不在意,许是对成为焦点所在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地站起身,一身浅紫色滚金边的绸缎袍子极尽华丽,腰间所系的玉带光看色泽边能断定是价值连城,这样一位从头到脚都流露着尊贵与霸气的俊美少年,苏州城的百姓前所未见。
被称作叶康的男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沉稳严肃的神情让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显得阴沉可怕,他当先下楼,为少年开路。
出得酒楼,叶康向少年耳语道:“三殿下,你真打算出席洛家堡三小姐的天下才子大会?”双目中隐隐闪现担忧之色。
此次景王郝连昱圣奉旨巡查江南,督办扬州盐税,可谓任务艰巨。偏偏这位心高气傲的主子和十四王爷郝连宗臣,八拜之交卓君扬打起了赌,看谁能先摘下洛家堡的三朵姐妹花,郝连昱圣个性张扬且自视清高,就连一个小小的赌都信誓旦旦要得到全胜。
他听闻洛家堡三小姐洛希晴以文才择婿,当下就把目标锁定为洛希晴。
“本大爷像是随便说说?”郝连昱圣瞟了叶康一眼,不悦地登上锦丽马车。
第三十三章
车轮辘辘,斜躺在舒适车座上的美貌少年英挺的眉毛打成了死结,想起往事的赫连昱圣心情明显不快。
孔夫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言不虚,一点儿都不假。在昱圣眼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漂亮温顺能满足男人的欲望就行了,他尤其讨厌自以为聪明绝顶进而要同男子抗礼的女人。
这样根深蒂固的偏见缘自于他六岁那年当今天子在御花园举办的天下神童大会。他和几个兄弟被邀参加,看着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鬼头老气横秋背着四书五经。
倍感无聊的赫连昱圣偷偷溜出宴席在御花园中闲逛,逛着逛着就到了碧波湖边。那一瞬间在此后的十多年中,每每让回想起往事的赫连昱圣又爱又恨。
他以为见到从天上来到凡间的小仙女,湖边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吸引了他全部心神。他不由放轻脚步走过去,生怕大喘气的声音惊吓了仙子。
在他距离小仙女五步之遥的地方,小女孩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的动静,便转过头正面朝向了赫连昱圣。
他瞧着面前清丽绝俗的小脸,简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与如今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不同的是,六岁的赫连昱圣纯情无比的对一个不知打哪里来的小女孩一见钟情了。
他记得他们起初聊得很开心,但等到他嘲讽地评价来参加神童大会的小孩各个都装模作样惹人讨厌,女孩甜甜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特别是那些女娃儿,将来她们的夫君怎么受得了。”才六岁的赫连昱圣摆出了小大人的样子。
“圣哥哥,也许你以后会娶一个很聪明的王妃哦。”小女孩淡淡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
“本大爷才不要咧。”他目空一切道,“因为本大爷是最聪明的人,有本大爷一个就足够了。”
小女孩没说什么,扯下一根青草静捏在手中把玩。赫连昱圣这才想起说了半天话,自己连小仙女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于是他拉着她的小手,柔声问她叫什么,从哪里来。
“圣哥哥,你猜猜看我是从哪里来得?”小女孩可爱地歪着头,大大的眼睛眨啊眨。
“你这么漂亮,一定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他痴痴地盯着她好看的小脸,许下的小小心愿就是娶她做自己的新娘子。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堪回首,小女孩居然将他堂堂三皇子骗进了碧波湖,害得他在乍暖还寒的三月里结结实实大病一场。他还不能向父皇承认是被人骗进了湖里,只能推托为不小心失足,
后来他才从内侍口中得知,那天除了他们几个皇子之外,所有的小孩都是来参加皇上盛宴的各地神童。
她根本不是天上的仙女,是一个骗得他很惨让他很丢人的女神童!从此之后,赫连昱圣凡看到有“才女”之名的女子就克制不住征服她们的念头,让这些自恃清高的女子在自己身下婉转求欢,能让他得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各地呈上的神童名册被昱圣强行索要了过去,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记载着“苏州,洛家堡,洛氏希睛,年五岁,出口成章。”
两年来他按着名册寻找当年参加过神童大会的女神童,就是想找到仇人报一箭之仇。但他忽略了一点,时间早已改变了她的样貌,当日的小女孩长到今天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又如何同他记忆中的容貌相吻合?
他找不到真正的仇人,便改变了策略将目标扩大为所有的才女,反正他对她们同样厌恶。
“公子,回雁楼到了。”当着外人的面,叶康隐去了尊称。赫连昱圣掀开车帘,扶着店小二的肩膀下了车。
半个月前他同赫连宗臣、卓君扬在这回雁楼上定下赌约,仅仅是这些时日,回雁楼俨然变成了金銮殿上的考场。
哼!赫连昱圣不屑地冷哼,双眸泛起戏谑的寒光。
“这位公子可有三小姐试才大会的入场券,若是有,请往这边走。”店小二见他气度不凡,讨好的欲替他带路。
“这位三小姐的号召力还真不小。”眼望楼上人头攒动,赫连昱圣不免带上几分讥讽的口吻。十两银子一张入场券,看这阵势怕已有了近千两的收入。更可怕的是这一券还相当难求,叶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替他弄到了一张。说什么以文才择婿,看起来也就是个钻在钱眼里的沽名钓誉的伪才女罢了。
“说起洛家三小姐,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小二并未听出他的讥讽,卖力夸赞起苏州城的三宝之一来,“三小姐足智多谋,每到官衙遇到什么难断的案子,找她去总能手到擒来。公子有所不知,三小姐还是菩萨心肠,常常替我们老百姓义诊。”
“她医术很高明?”卓君声的弟弟是京城有名的神医,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让这两人比试一下。
说话间已到了回雁楼中,诺大的店堂内摆开几十张书桌条凳,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赫连昱圣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饶有兴味打量着周围的竞争者。
与他同一排的年轻人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在他后方的男子则是神情木然呆滞,前方的少年无聊的打着哈欠......赫连昱圣略略扫过全场后,对自己在场比试中拔得头筹的信心更高。(1798) ID:kyjuan
第三十四章
人看得无趣,倒是四面墙上悬挂的水墨画引起了赫连昱圣的兴致。用墨清淡,作画之人高洁的情操尽在画笔游走之中。
不知是谁,拥有和他相似的想飞之心。纤长的手指托着下巴,赫连昱圣的微笑莫测高深。
随着一阵锣响,两个悄生生的丫环从楼上下来,顿时整场静穆。
“今日天下才子聚会于此,得蒙诸位大驾光临,我家小姐不胜荣幸。”鹅蛋脸的丫环站在最前方,“现在就由丁香来公布比试细则。”
被点到名的圆脸丫环未语先红了脸,略抬起头环视全场,呐呐开口。“第一场比试文才,各位公子写好卷子后我会立刻送往白云庵。入得我家小姐的眼,才可参加第二场”
底下窃窃私议之声不绝,赫连昱圣勾起嘲弄的浅笑。好一个洛希晴,居然这般托大。
“不知洛小姐出的考题是什么?”坐在前排的一名书生率先提问。
“诸位公子可曾留意到墙上的画?这都是我家小姐平日所绘,各位请各选一幅作为命题,赋诗或词皆可。”伶俐的鹅蛋脸丫环点起一柱香,“以一柱香时间为限,各位公子可要抓紧了哦。”
这些画出自洛希睛之手?赫连昱圣微微怔愣。
白云庵中,洛希晴静坐于厢房中。耳畔响起佛堂里众位师太平和的诵经声,她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贪财的大哥果然不放过敛财的机会,将天下才子大会的入场券炒到了十两银子一张。世人皆说才子多出于贫寒,恐怕真正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一定会认为自己也是那满身铜臭的市侩小人。
罢了罢了,靠男人终究是下下之选。她不动声色地喝茶,脑海中计划如何远走高飞。
洛家三姐妹中,希翎是温柔可人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希遥则是个性泼辣敢作敢为的火爆美人,而三小姐希晴是古灵精怪让人摸不着心思。
她从小被人夸奖聪明,五岁那年被府台大人当作苏州的骄傲送入京城参加神童大会。那些和她一样熟读诗词歌赋就被当作神童的孩子让希晴非常厌烦,趁着宫女太监不注意,她悄悄溜到御花园中玩。
那一次还遇到了一个漂亮神气的小皇子,口口声声“本大爷”个不停,看不起闺阁中灵秀女子。那时候她气的要命,完全没想到身份尊卑,满脑子转着好好教训他的念头。
想不到这神气活现的小子很好骗,顺着他的话说自己是天仙,能在水上行走,他居然呆呆就信了,还一个劲想学这门功夫。
十二年前的往事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面具,她只记得他是个出奇漂亮的孩子,眼下还有一颗骄横霸道的泪痣。
“小姐,有人交卷了。”丁香拿着一份卷子匆忙跑了进来。小妮子脸蛋通红眼睛闪亮,却不像是飞奔过来剧烈运动的红晕。
“没,没什么。”想起一个交卷的贵公子俊美的相貌和逼人的傲气,丁香的心止不住“扑腾扑腾”跳得飞快。如果这位公子最后能雀屏中选和自家小姐共结连理,那就好了。
她一边幻想着小姐同漂亮公子琴瑟和谐的画面,一边展开卷子希晴过目。
“你笑得好诡异。”希晴含笑的口吻淡淡说道,并不抱着太大希望地看了看宣纸上潇洒刚劲的行书。
字,很漂亮。初步的印象很好,她凝神看他所题的诗。“古来材大难为用,纳纳乾坤着几人?休说关河无限恨,腹诽空怒道旁蛙。世非文字岂安托?只应街道亦酸辛!八月放船飞样去,芦花丛外数青山。”
希晴暗暗吃惊,倒不是他所题的诗作有多了不起,恰恰是这几句引用自前人的诗句正是她作画的根由。
她画的是一叶扁舟迎怒涛而上,远岸青山在远遮雾霭之中,岸边的芦花丛下躲着大大小小数只绿蛙,在狂风中簌簌发抖。
画面凄清,似乎前途灰暗无比,但如此偏偏将蓬勃向上的希望凝注于笔端。他看穿了她,不可多得的知音。
“丁香,请这位公子明天前往阅雅小筑参加第二场比试。”希晴望着他龙飞凤舞的大字,嘴角牵起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看来,遇到了有趣的人了。
当晚归家,希翎和希遥来到希晴房中询问第一场比试的结果。洛希遥的饕餮盛宴在城西燕子坞同时举办,一为试才一为试味,洛家两姐妹再度成为江南的话题人物。
比起两个妹妹的折腾,洛希翎的要求最为简单。被称为“神针”的洛大小姐只要求一件聘礼--昔日“天下第一绣”尉迟五娘的百鸟朝凤绣品。说难不难,但有心求亲的人莫不摇头叹息,只因为这百鸟朝凤图三十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之后便不知所踪,至今无人知晓其下落。
“小妹,第一轮之后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心急地希遥刚踏时房就迫不及待问道。
希晴淡淡笑了笑,雨过之后的夜晚空格外清新。月色皎洁,清冷的气息。她点了点头,不甚热切的答复:“有四五个文采不错的人选,我约他们明日的阅雅小筑相见。”
希翎倒吸一口气,不由替那四五个文采不错的候选人担忧起来。这阅雅小筑位于东山之上密林之中,暗藏九宫八门之阵,能闯过这一阵势的人,当真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了。(1794)ID:kyjuan
第三十五章
第二日雨止天晴,洛家堡的马车将赫连昱圣和其他四位闯过第一关的人选带到苏州城外的东山。
赫连昱圣不露声色看着同行之人,心中对洛希晴的好奇又添了几分。不知道她品评文字的标准是什么,这么多人应选只挑中了五个人。如此高的淘汰率,和科举考试有得一比。
马车在密林外停下,昱圣随同其他人一起下了车。眼见丛林幽深,唯有赫连昱圣仍然神色自若。自从六岁那年病了一场后,他跟随大内侍卫开始习武,虽称不上是江湖一流高手,但自保绝没能任何问题。
“我家小姐就在林子后面的阅雅小筑静候各位公子大驾。此林暗藏九宫八门之阵,若是各位不擅此道,切不可硬闯入内。”丁香思来想去,不忍见那个洪亮公子陷于危难之中,因此把不懂阵法会被困于阵中的内幕也一股脑儿尽数吐出。听了她的话之后,其余人等纷纷失色。
“不是说好只比文采吗?怎么还有这许多事。”来自福州的林公子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这,这,洛希,晴未必,见得是,绝,绝色美人。”山东府的赵公子一激动就口吃起来,附和林公子的抗议。
赫加昱圣听到九宫八门阵不禁心惊。八门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九宫为巽,震、刊、坎、中、乾、况、艮、离。八门困九宫而立,其中又能随生变化,非懂奇门遁甲之术者必定会被困于阵中。
想不到这位洛家堡三小姐,居然也精于此道。这名女子,怕是真的不能小觑了。
“那请问诸位公子,是否决定退出第二场比试?”丁香问道,眼睛不时瞄向赫连昱圣。看他神色凝重,恐怕也不得不退出吧。
唉,自家小姐原来打得是违抗大夫人坚决不嫁人的主意啊。
“在下倒有兴趣一试。”赫连昱圣抬起精巧的下巴,右眼下的泪痣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这付神情倒像是根本不把其余诸人放在眼中。
从四川赶来的沈公子心下不快,直觉是不能在气势上弱于对方,当即朗声宣布自己也参加第二场比试。
他向另三名候者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可以跟在赫连昱圣身后闯阵。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方才鸦雀无声人人退缩的场面一下子变成了摩拳擦掌雄心万丈。
小姐啊,看来人算不如天算,你一定想不到居然没有人退出第二轮吧。丁香目送五个候选人进入密林,在心里替那位漂亮公子捏了一把冷汗。
赫连昱圣刚踏进林中,马上察觉到此阵不可掉以轻心。阵起于休门至生门至伤门至杜门至景门至死门至惊门至开门,从休门起按九宫顺序排列,从坎一宫到离九宫止,纷繁复杂的变化一时不可尽数。再往前行走几步,又发觉融合了阴遁、阳遁两大派系,若是按照正常的九宫八门阵解法,难保不会误入歧途。虽说未必攸关生死,但若是被困于林中束手无策,着实不符合他堂堂景王的形象。
赫连昱圣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有意思,这个洛希晴真的很有意思。
日近正午,赫连昱圣被困于伤门坎一宫,身后不远处只剩下来自四川的沈孝孺还在坚持。
赫连昱圣回头,挑衅地瞧着挥汗如雨的男人。暮春天气,居然能让他满头大汗,可想而知他跟得有多辛苦。
“喂,本大爷给你机会展现实力,你先走。”昱圣在路边大石上盘腿坐下,纤长白皙的手指点着沈孝孺的方向。
“我?我怎么行?”突然被点到名,沈孝孺吃了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话语多少有些示弱。
“既然不行,本大爷劝你还是尽早死心吧。”他冷冷一笑,狂妄地开口说道:“本大爷岂能洛希晴落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手中。”
“你!”沈孝孺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开口闭口“本大爷”的人华丽少年,真的令人非常讨厌。可是不得不说,能闯到这一门多亏了他。
“别跟在本大爷身后作跟屁虫,有本事就走到本大爷前面去。”赫连昱圣轻蔑地说道,手撑膝盖托住脸颊,眼下妩媚的泪痣挑衅意味十足。
“走就走。”赌气欲迈步,却犹豫着不知该走哪一边。沈孝孺在赫连昱圣嚣张的笑声中面色发白,瘫软在地。
“怎么,决定弃权了?”他居高临下俯视对方,恶毒地给予最后一击。“洛希晴布九宫入门阵的用意,就是为了不让你们这些苍蝇闯进去。”说着,赫连昱圣跃下大石,举步前行。
没有了身后这些恼人的苍蝇,他的情绪比之前愉悦多了。一口气连闯数关,他来到翠竹掩映中的木屋前。
阅雅小筑,果然是一处清幽宁静的所在。悠悠箫声从木屋中飘出,更让这里显得如同世外桃源。
一曲罢,屋中人低低叹道:“没想到竟然有人闯过了九宫八门阵。”
赫连昱圣朗声大笑,“洛小姐布下的九宫八门阵的头三道门藏有数种变阵,着实费了本大爷一番功夫。后面五门却只是寻常的九宫八门阵法,容易解得很。”
屋中人咯咯笑道:“这个阵的确是用休门生门伤门来唬唬人。在行家眼中,实在是雕虫小枝不值一提。”
赫连昱圣心里哭笑不得,他自己明白闯过前三门是如何绞尽脑汁才饶幸破解了阵法。表面上仍然是一付妄自尊大的表情,笑容嚣张艳丽。
“本大爷智慧过人闯过九宫八阵门阵来到阅雅小筑,洛小姐却忍心让在下闻声不见真容,这待客之道未免太不近情理吧。”他出言讥讽她整个比试过程都藏头藏尾,不能让人心服。
“公子莫忘了还有一场比试未定胜负呢。”屋中女子笑语盈盈,对他的挑衅浑不在意。
“比试?能走到洛小姐面前的只剩本大爷一人,我可没见到还有人等着和我决胜负。”言下之意,你洛希晴是我到手的猎物,逃不掉了。
“还有一个人,正是希晴本人想向公子讨教一二。”掀开珠帘,白衣少女莲步轻移走出屋子。
好美!赫连昱圣留连花丛,见惯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却仍然在一刹那间迷失了心神。那日回雁楼上望到她的背影,只觉是个浓纤适度的女子,并未看到正面。赫连昱圣不曾幻想洛希晴的容貌能让他惊艳,皆因自己与生母容貌酷似,生就一张堪称绝色的俊美面孔,世间能与他匹敌的男女屈指可数。见惯了自己的脸,昱圣怀疑普天下再难有人能让他动心了。
可这名女子,灵动的五官镶嵌在秀气的小脸上,清丽绝俗让人疑似九天仙女下了凡尘。他感到了自己的心跳悄悄快了一些。
“最后一场比试琴艺。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希晴不仅想求得如意郎君,更想求一名知己良朋。”洛希晴缓步下了竹楼,跟随在她身后的丫环摆上两张案几,分别放上两张古琴。
她在赫连昱圣对面落座,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弹跳奏出几个单音,她凝神细听弦音,满意地点了点头。
“洛小姐的意思是?”他潇洒坐下,调了调音。一把好琴,虽比不上他宫中收藏的前朝名琴,却也是当世名品。
“你既然明白我的画,想必要懂我的琴也是易如反掌”手按宫商轻扰慢捻,一曲富含古意《有所思》从她指尖流出。
赫连昱圣似有所动,不由将手按上了琴弦,和着她的情思韵调一同合奏。
出奇的协调,一时间万籁俱静,连鸟儿都停止了啁啾鸣唱。
曲调陡转,高山流水之意突然现于琴音中,他不动声色悄然相随而去。
洛希晴暗暗心惊,不禁打量起对面俊美的男子,右眼下飞扬跋扈的泪痣触动了记忆中的某根弦。不可一世傲慢的模样,和遥远回忆中某个嚣张的小鬼重合在一起,是他!当今圣上第三子景王赫连昱圣。
该死的,他远在京城,来江南凑什么热闹。心绪紊乱,洛希晴的琴音不可避免受到了影响,隐隐然竟变成了赫连昱圣的琴意带着她走。
对面的他如她预料中那样勾起挑衅的微笑,为自己占了上风而得意洋洋。希晴咽不下这口气,咬了咬牙将调子拔高,赫连昱圣果然在愣了愣之后停下了手。
她抬起下巴,不屑一笑。这首曲子是将《凤求凰》倒过来弹奏,谅他一定闻所未闻。(2834) ID:kyjuan
第三十六章
赫连昱圣静下心来仔细听,这调子他似曾相识,但印象中又并无任何一曲与它完全相同。看着洛希晴唇边隐隐的笑意,猛然间茅塞顿开。这个小女子决不能以常理而论,刚才的九宫八门阵足见一斑,他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想通了这一至关重要的一点,赫连昱圣立刻听出那些熟悉的调子出自《凤求凰》。好狡猾的洛希晴,居然将之倒过来弹奏。就算对世间所有曲子纯熟于心的人,乍然听到这似是而非不合常法的调子,也难免会坠入迷茫。头脑一乱,自然更不会想到其中关窍。
修长的手指按着琴弦,他弹奏起了《凤求凰》。娴熟的指法,流畅的曲调,洛希晴的琴音被他压制后手指竟不受控制改变了位置,随着他的调子一同应和。
"你输了。"赫连昱圣的琴音嘎然而止,双手按着岳山,冷冷看着对面如花娇艳的少女。
洛希晴咬着嘴唇,面上阵红阵白。她不甘心向这个从小就狂妄自大的男人认输,但他的的确确赢了自己。
输了就是输了,她不是个输不起的人。抬起头直视对面俊美悠闲的男子,她狠狠心毅然决然道:"办这场比试之前我说过,洛希晴以文采择婿,连胜三场者即可娶我为妻。公子既然胜了,希晴决不反悔。"她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娶她?贵为皇子,他的婚事必定牵涉到朝中各种利害关系,她打财赫连昱圣不会娶一个无权无势的民间女子。
"哈哈。"他仰天长笑,优雅地站起身,噙着邪魅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洛希晴,右眼下的泪痣彰显着轻蔑与不屑一顾。赫连昱圣走到她面前,轻佻地托起她的下巴。"洛希晴,你说嫁,我就一定要娶吗?"
