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俺这个礼拜被试讲折磨的精神分裂,这一章,俺自己看起来都有点语无伦次的,而且感觉女主的态度,怎么有点那个,哎呀,哭死。
俺要去撞墙,不行了,看怒的pia我吧。但是从这章开始,奠定小林男主地位。
俺今天晚上还要试讲,恼,%>_
这个礼拜上班,明显的精神不济心不在焉,文件摊在桌上,视线却是越过文字,看着某个角落发呆。
心里头还是那句话,重复了几天,“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最后听他说考虑考虑,之后许是不想打扰她,也是一个礼拜没有再联系。白色外壳的手机静静地躺在一侧,她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的移上,有时候呆呆的望上几秒,心里面长出了一个花苞,她不知道花苞里面到底能开出些什么,所以心思缭乱。
一天一天,日日都这样过,有时候太长,有时候又觉得太慢。她和许亦扬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偶尔在公司里遇到,她也是谨守规矩地问好,然后离开。关系淡了,流言也自动地少了,连李姝都和她开玩笑,说她和许亦扬多像一场城市夜空的烟花,期待了好久,一番灿烂过后又是平静如水。 下班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不觉间想到,倒觉得李姝说的不无道理,她和许亦扬,也许真是一场火树银花。
傍晚的公交车人太挤,她从车里挤下来,早已两腿酸软,好不容易又爬上五楼,站在家门口,正准备换鞋子,手机便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是李姝打来的。
一幸有些纳闷,下班的时候才听她抱怨,因为一个新客户的时间有限,所以见面的日程安排一直都没有定下来,好不容易今天对方有空,时间竟是六点。六点,本因是下班时间,可李姝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了那客户的鸽子,五点接了电话几乎是冲着跑了出去。
一幸挨着手机,还不及她“喂”,那端李姝一阵噼里啪啦:“一幸,江湖救急,赶紧替我回公司拿份文件,姐姐我这回全靠你了……”说了半天,原来是去见客户的时候带错了文件,一幸简直无语,不得不佩服李姝,竟然会把文件错拿成她的美男杂志,还是和那客户谈了一会儿才发现不对劲,还好反应快,先将别的话题引上来,又及时打电话给一幸。
一幸才脱了一只鞋子,听李姝那急得七上八下的语气,忙不迭又将鞋子穿好,拿了包便回走,拦了出租车,一路跑着进了公司,去李姝办公桌上找了那份文件重又坐进刚才那出租车,风疾火燎地赶往。
待把文件拿给了李姝,才稍稍缓了口气,在大马路边上站了好大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今天跑这一趟,足足是她一个月的运动量。
幸好安全送达,估计李姝拿到了文件,这比生意也应该并无大碍。
因为还要赶着回家,便又坐了出租车,车子开了一会儿,始终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直到看见司机摆在车窗一侧的小包,才发觉原来是包不见了,心里一慌,又冷静下来想了想,也只有可能是拿文件的时候将包落在李姝办公桌了,她手里只攥了手机,身上一分钱也没有,眼看着车子开得越来越远,窘得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和那司机说道:“那个,师傅,我把包忘在公司了,待会儿我去公司拿,看你能不能在楼下等我一会儿,我拿了包马上下来拿钱给你。”说完又怕那司机不愿意,忙又加道:“这样吧,我先把手机放这儿,你等我一会儿可不可以。”难怪林子衍老说她笨,一席话说完都没有想到这手机的费用都够抵几百趟车费了。
那司机也是个老实人,四十开外,憨憨笑了一声:“行,我就在楼下等会儿。”
这一番来来回回的,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幸好公司还有保安没走,一幸乘了电梯去十八楼,她的包果真是在李姝办公桌上。
电梯里开了顶灯,黄幽幽的,数字按钮一个一个往下掉,发出蓝绿的荧光。“叮”地一声便停了下来,定睛一瞧,分明是十二楼,她的工作楼层,奇怪怎么这会儿还会有人从十二楼出来。
电梯铁门慢慢的划开,她整个人都僵了僵,是许亦扬。或许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对方,神色也都有些不自然。
她又喊了一声“许总”,见他还站在电梯外,便道:“你进来吗?”他跨了一步,进了电梯,原本可以容纳二十几个人的电梯,自他进来以后,一幸便觉得压迫。他其实就站在她的身侧,之间隔了一步的距离,电梯里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她握紧了手里的包,思索着要不要现在就离开,等他走了以后自己再出去。欲伸出手去摁按钮,他的手臂先她一步,挡在她前面,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又合上,他的身子俯下来,接近她的右耳,呼吸喷洒至她右颈,缓身道:“你是不是怕了?”她猛地回头,迎上去:“我不怕什么。”