近距离看,她细致的皮肤吹弹可破,因为他的靠近,正泛起了红晕。一阵阵少女幽香窜进他鼻端。
"这不过是一个好玩的游戏,我对你没兴趣。"洛希晴是第一个让他欣赏的女子,所以他不打算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虽说放过这样一名绝色美人的确是有点遗憾,而且同时还要输掉赌局,但他就是不希望她和自己牵扯上关系。
他不会爱任何人,他的心里只有自己和那天下至尊的皇位。赫连昱圣不想见到这样聪慧的女子有朝一日沦到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的地步。假若他要了她,难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他的身边从不缺少才女,也从未断过争宠的戏码。景王府正妃的位子,自然是人人觊觎。
这是赫连昱圣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让步,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女人。他说不清心底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能确定的是他应该袖手而去。
洛希晴并未动气,盈盈一笑,手指弹拨着琴弦。"赫连昱圣,假若你不是口是心非的话,这个解释我很乐意接受。"
他一惊,心下顿时起了警戒。报名参赛时他用了化名,洛希晴是如何辨识出自己的身份?眸光一暗,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用上了一点力。
她毫无惧怕之色,坦坦荡荡与他四目相视。昱圣松了手,神情自若注视洛希晴。"洛小姐是如何猜到本王的身份?"他口气轻松,仿佛在闲话家常。
"阁下气度不凡,望之如人中龙凤,实非一般人物。再者近日有传闻景王殿下出巡江南,所以民女斗胆猜了猜。"希晴站起身,衣袂飘飘,动人的一幕勾起了赫连昱圣脑海中的回忆。他俊眉一挑,双眸一下子闪亮起来,"你……"
"最重要的一点,我见过你。"知道他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希晴不疾不徐缓缓道来。
记忆深处,穿过时光的重重幕障,可爱的小女孩用软绵绵的嗓音对他说:"闭上眼睛一直往前跑,等你觉得不再脚踏实地了,就能飞哦。"
他见鬼地居然相信了她的话!
赫连昱圣手指洛希晴,完美的脸呈现了某种扭曲的表情。"是你!"他直接用了肯定语气。
"当年希晴年幼无知冒犯了殿下,殿下大人有大量,决不至于同民女斤斤计较吧。"她不卑不亢,说的话却让赫连昱圣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作不得。
他明明在意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要找当年骗了自己的小女娃报仇,现在又被她挖子个陷阱等着他往里跳。总不见得承认自己量小非君子,就是要同她睚眦必报?
进不得,所以赫连昱圣只能退。盯着洛希晴瞧了半晌,忽然邪邪一笑。"本王岂会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只不过当日有一桩心愿未了,至今想仍是甚为遗憾。"
他的笑容传递给洛希晴的是危险二字,察觉到两人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希晴急速后退。奈何赫连昱圣的身法远胜于她,只见浅紫色的身影迅如闪电从眼前掠过,待她回过神来,已然落科他的怀抱。
"你,放手。"饶她是足智多谋的女诸葛,生平第一次被成熟男人抱在怀中,难免慌了手脚,希晴推着他的胸膛,试图阻止他向自己靠近。
"你不想知道这么多年本王梦寐以求想做的事?"赫连昱圣那带着邪恶的排撩人音质刺激着洛希晴的耳膜,她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不要,我没兴趣知道。"
"太晚了,洛希晴。"他低下头,性感的薄唇精准地捕获了她,如出击的猎豹毫不留情撕咬着到手的猎物,他狠狠碾过她的嘴唇。
在他来意的蹂躏下,洛希晴的唇很快红肿起来。她不甘示弱,松开牙齿一口咬住他的唇。
赫连昱圣哑然失笑,真是个倔强的女人。趁机,让自己的舌滑进松开的贝齿之间。
洛希晴未料到他不但不退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把舌尖伸进自己口中,羞恼之下俏脸一片血红,她用力推开赫连昱圣的胸膛。
"怎么,你不是说绝不反悔吗?这么点程度就受不了?"他抬手抹了抹嘴唇,这个小女人狠起来够辣,竟然把他的嘴咬到出血。
她连连深呼吸平复了情绪。"赫连昱圣,有一句话我还给你,我对做你的女人同样没有兴趣。"
"我明白。"他挑衅地笑,手指滑过脸上妩媚的泪痣,"以你女诸葛洛希晴的才能,自然不甘心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你觉得自己不比男人差,只要能离开洛家堡一定可以找到施展所长的地方,是不是?"
他所说的话,字字句句皆是她心中所想。这个男人不仅懂她的画,懂她的琴,连她的心思都一清二楚。希晴隐隐有无所遁形之感,这一认知让她挫败,尤其是看透她的人是俊美嚣张到咄咄逼人的赫连昱圣。
她捏了捏拳头,寻思着有什么法子可以挫挫他的锐气,他却突然甩了甩衣袖,闲闲开口道:"洛希晴,临走之前我奉送你六个字。"
"嗯?"她抬起明亮的眼睛,等待着。
赫连昱圣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又跺了跺脚下的土地,然后摇着头扬长而去。
洛希晴立刻猜到他在嘲笑自己,清丽绝俗的小脸掠过一抹不服输的神色。
赫连昱圣,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承认我的能力!她对自己暗暗发誓。
入夜,赫连昱圣留宿城中最大的妓院天香楼。
他在天下才子大会中胜出的消息仅仅半日工夫便传遍了整个苏州城,当他带着叶康走进天香楼的大门,满屋倚红偎翠的寻欢客下巴掉了一地。
听说这位身着紫衫的漂亮公子就是独占鳌头的洛家堡乘龙快婿。
你老兄的消息过时了,听说就是这位公子拒绝了洛家三小姐。
我还听说, 洛三小姐受不得这般委屈,哭着寻死觅活呢……
流言不绝于耳,赫连昱圣却只是折扇轻摇,将这些流言一阵阵扇到九霄云外。他点名要最漂亮的姑娘陪酒,随后扔给老鸨一锭金子要求清场。
(字数:2650)
第三十七章
"本大爷讨厌这些苍蝇在耳朵边叽叽喳喳。"他霸道地倚着楼梯扶手,轻蔑的视线扫视全场。"记住,你们不配对洛希晴指手画脚,别让本大爷再说第二遍。现在可以滚了。"
叶康对自家主子嚣张的行事暗自叹气。一离了京城,赫连昱圣就流露出了狂妄处负的本性。他的生母早早过世,身处杀人不见血的宫廷之中,失去羽翼庇护的赫连昱圣聪明地收敛锋芒,暗中积蓄力量。但这次奉旨出巡江南,他却对叶康说了一句话:"本大爷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
那意味着他撕开伪装温顺的假面具,正式加入皇位的争夺战中。
"这就是天香楼里最漂亮的姑娘?"叶康还在沉思,那位华丽张扬的主儿已转身开始了他挑剔的点评。
赫连昱圣心情很不好,除了六岁那年被人骗进湖里,他很少有如此强烈的沮丧情绪。他赢了洛希晴,也在离开之前羞辱了她,可为何他仍然一点都不高兴?
归根结底是她说的话在作祟。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我对做你的女人同样没有兴趣。"
这句话,正是这句话令他越想越生气,简直气到发疯了。原先对她那一点怜香惜玉之情烟消云散了,他满心都是被她藐视拒绝的愤怒。
景王妃的尊荣,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她却弃如敝履。最过分的是,她的不屑完全不是装装样子,是真的不在意。
他忍不住想失败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忍不住兴起了征服她的渴望。所以他做了那个动作,那个绝对会让洛希晴不甘心的动作。
同一时间洛家堡三小姐的香闺内,希晴正在整理包裹,身边是希翎和希遥。她被人拒绝的消息传回洛家堡之后,大哥洛子政和大娘气得破口大骂她有损洛家颜面,自己母亲哭哭啼啼赶紧表态以后全凭大姐母子做主。
洛希晴一声不吭回到自己房中,对着赶过来安慰自己的两个姐姐说了一句:"我要去找他。"
"那种人,你去找他干吗?"希遥对拒绝希晴的男人印象极差,简直太没有眼光了。虽然躲在马车中偷看的她和希翎一致认为这少年虽然不可一世,但确实漂亮。
"莫非,小妹,你爱上他了?"希翎抓住重点问,眉宇间隐然有担忧之色。
"大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希遥被希翎的话吓了一跳,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希晴面前,"小妹,不会被大姐说中了吧?"
喜欢他?那个自大狂!希晴打了个寒颤,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可怕。她赶紧摇头否认,"我只是不服气,居然被他看不起。"她没有透露赫连昱圣的来历,直觉两个姐姐一旦知晓他的皇子身份,肯定不同意自己再接近他。
她也不希望同皇家的人牵扯上关系,但想起赫连昱圣临走前的动作,希晴用力咬住了下唇,他竟然说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同男儿一争高下。
明知他用了激将法,明知这个狡猾的男人可能在前方挖子陷阱等她自愿跳进去,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从十二年前在御花园中气恼他瞧不起闺阁女子开始,她始终未得到真正的抒解。
她执着于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有偏见,承认女子并不比儿郎差。
首先第一步,她要离开家,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
洛希晴的离家出走计划分成三步。首先她泪眼婆娑向大哥恳求到东山洛家堡的别苑小住两天以避开城中风言风语;第二步她在半道上同前往绣坊的洛希翎交换轿子回到城中;最后她去客栈找赫连昱圣向他撂下战书。
前两步按照她的计划顺利进行,但在寻找他这件事上颇费了一番周折。以赫连昱圣的排场,洛希晴想当然认为他住的必定是苏州城最豪华的云来客栈。但掌柜的努力回想了半天后,抱歉地告诉洛家堡三小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右眼下有泪痣,态度嚣张恶劣的漂亮公子。
"他不在这里?"洛希晴喃喃自语。想来也是,以他三皇子的身份,苏州府台还不鞍前马后巴结着,怎么可能让他住在客栈?
不对,他来苏州并未用真实的身份,就连参加天下才子大会所用也是化名。
"姑娘要找的人,是不是穿一身紫衣?"某个在天下才子大会中落败,去青楼散心又被赶出来的书生恰好听到洛阳纸贵 希晴向掌柜形容的男子容貌,不就是昨天在天香楼盛气凌人的小子吗?
"这位公子,你见过他?"希晴上前道个万福,焦急地询问。若是被大哥发现了自己的调包计,她一定会被带回洛家堡软禁起来,直到嫁人为止。
"呃,在天香楼。"话音未落,洛希晴已一阵风般卷出客栈,留下一声"多谢"伴着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浮动。
"好美的女子。"书生从迷醉中回过神, 摇头晃脑叹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掌柜的在帐台上拨弄着算盘,头也不抬答道:"洛家堡三小姐若是当不起倾国倾城四个字,天下也就没有美人了。"
"她,她就是,就是洛希晴?"纶巾书生猛然间痛哭流涕,恨自己为何少读了几年书。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把房钱付了吧。"掌柜的踮起脚伸手出柜台,拍着书生肩膀安慰道。
"可是,洛三小姐为什么还要去找那个拒绝她的人啊?"书生悲痛欲绝地问道,只差没仰天长叹了。为什么美人偏偏要爱坏男人?
此刻,这位遭人背后议论的美人儿正站在距离云来客栈一百米远的天香楼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洛希晴在考虑,究竟要不要破门而入?
洛希晴闯进天香楼最红的姑娘柳苏燕的香闺时,赫连昱圣刚梳洗完毕,半裸的美人正要替他更衣。
希晴目睹他们衣衫不整的画面,一时间忘了反应,怔愣地看着。柳苏燕一声娇吟,故作娇羞无限状将头埋入赫连昱圣怀中。
他很快恢复从容自若,好笑地推开怀中装模作样的女子,接过她手上的衣衫大大方方穿戴突完毕,然后转向脸红如天上晚霞的洛希晴。
"洛小姐勇闯天香楼,怎么看怎么像来捉奸的妒妇。"赫连昱圣挑衅地抬起下巴,右眼下的泪痣灼灼逼人。"本大爷说过对你没有兴趣,洛小姐莫非记性不好忘记了此事?"
他又在奚落她了。希晴忍着气,看了看掩嘴偷笑的柳苏燕,展开红唇露出贝齿灿然一笑。"我就是记得,所以才来找你。"
"哦?"尾音上扬,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素雅秀丽的少女。慢慢走近她,让自己的气息牢牢占据她周围的空气,他想再看一次阅雅小筑前她慌乱无措的样子,在他亲吻她的时候。
洛希晴硬撑着发软的双脚强自镇定,昂起头直视他明亮过分的瞳仁。"我要证明给你看,你错了。"
他抬起手,纤长的手指以一种挑逗的姿态爱抚着她的脸颊,声音近似于叹息。"你要怎么证明?"邪邪勾起一抹笑,"女人对于本大爷的意义,是用来暖被的。"
她拍开了他的手,带着一丝愤怒和鄙夷,"有没有胆量和我打赌,赌你终有一天会承认我的能力?"
自信满满的她,光彩照人得让他移不开视线。赫连昱圣听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为什么?他本该最讨厌这样的女子才是!
"赌注呢?"他紧紧盯着洛希晴,从她乌黑的秀发到饱满光洁的额头,灵活的大眼睛,小巧笔挺的鼻子,红艳的樱桃小嘴,火热的视线与他的违心之论恰成对比。"若是你输了,就乖乖做本大爷的女人,怎么样?"挑起她的下颌,魅惑人心的眼睛无坚不摧,至少在以前未逢敌手。
洛希晴克制着逃避的冲动,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好。"她不敢保证声音会不会就此出卖自己内心忐忑不安的情绪,用了最简短的回答。
这么倔强美丽的眼神,可是会让我不惜代价想要摧毁哦。赫连昱圣体内的血液沸腾了,眸光转而深沉。
"洛希晴,本大爷要你签字画押。"低沉嗓音华丽掠过她的耳廓,滚烫的嘴唇立刻封住她的疑问,辗转吮吸。
措手不及被吻个正着,希晴自然要奋力挣扎。但今天这一吻显然不同于昨日在山中,他的舌尖恶意地勾引着她的舌,仿佛刻意要引起她的感觉似的。她的手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肩膀依附着赫连昱圣,否则她根本站不住脚。
柳苏燕拿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流转的眼眸中含着微微的笑意。洛家堡的三小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
他放开了她,不可一世的张扬自得。"本大爷还算满意,就这么定了。"说罢,他回头目光新人冷冽地扫视着柳苏燕,冷冷说道:"本大爷不希望再有人知道刚才的事。"
洛希晴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天香楼的姑娘面前不但被他强吻了,还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她又气又恼,恨不得立刻挖附上洞钻下去。
"公子啊,燕儿刚睡醒,可什么都没瞧见哦。"轻罗小扇扇啊扇,她笑得一脸无辜。阅人无数的柳苏燕自然看出这位少年公子非同常人的凌厉与霸气。虽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但她识趣地选择合作。
"两位慢慢谈,我到楼下等你。"希晴羞惭不已。饶她聪慧过人民,在男女情事上却还未启蒙,连着两天被赫连昱圣强吻,她完全乱了方寸。
"慢着,既然我们找了赌,不和本大爷同行你怎么向我证明?"他不怀好意将她从头看到脚,"虽不解风情况,但好歹还有一张漂亮面孔作弥补,也算差强人意。"
"你想干吗?"被他诡异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洛希晴紧张地问道,同时往房门方向后退一大步以便随时逃跑。
"既然和我打了赌,本大爷可不会简简单单让你逃走哦。"赫连昱圣潇洒地在桌前坐下,"你不妨回头看看逃不逃得掉。"
下意识回头,不知何时门边已站了一个面色阴沉的英俊男子。被他堵死了退路,她只能走到桌边坐下。
"本大爷要你以柳苏燕的身份陪着我游玩江南,这是本大爷答应你跟在身边的条件。"
"想都别想!"洛希晴毫不犹豫一口回绝,抬眸看了看坐在他怀里明艳的女子,手臂上爆出了鸡皮疙瘩。扮作柳苏燕,保不准这个男人会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那就一切免谈。"赫连昱圣环着柳苏燕的手臂明显一紧,美貌女子用一双看透人情的慧眼发现在这一对绝顶漂亮的男女之间浮动的暧昧情愫,故意贴近昱圣胸膛,半侧过脸玩味地瞧着洛希晴尴尬不已的神色。
希晴骑虎难下,她逃出洛家堡走到这一步,为的就是争口气不输给他,赢了之后再去寻那广阔自由的天地。如果不能让他低头认输,终究意难平。
她太要强,这是她的弱点。
(字数:3713)
第三十八章
“那真正的柳苏燕怎么办?”希晴没好气地问道,间接承认同意了他的要求。“既然陪你同游江南,又怎能在天香楼同时出现?”
“只要这位公子出得起价钱,燕儿乐得闭门谢客过几天清闲日子。”柳苏燕咯咯娇笑着,往赫连昱圣怀里腻了腻,猫儿一般眯起了眼。
“瞧瞧,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你好好学着点。”昱圣睨着洛希晴轻蔑地挑了挑了嘴角,似是对她争强好胜的修改异常不满。
希晴藏在桌下的小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恨不得挥起一拳打掉他碍眼的笑容。隐隐有一股不安在心中浮现,这一场赌胜负难料啊。
洛希晴低着头上了马车,还没坐稳就被身后俊美的男人搂进了怀抱。她着脸,用力扳着围在腰间的手。
“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柳苏燕。”他笑得很可恶,浅褐色的泪痣得意洋洋。
就短简这个男人不安好心。希晴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下面朝着他。“赫连昱圣,你应该还没忘记我说过对你没兴趣吧?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重复几次。”
她果然会挑最能惹他生气的话。赫连昱圣扬起了眉,眼神却渐渐阴郁起来。看到他这种眼神,景王府的仆从熊掌是能躲多远就多远,眼前的她依旧不甘示弱地睁着翦水双瞳。 比她的美貌更让他着迷的就是这双眼睛,倔强不肯轻易服输,让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燕尾服的模样,想看到这双美丽的眼下被虚弱和绝望笼罩。他对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欲望。
赫连昱圣擅自更改了赌约,他要赌洛希晴的心,那颗心,那颗水晶剔透的想飞之心。。
你的心里,总有一天会有我的存在。就是那一天,我要轻而易举毁掉你。
坐在车外守护的叶康正要吩咐车夫上路,一对人马突然在前方拦住了去路。当先一人不客气地喊道:“把洛希晴交出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车内的希晴低声惊呼。“糟糕,大哥这么快就追来了。”
赫连昱圣摸摸她的头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面。
“抱歉,在下没有见过三小姐。”车厢外的叶康沉声回答,一脸不想和对方多啰嗦的表情。“林福,上路。”
“慢着,洛希晴那个死丫头今儿一早闯到天香楼找你家公子的事,这会儿苏州城都知道了。”洛子政抓耳挠腮想不起来那个嚣张的少年叫什么名字,便以“你家公子”代替了。“这死丫头丢了一次人还不够,非要让洛家堡抬不起头来才甘心。阁下把她交给我带回去,洛某自当好好管教。”
洛子政平日好斗鸡走狗,肚子没几分墨水。他见叶康气度不凡出身像是非富则贵,一时间不敢行将,绞尽脑汁挤出了几句文绉绉的话。
赫连昱圣微微含笑,目中闪过轻视。将洛希晴推到里边,他掀起车帘不耐烦地探出半个身子,冷哼着说道:“谁这么大胆,敢拦住本王的去路?”
“三殿下,这位洛家堡 的仁兄口口声声说我们带着洛家三小姐,不肯让我们过去。”转过身,叶康毕恭毕敬回道。
三,三殿下!洛子政被这个尊称吓了一跳,滚下马鞍在马车前跪下。“草,草民洛子政,不知殿下,殿下在此,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希晴在车厢内兀自叹气,为自家兄长欺弱怕硬的性子汗颜不已,她甚至能看到背对自己的赫连昱圣眼中深浓的蔑视。
“你听清楚了,本王携开香楼的柳苏燕姑娘同游江南,和洛家堡三小姐仅止于昨日一面之缘,再无任何瓜葛。”嘴角一勾,他挑衅地让开一道缝隙,“还是洛家堡主要亲自上车看看?”
“草,草民不敢。”洛子政陪着笑脸婉拒,挥手让手赶紧散开好让赫连昱圣的马车通告。
赫连昱圣放下帘子坐回软座,顺势将躲在一边的希晴捞进怀中。洛子政还在外边候着,他打赌她不敢放声喝斥自己。
他满意地笑了笑,右眼下文浅褪色的泪痣随着笑容飞扬跳跃,她微微一怔,别扭地转开头。
十二年了,他比她记忆中那个孩子更加漂亮。
赫连昱圣环着希晴纤细的腰,不由皱了皱眉。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瘦成这样。十二年前粉粉嫩嫩让人想一口吞下去的小女孩虽然没有令他失望确实变成了一个美人,但现在的她实在是太搜了,瘦得让他的心没来由一疼。当然这一点,尊贵的景王殿下绝对不会承认。
俊秀的脸庞埋在她的肩颈处,深深汲取她身上的幽香。不同于胭脂花粉的浓腻,洛希望身上有一股淡淡幽雅的花香,带着些清冷的气息,仿佛空谷幽兰骄傲高洁的灵魂不肯向巨人低头献媚,情愿迎着风独自开放。
他想了她十二年,分不清爱恨的比重。有一点他肯定,她的心里没有自己。
清浅的呼吸隔着衣料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热烫的触感,她的身体因为晕头竭力维持不动的姿势而略略僵硬,洛希晴心情复杂的任由赫连昱圣拥抱自己,六神无主。
“我这次出巡江南为了办两件事,第一是向扬州城的盐商征缴盐税,第二是督察江南赈灾款项的发放情况。”他择抬起头,似笑非笑看着希晴,“洛家堡 三小姐既然号称女诸葛,就让本大爷看看你的能力吧。”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欣喜之色飞进了眼底。赫连昱圣弧线优美的勾起淡淡一抹笑痕,侧身卧在软座上,随手将扇子递给她。”不过在我认输之前,你还是柳苏燕。伺候本大爷也是你的差事之一哦。”
希晴别开脸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调整了情绪后转回来继续笑靥如花。“殿下大可放心,希晴保证伺候得殿下舒舒服服。”接过折扇,她开始了伺候人的第一项工作。
于是在离开苏州地界之前,一路上只听到赫连昱圣慵懒的嗓音不时说出“速度太慢了”,“风太大了”,“你想热死本大爷,啊?”这样的话语,而千金小姐洛希晴则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叶康摇摇头叹气,这个任性的主子还是以折磨人为乐啊。
马车晃晃悠悠离了苏州城,一路北上向扬州而去。到达驿馆天色已近黄昏。驿站的官员见了叶康出示的令牌,得知是三皇子大驾光临,立刻吩咐厨子准备丰盛的酒菜设宴款待赫连昱圣一行。
希晴恹恹地下了马车。离开苏州地界,路面不若之前那般平坦,颠簸不平的道路让她的肠胃如翻江倒海,直吐了个天昏地暗,好不容易熬到驿站。
赫连昱圣小心地搀扶着希晴,是她无力地挨着软绵绵的腿脚走路,想也不想便打横抱起了她。
突然被人抱起,洛希晴吓了一跳,情不自禁揪住他的衣襟。察觉到驿站的官员暧昧窥探的视线,希晴羞红了脸。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给本大爷乖乖躺好,赫连昱圣狠狠瞪了她一眼。女人毕竟是女人,看她被晕车折磨得苦不堪言,他心疼得要命,不但免了希晴服侍自己的减速,堂堂景王殿下居然主动为她抚背顺气外加打扇通风。几次走走停停,才拖到这么晚到达驿馆。”房间在哪里?“收到赫连昱圣瞥来的一眼,心领神会代替主子发问。
九品小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得罪当朝天子的亲生儿子,当下连滚带爬在前面带路,领着赫连昱圣到了客户。
“你让本大爷信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他还视一圈,傲慢不屑地评价。
“是,是,下官立刻替殿下换,换房。”
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低下头看着希晴。“别挑剔了,就住一晚,算了。”她看主管满头大汗,不忍心劝说道。以他的挑剔程度,一定是没完没了。
“算了,下去吧。”看在她开口央求的份上,昱圣不再多做计较,皱着眉将希晴放到床上。如蒙大赦的主管一边擦汗一边退出房间,心里不住口称赞那位病恹恹的美貌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第三十九章
赫连昱圣在床沿上坐下,握着希晴的脚踝就要脱她的绣鞋。她瑟缩着身子,口中忙不迭谢绝道:“不,不用麻烦你了。”
他微微使了点力,脚踝处顿时酸麻无比。希晴不敢动,只能由着赫连昱圣为所欲为。
他脱了她的鞋,略略讶异挑起了眉。“你是天足?”这个年代女子时兴三寸金莲,以小脚为美,她却是例外。
“爹不让我们三姐妹缠足,正好我也不喜欢。”脚被他捏在手中,她的脸泛起了红晕。这个家伙,他准备捏到什么时候才肯放啊?
他的手滑过她弓起的脚背,移向白皙纤巧的脚踝,隔着亵裤慢慢摸上小腿。他能感觉到在自己手掌下的人儿正无法克制地着,这个认知让赫连昱圣玩心大起,变本加厉向上游移。
洛希晴没有开口求饶,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进犯。她索性放弃在感官之外。这需要多强的意志力?尤其是她这样从未经验过情人刺激的处子。
好烈的性子,多看你能忍多久。舔了舔嘴唇,他勾起邪肆的浅笑,眼下的泪痣似也闪着恶意的光芒。
撩起锦绣罗裙至他的腰际,无可挑剔完美的脸尽量居高临下俯视希晴,他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芒,似乎在质问她为何不求饶。
“洛希晴,你在挑战本大爷的承受能力,嗯?”他的声音带着恼怒,还有一种由于欲望煎熬所形成的略微沙哑。
“如果我求饶,你就会放过我吗?”她闷着声音问道,听不出情绪。
赫连昱圣凝视着她平静无波的双眸,他先是摇摇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你要我,但不是今天,是不是这个意思?”她坐直身子,半倚靠着床柱。“那我就求饶吧,能躲过一天是一天。”
他忍俊不禁,哈哈笑也了声,单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力一捏,她痛苦得咧了咧嘴。“洛希晴,本大爷真的很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那样一辈子就省心了。”
他说的话,到底算是威胁还是调情?唯一能肯定的是,刚才紧张暧昧的气氛消失了,她算是逃过了一劫。希晴不由吐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疲倦地想睡觉了。
“你先躺着养养精神,等饭菜准备妥了我再来叫你。”赫连昱圣接过床上的被子,不放心地抵头闻了闻,确定既无异味也无霉味替她盖上了。
“这种地方,真不符合本大爷华丽的风格。”他小声嘀咕着,漂亮脸蛋写满了抱怨和不悦。
她望着他的身影,对这个男人的感觉无法言说。他强势霸道,大部分时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但有时侯流露的温柔和孩子气却让她心神荡漾。
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将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这样的他不会只属于一个女人。她不能爱他,要好好守着自己的心。
迷迷糊糊中希晴睡熟了,她没有看见他回到了床边,痴痴凝望她的眸光中盛满温柔。
确定她睡得很熟,赫连昱圣离开桌前重新走到了床边。这张清秀绝伦的小脸只有此刻才少了点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犀利,显出了主人柔美的一面。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洛希晴?昱圣靠坐在床头,手指轻轻卷着脸颊旁的碎发。她同他一样心高气傲不肯轻易,这场赌会不会就此没完没了纠缠一辈子?
他的心里只有你死我活的皇位之争,压根儿没地方容得下儿女情长。赫连昱圣不能有弱点,在扫清障碍成为太子之前他不能有执著之心,不能让对手掌握住自己的软肋。那一刻的温柔缱绻成为了过去,他的眼神恢复成凌厉冷淡,隐隐带着残酷。轻轻的叩门声响起,赫连昱圣走过去打开了门,是叶康他下楼用饭。
“洛小姐,她醒了吗?”叶康沉声问道。心中明白主子的私生活自己无权过问,但这次非同小可,从未见过趾高气扬的景王殿下如此小心呵护一名女子。
叶康承认,洛希晴比起赫连昱圣以往的女人的确是漂亮了一些些,但这位三皇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为美色所迷的人,他有必须完成的目标,以及能够舍弃一切达成目标的决心,正是赫连昱圣 的决绝和霸气吸引着他追随左右。
“我去叫醒她。”昱圣点点头,示意叶康到楼下去等。在他转身之前,听到叶康用严肃的口吻问道:“这位洛姑娘对殿下而言,是不是很重要的人?”
他即刻明白叶康在担心什么,方才他深思的也不是这个。赫连昱圣回头,风流倜傥的俊脸浮现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她现在的身份是柳苏燕,那样的女人对于本王,要多少有多少。”言下之意,洛希晴不过是众多替他暖床的女人之一。
“那,属下就放心了。”
背后有轻悄的脚步声接近,不用回转向他也猜得到是洛希晴。
“既然你醒了,那下楼用饭去吧。”他扔下这句话大步离开,不打算解释她听到的那些伤人的话语。
他走得太快,没有看到身后她的眼神。
悲哀的,但同时带着松了一口气之后的解脱。
第四十章
按赫连昱圣原先的路线,他们走的是苏州至无锡至龙城(今常州)至京口(今镇江),然后渡江至扬州府。但洛希晴的晕车让昱圣改变了计划,决定从无锡转道暨阳(今江阴),直接逆扬子江而上前往扬州。
“我没事了,那天不过是没各异早点,所以才会反胃。”晚饭时听到赫连昱圣向叶康下达更改路线的指示,希晴立刻意识到是为了自己。
“本大爷又不是为了你。”赫连昱圣傲慢地瞥了她一眼,往她碗里已经堆得如小山一样高的菜上再添了一筷子。
洛希晴皱着小脸,无奈地看着他的举动。“我吃不下了。”她努力半天的结果,仍不见小山降低高度,皆因这位景王殿下嫌她瘦的像饥民,不断为她布菜,害她吃了多少又长出多少。
“吃不下也得吃。”他瞪起眼睛装凶恶,“本大爷不想让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她不懂这个华丽耀眼的男人,他到底算霸道还是体贴?希晴放下筷子起身离席,看也不看赫连昱圣向叶康颔首为礼道:“我吃饱了,请慢用。”说着,她转身要上楼回房。
手腕被紧紧扣住,侧过头看到嚣张跋扈的泪痣在眼前闪耀,赫连昱圣漂亮的脸上带着薄怒,对她明目张胆的反抗自己命令感觉愤慨,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他只是想让她多吃点养好身子,她居然不识好歹摆起了架子给他堂堂三皇子看。
“赫连昱圣,你做人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没错,你身份尊贵,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可是这不代表你就能替别人决定该做什么!走狗真的很让人讨厌,事事以自我为中心,你自个儿喜欢不可一世就自己喜欢好了,我可没必要顺着你的心看你的脸色。我不过是和你打了一个赌,又不是你的属下,大不了本姑娘认输,一拍两散。”洛希晴滔滔不绝一口气说完,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叶康低着头假装喝酒,怕被人发现自己隐忍不住的笑容。这位景王殿下活到这么大,这可是头一回结结实实挨女人的骂,想到此叶康不禁对娇娇弱弱的希晴产生了一丝兴趣,看来能让三殿下如此看重的女子,果然是有不同凡响之处。
赫连昱圣俊美的脸阵红阵白,表情精彩万分,既有惊愕,又有愤怒,还夹杂一抹兴味。他挑了挑眉,纵声笑起来,笑声中带着阴冷的邪气。
她刚才,刚才是不是骂了他?希晴心里后悔不迭,只图一时痛快,忘了此刻情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在这个驿馆中,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马。
他稍一用力,拉着洛希晴的皓腕将她软玉温香的身子拖入自个儿怀中。赫连昱圣在她的挣扎着想站起来之前,单手环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拽回自己腿上坐好。 “你可是苏州城天香楼最红的姑娘柳苏燕哦。”磁性的声线在她耳畔滑过,了吹出的热气让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好好仁心仁术本大爷吧。”
早就猜到这个家伙没安好心了,偏偏让她以柳苏燕的身份伴在他身旁,就是想趁机占她的便宜。
希晴羞怒交加,对自己争强好胜非要和他打赌一事懊悔不已,脸上的更名他方才一样十分精彩。叶康再也忍耐不住一,“噗”一声将一口酒喷出老远。
赫连昱圣淡然的视线扫过去,眸中蕴含的暗示意味相当露骨。叶康识趣地站起来,声称自己吃饱了要回房安歇。
饭厅里只剩下他和她,还有一灯如豆。
希晴坐在他腿上浑身炽热,难耐地动了动身体。“赫连昱圣,你玩够了没有?”她不客气地质问,继续扭动身子想摆脱这个丢人的姿势。
“别再动”他低声警告,察觉自己的欲望正以不可思议的疯狂速度胀大。心中一凛,全身肌肉立刻绷紧。
她感觉到股间被一样坚硬如铁的东西抵住,吓得不敢再动。虽未经人事但饱读诗民包括各类禁书的洛希晴,猜想那右旋就是男人用来同女人交合的“工具”。
假若两个人都想从这种尴尬的处境下,那么只要一个松手一个站起身就没事了。但见赫连昱圣似乎没有放手的打算,洛希晴基于不想再刺激他的原则也不敢挣扎,气氛便越来发挥暧昧。
“希晴,看着我。”他声音低沉,声音中有一丝饥渴。她犹豫了一小斆,终于依言将正面转向了他。
他的双眸深邃如井,牢牢锁住了她的视线,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在他眼底藏着那一丝柔情是不是真的。她没有发现在自己被他的眼睛吸引的同时,他已不动声色将她的坐姿从侧坐变成了跨坐。
待洛希晴意识到那热硬如铁的东西正隔着布料抵在自己最第三的一处,她立刻低声惊呼,同时双手撑着他所坐的木椅靠背困难得半抬起身子。
赫连昱圣双手摔扣着她的腰强制让她坐下,这一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欲望中心,她和他的眼角同时一跳。
稀世俊美的脸向她逼近,希晴闭上了眼睛,如羽毛笛般轻柔的吻落在她嘴角,然后缓慢移过去,流连于她的唇瓣。
她明显感受到身下火热的存在又胀大了几许,小脸尴尬地红了又红。被异物碰的隐私部位涌出了热流,那是她完全不熟悉也无法控制的感觉,比之前的客房内他的挑逗更勾魂摄魄。就算洛希晴看过数不清的禁书,看过对男女情事的大胆描写,甚至连春宫图都好奇的一窥究竟过,但真实的刺激又岂非书本所能传达?
赫连昱圣 舌尖撬开贝齿深入她口中,刷过她敏感的舌侧。希晴全身一抖,不能自己地呻吟。
完了,她一辈子都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洛希晴被自己的声音吓住,红润的脸颊渐渐失了血色。他目睹她羞惭的神情,猜到她那小脑袋瓜里八九不离十想到的是自尊、骄傲这类有的没的。
从她唇腔中退出,带着牵连的银丝,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希晴,我喜欢听你的声音。”这么说,这个小女人会不会好过一点?
“我不喜欢。”她不领情,用袖子擦了擦嘴,鄙夷地说道。“我讨厌低估这样对我,就像,就像我真的,是个妓女。”她仿似自言自语,竭力说服自己不能臣服于他的影响之下,“我对做你的女人没有兴趣。”
赫连昱圣神情不悦,内心怒火狂燃。随着她的一字一句,怒气成倍递增。等到听见最后那一声“没有兴趣”,彻底爆发。他的眸光转暗,眼神冰冷残酷,嘴角却能闻勾起了一抹迷人的浅笑。
她好像忘了一件事,她正跨坐在他身上,以一种羞耻的姿势。
“是吗?”他用一个疑问句开关,宣告发泄自己的震怒情绪。“洛希晴,你在本王眼中和柳苏燕没什么不同。”他用轻蔑的口吻羞辱她,意料之中看到希晴气得属性发抖。
抬起俏臀,洛希晴本能地想逃离这个用语言侮辱自己的男人,却被他用力按下,与他胯下的硕大的昂扬甫一,下身又涌出民热流。
“学着柳苏燕取悦本王,嗯?”赫连昱圣邪恶咬着她的耳垂,华丽的专线用于调情,让她手脚发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挣扎的力气都流逝殆尽了。“本王会好好调教你。”
他扶着她的腰轻轻托起又重重放下。一上一下之间,他的昂扬不断撞击她的柔软,汩汩热流湿透了亵裤。
他并不比她轻松多少,每一次冲撞都折磨着下身的欲望,昱圣的额头已沁出了薄汗。磨人的挑逗甚至比直接同女子交欢更累,他从未经历过如此让理智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刻。
肿胀的欲望渴望着她的身体,她涣散的眼神也明白无误传递着要他的讯息,失焦的双眼迷茫地仰视赫连昱圣。
他弯下腰托起她的下巴,不屑的开口道:“洛希晴,和柳苏燕相比,你还差得远呢。”轻蔑冷笑,他华丽优雅的一转身,潇洒离去。
第四十一章
洛希晴抱住头告诫自己不许哭,但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弯曲起膝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她的心依旧疼痛难忍。
早就风闻景王赫连昱圣风流成性,数之不尽的红颜乱人,为这种人掉眼泪根本不值得!洛希晴狠狠擦着眼睛,眼眶周围被揉得生疼。
哼,她一定要让这个该死的男人认输,绝对不能让他看扁了自己!
擦干眼泪后从硬邦邦的木头地板上跳了起来,洛希晴握着拳头对天发誓。
回到房内的赫连昱圣很不华丽地灌了一壶凉水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未得到满足的身体像拉满的弓,他不免怀疑自己是在没事找罪受。
长夜迟迟更鼓声声,他们谁都不曾预料到和对方的纠葛变成一生一世。
第二天皇亲上路,赫连昱圣和洛希晴有志一同赌气青不看对方,沉默着在车厢内两两相对而坐。
江南的春季多雨,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早上便未曾停过。她面无表情看着车窗外的雨丝,好像那无穷无尽单调乏味的雨点远胜于对面那张风流倜傥神采飞扬的俊脸。
“够了,洛希晴。”赫连昱圣忍不下被她无视这口气,冷着脸开口道。
“殿下有何吩咐?是不是太热了?希晴这就为你打扇。”不等他接着说下去,洛希晴自顾自拿起了折扇,双手捧着为他扇风。
她还真是伺候他上了瘾。赫连昱圣哭笑不得,不大不小的风向着他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额发。在扇子一起一落间,她看到那张漂亮完美的脸上掠过了惆怅。
洛希晴选择忽视,昨晚被他那样羞辱之后,她告诉自己对这个男人最好敬而远之。他们打过赌,若是她输了,就要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玩物。
她没有退路,一定要赢他。同时他在暗暗较量从景王身边逃脱的几率多大。
想得太入神,没发现他已传到了身旁,待那颗灼灼逼人的泪痣在视野中放大,希晴被唬得惊跳起来。
“你,哦,你干吗靠得这么近?”马踢到了石头一个趄趔,车厢随之晃悠了一下,她一个没人称,非但后脑勺重重撞到了车壁同时还朝他的方向倒了过去。
赫连昱圣接过正着,不禁怀疑车厢外的叶康是否深知自己心意,送了份大礼给他。
“难得洛小姐主动投怀送抱,本王却之不恭。”他嘻嘻笑着,浑不在意她的目光已倾向于怨恨。
他若不是嚣张自称“本大爷”,就是使用“本王”,很少能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我”这个字眼,希晴一声不吭,懒得和这个厚脸皮同样天下无敌的男人理论。说到男女经验,她完全不是赫连昱圣的对手,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洛希晴聪明地绕道而行。
但她的对手一样是机敏过人,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赫连昱圣的性格是一旦抓住对方弱点就贯彻打击的战略,务必让对手永无翻身之力。
“看来本大爷的做法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你还是这么倔强。”低沉的叹息听不也到底是褒是贬,他用手指夹起她尖尖的下巴颌儿,若有所思地瞧着希晴。
下巴受了他的钳制,希晴无法转型脑袋,她所能做的仅是别转开视线不看他。
多少女子使尽浑身解数为博他一笑,只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不屑一顾。她既然有这个胆量挑战他的威严,那就该做好生不如死的觉悟。赫连昱圣冷冷的笑着,点缀精致五官的浅褐色泪痣闪着阴郁的光芒。
他俯下头,邪恶的视线在她的衣襟处打转,细长的手指随之游移到这里挑开一条衣带。
我犯规了。“洛希晴眼望别处,冷静地开口。
赫连昱圣一愣,不解她所谓何意。“嗯?”他讶异地挑高眉毛。
她依旧没看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我还没有输,所以你不能把我变成你的女人。”
他想起天香楼内与洛希晴定下的赌约,她赌他终有一天会承认她的能力,而他用得是自己此次出巡江南要办的两件事作为考察。如此一来即使她在扬州铩羽而归,他也不过是赢了半场。
“谁要你现在就做本大爷的女人了?”他口是心非道。“刷”打开折扇,悠闲地扇着风,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含笑睨着她。
她抬起眼看着他,只觉得赫连昱圣笑得不怀好意,就连眼中的笑意都是冰冷的。洛希晴无话可说,想着大不了就是自己以死保住清白,身为女子,才华不容于世也就罢了,不能自嘲一句明珠暗投;若是只能做供男人发泄欲望的玩物,真不如死了痛快。
精明若他,理所当然读懂了她眼底淡然从容背后的含义。你想死?本王偏不准你死!
“洛希晴,从你遇上本王那天起,你的命就不单是你一个人了。”他的声音很冷,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她的心脏,“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准死。否则本王一定会让你那两个姐姐陪葬。”
她咬破了红唇,吐出两个字:“卑鄙。”
赫连昱圣阴森森笑起来,“不错,你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板过她的脸,用力压向自己疼痛的下体,他缓慢地开口,带着邪恶的华丽低音。“本王要你明白一件事,女人让男人得到快乐的方法有很多种。”
希晴的脸被他勃起的顶住,她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然他的下一步动作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撩起身上浅紫色华美绚丽的袍子,褪下中衣,指着腿音巨大的昂扬优雅的命令她“用你的嘴取悦我”。
有那么一刹那洛希晴思考过杀了他一了百了。她一动不动,眸子里烧灼着悲愤与仇恨。
“满抄斩的罪,你担得起吗?”赫连昱圣笑得一世猖狂,特别是当他在那张绝美的小脸上发现了挫败。
不能杀了他,自杀也不行,她到底是前世作了什么孽让今生惹上他这个大魔头?希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向着他屈辱地蹲下了身子。
赫连昱圣犹豫了一下,他的所作所为将两人的关系推上了悬崖。以她的性子,怕是此后都会对他恨之入骨。他想喊停,但高傲的容许自己低头让步。
被她含进口中的瞬间,销魂蚀骨的美妙滋味让他所有的犹疑顿时不翼而飞。昨晚未能抒解的欲望在她温软唇舌的刺激下不呆自抑地勃发,他俯下身子狠狠抓住希晴的头发,喘息着命令她加快吞的动作。
赫连昱圣很快就达到了高潮,抽出逞凶的利器释放了自己,温热的精液喷洒在她的衣裙和脸上。洛希晴没有抬手去擦,微微昂着头,失礼的瞳仁空洞茫然。
她面无人色,嘴唇触目惊心一片殷红。平复了剧烈的喘息,他的嘴角挑起淡淡的笑痕。新手击溃洛希晴的骄傲,昱圣的心情无缘愉悦。
“明白了吧,男人有时候可不是老想着女人的身子那么简单。”骼扇柄轻佻勾着她的下巴,他的话充满嘲弄。”本大爷说过要好好调教你。”他一字一句道。
希晴终于有了反应,张开口在他面前吐了一地。他笑容更冷,漂亮的薄唇勾起冷酷的弧度。
好,很好,你越是恨我,本王就越是要征服你!
第四十二章
当晚在驿站投宿后,洛希晴发起了高烧。
马车刚一停下,她几乎是立刻跳下去蹲在路边继续干呕。她吐了好几次,空空如也的胃里实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吐了。
赫连昱圣下了车,一把拽过她僵硬的身子。在他的手碰上她之时,她就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不断往后瑟缩。
叶康看在眼里不由叹气,从昨夜至现在还不到十二个时辰,这个灵秀的少女竟变得如此惶恐不安,该说自家主子折磨人的功力又上了一层楼吧。
赫连昱圣看也不看前来迎接的驿站官员,搂着希晴径直走进精巧雅致的馆舍。怀抱中的女子不住颤抖,活像他是洪水猛兽索命修罗。
“洛希晴,你不要太过分了,本大爷的耐心有限度。”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她,眼下的泪痣张扬着怒气。
希晴半抬眸,眼前浮现车上屈辱的一幕,她的自尊碎成了千万片不够吗?他到底要把她逼到哪一步才甘心?