他的手依旧挡着她,撑在电梯门上,眼眸里如同一方深渊,只是看着她,良久才道:“不论你信不信,叶菡和我并不是那样的关系,那日我也不曾料到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一幸,你躲了我那么久,究竟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是不信他,还是不信自己,她承认自己没有细细想过,叶菡的事情至今也有月余,自她和许亦扬分手后,她才有时间慢慢冷静下来,初见叶菡,初闻叶菡的那番话时,她的确几乎失去理智,当她一心以为从此她的爱情会变好时,却偏偏有人专程来告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掩在雾里的假象,一直到后来,说出分手以后才仔细想过,倘若他与叶菡真的结婚,那么旁人必定知晓,包括林子衍,唯独不可能只她自己不知,再加上那日许亦扬和叶菡的神色,她便知结婚一事也许只是叶菡撒的一个谎言而已。
可是现在,信或不信,对她而言,已并无多大意思。已经决定要放下的,再纠缠也是伤人伤己 ,她又何必执着,抬起头来和他对视,道:“许亦扬,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但是我们都没有想过,隔了5年我们是不是还适合在一起……”说完竟是心平气和的。
他的眼里有明显的东西破碎开来,像是浑身被扎上了透明的玻璃渣子,连肩也微微塌陷。电梯早已停在一楼,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两个人谁都没有去在意,那间隔的一声声“叮”,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虚浮飘渺。
她走出电梯几步,他突然从身后抓住她的手,那眼神像极了他初回国时的神情,深不可测。
没有转身,轻轻将手挣开了:“你不要这样……我们不可能,你以后一定会遇上一个很爱你的人……而我,也会的。”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滑落。一整个底楼悄无声息,静得骇人。
她道了声“再见”,步子沉稳地走出去。出了公司大门才渐渐加快步子,方才坐得那辆出租车还等在那里,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想着今天实在太累,索性重又坐了回去,说了家里的地址。
终于回了家里,换了拖鞋进屋,桌上还热着饭菜,因她走之前和奶奶说了一声不要等她,所以便留了饭菜下来。桌上的菜都是她平时喜欢的口味,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困扰着,平常吃饭都是食不知味的,兴许是今天走多了,胃口稍好了一些。
吃了饭刚上床,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林子衍。那端很静,似乎他的声音就在耳际:“你睡了没有?”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接了他的电话,一时忘记了擦,残留的水珠子顺着发梢滴下来,滑过脖颈,感觉凉意瑟人才醒悟过来:“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有些拘谨,似在考虑犹豫什么,隔了一会儿才道:“礼拜六有没有空?”
“嗯。”
“那我来接你,一起吃饭。”
接电话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着那天他说的话,总觉得尴尬,不知怎么开口,还以为他会问她,听他说起是吃饭,心里才缓了下来:“哦……好。”
“那我来接你,礼拜六你别走,中午我就来。”语气显然是兴奋的,像个偷吃糖的小孩子,听得她一愣,半响忘记了要说话。
一直到他在电话里重复:“一幸,好不好。”她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第三十章
第二天中午林子衍便来接她,下楼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等坐上了车,他才开口道:“没什么事情,就一起吃个饭,上回吃火锅那些人,你见过几个,今天人多了点。”
不知怎的,她都有些不敢看他,总觉得心里百味掺杂,上回他说得那么突然,也隔了一个礼拜左右,虽然她也有好好考虑过,可若是他问起,她仍是不知如何回答,两个人之间这样讲话,竟觉得客套起来。
她只“嗯”了一声,坐在后座上,头也没抬。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用了蓝牙接,交谈不多,只连续“哦”了几声又挂掉了,加了车速,转过几条街,来到一栋木质阁楼式样的建筑前。
下了车才知道是家日本饭馆,老板是日本留学生,回国后便在这里开了这家餐馆,阁楼是经过改良的,颇似日本民居,青灰色瓦顶,灰砂墙,窗户是纸糊格子的,小巧玲珑,古朴素雅。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在门口彬彬有礼,一幸随着林子衍进去,穿过一条水桥,后方竟然还有一排房子,中间有花木假山,水声潺潺,和寂清幽。
那后方的屋子原是包厢,每一间都按了唐朝乐曲名来命名,他们进的是一间叫做“桃花行”的包厢,屋子里早已有人,见了他们进来,便有人响响亮亮地喊了起来:“林哥哥,你可来了。”
声音和脸都熟悉,是上次一起吃火锅的几个人,还有那位卷发的女子,加上他们两个,总共是十个人。一排长型的木桌子,木质地板上铺了蒲团,他们脱了鞋子盘腿坐下去,林子衍便开始皱眉:“怎么找这么个地方,坐着都累,还能吃吗?”