“你,放了我。”声音暗哑,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婉转娇脆。
她想逃走,再一次从自己身边?赫连昱圣笑了笑,艳丽嚣张。“你想认输?”十足挑衅的口吻。
希晴缓缓援着,神色黯然。“没有意义,我和你的赌,毫无意义。”
“你在质疑本王说话不算话,输了也不会认帐,嗯?”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她垂下了头,心灰意懒地站在他身旁。“等你厌倦了,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为什么她满脑子想着要离开他,他就这么让她痛恨,连一丝留下的机会都不肯给他?赫连昱圣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之大几乎欲将她的骨头捏碎。“洛希晴,本王不会放手的,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
她惨然一笑,苍白的面色泛起了一抹古怪的潮红。昱圣意识到了不对劲,伸手一摸,果然她的额头烫得惊人。
“该死的,病了为何不告诉本大爷?”他气急,厉声吩咐主管带自己客房。
将她放置在床上,赫连昱圣转头斥责呆呆站在屋内等候指示的官员。“笨蛋,还站着干吗,快点给本王去找最好的大夫。”
“是,是,下官立刻去办。”
叶康依靠着门和微微叹气,也许自家主子还没发现,洛希晴对于他的意义非同一般。
昱圣床沿坐下,握住希晴软弱无力的手。手心滚烫,他的心头也像是被烙铁烫过。洛希晴呼吸稍稍急促,没有力气抽回自己的手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他脸上的后悔。
沉默,将房内流动的空气变成了凝滞状态,大夫背着药箱进来时明显觉得窒息般的压抑。
偷偷瞄着气度不凡的俊美男子,从他焦虑烦躁的眼神不难看出床上的少女对他的重要性。须发皆白的老人小心翼翼替她搭脉,皱起眉喃喃自语:“奇怪,奇怪。”
“哪里奇怪了?”赫连昱圣紧张地问道,难道她患得是不治之症?
“这位姑娘脉象平和,既不像感染伤寒,也非着凉发热,老夫行医至今未碰到这样的病症。”大夫瞧着希晴,她张开眼眉心灰意冷地瞥了一眼,转过身去。
“心病还需心药医。”想来,定是那男女间的事了。“我说公子啊,老夫看这位姑娘身子骨弱,经不起你大力折腾。阴阳相合之道虽是天经地义,但切忌太过……”
赫连昱圣脸色难看,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不可一世仰起下巴怒斥:“庸医,给本大爷滚出去!”
他走到床边,向着她背对自己的倩影伸出手去。“希晴,对不起。”昱圣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那样惴惴不安地道歉。
他的手抚上好纤瘦的肩膀,她仍旧不肯回过头。
“殿下,那位姑娘仍是不肯进食。”这是他们抵达之后短短半天内的第五次,驿馆主管胆战心心惊前往景王赫连昱圣的房内汇报洛希晴的近况。
从丰盛的酒菜一直换到清淡的白米粥,连精致的苏州点心都端上了,洛希晴依然没有食欲。
赫连昱圣脸色铁青,眼眸中闪烁着阴郁的光芒,眼下那颗妩媚的滴泪痣却一反常态带上了忧郁色彩。他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主管,眼神犀利。
洛希晴不愿见他,他怕自己出现在她面前不利于她养病,便忍着不去探望她。想不到一离开他的视线,她变本加厉的不合作。
“殿下,可否让属下去试试看?”叶康看不下去了,不仅是感情屡战屡败的主管,更担心赫连昱圣为了洛希晴失去镇定,此次巡查江南正事尚未办,若是被插曲乱了方寸,对于谋夺太子之位实在是得不偿失。
心烦意乱的赫连昱圣点了点头,现在他只想着能让洛希晴乖乖吃饭喝药,其余的事暂且放到了一边。
叶康端着白粥推开希晴的房门,只见她拥被而坐,望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洛小姐,起来吃点东西吧。”将粥放上桌子,叶康走近她。
希晴没反应,连视线都不曾移动半分,似乎完全渲染在冥想之中。近距离看,她真的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五官如上天精雕细琢,同赫连昱圣那张巧夺天工的脸不相上下。
红颜多薄命。不和怎么,叶康脑海里就跳出了这句话。
“洛小姐,我短简你受了委屈,可是殿下他就是这样的人。”站在她面前,也不管她究竟会不会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叶康自顾自说着。
“三殿下的生母玉妃娘娘在他八岁那年过世,从那以后没了母亲庇护的殿下不得不一个人在宫廷中求生。殿下的容貌酷似玉妃娘娘,皇上爱屋及乌对他宠爱有加,其他皇子自然把殿下视作继承皇位最大敌手。那是一个不见硝烟的血腥战场,说错一句行错一步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叶康看了看希晴,她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变,但视线却转到了他身上。他接着说下去:“那个地方只教会了人一件事,想要什么就必须冷酷地夺取,即使表面上伪装得善良温和,骨子里也一定要冷血。”他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
一阵静默,叶康甚至听得到时间流逝声音,就在他认为自己的努力也宣告失败之际,洛希晴开口了。
“你,要我原谅他?”喉咙干涩,她的声音近乎嘶哑。
果然是个聪慧灵秀的女子,叶康赞许地点了点头。“殿下他,这是本性,也是本能。”霸道地索取,不择手段地得到,这就是赫连昱圣在宫廷斗争里学会的全部。
还有一点叶康没有告诉洛希晴,他还擅长伪装。
她凄然一笑,“我原不原谅他,无关紧要。”意兴阑珊转头,她继续研究桌上的油灯。
“很重要,洛姑娘对于殿下,是很重要的人。”他不忍见她自怨自艾,安慰道。其实说的也是事实,只是当局者迷,再加上高傲的性格全然,那位三皇子死活都不会承认就是了。
她不说话,安安静静坐着,细致光洁的侧面温婉沉静。
“粥凉了,我去替姑娘热一热,好歹吃一点,否则……”叶康没有说下去,只是脸色严肃地摇了摇头。
自己是赫连昱圣很重要的人?洛希晴就差没仰天大笑了,叶康说得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亏得他能一本正经说这么搞笑的话。
房门再次被打开,希晴的目光刹时冷凝,进来的人下辈 害得她闭上眼就会做噩梦的罪魁祸首——赫连昱圣。
他端着一碗粥站在门槛外,表情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他堂堂景王殿下,几时要这样委曲求全低声下气讨好一个女人?
可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叶康不容分说把盘子塞到他手里,暧昧地说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赫连昱圣不得不自己来收拾烂摊子了。
终于,他迈开步子跨过了这道门槛走向桌子。昱圣放下碗筷,目光转向退缩到角落的希晴。她用丝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除了脸唯一露在外面的小手也死死抓着被角,活像那是捍卫自己的最后武器。她的小脸上写满了戒备,还有恐惧。
赫连昱圣心头满是苦涩,缓步上前,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希晴,过来吃饭,乖。”感觉像是在哄小孩。
看到他,希晴不可避免想到车上那一幕。她羞耻地含着他的,那烙铁般的粗棒逐渐涨大直至塞满了她的口腔。
眼看那团小粽子像筛糠般抖个不停,他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自己带给她的羞辱。赫连昱圣当即作了决定,一步跨上床,将她抱到面前。
“洛希晴,我来替你清洗。”说着,他的嘴唇向她压下,不顾一切吻住她的唇。
她第一反应是挣扎,紧接着想起他用家人的性命要挟自己,于是不敢再动。这一吻似乎和以往不同,他极有耐心的一遍遍刷着她的唇瓣,温柔体贴。
她觉得嘴唇又麻双痒,微微张开檀口想让他停止这一新想出的折磨人的方式,他的舌头不失时机迎了上来,小心翼翼搅动着她的舌尖。
“嗯……”她情不自禁发出呻吟,两人同时听到这暗哑却甜蜜的声音。她愕然,百思不解自己居然会为这个最痛恨的男人屈服,他狂喜,原来她对自己并非全无反应。
赫连昱圣逐渐加深这个吻,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欺身靠上,夺取她口中的津液。吻搅热了空气,情欲的气息渐渐弥漫。
她的眸子满含着水气,嘴唇被吻得红艳欲滴。像一朵艳丽的花等着有心人采撷。他放开希晴,背对着她深呼吸。
“现在,你想吃饭了吧?”轻描淡写道,转过身面对她,又是那翩翩贵公子的气定神闲。字数:1250
第四十三章
仿佛,刚才差一点惶悚难抑的男人,只是错觉。
洛希晴挪到订沿,双脚在地上寻找绣鞋。他弯腰拿起一只,递向她。
“谢谢。”她低头接过,穿上鞋子走到桌前。圆桌上摆着一碗白粥,一碟看上去就让人觉得爽脆的腌黄瓜。
希晴拿起描金,夹了一筷切成薄片的腌黄瓜放入口中。背后的男人,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她,困难地开口道:“洛希晴,我不会再强迫你。”
他用的是“我”,不是那些狂妄自大的称呼。
她回过头,缥缈的眼神如隔着云雾。“景王殿下,我们的赌就延续到你夺取天下之后吧。”
赫连昱圣一惊,瞬间掠到她身侧,一把捏住她的皓腕。“洛希晴,你在说什么!”话语中蕴含着深深警告意味,他在暗示她适可而止,不希望把她卷入这场斗争中。
希晴浅浅一笑,“若有朝一*****成为一辈子,我要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首。”她踢开凳子站了起来,仰头直视赫连昱圣阴晴不定的俊脸。
看她的神情,分明是押上了所有的未来在赌他的成功,昱圣心中一动,凝神打量希晴。“叶康对你说了什么?”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当自己听到叶康说:“那是一个不见硝烟的血腥战场,说错一句行错一步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时,她对他再也恨不起来。
赫连昱圣就是这样的男人,冷血铁腕,那是他生存的世界。对一个根本不懂温情脉脉主何物人,你又能要求他多少?
“他劝我好好吃饭,各你斗气反而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好处。”她面不改色撒谎。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目光闪烁似乎在掂量她话语中的真假。张狂一笑,他在她旁边凳子坐下,那颗泪痣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洛希晴,本大爷好像真的小看了你。”
她也坐下,筷子轻轻敲着青花瓷碗边缘,轻吟浅唱道:“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醉心,何求美人折?”
自古以来,便有病人寓意“明君”之用,洛希晴错张年《感遇》一诗自抒情怀,饱读诗书的赫连昱圣不可能听不懂。
他心中酸楚,这个女子对他终究是无尽。假若他能登上皇位,她气相的也是在那庙堂之上一展所长,而绝非母仪天下的后宫宝座。
昱圣自嘲地想着,手指滑过脸上的泪痣低声笑了起来。“好啊,洛希晴,本王倒是相当期待你有何法子助我夺取天下。”
“第一步,此次前往扬州征缴盐税,正是殿下展现自己才干的大好机会。”她喝了一口粥,神情自若娓娓道来。”扬州盐商每年要向进行缴纳七成的重税,所以么盐泛滥,屡禁不止。殿下若是能一举解决此事,在皇上心目中自然又加重一点分量。”
赫连昱圣神色孳生,缓缓说道:“但这却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朝廷派去扬州督办盐税的,莫不在钱财美色中纷纷落下马来,所以才不得不派他这位景王殿下出马。
她微微一笑,“殿下,世上可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尤其是,她是号称“女诸葛”的洛希晴。
李白诗有云:“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的扬州城桃红柳绿,瘦西湖倒映着岸上姹紫嫣红,分不清是人在画中游,还是景随人心动。
景王赫连昱圣携苏州名妓柳苏燕同游扬州的消息不胫而走,座船才在码头停靠上岸,应有扬州知府和商会会长程维文亲自出面迎接。
洛希晴手拿团扇,掩着半边脸儿偎着他站立。一双灵秀妙目有意无意瞟着程维文。他身上没有一般商人的人气,倒处处透着一股儒雅。想他不过三十上下年纪,却掌管了整个扬州城的商业往来,必定有过人的能力。
赫连昱圣对眼前这长身玉立的青年显得颇为敬重,虽仍是口称“本王”,但言词间少了几分飞扬跋扈。他与程维文客套寒暄,一口彾出席商会在临仙楼为自己设下的接风洗尘宴。
“景王殿下能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视线移向希晴,同样斯文地提出邀请:“希望柳姑娘也能一同出席。”
昱圣紧搂希晴的纤腰,心里竟然有了不舒服 的感觉,其他男人光是看着她就让他吃起飞醋。
轻罗小扇遮着芙蓉如面,只看到眉似柳叶,还有欲说还休翦水双瞳。和程维文不禁在心中赞叹了一句:“好一个妙人儿。
她微微福了一礼,檀口微启,甜腻的吴侬软语先酥酥麻麻醉了岸上的看客。”程公子一番盖章,柳苏燕在此先谢过了。“团扇轻移,绝色容颜更是软了众人的脚。间或有不协调的声音疑惑道:”这柳苏燕,怎么比我上次去苏州又美上了几分。”
赫连昱圣更加不高兴了,拽着洛希晴上了被忽略到现在的扬州知府备下的马车,向驿馆进发。
“公子,要不要暗中跟着?”程维文的属下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程维文目送马车远去,精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赫连昱圣来扬州的目的他了如指掌,但对方身边的女子却出乎他意料之外。人群中文教的议论他有所耳闻,但让他确定她不是柳苏燕的原因却是一个秘密——去年他曾做过柳的入幕之宾。
她不是他见过的女人,为何她要假冒柳苏燕之名?略一沉吟,他向自己的属下点了点头,示意监视赫连昱圣一行的动静。
马车内,洛希晴摇着扇子独坐一隅。和他单独相处的时令刻,她仍免不了有些紧张,能躲多远就多远。
赫连昱圣脸色阴沉,从上了车之后始终默不作声。终究是希晴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殿下一会儿出席扬州商会的接风宴,希晴就带上瑶琴为殿下助兴吧。”
他看了看她,没好气地回答:“本大爷不带你去。”
“嗯?”希晴微微诧异,这么一个近距离观察对手的好机会,他为何不肯让自己出席?看着他别扭地转型傲慢的脸,她迷惑不解。
“殿下还是不相信希晴的能力吗?”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我不会三十殿下的计划,只是想看看如何从他们中间找到突破……”
赫连昱圣闷闷不乐打断希晴的话,“我不要你去,我不想让你被色迷迷的男人看。”他回过头,目光灼灼,那颗泪痣也灼灼。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头滑过一丝发动。他是在宣告对她的独占欲吗?
希晴的退避让赫连昱圣产生了误解,他连忙解释:“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难堪。”从那一夜之后,他经常性使用“我”这个字眼了,俊美的脸庞浮现一丝不安,好像对不想把洛希晴让给别人这个想法感到十分可耻。
面对好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赫连昱圣。他会为了她验过,会担心感受,不会嫉妒其他男人看着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一个人?
“我,我不介意。”她的脸红红的,低声说道。
瞧见她脸上的红晕,赫连昱圣下意识择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幸好并不烫手。猛然意识到她的脸红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风流潇洒的景王殿下不顾华丽形象的傻笑起来。
希晴的脸更加红了,可是一转眼瞥见他孩子气的满足笑容,她的羞怒插翅而飞走了。
“洛希晴,本大爷能不能握一下你的手?”他笑嘻嘻凑过来,得寸进尺要求。这个目无尘下的少年尽管嚣张,但毕竟只有十八岁。这世上的人实效喜欢上了别人,总是会不自觉做一些傻事,他也不例外。
之前他对她所作的事,亲密程度远胜于两手相握,可都比不上此刻十指相扣来的缠绵旖旎。希晴心如擂鼓,连一眼都不敢看他。
赫连昱圣令她摸不着头脑,她从未遇到过如他这般狸放肆有时却让人止不住心疼的男人。他的一切,包括他华丽的外表,磁性的声音,还有嚣张的修改,都在她灵魂中深深烙印了。
属于他们的时间太短,当马车到达驿馆,他又变回她熟悉的景王殿下。
“你先回房安歇,本王去会会扬州商会那群狐狸。”赫连昱圣趾高气扬对扬州知府下令,务必好好款待:“柳苏燕”姑娘。
希晴没说什么,从他身侧默默经过。
她没看到背后的眼神,埋藏在冷漠下的殷切本也不易为人察觉。
赫连昱圣去参加气氛言简意赅什物间断他办的接风宴,洛希晴留存驿馆客房内抚琴自娱。
一曲《有所思》起调,她不由想起当日阅雅小筑前与赫连昱圣那一番比试。未曾料到,这一度变成了今日的书面。
情丝悠悠,自然融入一间悠悠。曲罢她正自冥想,不期然听到门边传来鼓掌的声音。
回头一看,房门口斯文儒雅的青衣公子,含笑微微凝望着她。
“程公子不在临仙楼,怎会在此地出现?”希晴一愣,迅即恢复镇定从容。
程维文作了一揖,温和笑道:“景王殿下说姑娘身体不适不能出席接风宴。在下不放心,特意带了大夫来瞧瞧姑娘。”
“多谢程公子挂心,燕儿不方便接待公子,公子请回吧。”
他哈哈一笑,一步迈进房内。“在下一来是探 病,二来是和姑娘叙旧。”深深注视希晴,他的笑容另有深意。“一年不见,暮柳姑娘已经忘了在下?”
糟糕!程维文和柳苏燕难道有关系?希晴不动声色,剑眉作思考状。半晌,她摇了援着说道:“燕儿过的是朝秦暮楚的日子,南来北往客人我了,记不得公子也在常理之中。”她只能睁眼说瞎话。
程维文颇为遗憾地摇了摇折扇,感叹道:“所谓贵人多忘事,果真不假。对不对,洛家堡三小姐?”
见对方一语道破自己来历,希晴索性不慌不忙承认。“不知公子是如何猜到?”
“说难倒也不难。三小姐天下才子大会吸引大江南北无数文人雅士,若非在下有事务缠身,必定会会到苏州城和洛小姐以文会友。传闻洛三小姐输给了景王赫连昱圣后被对方婉拒,三小姐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就此一知所踪。”他娓娓道来,分析自己如何猜出她的身份。“三小姐有仙人之姿,岂是庸脂俗粉可比?”
“程公子繆赞,希晴受宠若惊。”她端起茶壶替他倒了一杯茶,“公子此番前来,恐怕并非是单单为了证实希晴身份这么简单吧?”
“三小姐果然是慧质兰心,不错,在下另有所求。”程维文不绕圈子开门见山,“三小姐素有‘女诸葛’之称,对于景山殿下出巡扬州城的目的必定心知肚明。在下只想问姑娘一事,这一回究竟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问她有什么用?本大爷就在这里,你还是问问本大爷比较快,嗯?”挑衅的声音从天而,隐含戏谑的晶亮双眸不屑地睨视程维文,这人赫然是应该在接风宴上被轮流劝酒的赫连昱圣。
他走进房间,在程维文对面落座。“声东击西这么笨的方法,本大爷怎么可能受骗上当?”一看程维文从酒席中消失,他立刻猜到对方会来找希晴的麻烦,和叶康马上赶回了驿馆。不出所料,看到程家的马车。
洛希晴也替他倒了一杯茶,走回琴案后双手从琴额开始,抚过后后山、承露,按上琴弦。“程公子,希晴有一曲相赠,万望公子笑纳。”
赫连昱圣悠闲地品茗,成竹在胸的表情。程维文收起忐忑之心,侧耳倾听希晴的曲子。他常自诩风流雅士,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自然听出她是用琴弹奏五一曲《十面埋伏》。
好一个十面埋伏!她在暗示这一次赫连昱圣的扬州之行已有了万全之策,一定要他们补足欠进行的税银不可。
“殿下此次前来扬州,商会自是明白殿下目的。”程维文改变策略叹着气道:“但世道险恶生意不好做,各家各铺皆是手头周转不灵,问东家借寸头补西家的短,实在拿不出银子给进行了。
“程会长的意思,就是没有喽?”赫连昱圣挑眉一笑,眼神冰寒。“自本朝开国,定下的盐税就是七成,程会长可短简对抗朝廷的后果。”
“误会,殿下误会了。草民和商会各位同仁对皇上忠心不二,只是手中无银,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洛希晴同赫连昱圣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白彼此传递的讯息:这个男人,是个棘手人物。
程维文端起茶盏,轻吹开浮在面上的茶叶浅啜一口,勾起嘴角微微一笑。笑容如狐,带着几分狡诈。
这一次的对手一,看来会很有趣。三个人,转着同一种心思。
风卷起地上落红,粉色的桃花瓣吹进敞开的格窗。希晴抬起手抓住一片,紧紧抓在手心,仿佛胜券在握。她要赢,而且一定会赢!
第四十四章
赫连昱圣在扬州城待了三天,除第一次和程维文开门见山直陈来意之后,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他每日带着洛希晴游山玩水不,一时高兴在瘦西湖租下一艘画舫,两人就丰船上弹琴下棋,悠闲自在。
“哈,你又输了。”赫连昱圣在棋盘上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得意洋洋笑道:“本大爷 的棋艺国手高考,怎能让你轻轻松松赢了去。”他探过身,在她挺秀的鼻梁上轻轻一划。
洛希晴心有不甘,可惜从三天前下第一盘棋开始,无论她冥思苦想摆也如何有名棋谱,他都一一化解。显然,赫连昱圣对于古今名局烂熟于心,并且比她更精于此道。
和他相遇亦如下棋,起先看似她掌握主动,但峰回路转他一着彩购翻身便势如破竹,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希晴怔怔望着棋局,心中惴惴不安,为何对他的厌恶,随着一日日朝夕相处,渐渐找不回来了?就连他对她的百般羞辱,也因连日来他守礼的翩翩君子风度,令她想起的次数越来越少,与他独处时也不会再害怕闪避。
她甚至于产生了幻觉,以为他一马当先对她存了一点真心。
“唐代杜牧‘二十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真让本大爷对扬州心向往之,到了二十桥,不知洛小姐通融赏脸吹箫一曲,让本王一饱耳福?
希晴“噗哧”一笑,含娇带嗔地瞟了赫连昱圣一眼。“你哪次不是说干嘛就要别人跟着自己转,何必说得这么文绉绉?”
取了班委站到船头,赫连昱圣吩咐船夫将画舫靠岸。月明星稀夜,杨柳扶风,隐约有怡人的花香在空气中浮动。他先上岸,转身搀扶她。
洛希晴一只脚刚跨上岸,画舫随着水流往右漂移过去,她吓得药容失色低声惊呼,闭上眼睛生怕落入消遣。
没有预想中直落入水的场面,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希晴张开眼,是赫连昱圣将她抱在了怀里。
“没事了,希晴。”出奇温柔的笑容,那颗作为点缀的妩媚泪痣也带着一丝柔情。她看呆了眼,半晌才羞赧着脸推开他。
很丢脸诶!最近无缘无故对头他发呆的次数多了起来,一定会被他笑死。秀气的眉毛打了个死结,事态的发展远远超过了超过了她的预料。
朗月当空,一身白衣的洛希晴站在白玉石桥上,恍若乘月而来的仙子。赫连昱圣回想起六负那年在碧波湖畔与她初次相逢,与眼前美景重叠在一起。
美丽,惊心动魄。
如泣如诉的簫声划破长空,她一边吹箫一边望着依靠桥栏风神俊朗的少年。他是天子最宠爱的皇子,而她不过是洛家堡庶出的三小姐,这是她攀不上的人中龙凤。她没办法忍受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爱只能是一心一意。
所以,赫连昱圣对于她,就像镜花水月一场迷梦。她看得到他们的结局,如这春夜里凄清的月光,被湖水割碎了倒影。
他忽然接近,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入怀中。完美的埋在她如云秀发中,细语呢喃:“洛希晴,本大爷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一惊,料不到他竟选在这样的氛围中捅破他俩之间暧昧的窗户纸。呐呐半天,她不知不知该做何回应。
“你用的是‘好像’,也就是错觉。”她尴尬地说着,眼望天上明月自嘲笑笑。伶牙俐齿的自己,竟然也有这样不知所言的一天。
赫连昱圣即刻放开了她,自负地笑了笑。“没错,气氛太好,本王一时忘了身份。”只不过是“一时忘了身份”吧!希晴暗自吐了一口长气,却无法解释心中的失落与抑郁不平究竟是为何。
狂妄嚣张 的少年紧盯着眼前曼妙的身影,强烈的挫败刺激着他一直压制的欲望。赫连昱圣长这么大,虽然在深宫中韬光养晦不露峥嵘,但这不代表他过得就是委曲求全的日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身为皇子的他真实的写照。
他伸出手,从背后搂住了她,华丽的声线在她耳畔邪魅诱哄:“希晴,我想要你,想得心都痛了。”
又来了,纠缠她的梦魇!每每想到那些让她羞愤欲死的画面,身体会不受控制颤抖起来。他转过她的身子,漂亮勾魂的桃花眼中情欲如潮。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抵着她的硬挺之物让希晴脸色刹时白了。她眼底浮现的恐惧让他明白此刻她在想什么,当日被她含入口中的兴奋让昱圣愈发高涨。
今晚他吩咐过扬州知府不许任何人打搅他夜游瘦西湖的兴致。一个湖中,此刻除了他与她,只有系在岸边杨柳树上一艘画舫随着风起水流飘来荡去,连船夫都不见了踪影。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在这样皎洁的月光下,她的美让他再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廿,我们约定过……“
话音未落,细密的听夺走了洛希晴的声音,霸道狸,宣示他占有的决心。她无助地闭上眼,清醒这一次自己逃不掉了。
冥冥中注定这一场沦陷,否则天下之大,她双何必执著于要得到他的认同自投罗网?五岁那年初遇,阅雅小筑前重逢,让她明白自己原来将他记得如此深刻。
纤长的手指松开好找衣襟,翠绿色的肚兜盖下雪白莹润的身子让昱圣着迷地叹息。俯下俊美的仍,粉色的舌头隔着肚兜舔上她胸前的凸起。
希晴浑身一颤,不由抓紧他的黑发。“不要,不要舔。”她慌乱地摇着他。
“那,这样呢?”赫连昱圣邪肆一笑,一把扯下她的肚兜。他的手抚上她小巧的胸,用手指夹住粉红色的蓓蕾恶意地摇晃。
刺激让乳晕加深了颜色,她迷乱的神情趋势挑逗着昱圣肿胀的下体。喉间滚过嘶吼,他埋首于她的胸膛,咬住娇嫩的蓓蕾用力吮吸。
“别,这样,啊!”她抑制不住快感,发出了让自己郑的呻吟。
“本大爷还会让你更快乐。”邪恶地说完这句话,赫连昱圣的手移向她的下身,探入丝绸亵裤中。希晴低声惊叫,他居然用手摸她最私密的部位。
花蜜如泉水般不可抑制涌出体内,沾湿了他的手掌。他抽出手,将湿润的手指含入口中,笑容绝美妖艳,那颗泪痣在月光下闪耀着不可一世的光彩。
这番挑逗是她从未经历过,希晴站不住脚,全身瘫软在他怀中,仿佛是自动送上门的美味猎物。赫连昱圣将两人褪下的衣物铺在玉石桥面,温柔的将她放置在上。
昱圣用一根手指插入她体内,被异物侵入的不适让通道立刻紧缩,紧紧围住了他的手指。“真紧。”他吻着她的唇,一边低低调笑。
希晴满面红晕,他的手指忽然一旋,被触碰到敏感点的刺激让她的身子一阵颤抖。
“舒服吗?”他继续用声音逗弄她,同时又伸入一指摩擦着花唇。她青涩的反应是如此诱人,让赫连昱圣光是想象自己进入就亢奋不已。本以为所有的颠鸾倒凤都一样,男女交合就是一件发泄欲望的事,却原来爱与不爱是截然不同。
爱着她,即使她仅仅是男女之事的新手,也能挑起他深深的欲念。
洛希晴研究过很多禁书,她短简他还没有真正占有自己。可就是这些,已让她身不由己,似乎这具身体有了自身的意志,自动向他要求更多的欢愉。
怎么会变成、混乱的大脑试图整理出思路,但显然今晚并不适合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昱圣抬起她的长腿圈让刻了他的 腰身,抬高她的翘臀,硕大的粗棒缓慢摩挲着花径入口。
她突然出声阻止他进入,“等一等,让我做好思想准备。”书上形容会很痛,她深呼吸口气,闭上眼做做慷慨赴死状。
他的小女人这种反应真的很可爱,赫连昱圣微微一笑,再无法忍耐的欲望驱使他一鼓作气进入她的身体。
“好痛!”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被撕裂的疼痛仍然让希晴眼前一黑。这下办到他哭笑不得了,她居然在他还没做任何动作之前昏了过去。
雪白的身子在水沟照耀下闪着诱惑的光泽,他舔了舔嘴唇,用一个深吻将她唤醒。
“忍一忍,很快就不会痛了。”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细细勾勒脸部的轮廓。
洛錩眼神迷蒙,漂亮容颜上那颗显眼的泪痣却在视野中清晰地浮现。他在她体内,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呼吸一窒。
“放松,希晴。”他低声笑道,“本大爷要带你去天堂。”
她不在琢磨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脍炙人口的名言和的话有何关联,却被他突然加速的动作夺去了思考能力。晕眩般的快感让她止不住尖叫起来,情不自禁抬高了身子让他进入得更深。
他冲刺的速度不减,同时揉捏着她小巧的胸部增加双重的快感。初尝欢爱滋味的洛希晴很快达到了巅峰,娇喘吁吁云鬓散乱。
他舔着她透气的耳垂,灵活的舌尖卸下了她的耳环。赫连昱圣伸手摸到两人交合处按压着花唇,让她分泌更多的花蜜润滑甬道。
他的欲望没有停止的迹象,在他一波波的攻势正好民毫无悬念地随波逐流了。终于,他紧紧搂抱住她释放了自己,在她身体里射出了激情的种子。
他从不在女人体内射精,尊贵的皇家血脉岂能随随便便流失在外,但她让他破了先例。
赫连昱圣亲吻着她的唇,沙哑的嗓音比平日略略低了几分,却带着致命的魅惑。“怎么样,本王没有食言吧?”调情的口吻,藏不住的得意。
洛希晴涨红了脸,布满薄汗的小脸和身体染上了粉红色。他微微眯起眼,舍不得离开的欲望再度勃发。
“你……”她吓了一跳,不是才刚结束吗?他哪里来的这么狐狸精力!
抱着她翻身坐起,昱圣松开好的发髻,黑色如瀑布般的秀发覆盖着雪白的娇躯,他的眸光转而深浓。
交合处的疼痛渐渐被空虚感取代,她眨着迷惑的眼睛看着一动不动的他,咽了口口水。
“想要的话,就自己动。”赫连昱圣笑得一脸无辜,“像我那天教你的那样。”
她咬着嘴唇故作镇定,力图扳回一城,在男女情事上她已整个落了下风。“我不要,行不行?”眼波柔媚流转,销魂蚀骨。
“是不是你忘了本大爷怎么教你的?”知道她好用心切,他用激将法,“洛希晴还真是有负那才女之名。”
“赫连昱圣,激将法对我没有用。”她瞧着他目中无人的傲慢样子,调皮地起了。抬起小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慢慢游移,不出所料感觉到与指腹接触的部位坚硬如铁。
她坐在他身上,黑发覆盖着白皙的肌肤,媚眼如丝,理智之弦“啪”一声绷断,昱圣握住她的纤腰开始新一轮欢爱。
波心荡,冷月无声,春夜正漫漫。
第四十五章
赫连昱圣同洛希晴的关系,在他“霸王硬上弓之后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征缴盐税这件事却依然棘手得很。
私盐泛滥,进行税收便大幅缩减,这可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
叶康多日暗访后发现盐商大多在晚上偷偷摸摸到码头运私盐,向赫连昱圣禀报了此事。
“殿下,是不是派兵围剿?”
赫连昱圣微一沉吟,目光移向一旁的希晴。“你怎么看?”
她摇着扇子悠悠一笑,“这扬州城上上下下的关节,想必商会人全都打点过了,否则私盐买卖也不至于如此猖獗。若是出兵,只怕还没等我们赶到,风声就会露出出去,毁尸灭迹一点儿证据都不留下,师出无名到时候难堪的就是殿下了。”
“那,依洛姑娘的意思,放任不管吗?”叶康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抓到了蛛丝马迹。
“我们分两步棋走。第一步,先断了他扬州城的水路交通,无论是姓‘公’还是‘私’,让他一粒盐都出不去。扬州一断货,全国各地盐铺都会着急,而那些贩私盐的人更急,这样一来程维文必定要来找殿下商量。”
赫连昱圣眯着眼打量洛希晴,“女诸葛”之名早有耳闻,但真正见识到她的聪慧灵秀仍让他讶异,她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的发掘?
“第二步,那就非君子所为了。”希晴拿着扇子掩嘴而笑,眼中闪着精怪的光芒瞧着赫连显圣。
“是什么,说给本大爷听听。”在叶康面前他也不避嫌,直接抱过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指卷着她颊旁碎发,语带调笑。
叶康似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不尴不尬不回避。希晴却泛红了脸,挣扎着想跳下来。
“别动哦,再下去会玩火自焚,嗯?”华丽邪魅的声音瓦解了她的抵抗,希晴乖乖坐着不敢再动。
他满意地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第二步,莫非是要借机敲诈程维文?”
“不错,不过需要殿下做一点牺牲。”她看了看叶康,“程维文肯定会请殿下去商会谈判,叶大人可否安排忠心耿耿的死士偷袭,然后我们就能栽赃给扬州商会。”
赫连昱圣同叶康相视一笑,他向叶康使了个眼色吩咐他照希晴的话去办。一手拉着她回了卧房,关上门迫不及待低头吻住那两片红艳欲滴的嘴唇。
“殿下,这,这可是大白天!”她忍不住抗议,试图阻止他侵犯自己罗裙的手。
“谁规定本大爷不能在白天要你?”他拂开她的手压制在身后,三两下熟练地解开衣带。“你好美,希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项上,昨晚欢爱的火热记忆鲜明浮上,她缩了缩脖子。
赫连昱圣将她压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欺身而上用嘴唇膜拜她身体的每一处。希晴羞窘不已,待他的唇到了大腿根部,她更是已忸怩不安。
“殿下,那里,不行。”喘息着拒绝,反而显得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叫我名字。”呼吸吐纳气息拂过幽谷地带,她的身子明显颤抖。
“赫连昱圣!”洛希晴不甘轻易臣服,偏和他唱起反调。
真是一个不佳作的小女人!可是以她眼下媚态横生的娇俏模样,太没有说服力了。他伸出舌头,刺入花径。
希晴几乎要惊跳起来,老天,他到底在做什么!“昱圣,停下,不要这样。”情急慌忙,她直呼其名了。
他从她腿间抬起头,俊美的容颜夺走了她的注意力。她从没见过有如他艳丽的男子,却丝毫不减英气勃勃。
“上一次你这么做过,这次换本大爷来取悦你。”他说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她能不能不要他投桃报李啊?拜他技巧的唇所赐,她完全明白了禁书上所写“欲仙欲死”究竟是何种感觉。
洛希晴记不得他要了自己多少回,他的需索仿佛永无止境,就像一个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小孩充满了好奇心和占有欲。她的体内满满都是他,身上也布满了红色的吻痕,赫连昱圣对洛希晴标注了所有权,她这辈子都逃不开他了。
“我爱你。”在她失去意识陷入沉睡前,希晴呢喃着说道。
昱圣听到了这句近乎耳语的话,嘴角勾起华丽上扬的弧度,愉悦地笑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残酷,眼下的眼光带着戏谑隐隐也在笑。
景王赫连昱圣一声令下,整个扬州城大大小小的花船齐齐堵在了码头,满眼望去红袖招展,一阵阵香风撩人。
程维文和几个盐商从江岸边慢慢走过,俊挺的眉毛深锁。以他的才智,自然不难猜到这是赫连昱圣为了禁私盐买卖想出的招数。起先几日,程维文还能轻松自在地劝说商会同仁不必多虑,还很有总公司地上了扬州城最红姑娘的花船喝酒听曲。但七日之后,他再也没办法轻松自如地笑了。
这位景王殿下看起来是铁了心要解决扬州盐务。这封江一日,货就一日堆积,一来二去多少银子白白深谋远虑。商会里已经有人顶不住了,天天催着和维文请赫连昱圣到商会商谈如何解决此事。
“程公子,大不了把那税银补上。来日方长,多走两趟私货,这不就又回来了吗?这样下去,损失更大。”
程维文无奈,只得上驿馆恭请赫连昱圣。在前院迎面遇上了洛希晴,他拱手为礼。
“多日不见,程公子别来无恙?”她微微含笑,眼底满是慧黠。
“托姑娘的福,这扬州城连天气都雨收云散日日大晴,在下又岂能不好?”他打着哈哈道,神色自若。
“那就好,程公子是扬州商会的中流砥柱,若是不好了,这扬州城怕也要乱了。”用扇子掩住嘴,她福了福告辞而去。经过他身侧,轻描淡写留下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这是在警告自己?程维文一怔,不由转身目送她美好的倩影,耳畔滑过挑衅却华丽的声音:“怎么,本王的女人程会长也有兴趣?”
“在下就算向老天爷借了胆子,也不敢和殿下争抢。”他的温文尔雅对上赫连昱圣的华丽耀眼,一点不逊色。
那颗泪痣在眼前晃了晃,狂妄自负的少年指示他跟着自己进入内屋议事。
“叶康,替我在门外候着,任何人都不得进来。”
“属下遵命,殿下。”
门关上,程维文不动声色等待赫连昱圣发话。不知对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静观其变。
“本王原先的计划是狠狠榨干你。”昱圣漫不经心笑道,端起茶盏啜一口。
“愿闻其详。”既然说了是原先,那就意味着现在风平浪静了。程维文暗自松了口气。
赫连昱圣将第二步计划说给他听,程维文抬手抹了抹汗。此计甚毒,谋刺皇子的罪名赞同于谋反,谁能担得起来?还不得乖乖由着对方摆布了。
“殿下既有此妙计,为何要将此事向在下和盘托出?”他不笨,猜到这位俊美无畴的景王另有所图。与他力度的东西比起来,扬州盐税只能算是一件小事。
赫连昱圣放下茶盏,淡淡一笑。“这几日看下来,你很沉得住气,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才。他日性能得到重用。”
程维文听出他话中有话,掂量两三后开口说话,证据举重若轻。“不知届时重用在下的人,会不会是走马轻裘不费一兵一卒就带回补缴盐税的三殿下?”
“哈哈,本王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赫连昱圣从袖中摸也折扇,潇洒地打开。“前几日游湖,那桃花开得真好,不由让本王想起了一个和这花季过不去的人。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黄巢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可惜有些人就是没那个命。”
“花开何时微不足道,这末一句若改为‘扬州盐税减一成’,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凝目望着程维文半晌,嘴角慢慢勾起了笑痕。“半成,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没有选择。”眼皮中的杀机稍纵即逝。程维文明白若是他不答应,显然谋刺景王殿下的“刺客”角色少不得要由自己充任了。
怪不得洛希晴要送那七个字给自己。
当机立断,程维文选择成为景王赫连昱圣夺取太子之位的坚强后盾。
扬州盐税风波,就在谈笑间轻松解决了。告辞离去之时,程维文好奇询问想出那个计策的人是不是洛希晴。对那个美貌的少女,他始终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呢?”赫连昱圣不置可否,俊美而挂着勾魂摄魄的浅笑,笑意却未到眼睛里。
就连那颗飞扬的泪痣,也是冰冷的。
第四十六章
解决了扬州盐税一带后,赫连昱圣带着洛希晴微服出游。此行江南他还负有另一项使命,那就是督察进行赈灾款项的发放情况。去年夏季江浙一带水患,进行特意拨了大笔银子用于赈济灾民。
暗中走了几处当时受灾最为严重的村镇,只见百姓流离失所,沿街乞讨者比比皆是,田地里杂草蔓生,一片凄凉。
不肖多想,显然是有人将本应用于安置灾民的款项中饱私囊。
赫连昱圣笑得优雅动人,眸光中的冰冷却让见都不寒而栗。
“民贵君轻,社稷次之。”希晴望着满目荒凉颓败之景,不由感慨。“这做官的若只想着效忠皇上,却不把老百姓的生死放在以上,绝对算不上好官。”
他没接她的话,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江南巡抚钟遑是大哥赫连昱文那边的人,假如办了他,不啻于打了赫连昱文一个耳光。倘若自己一旦大动干戈查起账本,钟遑必定会向北京城里的幕后主子求救,到时候难免要同赫连昱文冲突。
见昱圣默不作声,希晴转过头看着他。在这个一向自信的男人身上,她头一次见到了犹豫不决。心头忽然涌起怜爱与不舍,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什么都不说,但就这轻轻一握却给了他安慰,如一道清泉缓缓流过干涸的心田。一瞬间他想索性抛开一切,带着她浪迹天涯渡过此生算了。
将她圈入怀中,他抵着她的额头叹息道:“希晴,遇见我你后不后悔?”
她微仰着头与他四目相对,那对明亮的眸子情深似海凝视着她。希晴沉吟半晌,诚实回答:“不知道。”
他倏然放开她,似笑非笑斜睨着洛希晴,他料不到竟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答案。
“希晴最大的理想是一展抱负,退而求其次则是寻一个一心一意爱我的夫君。”她不看他,眺望远处的天际娓娓道来:“遇到你,如果能实现我生平夙愿,自然是不悔。但若是你执意将我纳入你的后宫之中,那希晴最后悔的莫过于遇到你。”
收回目光,转到赫连昱圣身上。“所以选择权在你,不在我手中。”
“做我的女人,就让你这么反感?”他出手如电,扣住她白玉般的皓腕,诡异地笑了笑。
她不卑不亢,蛾眉一挑,眼底悲凉哀愁之色渐浓。“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事,我娘就是第三个妾。”沉默了一小会儿,希晴接着说道:”“你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有朝一日得到这个天下,三宫六院有多少美人等着你宠幸,我不想变成我娘那样的女人。”
赫连昱圣松开手,朗声笑道:“现在说这个为是过早。”声音转而低沉,“这天下轮不轮得到我做主还是未知数呢。”
“不早了,殿下。”希晴摇起了团扇,眼神深远,似乎窥见了血雨腥风的未来。“扬州盐税一旦空前补缴上国库,皇上必定会对殿下的办事能力赞誉有加。若是你再办了江南巡抚,皇后和两位皇子也就坐不住了。只怕到时候,免不了还是要兵戎相见。”
这个小女人远在苏州,如何能将一切看得这么透?赫连昱圣想起程维文临走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洛小姐曾有一言忠告在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女聪慧过人,对殿下谋划的大事无异于如虎添翼。”
洛希晴明白他的野心,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假如她背叛了自己,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一点,赫连昱圣不动声色如常微笑:“程维文那件事,我没按照你的意思办,你怪不怪我?”
他没给过她解释,希晴也聪明地保持沉默,想不到他却挑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她心思玲珑剔透,转了个弯儿琢磨出他用意何在。不是没怀疑过赫连昱圣可能同程维文达成了私下交易,但她并不想说破。“殿下自然有自己的都是,希晴不过是提了个解决问题的建议,遇上非常事,随机应变才是正道。”
“好一句随机应变,本大爷喜欢。”他狂妄自负地笑,言辞中的挑衅却显而易见。对于她滴水不漏的回答,他很不满意。
像格了一层纱,她的心思看不。那句梦呓般的“我爱你”,也许同样是他的幻觉,赫连昱圣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联想,如果赫连昱文承诺会让她登上宰相之位,洛希晴说不定就会倒戈相向了。
“你爱不爱我?”他实然问道,话题转变之快令她措手不及。
希晴差一点冲口而出回答“怎么可能不爱”。没有爱,她岂会甘心夜夜臣服于他向下,满足他永不餍足的需索?她已失了清白之躯,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让第二个男人像他那样为所欲为,他居然还问她爱不爱他!
她触摸不到他的真心,却先把自己的心完全奉上了。她占不到上网,只能小心翼翼收起自个儿那颗脆弱的心。
“那你呢?”她把问题跑回给他,神色淡然冷静从容。
他没有回答,华丽转过了身。
回到扬州的驿馆,被赫连昱圣派去钟遑那里的叶康也回来了。
“无懈可击是不是?”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叶康点了点头,知道洛希晴帮着赫连昱圣,便不避嫌地相当着她的面回话。不料赫连昱圣使了个眼色阻止他说下去,转向希晴体贴说道:“你也累了,先回房安歇吧。”
她微一错愕,随即了然于心。淡淡一笑,她柔顺应了句“好”,轻移莲步出了偏厅。
“殿下,你和洛小姐……”叶康大惑不解,分头行动之前还见他们形影不离,怎么短短几日工夫,两人之间倒像是有了隔阂生疏了许多。
“跟着本大爷这么多年,倒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无聊,有空关心起本大爷的私事了。”昱圣冷笑,眼下的泪痣隐忍着怒气。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洛希晴能带给他如此强烈的挫败感?