右侧一位年纪轻轻,相貌清秀的男子替他们斟了茶,道:“这不是名字好嘛,咱们好不容易遇上回喜事,怎么着也能拿出点意思来,听听,桃花行,这名字取得,真叫一个好,光听着就喜气。”说完了又眯眼看向一幸:“嫂子,你说是不是。”
一声“嫂子”喊得一幸出其不意,满桌子的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和林子衍,以往她每次遇上了误会的总要挨个儿的解释,只是今天这场景,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正遇上他的眼神,也是带了满满的笑意,一边却又抓起纸巾盒子一把扔了过去:“胡扯。”
那人接了盒子,也不去看林子衍,倒是笑嘻嘻地又问一幸:“嫂子,你怎么不说话?”
问得一幸脸上红白交加,顿了顿,只好笑了笑,索性不说了。殊不知,她那沉默在旁人眼里看来十足是默认了她和林子衍的关系,也难怪,一桌子的人都笑得心领神会,只有她一个人还傻傻地坐在林子衍身边,因为羞赧,只有小口小口的喝茶。
包厢里气氛极好,服务员拉开格子推拉门,端了菜进入包间,吃得是日本会席料理 ,上菜的速度极快,从前菜开始,不消十分钟,桌上已摆得满满当当,生鱼片,烤鱿鱼,天妇罗,铁板烧,贝肉汤……,最后上得是寿司。
酒是日本清酒,装在瓷白的瓶子里,饭局伊始,服务员替每位客人的瓷杯中斟满清酒,道了声“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她因挨着他坐,距离极近,好几次见他总垂下头去,他们进包厢不久,她没说话,他也没怎么说,按他的性子,以往这时候包厢里早已是插科打诨,闹成一片,必是少不了他的。这样想着,心里不免疑惑起来,还以为他又是犯了胃疼,便偷偷看了他几眼,模模糊糊只看见他清俊的半个侧脸,嘴角抿了起来,一抽一动的,分不清是在忍,还是在生气,或者是在笑。
她手里还拿着一杯清酒,略略又侧了侧身子,试图看清楚一些,因她看了他几次,他都没有直起身子来。
倒是没有料到,冷不丁他抬起头,她偷窥的神态被逮个正着,尴尬的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
原来不是胃疼,抿起了嘴角在偷笑,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还问得一本正经:“你看什么?”
即使是看他,也不能说,于是摇摇头,含含糊糊地道:“唔,我没有看……什么。”
一个声音从半空中响了起来,尽是调侃意味:“我说你没事低什么头啊,一个大男人,学人家日本小女人,你就是整个人趴着也没那种娇羞,没娇羞也就算了,还害得咱嫂子一直看你,保不准儿以为你又犯胃病了……”完了也不管不顾,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凑过来和一幸说话:“得了,嫂子,他没病,从坐下来开始一直在笑,没见过哪天这么开心的。”又看向林子衍:“哎,我说,你是不是发横财了,瞧瞧那开心的样子……”
一幸所有的思维和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手一抖,那一杯清酒便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因为是跪坐,正好是泼在大腿的位置,洇了一大片,正想拿纸巾吸一吸,手里一空,杯子叫人给拿走了,身体也被拉侧了过来,一直手横过来,拿着纸巾,她一惊,接过纸巾:“子衍,我自己擦,我自己擦。”后面两句说得极其小声,生怕待会儿又是一桌子哄笑声。
他得了空,又被老七一番揶揄,倒也是不恼:“老七,皮痒吗,什么时候咱们去“东方”,听说了新来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师傅,要不,我也可以为你服务,怎么样,去不去?”
这样一说,哪里还敢去,那老七摇头:“这我可不去,见识过你的手艺,哪还敢劳您大驾。”
最后还是那坐上首的黑衣男子发了话:“行了,先吃饭吧。”
一幸一直在擦拭裤子上的酒渍,蓦地被林子衍一拉,却见他头偏了偏,眼光挨着一轮儿,向她道了一声:“叫人。”
一幸顺着他的方向,里头的人她只认识几个,但瞧见一个个都静坐着,想着好歹也要礼貌待人,只好硬着头皮,先喊了一声:“大哥好。”接着便是那卷发女子,上回一起吃火锅,她无意间喊了声大嫂,结果被笑得差点儿栽下桌子去,这回便犯难了,思索了几下,还是侧头看向林子衍,窃窃地问了一句:“还喊大嫂吗?”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林子衍自然笑得厉害:“你不是早喊了大嫂吗。”
她只好又转过身子,喊了一声大嫂,可那大嫂右侧坐的一位她也不曾见过,不知是唤“几哥”,故又停了下来,林子衍才出声:“这是二哥,这是三哥,这是四哥……”一圈人叫下来,方才正式开动起来。
一幸倒是疑惑了,上回吃饭她便知道这些大哥,二哥的,极有可能是道上的人,起初还以为林子衍也是其中一个,只是他一直没有明着和她讲,所以饭吃了一会儿,她偷偷问了他一句:“那你是第几啊?”
他“嗯”了一声,停下喝酒的姿势,在想着什么,一幸便试探了一声:“是八哥吗?”哪里晓得这些人个个都耳尖,她才说完,那老七已经咋呼了一声,一口清酒差点儿喷出来:“哎呦,林哥哥,我认识你那么久,今儿才知道你原来是只八哥啊。”
满桌都笑得轰轰然,一幸几乎傻眼,怎么每回和他们一起吃饭都要闹个笑话,正要回头去看林子衍,他倒是闲闲出声了:“老七,你是活耐了吧。”
那老七一听,向一幸道:“大嫂,我可全靠你了。”一幸也在忍着笑,这段时间总是心里沉闷,如今这一闹,好似什么都忘记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子衍,你又没说你是第几?”
林子衍见她也笑,朝老七丢过去一个眼神,便也不再说了,老七拿了瓷杯子,向一幸道:“还是咱嫂子好,嫂子,什么时候你给我介绍个女朋友吧,省得果子狸一天到晚寒掺我。”
一幸也没多想:“哦,好啊,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那老七也没多想,脱口道:“像嫂子你那样的就行。”
那边上林子衍似乎漫不经心道:“还真是活耐了,调戏我老婆呢。”她还沉浸在方才的笑话里,林子衍那声“老婆”,听得并不真切,等她回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没法问出口。
连那老四也发了话:“他吃了豹子胆,他也不敢。”
老七也笑着附和了一声:“随便,随便,嫂子你给我随便找一个就行。”
一幸因思考着前头的话,后头的话也漏听了,压根儿没怎么听明白,也不大想弄明白,又觉得口渴,便拿了瓷杯子,结果被林子衍换了茶杯子:“别喝酒。”
许是方才实在笑得厉害,这会儿便也不怎么说话了,一个个都去解决那食物。一幸因为吃不惯那些海鲜,所以只挑了些天妇罗和铁板烧吃,一顿饭吃完,竟也花了几个小时。原本他们吃了饭总要弄些个余兴节目,不是娱乐城便是桑拿浴,这次倒是例外,吃了饭,一个个都直接回家。
第三十一章
其实方才的饭局上,大家都没怎么喝酒,可回去的时候,车子开得竟是出奇的慢,哪里还有半点名牌跑车的样子,连一旁的摩托车都连连超了过去。向前头一看,他倒是气定神闲的,两手握着方向盘,将跑车开得悠哉悠哉,偶尔右手握拳靠向嘴角,难得前视镜里大眼珠子眯成一线。
“子衍,你今天怎么了?”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今天的状态,喜上眉梢的。
他闻言也没回头,轻咳了几声:“哦,没事,没事。”
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将跑车挪到小区楼下,虽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但因是大冬天,所以小区楼下也没什么人走动,她拿了包下车,他也跟着走了出来,一直跟着她走进楼道,也不说话。
“还有什么事情吗?”她终是转过身来询问。
迎上他喜极的神色,几个大步跨过来,只差一点儿便要将她整个人抱住了,直接去牵住她的手:“你答应了!”