她没兴趣做他的王妃,不屑于为他争风吃醋,甚至不肯先承认爱他,这一切都让他火冒三丈。自己,是不是太宠她了,以至于让她忘了做女人的本份?
洛希晴是个女人,纵使聪明绝顶仍然只是个女人。她想飞,那也得看他愿不愿意极刑捏着她翅膀的手。
嘴角的笑痕冷淡漠然,让叶康看得暗暗心惊。自家主子的心思近些年越来越难以捉摸,优雅的举手投足间不晓梨谁会是下一个被阻击的目标。他一步步走上成为帝王的道路,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残忍。
叶康清醒以自己的身份无权过问主子究竟想做什么,他的醶是如实汇报调查的得,并克尽职守完成赫连昱圣交托的任务。至于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半年前,钟遑的账房先生神秘失踪,据说带走了一杯秘密帐册。”叶康从衣襟内摸出一杯帐簿,呈给赫连昱圣。“属下和钟遑的部下交了手,救下了此人。”
昱圣接过帐本细细翻阅,眼下的泪痣灵动飞扬,他轻蔑笑道:“有了这个证据,钟遑的脑袋任谁也保不住了。”
“可是殿下,钟遑乃康王那边的人。”叶康点到为止,不明说自己的顾虑。
他斂眉深思,“卓君扬和十四皇叔有没有消息?”
“属下得到的情报,卓大公子带着洛家堡大小姐上了盘龙山,十四王爷和洛家二小姐目前行踪不明。”
“去了盘龙山?”赫连昱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盘龙山乃自己同卓君扬还有赫连宗臣秘密练兵的基地,他就这样放心地带着洛希翎去了?
“通知卓君扬,局势诡谲,随时做好应变之策。”袍袖一甩,将那本帐册笼入衣袖。赫连昱圣目光中的坚定显示了他的决心,这个天下谁都不能和他争。
他要得,决不会轻易放手。皇位是这样,洛希晴也是如此。
已回到房中的希晴坐于窗前,手托香腮望着扬州城风起云涌的天空。天色昏暗,大朵大朵乌云压境,仿佛兵临城下战局一触即发。
她喟然长叹:暴雨,就要来了吧。
门被人推开,不用猜也知道除了那个睥睨世俗的男人不作第二人想。她留神倾听他的脚步声,在他走到自己身后时回过头,笑颜如花。
赫连昱圣猛地把她拥入怀中,藉由此确认她还在自己身边。有时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骨血,那就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
他的拥抱紧得她不能自如呼吸了,心细如发的洛希晴发现了他的异常。那微微的颤抖并非恐惧,反而是大战勉强压抑的兴奋。
果然,倾盆暴雨即将落下。
“洛希晴,我只问你这一次。”他的声音飘在耳边,摒弃了华丽,剔除了自负,“你会不会为他人效力?”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他怎可能不懂。希晴嫣然一笑,笑容中满是轻怜密家,可惜抱着她的赫连昱圣没能看到。“这句话人只说一次,我只为赫连昱圣一个人效力,没有他的天下也不会再有洛希晴。”
不需要其他,只这一句,便是一生一世的承诺了。
她终究是个女人,如飞蛾扑火,爱上之后先想到的人就不再是自己。
洛希晴同样没看到,在他感动的神情中还有着一抹得意。
江南巡抚钟遑在扬州别苑设宴款待赫连昱圣一行。和昱圣初到江南时相比,钟遑的态度迥然不同。
起先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这边的亲信,钟遑并未将这位三皇子放在眼中。但对他至关重要的账本落到了赫连昱圣手里,他不能再视若无睹了,尤其这账册里面还牵涉到了康、梁两位皇子。
别苑小巧而雅致,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无不精雕细琢。向来眼高于顶万分挑剔的赫连昱圣难道赞叹了两次。
“钟大人真是风雅之士,园中按四季布局,移步换景匠心独运。”他们在曲曲折折的长廊上边走边谈。
“殿下既然喜欢,若是不嫌弃,下官就将这座宅子送给殿下作为扬州行馆。”钟遑诚惶诚恐道。
“钟大人太客气了。”他笑笑,不置可否。
希晴轻摇手中的扇子,樱桃小嘴,故作吃惊道:“殿下,朝廷官员的俸禄很多吗?”
“嗯?”赫连昱圣配合地演出这场戏,顺着她指点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块玲珑有致的太湖石俏立园内,从外形上一看便知是此类玩赏石中极品。
这块太湖石价值不菲,做官的俸禄一定很多很多才买得起。”她天真无邪的话让赫连昱圣哈哈大笑,而钟遑则一头冷汗。
第四十七章
紧随在后的叶康面无表情,肚子里却笑翻了天。这位洛三小姐演戏的功夫一流,一惊一乍的模样像是贪慕虚荣见钱眼开的青楼女子,却一针见血直戳人的痛处。
“殿下,这边请。”钟遑赶紧开口想将他们引入花厅,偏偏那位伴在景王身边的苏州名妓“柳苏燕”兴致勃勃拉着北路俊美的男子走到园子里,站在他的宝贝玉玲珑前细细打量。
“太湖石说究‘瘦、透、漏、皱’,这石头样样俱全,价值边城呢。”只见绝色丽人围着石头转了一圈,依偎时俊美少年怀中。”若是做官的的俸禄奶买得起这样一块石头,求殿下也赐个一官半职给燕儿。”
“就喜欢胡闹。”赫连昱圣宠溺地点点好的鼻子,转头闲闲地望着面如土色的钟遑。”钟大人为官廉明,这座别苑许是钟大人祖上所传,这太湖石自然也一并传给了钟大人,不知本王猜测的准不谁?”
“殿下,殿下料事如神,这,这宅子的确是祖上传给下官的。”钟遑顺台阶而下,偷偷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哦,既然是大人祖业,本王怎能占为已有。”赫连昱圣哈哈一笑,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只是有一事本王不明。扬州户簿司里明明写着大半年前这宅子的主人姓田,钟大人什么时候连呼祖宗都搞不清楚了?”
“殿,殿下,下官知罪。”钟遑连忙中下,下官并非有意欺瞒殿下,这座宅子是前任主人,是他,是他输给下官的。”
“哦?”戏谑的口吻,语调华丽上扬。“威严是赌桌上得来啊,起来吧。”
希晴吃吃一笑,随着昱圣走进花厅。
丫环奉上香茗,赫连昱圣放下茶盏悠闲地开口:“去年江南水患,父皇对流民安置问题甚为关心,特命本王前来视察。钟大人身负朝廷重托,劳苦功高。”
“殿下夸奖。为皇上尽忠乃臣之本份。”钟遑一整衣袍,复又跪下。
“起来吧。”昱圣架起双腿,面目仍是笑眯眯的表情,“只是民间对大人的风评却有些不堪。”手中折扇轻点花厅中的,“这件宋代官窑出土的瓷器价值过万,这匹唐三彩比景王府中的还要精美,百姓老说那是大人贪默朝廷赈灾款项得来的。”神色一凛,他的声音陡然低沉,“钟大人可有话对本王说?”
“殿下,下官冤枉啊。”钟遑第三次跪下磕头,“纯属诬蔑,下官对皇上一片衷心,绝不敢贪赃枉法。殿下明察,一定要还下官一个公道。”
“本王原也不信,”赫连昱圣漂亮的脸庞浮现绝美的笑靥,轻蔑的嘲弄魂不附体的对手,“只是人言可畏,钟大人少不得要多费唇舌好好解释了。”
洛希晴忽然觉得坐于首位置的俊美少年遥远而模糊,他明明已有证据在手可以将钟遑绳之以法,却偏偏用半真半假的话不断折磨对方,就像猫戏弄着到手的老鼠。
她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隐隐觉得自己仿佛同样是被他带到角落的猎物,也只能坐以待毙。
将钟遑收押扬州知府派人押解进京后,赫连昱圣乘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返京。与他现行的除了希晴,还有扬州知府送上的两名美人。
她希望昱圣拒绝,但他没有。洛希晴记得在那日饯行宴会上,赫连昱圣旁若无人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在看到知府大人献上的美女后用轻佻的目光扫了扫她,然后那华丽独特的声音含笑说道:“病人嘛,对本大爷来说,多多益善。”
心,在那一刻寒了一角。她低垂蟾首,没让他瞧见自己受伤的神情。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她警告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再抬起头,洛希晴笑得洒脱,下点儿都看不出嫉妒与否。
上船的当夜,赫连昱圣没有到希晴房中过夜。她等了一个晚上,在天色破晓时吹熄蜡烛,和衣躺上了床。
喜新厌旧,那是男人的本性。枉她聪明一世,竟也一时糊涂到掉进了男女情爱的深渊。未知此时回头,是否已经太晚。
赫连昱圣白天见着洛希晴,照例如常与她讥笑,还让他新收的两个美人好好学学洛三小姐的知情达理进退得宜。怎么听怎么像是奚落下堂妻。洛希晴咬了咬牙,扯着赫连昱圣将他拉到甲板上。 “赫连昱圣,你要宠爱谁和我无关,你要上妃子也随你高兴,你犯不着来消遣我。”她气红了小脸,狠狠白了他一眼。
昱圣挑衅笑道:“吃本大爷的醋?”巡查江南的事情完了,他想是时候解决与她之前的问题了,那个从一开始就存在开两人中间的问题。
希晴倒吸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悻悻然扫了扫他,她冷哼一声:“若是殿下没忘记,希晴说过对争风吃醋这种事敬谢不敏。”
她还是不肯松口,承认在意他真有这么难?赫连昱圣发怒了,俊美的脸覆上一层阴霾。“洛希晴,本王记得和你打过赌。你还没赢,可是先把身子输给了本王,嗯?”他恶劣地挑起尾音,房间羞辱她。
希晴愕然不已,万料不到他竟会拿两人欢爱的事来攻击自己。血色从俏脸上褪去,她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站住!没本大爷的命令你哪儿都别想去。”他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扯回自己身边。又来了,这个小女人又想逃离自己。他不准,这辈子打定主意不会放开她。
她悲愤交加,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他。“赫连昱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在那张堪称倾国的绝色面孔上,她看不到一丝情绪波动。他冷冷地注视着她,连声音都是冰冷的。
“我要你爱我,全心全意做我的女人。”
“不可能。我不要成为我娘那样的女人,绝对不要。”她嘶声怒吼。她逃离洛家堡为的就是逃脱成为男人附属品的命运,她还幻想过赫连昱圣或许会与众不同,却不料他同样拿着一个笼子要她飞进去。
金子做的,永远逃离不了的牢笼。
第四十八章
“本大爷绝不会放手,洛希晴。这个赌,至死方休。”用双手夹住她的头,他的嘴唇凶狠地碾过她的唇瓣。
希晴拼死反抗,咬破了他的舌头。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刺激起他疯狂掠夺的欲望。
自从与他重逢,她从来没有见过明显处于微怒中的赫连昱圣。阴沉狠决的表情,森冷的眸子让她毛骨悚然。
“你自找的,洛希晴。”打横抱起她,他一脚踢开离自己最近的书房门,厉声呵斥房内的美人。“滚出去,别再让本大爷看到你们!”
两个美人惊慌失措逃了出去,关上门将他的雷霆之怒隔绝在门内。
一手扫掉书桌上的文房四宝,他将她按在桌沿,让她背对着自己。
“放开我,赫连昱圣。”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希晴无助地挣扎,这样耻辱的姿势是野兽交媾所用。环在腰间的手臂太用力,勒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她尽力伸长手臂,想够到最远端放置的剪子。
赫连昱圣冷笑,不理会她徒劳无功的抵抗,撩起她的罗裙褪下亵裤。紧实的俏臀让他的欲望瞬时肿胀起来,他满脑子只想着冲进她体内驰骋。
没有任何爱抚,连衣服都未脱下,他硬生生从后面贯穿了她。希晴的身体一颤,却倔强地咬牙死忍。
还是不肯求饶吗?昱圣心底最后一丝柔情也被愤怒取代。发疯般在她身体内肆虐,数不清要了她多少回,直到鲜血从交合处流下,沾湿了他的凶器。
赫连昱圣一愣,再看她面无人色,双目含泪。“我有喜了,昨天本想告诉你。”她精通医术,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月事没来,希晴给自己搭脉后发现是喜脉。
他退出了她的身子,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整理了衣裙,六神无主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问过我,遇到你会不会后悔?”她惨白着脸,笑容凄艳。“自从遇上了你,我再也找不到尊严,你说我后不后悔?”
“希晴,我......”他千般悔恨万种懊恼,唯一不悔是茫茫人海与她相遇。“我爱你,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想将自己的悔恨传达给她。
“我、不、信!”她一字一句,眼神冰冷。“赫连昱圣,你根本不懂爱人。你,放我走吧。”
“不要,本大爷不准你离开我!”一听到她说要走,他狂乱地掠过来,想要将她锁在怀中。
他快,她的速度更快,抓起剪子对着自己喉咙。“我不在乎,什么人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离开你。”被泪水浸润过的瞳仁耀眼得让人不敢细看,里面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洛希晴往后退一步,赫连昱圣便向前一步,两人离开书房且进且退来到船头。站在甲板上担任护卫的叶康接到赫连昱圣的眼风,连忙站到左边准备等主子飞身夺刀的时机从旁策应。
“让船靠岸,放我走。”她瞥到叶康的动作,站到了舷梯上。这一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她只要轻轻一翻便会落入滔滔江水中。
“洛希晴,本大爷......”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她剪碎了罗裙,“赫连昱圣,我听腻了你的狂妄自大,若真有本事,你就夺了这个天下给我看!”随手将剪子扔下,她凄然一笑,“你说至死方休,好,我洛希晴和你赫连昱圣今生无瓜葛。”
说罢,她翻身跃入滔滔江水中。洛希晴动作太快,饶是赫连昱圣和叶康两大高手飞身扑救,也只抓到一片衣角。
昱圣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水中,瞬息之间被江水吞没。
宁为玉碎,为了摆脱他,她用了最决绝的方式。
洛希晴,这个女子在这一刻,彻底夺走了他的心。
三年后,元佑帝赫连宗衍禅位,太子赫连昱圣继皇帝位,改元崇德,乃大赦天下开思科取士。
以二十二岁的年纪登基,赫连昱圣成为苍龙王朝历史上最年轻的君主。
他常常想起三年前的旧事,六月初一青龙门外与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决一死战。整条长安街战马悲鸣,生生变作了修罗战场。他俊美的脸、银白色的战袍不断飞溅上喷洒而出的热血,在血雨腥风中赫连昱圣冷酷的微笑。
这个天下,他绝不许给别人!
三年前,他唯一爱过的女人跃入滔滔江水前轻蔑地说:“如果你真有本事,就夺了这个天下给我看!”
赫连昱圣站在御花园碧波湖边,揉碎了手中的兰花。
六岁那一年,他在这里遇到了洛希晴。
松开手,握在掌心的花瓣飘落在微波荡漾的绿水上,赫连昱圣转身离去,随侍的太监张福海立刻紧紧跟上。
“皇上,殿试的时辰就要到了。”张福海小声提醒道。
他懒洋洋挑了挑眉,张福海心领神会立刻指挥銮车过来将皇上送到万圣殿主持殿试。
金銮殿上,赫连昱圣端坐龙椅,打量着底下黑压压一片考生。他进来的时候,全场跪下三呼“万岁”,人人皆低头。
天下之威严,在于他手中握着生杀予夺得大权,握着荣华富贵的钥匙。
赫连昱圣慵懒地靠着龙椅,殿试的这些人中不乏饱读诗书的才子,不乏心怀天下救世济国的能人,论才学胆略未必他都能一一胜过他们。但他是天子,即便他们都强于他,仍然要被称作“天子门生”。
那个聪慧的女子,早把一切都看透。想起洛希晴,想起三年前她那一场声势浩大的天下才子大会,赫连昱圣心头掠过一阵疼痛。
他轻轻摇头,想摇走那股刺痛,冕板前后的玉潇微微地颤动。他忘不了她,洛希晴这三个字刻在他的心版上,深入骨髓。
无论他抱着多美的女子,赫连昱圣眼前都只有那张苍白却倔强的小脸。
有一道视线在骚扰着他,九五之尊不悦地偏转头,想看看是哪个考生如此大胆放肆。在紧张到连一根针掉地2都能听见的殿试考场上,不忙着答卷居然有闲情逸致来大量他这个皇上。
那道目光从金殿左侧传来,赫连昱圣望过去,和那双眼睛的主人猛然打了个照面,他立时失态地站了起来。眼神悠然一亮,连眼下那棵泪痣也突然熠熠生辉起来。
那是一个美貌的青年,眉目不止是清秀,简直能称作精心雕琢的工艺品。他的身形纤瘦,坐得端正笔直,明亮的眼睛不卑不亢直视赫连昱圣,不过就短短几十秒,他又低下头去奋笔疾书了。
就这几十秒,足以让赫连昱圣意动神摇,那张脸,和他三年来魂牵梦萦的女子一模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顾不得监考官员的诧异,当今天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阶梯冲到该名考生面前,出人意料强势地挑起对方的下巴。
青年眼神冷漠,面上闪过羞恼之色。“皇上,请自重。”此言一出,整个金銮殿上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虽说这位年轻狂妄的帝王此举略显轻佻,但这名考生的反应却更加惊世骇俗。要知道他面对的人,可是一不高兴就能让人脑袋搬家的皇帝。
赫连昱圣凝神细看,越发肯定面前这个人是洛希晴无疑。他近乎贪婪地浏览着这张脸上每一寸每一分,仿佛想要弥补三年来失去的分分秒秒。
青年皱起了眉,大逆不道拂开了堂堂天子的手。“皇上,请您自重。”略低沉得声音再次重复道,也不管旁观者早已为他的安危捏了把冷汗。
赫连昱圣挫败地看着面前美貌的青年,她为何对他这么冷淡,莫非嫌这三年的惩罚不够吗?“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来见朕?难道你还在恨朕?”一贯华丽傲慢的声音,难得有了伤感。
第四十九章
对方回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皇上,学生不知道您口中的那人究竟是谁,但能够肯定的是,学生不是她。”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狼毫湖笔说出这位没搞清楚状况的皇帝显然忽略的事实,“学生是男儿身。”
赫连昱圣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半步。他深深凝望着眼前人,好像把对方的身段形貌和让他思念欲狂的人一点一滴做着对照。“男儿身?欺君之罪可是会要了你的命。”他冷笑,锐利的眼神凝固在对方的耳垂上,“你的耳洞是怎么回事?”
“学生因为长相酷似女子,镇上每逢迎观音,必定让学生扮作观音大士。”羞恼之色布满俊俏的面庞。
无可挑剔的理由。“你叫什么名字?”昱圣不死心地追问。
“学生姓秦,草字希若。”美貌青年抬起头看着他,目光中微微有了异样之色。这丝异样瞬息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默然和某种意味深长的疏离。
秦希若,洛希晴,这么明显的暗示除非是白痴才相信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以他的智慧,自然猜到了她隐姓埋名三年后出现的真正目的——她要登上庙堂之首,成为不让须眉的巾帼。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他。
“好,秦希若,让朕好好看看你的才学。”沉吟半响,赫连昱圣用她熟悉的挑衅口吻说道,“朕可是相当期待你的表现。”说罢,他华丽转身,径直走向金銮宝座。
不管你是洛希晴,还是秦希若,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任你离开。
赫连昱圣站在金光灿烂的龙椅前,回眸,和他四目相对。
为了防止科场舞弊,试卷采用糊名弥封制,最好呈交赫连昱圣御笔亲批得文章也是由主考以工整的楷书卷抄一遍。尽管在这个过程中作弊的可能性很小,但放榜之日看到头名状元的名字是秦希若时,风言风语立刻传遍京城。
当日金銮殿上暧昧到过分的一幕,目睹的人不在少数。那些落榜的考生自然怀疑秦希若成为状元的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位状元郎由此一举成名,迅速成为京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试想,连见惯天下美人何况自己本身也俊美非凡的皇帝陛下都为他的容貌迷醉,这该是怎样的美男子啊?