她答应什么了,想了几秒一下子顿悟过来,定是刚才吃饭的时候,事实上,他的话,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一直没有结果。自己和许亦扬分手不久,而他们两个又是表兄弟的关系,她若是这样答应了,叫家里人,叫认识的人怎么想,更何况,她现在依旧没有理清楚自己的心情,所以……
僵了一阵,思来想去,他的脸即在眼前,眼里都漾着笑意,手还被他握着,掌心里传来一阵阵的暖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何时,哪怕是两个人拌了嘴,事后想起她也一直觉得是开心愉悦的,想起他总是有事没事拉着自己到处乱跑,不是吃便是玩,以前不知道他的心意,她也只把这些反应当做是朋友间的互相关心,礼尚往来,他对自己好,她也该对他好。只是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过冗杂,她理不清自己的心,若是错了,只怕又伤害了一个人。
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又或许是她脸上的复杂叫他莫名的隐忧,连自己都毛躁起来,只一把将她搂住了,语气带了些许无赖:“反正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再反悔了,知不知道。”
“子衍……我们……”
他看懂了她眼里的神色,语气也变得正经起来:“你不要担心,其他的事情我来说,我明天要出差,等我回来了了再和家里面说,你只在我身边就行,知不知道。”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跑得急冲冲的,一幸还被林子衍裹在怀里,来不及挣开便听见人家的笑声。那小夫妻也是明事的人,撞见人家抱在一起,总归是尴尬的,情急之下也不管是不是认识的,打了招呼,走得更快。
她鼻子太酸,眼里也火辣辣的,心里面一抽一抽,跳得厉害,又因现在的窘迫,倒是成了哭笑不得,并没有多想,心里一片柔软,终是没有多说。
放开了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上去,心里涨满了温暖。他怎么会不明白,他们若是在一起,必定会生出闲言碎语来,即使她已经和许亦扬分手,他也不确定他们前面的路是否是一番和顺。长辈的意见,他和许亦扬的关系,亲友的态度,他都要一一面对。可那些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只要她愿意,哪怕前方荆棘满地,他也会带着她一路走到尽头,决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一个人开车回去,也不再觉得孤单,入眼的所有,看在眼里尽是她的影子,眼角涌上笑容,从来没有如此欢欣过,那么多年,他一个人,飘飘荡荡,直到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隔了几天,一幸正忙着整理文案,有人捧了大束的鲜花上楼来找她签收,她从来没有收过花,还以为是人家弄错了,签收好了拿在手里还是莫名其妙,是大捧的粉红蔷薇,她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也没有发现附带的卡片,拿在手里正思量着怎么办,刘意倾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扫了一眼那花:“哇,好漂亮的花。”趁着换气的当儿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一幸姐,“恒则”的预告片又没通过,从广告创意到背景,还有演员,全部都要换掉重拍,导演这会儿正发脾气呢,王总监通知全体人员开会。”
一幸于是搁了手里的花,随着刘意倾一起出去。
这回接拍的是“恒则”的首饰广告,重点是钻戒。创意改了几次,预告片也验收了几次,可每次到最后,“恒则”总是否决,一群人忙得焦头烂额,几乎人仰马翻,本以为综合修改了几次后的预告片应该可以通过,哪里想到还是不行,导演总监气得几乎抓狂,开会的时候一个个都跟吃了炸药似的,一不小心扯了导火线,恐怕整个会议室都会变成一堆废墟。一行人压着一行人,上头发威了,最惨的还是底下的小老百姓,拼死拼活地加班加点。
出了会议室也不敢松口气,真不知道“恒则”的广告究竟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刘意倾倒是想起方才一幸手里的那捧花,于是小声地询问:“一幸姐,那花是谁送的啊?”
一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没有卡片。”
刘意倾四下里看了看:“那个,会不会是许总送的?”
一幸直觉地摇头:“不是。”
两个人说了不下五六句话,便回了办公室,手头工作实在太多,再没有多余的时间闲话。
临近下班,一幸盯着那捧花开始犯难,总不好就那样拿着带回家里去,于是索性摆在了办公室里。恰好李姝进来找她,一见了那花,发现新大陆似的叽喳起来:“哟,这么大束的花是哪位送得呀。”
完全是揶揄的语气,一幸没好气:“不知道。”
“原来是蔷薇啊,我还以为是玫瑰,诶,奇了,第一次见人送花送蔷薇的,还是粉红色的,什么意思啊?”李姝正挨着那花自言自语,回头见一幸哼都不哼一声,兀自又猜测起来,“是谁送的呢,是咱们许总?不怎么可能,难道是林子衍?”
一幸早已整理好了等在门口,见李姝还围着那花,不由得发笑:“喂,你走不走啊。”说完自己先掉头走了,故意将脚步加快,李姝这才反应过来:“哎,你等等我,等等我……”
花只送了一次,到现在还是个谜,一幸直觉不可能是许亦扬,也不可能是林子衍,和林子衍认识三年多,一幸从没见过他送过谁花,他向来出手大方,送人礼物不是首饰便是衣服,即使是在生日的时候,他也是拉着她出去吃饭,唯一送过的东西,应该就是去年过生日时候的那两尾金鱼。
连续忙碌了一个礼拜,“恒则”的广告终于通过,与前几次的预告片大不相同,看完以后,一幸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原本的玫瑰背景被替换成了蔷薇背景,抛开了一贯的玫瑰象征爱情的思维模式。
吃饭的时候问起李姝,李姝兴味盎然:“喏,亏得别人还送你蔷薇,一个是象征,一个是承诺,如果是你,会选哪个?”
一幸当然毫不犹豫:“选承诺。”
“那不就得了,这就是亮点,广告重什么,创新呗。”说完又接着埋头吃饭。
下班回家的时候便觉寒意刺骨,前几日听天气预报,说是寒流来袭。如今走在路上,虽穿得羽绒服,也觉得遍体生冷,她身体偏寒,一到冬天,穿得再多再厚也是手脚冰冷的。
小区楼下一排排枝干光秃的树木,灰褐色外皮,峭楞楞立着,颇似无家可归的流浪者,零星留着几片枯败的黄叶子,颤巍巍在风里抖动。
一路小跑走上楼,嘴边呵出浓厚的白雾,换了鞋子进屋,还是家里最舒服,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拿起来看是林子衍打来的。
“你吃饭没有。”
直觉便是他出差回来了,按以往的习惯,他每回出差回来打电话,总归是这样相同的一句话,无论她说吃了还是没吃,到最后总会和他坐在某家餐馆里,一起吃或者陪他吃。
所以直接便问了出来:“你出差回来了?”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又带了一些无奈:“还没有。”
不知道他在哪里出差,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时间,说了两句话,那端有人喊他的名字,听起来也是又急又气又无奈。
那语气连她听着都觉得着急,可他还是颇悠闲地说着话,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她都禁不住提醒他:“子衍,你是不是很忙,有人喊你。”
他回得利落又简单:“哦,没事,别管他,喊累了他便不喊了。”
两个人的话语稀稀落落的,说得她都饿了,奶奶在厨房喊了她几次吃饭了,好几次她都想把电话挂了,可听着那端的语气,到底也没有,便一直将手机贴在耳际。又讲了一会儿,他才突然问起:“哦,你吃饭没有。”
“还没……。”
像是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语气慷慨大方:“那行,你先去吃饭,记得多吃点,回来我检查。”
第三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就先这样,等细枝末节都解决了,就是雷打不动的二人世界了,谁都不许来打扰。
小林:“表再磨蹭磨蹭了,说滴就是乃,赶紧写,赶紧写,泡桐(俺滴绰号)。不然我不听话,我跳槽去。”
泡桐:“儿子诶,俺一直在努力诶,吐血中~~~8226;”
挂了电话去吃饭,想起他最后那句话的口气,似乎自己是只宠物一样,主人离家,回来了便拿起来掂一掂份量,看看轻重落差多少。
一幸奶奶不久前才从乡下回来,对于一幸和许亦扬的事情,一直没有多问,回来后隔了几天问起,才知道两个人已经分手了。
老人家诧异,看着自个儿孙女强颜欢笑,到底没有再问分手的原因。年轻人的事情,她们也不懂,想着毕竟不是年少的人,既然分手,定是哪里不合适。许亦扬也是难得优秀的年轻人,之前一直私下里撮合一幸和子衍,无奈何过了三年,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眉目,后来许亦扬回来,倒也是没料到一幸会和许亦扬在一起,还以为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去了乡下一段时日,也没怎么联系,本想着回来了便一起商量着一幸和许亦扬的事情,毕竟年纪不小了。可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分手了,因不是值得多提的事情,也怕一幸难受,所以一直没有多问。
刚才见自个儿孙女坐在沙发上接电话,从头到尾也没有说几句话,可那神情倒是与前几日大不一般,嘴角都是浅浅的笑,所以趁着吃饭的当儿无意间问了一句:“和谁打电话呢?”