秦希若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动,他志得意满坐高头大马游街,意气风发上金銮殿面圣谢恩,从容淡然接受翰林院编修这一职位,然后被留下来单独见驾。
御书房中,秦希若若有所想望着墙上的美人图。画中的女子柳叶似眉,芙蓉如面,眉目脉脉含情,可见作画者下笔之时内心饱含深情。
画中人与他的容貌,一模一样。
不由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想到那一日众目睽睽下他火热的眼神,微微失神以至于没听到有人走进了御书房。
“怎么,很怀念女装打扮,嗯?”戏谑的声音从耳畔柔滑地掠过,秦希若警觉转身,果然见到俊美的年轻皇帝站在身后,漂亮的凤目饶有兴味观察着自己的反应,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应和着神采飞扬的笑容,灼灼逼人。
“微臣不知皇上驾到,请陛下恕罪。”秦希若连忙跪下,刚跪了一半就被他接个正着。赫连昱圣顺势拉起他,摸着光滑白皙的小手,爱不释手。
秦希若挑了挑眉,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克制了怒气,不动声色道:“微臣驽钝,皇上方才那句话,微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赫连昱圣神色一凛,“洛希晴,别再给朕演戏了。”扣住秦希若的手腕,他迫使对方和自己视线相对。
“皇上,您认错人了。”不管他说什么,秦希若坚决否认自己就是洛希晴。“皇上,微臣的确和这位洛姑娘外貌酷似,但并不是她。”
“那就让朕来验明正身,嗯?”赫连昱圣被惹火了,任性地抓住秦希若的衣襟,就要动手撕扯。
秦希若奋力挣开猖狂不可一世的帝王,俊俏的脸涨得通红。“皇上有断袖分桃之好,请恕微臣无妨效仿龙阳君。”他退开一步,满脸戒备之色。
赫连昱圣挫败地望着他冰冷的神色,凄楚低语道:“三年,你让我足足悔恨了三年,还不够吗,希晴?”在他身上已全然没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也没有平日趾高气扬的傲慢,他只是一个承受着被近在咫尺的爱人拒绝这一煎熬之苦的男人。
秦希若沉默着,半垂着头看不见表情,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苍茫暮色游进书房。
望着墙上衣袂如风的女子,赫连昱圣叹了口气,“陪朕去一个地方。”
“微臣遵旨。”他恪守君臣之礼,毕恭毕敬应对。
他们来到了御花园碧波湖前,见到一汪清澈到可爱的绿水出现在眼前,秦希若的心情明显比在御书房中好了许多。
“朕第一次遇到她就是在这里。”他眺望着湖对岸,眼神空虚。“她是父皇邀请来的小神童,朕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口出狂言看不起闺阁中的女子。她很狡猾,骗朕说闭着眼睛一直往前跑就能飞起来,结果把朕骗进了湖里。”
新科状元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毕竟现下说的可是皇帝的糗事。他轻轻咳嗽,洗耳恭听。
秦希若的反应让赫连昱圣相当不悦,本以为故地重游能让她敞开心扉承认自己就是洛希晴。他继续说道:“朕想不到十二年后会与她重逢,她是苏州有名的才女。”他用华丽的声音哀伤的调子缓缓诉说与她的重逢,直到最后的离别。
“朕得到了这个天下,可是她看不到的话,那有什么意义?”赫连昱圣黯然神伤。
待他说完,秦希若沉默了一小会儿,方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请您务必放开怀抱。微臣相信洛姑娘在天有灵,也不希望见到您郁郁寡欢终身。”
“朕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不是洛希晴?”赫连昱圣根本不在乎他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辞。
这一次秦希若看了他很久,终于垂下眼帘说道:“洛姑娘能得到皇上一片真情相待,也算不枉此生了。至于微臣,不过是恰巧于千万人中长了一张同洛姑娘相似的脸而已。”
她剪碎罗裙以示同他恩断义绝,她说这一生同他再无瓜葛。就算她再世为人,对他也了无爱意。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当日是他亲手将她逼入绝境。
赫连昱圣纵身大笑,凄凉悲苦之意令闻者心伤。“你,退下吧。”他看着面前这张令自己心碎的脸,眼眸中闪过一丝疯狂。
秦希若不由得心惊,这位年轻的君主对洛希晴,想必是相思欲狂了。想到此他不自禁要叹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微臣告退。”趁理智尚能控制这位天子,他赶紧开溜。再呆下去,难保这位目无尘下的皇上不会把自己当作洛希晴强行压倒。
望着那抹仓皇离去的背影,赫连昱圣微微眯起了眼,那颗泪痣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某种可称为邪恶的光芒。
第五十章
为显示国家对栋梁之才的器重与渴求,当今天子特意在上林苑设下琼林宴款待新科进士,三十名及第的进士骑着骏马得意洋洋步入上林苑,一路享受着百姓夹道欢呼。
最多的掌声,自然属于状元郎秦希若。
“秦兄真是年少风流,不仅让女子魂牵梦绕,就连皇上对秦兄也是宠信有加。”探花郎杨秉福一句调侃,顿时引来一阵含义不明的笑声。
“杨兄过奖了。”秦希若潇洒下马,身形略显娇小的他看上去确实像是倾国美人。“当今圣上乃识英雄重人才的一代明君,秦某相信皇上的眼光必定远胜于诸位。”拱手抱拳,他轻轻松松堵得大家悻悻然。
随着引路的太监走到长而曲折的回廊,只见筵开五席,当今天子一身明黄龙袍正端坐于主桌之后,俊美无暇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容。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跪下,口呼颂词。
“众位爱卿平身。”郝连昱圣示意大家入席,他端起酒杯,慵懒的嗓音如丝缎滑过,“自朕登基首开恩科,得众位有识之士相助一臂之力,朕寄希望于尔等振兴朝纲扬我国威。望众位爱卿不负朕之所托,成为国家之栋梁,朕将倚重之肱骨。今日朕先干为敬。”他一口气喝完,向底下亮了亮杯子,“诸位爱卿,请。”
三十名新科进士异口同声谢恩举杯共饮,场面颇为热闹。美丽的宫女如蝴蝶穿花拂柳端上珍馐佳肴,一时间觥筹交错,君臣同乐。
郝连昱圣的视线若有若无瞟向秦希若,眼见他盛情难却喝了好几杯酒,漂亮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狡诈的浅笑。
“秦爱卿文采斑斓,试策之文更是有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朕敬上薄酒三杯,欣贺朝廷得到爱卿这样的人才。”郝连昱圣吩咐张福海为秦希若满上三杯酒。
秦希若已是酒劲上了脸,心中明白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下去了。这位皇帝不在最初敬酒,偏偏调这个时候,打定了主意让他不能推却。“启奏皇上,微臣,微臣恐酒后失态,实在是不能再喝了。”
郝连昱圣故意把脸一沉,“难道秦爱卿连这份面子都不给朕?”说罢,冷冷一哼,右眼下方妩媚的泪痣带上了几分杀机。
秦希若左右为难,咬了咬牙端起酒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这区区三杯酒。”他一口气喝干,只觉得眼前事物忽然模糊了一下。甩了甩头,秦希若让自己保持清醒,镇定地端起第二杯,“恭敬不如从命,皇上,请了。”
这杯酒下肚,连脑袋都昏昏沉沉起来。还剩下最后一杯,他伸手去拿酒杯,眼前却出现了叠影,一手拿了个空。
双脚一软,秦希若纤瘦的身子如玉山倾倒桃花委地,软绵绵栽倒在座椅上。
“皇上,秦大人醉倒了。”张福海如实汇报。
“秦爱卿的酒量,还真是差劲啊。”郝连昱圣别有深意地笑道,众人附和地笑,一片调笑之声中,秦希若被送入上林苑中的凤仪阁安歇去了。
入夜,华灯初上,整个凤仪阁灯火通明,秦希若醒来时,先感到头痛欲裂,恍惚中记得自己喝醉了酒,此后发生的事情大脑完全空白。
接着他发现了异样之处,他躺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外衣不知被何人脱去,只剩下一件贴身单衣蔽体。
这一惊非同小可,秦希若顾不上研究现在身处何方,抓着被子想起床寻找衣物,他刚有所动作,一个华丽的声音慵懒地说道:“朕劝你最好别动,秦爱卿。”
从屋角的阴影中走出来,睥睨天下的君王带着自信的微笑站在了床前,微向他倾身,郝连昱圣邪邪一笑。
“秦爱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不是洛希晴?”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滑过秦希若的脸。“欺君之罪,那可是死罪。”
他的手指带着令人眷恋的温度,温柔的触碰着他的肌肤。秦希若咬着唇一言不发,目光中却有着倔强的拒绝。
莫名的,郝连昱圣烦躁起来,就像三年前每一次都能被那个叫洛希晴的女子气到理智崩溃,他是强势的男人,索取的手段同样霸道。
“不说吗?那就由朕来亲自确认,嗯?”说着,昱圣伸手探向秦希若紧抓着的丝被,准备掀开。
“皇上,若臣真的是男人,您意欲如何?”紧急关头,他也只想得出用这个理由来试图阻止这位胡闹妄为的君王了。
郝连昱圣的嘴角勾起狂妄不羁的笑:“就算你是男人,冲着你这张脸,朕也要定了你。”
“你无聊!”秦希若气怒攻心下口不择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郝连昱圣,你讲不讲道理?不管我是不是洛希晴,反正我长着这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就逃不脱你的手掌心,你干脆这么说算了,假装什么情深款款,少来恶心人!”
他一口气不停歇吼完,后知后觉意识到面前神色凝重的男人是九五之尊,他胆敢当面责骂当今天子,简直是活的不耐烦自寻死路。
房内一时静悄悄,只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秦希若偷眼瞧着郝连昱圣,那张俊梅的脸未见暴风雨来临的征兆,反而漾开了一抹浅笑。
这,比他生气更让人觉得诡异。
“臣罪该万死。”他连忙爬起来在床上跪下,想着就算于事无补也好歹表现一下悔过的诚意。
“你还在考验朕对你的心意,对不对?”昱圣扶起秦希若,将他拥入怀中,“希晴,原谅朕三年前伤害了你。”
“我,我已经,不再爱你了。”眼见逃不过郝连昱圣的苦苦相逼,他,不,应该说是她终于承认自己就是洛希晴。
希晴推开他的拥抱,从容自若重申道:“我是洛希晴,我已经不再爱你。”
他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从她当日如何获救到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可是听了她这一句宣言后,狂喜瞬时被绝望淹没。从巅峰跌落谷底,想必就是郝连昱圣此刻心境的写照。
“不,不可能。”他伸出手臂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中,“你爱我。否则你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洛希晴轻笑了一声,“皇上,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秦希若,被你钦点为今界新科状元的男人。”她特意在“男人”二字上加强了语气。“我有兴趣的是那一人之下的宰相之位,执掌天下大事的成就感。”
郝连昱圣的脸色铁青,英挺双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嘴角弧度却可怕地向上扬起半分,配合他不悦的神色,更像是冷笑。
“你回来,为的只有这个?”他淡淡问道,王者的霸气予人的压迫感显现出来,洛希晴沉默良久,坦白说道:“还要探望我的两位姐姐,除此之外,没有了。”
“那么朕呢?在你心中一点份量也没有?”他仍然在笑,眼眸中的寒冰之意更甚。
恰恰相反,正因为太重,她才不得不舍弃,她没有办法背负着那么沉重的爱恨撑过三年,在被人从江水中救起后再世为人,她决定放开郝连昱圣让自己能够自由。
“小产后我受了寒,落下了隐疾,我以后恐怕很难怀上孩子。”希晴看着他,平静地叙述,没有爱恨纠缠的激烈,仿佛是一滩连余温都没有了的灰烬。
高贵的天子颓然放开了她,俊美绝伦的脸闪过自责与悔恨,年少气盛,他不懂得让步,只会那样激狂的手段。
“郝连昱圣,我已经没有办法爱你了。”她凄凉地笑,为了那个无缘来到世上的孩子,也为了他们都不肯轻易妥协的年少。
第五十一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整个京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今夜申时当今天子赫连昱圣率文武百官在朱雀门城楼与民同乐,共赏月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过去三年没到中秋月圆或除夕之夜,洛希晴总不免想起远方的亲人。她听说大姐洛希翎嫁给了寄傲山庄大公子卓君扬,刚想动身投奔却又听到卓大公子相助景王赫连昱圣平叛京城内乱的传言,她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她那时打定主意与赫连昱圣今生再也不相见,身体康复后便改扮男装化名秦希若四处云游,在各地教私塾谋生。过了三年他登基为帝,特开恩科取士。此次恩科不设贡生之限,但凡天下有才之士皆可参加。
洛希晴看了皇榜犹豫不决,倒是乡里暗恋“他”这个教书先生的几个姑娘一致怂恿秦先生去应试。希晴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既然对赫连昱圣已无爱意,就算见面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那颗想为国效力一展抱负的心,却是从未真正死去过。
于是她兴冲冲前往乡里参加会试,居然一路青云直上,连中三元。
她又见到了赫连昱圣,三年前他是一个霸气的少年,三年后他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还有一样东西改变了,她不再爱他。
即使他说对她旦夕不忘,即使看到他对她情深无限、悔恨绵绵,洛希晴仍然无动于衷。
“我不是那种为情而生,也会为情而死的女人。”那夜在凤仪阁,希晴把拒绝说得清清楚楚。“三年前难得爱上了人,却换来伤痕累累,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皇上,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从今往后君是君,臣是臣。”
“若是朕,不止想要这个君臣的名分呢?”赫连昱圣眸光深沉,阴郁地开口。他的意思很容易猜到,即采取强硬手段将她纳入后宫之中。
希晴轻蔑一笑,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敢于对他展现不屑。“微臣女扮男装,已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不如将微臣送交刑部查办,以振朝纲。”
他双拳紧握,眼神凌厉。“洛希晴,你在要挟朕,嗯?”狠狠一拳砸向床柱,整个床轻微晃了晃。“你凭什么,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秋水般的眼睛澄澈空灵,她淡然一笑道:“无所谓,反正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赫连昱圣你错了,我指望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把生死看得有多重。”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不顾一切低头吻上。她的嘴唇仍是三年前他熟悉的柔软,只是被吻得人没有反应。
赫连昱圣眼神冷然,洛希晴遗憾地摊开手:“对不起,我说过不再爱你了。”
“敢拒绝朕的女人,你是第一个。从以前到现在,你始终不愿做朕的妃子。生死比不上你的原则,朕算是彻底明白了。”他落寞地站起身,勉强挥去心底的失落。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决不能被这种小事击垮。赫连昱圣很快恢复了帝王本色,噙着傲慢的笑容挑衅说道:“秦爱卿,若是有第二个人发现你是女儿身,朕一定治你个欺君之罪。”
回想到这里,洛希晴悄悄看了一眼在正前方龙椅上端坐的男子。她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还有依偎在他身边的宠妃。
火树银花不夜天,一条条银龙窜上天空,在深浓的天幕衬托下绽放五颜六色的花朵。想起很多年前在洛家堡,某一年除夕和两个姐姐一同放烟花。
她们都在寄傲山庄,和她仰望同一片被烟花点亮的天空。这个霸道的皇帝每天让她留宿宫中监督经史子集四库图书汇编进展,她根本没时间上寄傲山庄递一张拜谒名帖。
吃了一小口月饼,猛然发现是自己熟悉的苏式月饼口味。希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赫连昱圣,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和自己约定过,不再为他动心了。
烟花燃尽,只剩一轮明月当空,与之前欢闹喧腾相比平添寂寥。赫连昱圣起驾回宫,百官随行。
“秦大人,传皇上口谕,请你过去听差。”张福海到希晴面前传旨。
“臣遵旨。”希晴忙跪地谢恩,起来后急忙跟着张福海走到华丽的辇车前。
“臣秦希若给皇上、娘娘请安。”她在车前跪下。虽说在朝廷为官实现了她的夙愿,但成天见者天子就要跪来跪去,跪得她忍不住翻白眼。
“今天虽是中秋佳节,但爱卿的工作可不能松懈,随朕一同回宫吧。”赫连昱圣慵懒地靠着车座,手中把玩着美人的手指,似笑非笑道。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压榨!希晴咬了咬牙,“臣遵旨。”
“起驾。”放下车帘,将美人羞涩的娇笑与外隔绝。洛希晴看到了,在车帘落下的刹那,赫连昱圣吻住了美人的红唇。
这算什么!示威?她愤愤不平一路骑马跟着辇车回到皇宫内苑,来到四库图书编撰组所在的文英殿。
宫女为希晴点上油灯,掩上门离去。偌大一个文英殿中除了从民间搜集而来堆积如山的图书,九只有她一人。
算了,翰林院编修是她踏上仕途的第一步,人家司马光拜相之前还不是在修资治通鉴。希晴在案后坐下,拿过白天誊写的经部卷册细细审核。
宫门轻轻被推开,听到脚步声的希晴抬起了头,来的人是赫连昱圣。她忙放下手中的卷宗,掸了掸朝服准备下跪。她觉得头痛的还有一点,自从她留宿宫中后,这位皇帝就时不时跑过来审查进度。“微臣不知......”她翻了翻白眼,心里很不耐烦地骂了句脏话,表面上仍恭恭敬敬。
“得了吧,在朕面前就别演戏了。”赫连昱圣戏谑笑道,慢慢走近。她这才留意到他穿着极普通的锦袍,而不是代表至高无上地位的明黄龙袍。
“今天月色不错,陪朕出去走走。”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容分说将她拖出了文英殿。
“皇,皇上。”希晴猝不及防,被他拖得脚步一个踉跄,赫连昱圣顺势接住她的身子。
“爱卿怎么如此不小心?”他笑得不怀好意。
动静声惊动了文英殿的太监林怀安匆匆赶到,只见俊美的皇帝搂着同样美貌的翰林院编修秦希若,暧昧的一幕。
“皇上。”林怀安赶紧跪下,等待皇帝的示下。
赫连昱圣已放开希晴,神色自若指示林怀安小心文英殿火烛,自己要带秦大人到万圣殿秉烛夜谈国家大事。
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希晴百思不解。待两人一离开林怀安视线范围,赫连昱圣突然打横抱起希晴,改变方向往皇宫后门飞掠而去。
“你,放我下来。”这个样子若是被人发现,她铁定要和龙阳君、董贤之辈画上等号了。
他毫不理会,到了目的地才将她放开。宫门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车夫座位上的人竟是旧识——叶康。
“叶大人。”自她入朝为官便一直未见到叶康,希晴以为他或许是以身殉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洛小姐,在下已辞官归隐了,眼下只是寄傲山庄一个小小的总管而已。”
“寄傲山庄?”希晴回头看着赫连昱圣,愕然发问:“你要带我去见姐姐?”
他别扭地转开高贵倜傥的脸,叶康严肃的面孔浮现一丝浅笑。这位皇帝陛下,还是和三年前那个任性的少年很像啊。
“别告诉朕你改变主意,不想见她们了。”华丽声音挑衅道。
洛希晴翻了个白眼给他,“怎么可能!”说着,她跨上了马车。出乎意料之外,赫连昱圣紧随她而上。
“你也去?”希晴略略诧异。
“废话。卓君扬那小子是朕的八拜之交,朕难道去不得?”
懒得理他!洛希晴满心都沉浸在姐妹即将重逢的喜悦中,连他悄然靠近自己都没发现。待她回过神来,他已轻轻拥住了她。
“别动,希晴,就现在让我抱着你。”赫连昱圣低声说道。
心跳稍稍快了几分,她侧过头迎上他的视线。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她叹息一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皇......”
“叫我的名字,就今晚。”他举起手,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嘴唇的弧线。“你知不知道,三年来我几乎每晚都会梦见你投江自尽的情形,我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跟着跳下去救你,为什么要把你逼上这条绝路。”俯下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让我每天看到你,看到你过的开心,我就别无所求了。”
“昱、昱圣。”希晴困难地吐出他的名字。只有今晚,失常也就这一晚。手不由自主抬起,即将环上他的肩头,马车却在此时停下。
“皇上,到了。”叶康在帘外回报道。
洛希晴尴尬地垂下手,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还好,没作出什么超出理性的事。
可是为何,看到他寂寞的侧影,她会忍不住觉得心酸?
洛家三姐妹的重逢极有戏剧性,当赫连昱圣带着洛希晴走进正厅时,正在吃团圆饭的一家人十个有八个处于发呆状态。
“晴,晴儿?”被希翎接到寄傲山庄颐养天年的四夫人赵氏看到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手中的筷子“啪”掉在了桌上。
被蒙在鼓里的洛希翎楞了十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把女儿卓天晴往相公怀中一塞,她猛地冲到希晴面前。
“你,你是希晴?”虽然面前人男装打扮,但那张脸希翎绝无可能认错。想想也是,连赫连昱圣都能一眼认出她,何况是朝夕相对十七年的姐姐。
“是我,大姐。娘!”看到母亲含泪望着这一边,希晴忍不住扑过去,在赵氏面前“扑通”跪下,“恕女儿不孝,连累了娘。”她擅自逃离洛家堡,想必大娘母子不会让娘亲好过。当初率性而为,如今回想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娘亲了。
赵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放声痛哭,希翎的母亲罗氏、希遥的母亲王氏纷纷过来劝慰,到最后连卓君扬的母亲都加入了这一感人的重逢。整个厅堂内一群女人又哭又笑,把当今天子彻底无视在一边。
令赫连昱圣心里稍微平衡一点的是,被无视的男人不止他一个,卓家父子三人和他的十四皇叔赫连宗臣与他同一阵营。
温文儒雅的卓君玉苦笑着望望头顶的月亮,摇头说道:“这还真应了中秋团圆这一说法。”
“早料到会这样了。”卓君扬心疼地瞧着梨花带雨的希翎,赏了个白眼给这位如今贵为九五至尊的好友,“若非看在多年交情上,我才不会期满翎儿。”他发过誓不再欺骗亲亲娘子,为了好友破了例。希翎一旦得知希晴没死,一定会去找她,那样一来洛希晴女扮男装的事难保不会露馅。
第五十二章
“是知道你是个妻奴。”赫连宗臣不留情面地取笑卓君扬,看了看皇帝侄儿黯然的神色,“别告诉我,你还没搞定洛希晴?”
赫连昱圣没好气瞥这两个抱得美人归尽情奚落自己的损友,转身走到院落中。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衬托得有如天神般俊美。
大家哭累了,几位夫人各自回房安歇,姐妹三个到希翎房中闲话叙旧。卓天晴赖在这位新出现的三姨怀中,死活不肯再让二姨希遥抱。
洛希遥对希晴全无记忆,听到大家说这是小妹,便认了她是妹妹。希晴看着面前神情娇憨的美丽的女子,不由心痛。
“以前的二姐,是那么神采飞扬的人。”洛家堡的岁月,她们都回不去了。看到希翎得到了幸福,希晴总算有了点欣慰的感觉,至少三姐妹中有一个能够快快乐乐。
天晴睡着了,希翎将女儿接过去放到床上。希遥坐在床边,用手指调皮地刮了刮天晴的鼻梁,回头向两个姐妹粲然一笑。
“想吃月饼吗?我去正厅里拿。”说着,她轻盈的身子如穿花蝴蝶般飞了出去。
“希晴,你觉得希遥现在不开心吗?”希翎明白这个自小心眼儿就多的妹妹在想些什么,摇摇头道:“她忘了以前不愉快的事,从现在开始,她的回忆里只有我们对她的爱,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
“是吗?”希晴淡淡地笑。
“你是我们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想和也最多。其实幸福很简单,每一天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都在身边,那就够了。”
大姐,你是要我敢于放开怀抱,别再介意过去,是不是?”她若有所思看着希翎。
“十四王爷对我说过,希遥知道他只把她当作其他女人的替身,而且接近她是因为财约所以决定离开,但在恶人用五毒神水向他攻击时,挡在他面前的却是希遥。真正爱一个人,他纵有千般不是,生死拳头你仍然先想到的是他。”许是想起了自己与卓君扬那段往事,希翎不胜感慨。
“大姐,小妹,快出来赏月吃月饼。”希遥在中庭里叫她们,声音欢快。
洛希晴思索着希翎的话,跟着走到院子中在石凳上坐下。月光静静洒落,她注视着希遥纯净明朗的笑容,微微一笑。
遗忘,欺诈的确能拯救爱情。但是,她已经不爱赫连昱圣了。
回宫的路显得很漫长,不知叶康是不是有意放慢了速度。车窗支起,秋夜的凉风涌入,吹拂着赫连昱圣与洛希晴两人。
她偷偷扬起观察赫连昱圣,他坐在她对面依靠车厢闭目养神。希晴犹豫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揉着眉心琢磨该如何开口道谢。
“不舒服?”他睁开眼恰好看到她的动作,证据不自禁紧张起来。
“不,不是。我想说,谢谢皇上让我们姐妹团聚。”本来就在斟酌道谢的事,带好借这个机会开口。
赫连昱圣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温柔醉人。“这是朕欠你的,如果不是当年……”猛然想起这件事他还没向她坦白,急忙收住了口。
希晴的手指卷着衣角,垂着头说道:“当年皇上来苏州参加天下才子大会,是因为和两位妹夫姐夫打了赌,皇上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洛希翎说的?”