“子衍。”
“哦,子衍好久没过来了。”
一幸听完,蓦然一怔,她和子衍,也算是在一起了,虽然那日她并没有说什么,可也许在他朋友眼里,他们早已是那样的关系,他出差之前说得那么肯定,一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她沉默也算是应允了。
可毕竟会告知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思考着要不要就这样和奶奶说了,若是让他说,不知道奶奶听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横竖她也是有错的。
“奶奶……”
“嗯。”
“我和子衍……我和子衍……在一起。”
虽没有直白地说出来,可过来人都听得懂那句“在一起”代表着什么意思,说不惊讶也是不可能。和许亦扬分了手,现在又和子衍在一起,更何况子衍和许亦扬又是表兄弟,不知情的人会怎么想。
一幸奶奶听罢放下了筷子,神色严肃:“一幸,你和子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和小许分手,也是怕说多了你难受,你和子衍认识了三年,我和子衍奶奶的心思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你和小许在一起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和子衍奶奶说,既然撮合了这么久,你和子衍都没有那份心思,也就算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你和小许走到一起,我也是没有想到,可为什么现在又和子衍在一起,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你这样,别人会怎么想……”
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一幸略垂了头,迟迟不敢说话,还能说些什么,只把筷子握紧了,心里一阵紧缩。
一幸父母太忙,她几乎都是奶奶带大的,从小到大,都是听话乖巧的好孩子,长这么大,奶奶从未对自己说过那样重的话。可到底自己也是不对的,这样的行为,看起来总归像是轻视感情。
“子衍怎么想的。”隔了半响,一幸奶奶才缓下方才的语气。
脑海里“咚咚咚”一直响着,努力思索这个问题,子衍是怎么想的,咬了咬唇,说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奶奶,不关子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是我想和子衍在一起。”
再也不敢也不愿抬起头来,两个人的饭桌出奇的安静,只听到对面一声微乎其微的叹气:“好了,吃饭吧,不说了,什么时候让子衍来一趟。”
一幸点了点头,话题结束了,心里却是安然不下来,饭菜入口也是食不知味的,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一直到回了卧室,才稍稍舒出一口气,再怎么样,也是说了出来,总比一直拖着瞒着好。
说是出差,倒是只隔了三天,林子衍便回来了,想他以前每次出差,哪回不是十天半个月的,这次那么快回来,一幸都觉得有些意外。
还是老规矩,下了飞机便打了电话来,说是二十分钟后到。一幸正上着网,连着“嗯”了几声,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早吃了饭了,下了楼去也只是充当一下陪客。
挂了电话,又将心思集中到电脑上去。眼角瞄到屏幕右下方,一下子将鼠标扔开,一边慌着关电脑,一边又手忙脚乱地去换衣服,以林子衍的脾气,叫他等半个小时,待会儿她下去一准儿又得挨骂了。
待一幸跑去楼下的时候,竟然没见到林子衍的车,心里才舒了口气,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他才又打了电话来:“出来,我在小区门口。”
她“哦”了一声,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走出去。
在车上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他一下:“是不是你送的蔷薇花?”问得时候也是无心,结果他倒是一本正经起来:“你不喜欢?”
原来李姝说对了,还真是林子衍送的,一幸有些心虚,因为那花她压根儿没怎么仔细看,为了掩饰,只有转开话题:“那你怎么不送玫瑰花?”他“嗤”了一声,回头觑她一眼:“俗气。”
她倒是不觉得俗气,玫瑰花那么好看,一开始她便没有想到会是他送的花,以他的行事作风,送什么都不会送花。除了去年的那两尾不知身在何方的小金鱼,他确是没送过其他的东西给她,这捧粉红蔷薇也算是第二份礼物,虽然他的语气表情都痞痞瘩瘩的,可她嘴角还是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心里也默默生出喜悦来。
车子换了道,他才问起:“你吃了没有?”
“吃了。”
“嗯,再去吃点儿,你想吃什么,那家扬州菜馆怎么样?”
“嗯。”
一幸因为才吃完饭不久,所以只略微沾了沾筷子,倒是一直看着林子衍吃饭,都说出差回来的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疲惫样,可一幸看着林子衍,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他是出差回来,倒像是旅游回来,不仅没有一丝倦怠的样子,反倒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
连喝个汤也是斯文雅致,一顿饭下来,少说也吃了一个多小时。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他才道:“下个礼拜奶奶回来,到时候和我回去一趟,我来接你。”
她手里拿着一方浅蓝纸巾,正无所事事叠在手里把玩,听他一说,便停下手里的动作:“哦,好。”
从他那方望过去,只看得到她垂下头的样子,额前一排刘海稍长,发梢挡住了蒲扇一般的眼睫,下方是挺起的秀洁鼻梁,唇色带了水泽,泛着些粉红色,像极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粉晶,他脑海里一哄,只差一点儿便想亲上去,碍于这里是公共场合,人多嘴杂,才抑下那股冲动。
因想着他出差回来需要好好休息,吃了饭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两个人出了餐厅,她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已经和奶奶说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便去扯了扯他的衣服:“嗳,子衍……”
他正准备去取车,所以走得有些快,她在身后拉了他一下,倒是立马便回了头来,见她欲说还休的,问道:“怎么了?”