她摇了摇头,“大部分是希晴猜的。我们三姐妹远在苏州,何以能吸引三皇子、十四王爷、寄傲山庄卓大公子同时行动?我猜想其中必有蹊跷。方才大姐无意中提到赌约二字,证实了我的猜测。”
“你怪不怪朕?”三年前重逢,皆因那一赌而起。然后他们相爱,却不肯为深爱的人让步,到今天覆水难收。
“往事已矣,微臣心如止水。”她侧转过脸,视线穿过车窗,停在外面倒退着的景物上。
赫连昱圣倾身向前,抬起手扣住她尖尖的下巴迫使与自己对视。他的眼神难耐,如发现猎物的豹子,凶狠而犀利。
被这样的目光烫着了,洛希晴差点惊跳起来。“皇上,请您莫忘君臣之礼。”她委婉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赫连昱圣轻蔑一笑,眼下的泪痣不屑地挑衅着,仿佛在说:“朕就喜欢这位,你奈我何?她一瞬不瞬紧盯着她的眼睛,恨声道:“洛希晴,为何只有你不愿意再给朕一次机会?朕富有四海,有哪个女人得不到,只有你。”他捏着她的下巴,理智被逼到,“我只能看着你,看着自己自己爱的女人装作不再爱我。”
“皇上,请您放开微臣。”洛希晴神色自若,他访似鸟儿飞过青空,半点痕迹不留。
她对他当真无情至斯?决绝的,不带一丝脆弱的眼神,就像当年她毫不犹豫投身滔滔灌水。赫连昱圣放开手,在车座上坐正身子。
马车停在皇宫后门外,接应的小太监为他们打开了门。他拉着她下了车,和叶康告别后信步走向文英殿。
月光静悄悄洒满长路,这一条漫长的就像到不了头。希晴默默走在昱圣身后半步,脑海中回荡着从殿试那日相见一直到刚才车厢内的对话。
和三年前相比,他霸道却不失体贴。若当初他也能像今日,也许书面就会不同了。
“皇上,不是假装,是真的。”到了文英殿,洛希晴推门入内前轻声说道。她没有回头,不敢看背后的他会有有什么表情。
他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没有人说过,爱一定能得到回应。她爱过他,在三年前,可现在不爱了。
崇德元年十月,镇守西北的大将军呼延亮联合外族发起叛乱,挥兵南下。短短一月内连下数州,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雁门关外。
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每日加急军报送来的都是溃败的消息。主战派与主各派不相上下,而能拍板做决定的赫连昱圣却日复一日噙着淡淡的浅笑,由着朝臣喋喋不休的争论。
洛希晴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以他的修改,绝无可能会甘愿当个缩头乌龟。可是他这样不置一词,对前方守军不闻不问的态度,实在让她看了纳闷。
难道,他把这也当作是一场游戏?
瞧着金銮殿上端坐龙椅的俊美男子,漂亮的眼睛无趣而带上了厌烦之色。眼下浅褐色的泪痣张扬不羁,藐视着底下这群让他感到无聊的臣子。这个男人,骨子里的任性狂妄,一辈子都改不了。
洛希晴出列,“臣秦希若有事启奏皇上。”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正在争论的王丞相和卢太师顿时噤声。
谁都知道这位新科状元秦希若正是当今天子面前的红人。赫连昱圣对他的宠遇,民间曾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版本,但秦希若对此一概置若罔闻,渐渐也就没了声音。老一辈的朝臣对他的不屑一顾,也在他领导翰林院有条不紊展开经史子集四部图书收集、编撰等一系列工作之后,对他大为改观。
“秦爱卿,有何事要奏?”赫连昱圣懒洋洋问道,神情像是马上要宣布退朝。
“臣恳请皇上御驾亲征,以振前方将士军心。”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窃窃私议,洛希晴望着赫连昱圣饶有兴味的神色,缓缓道来:“雁门关乃要塞重地,一旦失守叛军即可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下官敢问主和的丞相大人,叛军不肯议和,难道连这江山基业也不要了吗?”
“秦大人,让皇上御驾亲征的危险性有多大,低估知不知道?”王随想转过头呵斥希晴。
“下官只知道军机已延误,将士军心浮动,望风披靡溃不成军。造成今日之局面是朝廷之过,”澄澈双眸直视赫连昱圣,“是皇上之失。”
“放肆!”王随想转向被当众指责的天子,跪下道:“秦希若对皇上口出不敬,请皇上治罪。”
嘴角向上勾起,均可挑剔的完美笑容。“秦希若忠心可嘉,但出言冒犯朕也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这样吧。就随朕一同亲征作为处罚,不和众位卿家意下如何?”
“皇上,亲征一事事关重大,请皇上三思……”
“不用说了,朕意已决,秦爱卿的奏书朕准了。”赫连昱圣看了看洛希晴,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退朝。”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玩什么啊?
第五十三章
洛诚之生前曾对洛希晴形容过沙场秋点兵的气势,以及冲锋陷阵搏命疆场的恐龙豪气,当时年纪尚幼的希晴神往不已。
洛诚之大笑着摸摸她的头,笑话她莫非想效仿花木兰。他对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宠爱有加,任她们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做想要做的事。他是一个好父亲,可惜作为丈夫,他所有的爱都给了红颜薄命的林瑶琴。
清希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站上沙场。旌旗猎猎,风声犹如呜咽,从古至今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宏图霸业的背后是无数叹息的怨娄。
昱圣着明黄色战袍,英明神武如天神下凡。他站于点将台上,审视驻守京畿以及从各地调来的各军将领。
“西北呼延亮部叛乱,剑锋直指京都。幸雁门关守军奋勇杀敌,挡住敌军如潮攻势。两军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下正是我军反击的大好时机。朕只问各位一句,有没有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的决心?”
“有!”如雷的应答声震天响。
点兵开拔前线,赫连昱圣带着淡淡笑意的俊脸转向希晴。“战场上刀枪无眼,秦爱卿可要小心了。”
“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洛希晴可没被他的体贴关照迷昏了头,毫不含糊地问道:“陛下此前对前方战报不闻不问,却在微臣提议订征时欣然允诺,微臣不解皇上究竟有何用意。”
他背负双手,笑得轻松自在。“让你明白的话,那朕这个皇上索性让给你做好了,嗯?”他张扬艳丽地笑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的话却足以让山河变色。
洛希晴连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微臣不敢。”
“起来吧。”赫连昱圣转身走下点将台,随行的将官已牵来他的爱马。这匹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四蹄墨如占漆,体形煞是威猛矫健。
“好可爱。”看到雪白的玉狮子,希晴忍不住露出了女儿家的神态,眨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
“既然爱卿喜欢,那朕就赐给你吧。”看到她那么明显的渴望之色,就算天上的星星他都愿意摘下给她,遑论一匹玉狮子。
“皇上?”她吓了一跳,期期艾艾辩解道:“微臣,微臣岂敢夺皇上所爱。”
“朕之所爱?”他戏谑地重复,眼眸中深深的失落让希晴的心忽然颤抖起来,一股绞痛随之而生。“朕毕生所爱早已失去,其余皆不过是身外之物。”
她明白这些话是赫连昱圣说给自己听和,可惜无法对他作出回应。“这君都所爱,若以天下为先,则必能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皇上,您的肩头可是担负着江山社稷、举国安危,不容轻慢”
赫连昱圣苦笑,脑海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若众目睽睽下吻住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有趣的局面。
“上马吧,试试朕的照夜玉狮子。”他含笑瞧着她踩着马镫姿势潇洒翻身上马,还没在鞍上坐稳,玉狮子察觉到马背上的陌生人,立刻腾起前蹄嘶鸣,撒开蹄子绕着校场飞奔。
洛希晴一愣,差点被甩下马背。她夹紧双腿,紧紧抓住缰绳。
“皇上,要不要末将帮忙秦大人制服玉狮子?”禁军统领白世友跪下等候赫连昱圣的指示。
“不用。等着吧,秦大人会自个儿想办法。”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爱上的女子若连一匹烈马都制服不了,又怎么可能令他倾心。”去把那匹汗血宝马给朕牵过来。”
“末将领旨。”白世友接旨而去,回头望了一眼仍在飞奔的玉狮子,不由为那个看上去像个姑娘家的秦大人捏了把汗。想不通这行军打仗的事,皇上干吗非得让个文弱书生跟着凑热闹,君心难测这话果然有道理。
等他牵马回来,赫连昱圣跨上雄赳赳的汗血宝马时,洛希晴骑着玉狮子回到他们面前。
“看来,这畜牲认可了你。”他把玩着手里的鞭子,似笑非笑说道。
“微臣幸末给皇上丢脸。”希晴闲暇地探手向前摸了摸玉狮子的鼻子,粲然一笑。这一笑倾城绝艳,当即震慑了现在留下护驾的赳赳武夫。
这样的笑容,曾经只为他一人绽放,如今她却情愿对着马儿笑。赫连昱圣眯起了眼,半垂落的眼睫覆盖了他眼中的黯然。
赫连昱圣擅自同洛希晴打了一个赌,他赌她会再次家上自己,不论要花多少时间。
赫连昱圣率十五万大军御中国驾亲征,号称二十五万。急行军三天两夜后抵达雁门关,见当朝天子亲率援军到来,死守雁门关的驻军莫不军心振奋,人人皆摩拳擦掌准备一举歼灭叛军。
“你累了吧?”赫连昱圣发表了动员令之后,回到营帐和几句效仿研究战术。见跟进帐中的希晴偷偷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他体贴地劝她早点安歇。
她的体力比不上常年操练的的士,这番不停歇的行军对于她未尝不是巨大的体力消耗。若不是需要她帮忙部署九宫八卦阵,他进化论如何舍不得她来受这餐风露宿之苦。
路上赫连昱圣终于将自己拖延反击时机的目的告诉了希晴。呼延亮的反叛早在他意料之中,赫连宗臣从西域归来时就已发现西北守军有调兵趋势。他故意放弃之前被呼延亮攻下的州郡,是为了麻痹对手竹竿机会将其彻底击溃。
她就猜到这个男人不会那么简单束手待毙。“那皇上也一定猜到微臣居委会冒死上谏请求出兵了?”自己,好像又兴冲冲跳进了他挖好的陷阱。
“若不是爱卿出言冒犯,朕哪里能这么容易让你这位士大夫随驾?”他也算准了以希晴的性子,是万万不可能不战而降。议和,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朕要你布下九宫八卦阵,活捉呼延亮。”
希晴一怔,半晌不得言语。他凝视着她,喟然长叹道:“记不记得当年我和你的赌?朕输了。”
第五十四章
他认输了,那就意味着他终于承认自己的能力,可是她高兴不起来,一点点喜悦之情都找不到。
“怎么了?”她的哀戚落在昱圣眼中,心头针扎似的刺痛。他又说错了话,竟然惹 得她露出这么凄凉的神色?
洛希晴摇了摇头,望着营帐内的油灯淡淡说道:“我只是在想,为了得到这一句肯定,我们都付出了太大代价。”
代价是曾经的深爱,他拾失去了她的爱,她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皇上,臣还有事要奏。”希晴不理会赫连昱圣让自己歇息的建议,执意挤入几员大将中间坐下。兵贵神速,哪里有时间去休息。
这个固执的女人,一辈子都爱和自己唱反调。赫连昱圣无奈地叹气,看眼神不自觉带着宠溺。他看不见自己,但旁观者却瞧得分明,希晴白玉无瑕的脸掠过一抹红晕。
他,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样看自己?在外人眼中,翰林院编修秦希若大人,性别为男。他们回不到过去了,为什么他仍旧不明白?
身在边关的第一夜,洛希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往事一幕幕潮涌,浓烈的爱恨缠绕令她夜不能寐,尽管身体已是疲倦到极限,但大脑却莫名兴奋。
穿上外衣,希晴钻出营帐。边关辽远,监察璀璨,五整条银河熠熠生辉。她痴痴凝望,连身边有人走近都不曾察觉。
“睡不着?”赫连昱圣抬手阻止侍卫喝斥希晴,独自走到她身旁。
华丽低沉的声线,是他!洛錩回过头,“这是臣第一次来到边塞,让皇上见笑了。”
微微一笑,和她望着同一片星辰如海。“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后方有着思念牵挂自己的人,都会拼命想要活着回到她面前。”他神情默默,眼神寂寥,刻骨的伤感。
希晴心里很乱,千言万语无从说起,她下意识选择了逃避。“夜深了,容微臣告退。
“嗯。”赫连昱圣淡淡应了声,并没有看她。倒是她在转身之前,脱口而出一句:“风冷露寒,你小心着凉了。”
警觉此语过于亲昵且无尊卑之分,希晴掉头跑回自己营帐。天啊,他千万不要产生误解才好。
他回眸望着她的背影,明明就在咫尺,为何感觉却是天涯海角般遥远?就像银河里无数的星星,看上去那么近,却不知隔了多远。
“替朕拿琴来。”他吩咐贴身侍卫去营帐中取来乐器。盘腿而坐,将七弦琴放置在腿上,昱圣弹起阅雅小筑前她为他弹奏的第一首曲子——《有所思》
琴声悠悠,情思悠悠,洛希晴在他的陪伴下沉入梦乡。
决战当日,两军对垒。风声如摧,马蹄声碎,隆隆战鼓响彻云天。希晴强自镇定,仍止不住双手微微发颤。阳光刺眼,兵器和铠甲的反光,冰冷生寒得让她想呕吐。
赫连昱圣一身明黄战袍,华丽耀眼让人不敢逼视,胯下极有灵性的汗血宝马嗅到大战一触即发的气味,安安静静岿然不动。
“呼延亮,兴兵作乱乃株连九族的大罪,朕不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的废话。”他冷冷开口道:“呼延亮身后将士听令,若不想陪葬,朕网开一面准你们临阵倒戈。”
“赫连昱圣,今日鹿死谁手还未成定论,你做休要得意忘形。”呼延亮狂妄大笑。
“哦?呼延将军不妨看看四周,掂量掂量你这十万人马能不能冲出去。”赫连昱圣背后的旗手挥动令旗,原先隐伏在暗自的军马齐齐思转出。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各有一队军马,列成阵势将叛军团团围困。
“回元帅,此乃九宫八卦阵”呼延亮的军师疾驰上前,向他通报。
此阵明分八卦,暗含九宫,四维有二十八宿之分,周回有六十四卦之变。马军步军阵势齐整互为策应,光看那威仪就让人先有了气馁之心。
“赫连昱圣,废话少说,今日就拼个你死我活。”呼延亮大喝一声命令部下闯阵。
“有勇无谋。”赫连昱圣不屑冷哼,下令迎战。双方兵马立时绞杀成一团,厮杀呐喊声不绝于耳。
洛希晴亲眼目睹血肉横飞的场面,心里虽然害怕却仍是睁着双眼尽职地记录下这一幕,以命相搏,人人皆是红了眼样砍向敌人,鲜血将银枪洗得更亮。两军对垒,真正到了搏命厮杀的时刻,分不清谁正谁邪,双方为得都是胜利,只有胜者才有继续生存的权利。
她看了看赫连昱圣,俊美的脸庞挂着冷酷的微笑,眼睛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她想起叶康说过,表面上即使温情脉脉,他骨子里仍是冷血残酷。
“赫连昱圣,你这个弑兄夺位的逆贼,我今天就杀了你替天行道。”浑身浴血的呼延亮杀出重围,向着督战的天子直冲过来。呼延亮的军师眼见主将接近目标,劈手夺过弓箭手的长弓突施冷箭,一枝羽箭同时凌空飞来。
“昱圣。”见众人全神贯注戒备呼延亮没留意旁边偷袭的暗箭,情急之下纵马冲到他身侧,以整个身子护住了他。
“笨蛋!”她那声呼唤吟诵赫连昱圣欣喜若狂,回头却看见那枝勾魂夺命的箭向护着自己的她直飞过来,当即长剑一挥将之打落,抱着她松了口气。
“护驾!”白世友指挥禁军挡在赫连昱圣面前,与呼延亮展开激战。
“一个活口都别给朕留下。”差点伤到他最心爱的女人,赫连昱圣体内冷血的本性被彻底撑起,声音冰冷下令。低头看着怀里惊魂未定的希晴,他顾不得避嫌狠狠斥责道:“你这个笨蛋,朕有铠甲护体,受点伤也没关系。谁要你来救驾了,嗯?”
希晴喘了口气,确定彼此平安无事后发现他俩的姿势是坐在各自骏马互相搂抱,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完蛋了!这是她脱险后唯一的想法。
洛希晴被传入赫连昱圣营帐中听着,她磨蹭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踏入。得胜回芝这一路上,她故意离得他很远,没想到还是逃不掉。
刚走进,不出所料被他抱个满怀。希晴翻翻白眼,省下挣扎的力气。生死关头不顾一切为他挡下暗箭的自己,又再度爱上他了吧?
那一刻她叫和是“昱圣”而非“皇上”,她想救的不是九五至尊,而是那个让她分不清爱恨的男人。
“希晴,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赫连昱圣紧紧搂着她,吸取她身上淡而雅的幽香。“回到我身边,再也不要离开了。”
他怎么能说得这样笃定?他们之间还有一大堆问题没有解决。希晴憋着一肚子气,眼眶微红瞧着赫连昱圣。“现在好了,全军上下都在议论我和你的关系。你是皇上可能无所谓,我怎么办?承认我是女人,欺君之罪逃不了,国家律法非同儿戏。不承认吧,人人都当我是怪物。”用力推开他的拥抱,她赌气说道:“你说,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辞官归隐,然后朕迎你入宫。”这是赫连昱圣梦寐以求的,从此与她比翼双飞长相厮守。
“我才不要!”她想也不想一口拒绝,“我肯做你的妃子,当年又何必投江自杀?”无视他渐渐变冷的神色,洛希晴自顾自说下去:”你是皇上,必须要有子嗣继承皇位,我没办法做到你一定会去宠幸其他女人,我还不是重蹈娘的覆辙。不……”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被他的嘴唇吞噬。赫连昱圣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吻住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女人,做完他一直渴望的事情之后再来和她慢慢商榷。
红润的嘴唇在他的侵袭下娇艳欲滴,洛希晴星眸微扬瘫软在他怀中,慵懒的模样让昱圣心猿意马。
抱起她走向行军床,他用深深一吻瓦解她的抵抗。“希晴,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华丽的声音低喃着爱语,她还没喝上庆功酒却已醉意醺然。
“以后呢?”他是天子,六宫粉黛三千佳丽盼着他的宠幸,她只是那沧海一粟。
“弱不三千,我只敢一瓢饮。”难道她还没发现,只能在她面前,他才会用“我”这个字眼。洛希晴,对于赫连昱圣而言,从六岁那年开始便是特别的存在。
他的吻夺走了她的反驳,化作甜蜜的叹息。这个男人折断过她的翅膀,但也是他给了她广阔的天空自由飞翔。
今生,洛希晴遇到了赫连昱圣。月老亲手牵系的红线,就算躲到天边依然会相遇,和命中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
最终章
十年后,西子湖畔。
又到了江南的雨季,斜风细雨将青青山林润得更青,吹皱一婆子春水也碧。
通往灵隐寺的路上,一柄油纸伞下并肩走着一对璧人。男子着浅紫色缎袍,玉树临风卓尔不群,五官精致的俊脸对着心爱的女子,展露一抹漾着宠溺的浅笑。
他身侧的少妇容颜秀丽,漂亮的眼睛灵魂慧黠,她笑盈盈瞧着他,柔柔的嗓音报失揶揄道:“怎么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你抱怨了。”
“你想听,嗯?”弧线优美的嘴角邪邪一勾,“雨天出游真是一点儿都不符合朕华丽的风格。”尤其是,这位皇后娘娘坚持要在雨中步行。这一对璧人,赫然是微服出游的当今天子赫连昱圣以及他的爱妻洛希晴。两人此番前往临安灵隐寺烧香还原,是为了感谢菩萨将活泼可爱的孩子赐给了他们。
好几年前,因洛希晴始终无子引发了“废后”风波。赫连昱圣坚决不肯废后,甚至还惜以退位相抗衡。
他遵守着自己给她的承诺,决不碰其他女人。那时候,他是真心想放弃皇位。
“没有你的天下,我要了也不快乐。”只这一句话,便打消了她自行求去的念头。洛希晴放不开赫连昱圣,这样一个情深似海的男人,放开他会后悔一辈子。
言犹在耳,她笑靥如花,依偎进他的怀抱要他再说一次。
“说什么?”赫连昱圣故意装糊涂,茫然不解地问。
希晴狡黠地笑了笑,“臣妾今天除了还原,还想向观音大士求下辈子的姻缘能美满幸福……”话没说完,即被他抢走了发言权。
“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要和朕连在一起。”他霸道地宣言,用一个吻标下自己的所有权。
雨丝纷纷扬扬,紬纸伞下这一对有情人旁若无人相拥亲吻。
江山秀丽,倾国美人的传说源远流传。
你可曾听到风中传来的吟唱,唱得是——
此情不老,
永结同心!
(全文完结)
《女儿红》作者:盈风
所有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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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看不下去啊。
-老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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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2009 postreply
20:5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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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自己也觉得不怎么样,:P
-天涯宅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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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5/2009 postreply
02:4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