“那个,奶奶知道我们,在一起,我说了。”
他听后倒是没什么反应,眉角扬了扬:“哦,说了就说了,现在不说以后也要说的,奶奶怎么说?”
“你什么时候有空,奶奶说让你来家里一趟。”
“行,这几天都可以,那就明天晚上吧。”说着顺势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最后见她下车,心里倒是百般的不舍得,看着她回头笑着说拜拜,眼里升起几抹促挟:“就这样?”见她没有反应,越发笑容疏朗:“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一幸被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几步:“我要上去了,拜拜。”说罢一路小跑至楼道。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冬日夜里雾重,小区楼下已漫起了轻纱,她的身影看在他眼里,竟是曼妙生姿。
回了卧室,毫无睡意,看着时间还早,索性又开了电脑,网页大堆大堆,看得眼花缭乱,突然想起了那束粉红蔷薇,好奇心驱使,便去查了查,大片的花语映入眼帘,唯有那一句直直跳进了心里:
粉红蔷薇——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握着鼠标的手执着的停留在那个网页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轻轻念出来:和你过一辈子。
恰似温暖的海浪,柔柔拂过全身,眼角莫名沾上些许湿意,学着他的样子笑起来,嘴角上扬,漾起弧度。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她下班回家,甫进门不久,他便到了,神清气爽地站在门外,见了她,喜笑颜开。
进了门,迎面撞上一幸奶奶,竟是抓了抓头,难得局促喊了一声:“奶奶。”
因为是吃饭时间,也不适合说什么话,他来了,三个人便坐在一起吃饭。整顿饭吃完,他都只字未语,连那饭局也像是一场鸿门宴。
吃了饭也是规规矩矩,随着一幸奶奶往客厅走,一落座,一幸奶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虽是慈眉善目,语气却是严肃的:“子衍,你和一幸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其他的我不说,我也只有一句话,婚姻不是儿戏,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既然你们现在决定在一起了,定要好好考虑以后的事情,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分得清事情轻重。”
他抬起头来,眼里是从未见过的认真,语气也是断然:“奶奶,我们知道,你放心,我们先订婚。”
“订婚”一词从他口里说出来,一幸着实吓了一跳,那样突兀,他之前并未和她说过一句关于订婚的事情,怎么今晚就那样子说了出来,也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再怎么说,订婚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快。
微微皱了皱眉,坐在他身侧,想说些什么,被他一只手横伸过来,在背后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不大,却是不容挣扎。
一幸奶奶听了,竟也只是顿了一下,林子衍和许亦扬都是林奶奶的孙子,两个人都是年轻有为,一幸奶奶当然也希望自己孙女能有那份福气,一幸和小许分手的事情她不清楚,现在想来也许真是有缘无分。不是不知道林子衍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今天他那样坚定地在自己面前说起订婚的事情,定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她们做长辈的,无非也是想着小辈好,事到如今,她也只有一个期望,他们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所以最后也只有那么几句话:“你们既然决定了,就那样吧,等一幸父母回来了,再好好商量。”
说罢,突然喊一幸去房间替自己找东西。子衍说订婚时,自个儿孙女眼里一闪而过的错乱惊讶,她不是没有看到,找东西不过一个借口。
眼见着一幸转身进房间才又开口:“子衍,一幸这孩子性子软,做事情犹犹豫豫的,可骨子里却是倔强的,你是聪明人,我支开一幸无非是想问你最后一次,结了婚便不是游戏,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他听得认真,神色也一直未变,并没有多做思考,那句话说出来却隐隐带了些无奈:“奶奶,三年来,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
一句话便是保证,至少是放了心,恰巧一幸从房间里出来:“奶奶,我找不到,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哦,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使,一定是我记错了,我自己去找找。”说完便站起身,临走还向子衍使了个眼色。
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幸还想着他方才说起的订婚,没有问过她便擅自说了出来,心里有些沉闷,奶奶又支开自己,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略略思考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和奶奶说什么?”
他正仰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盯着她气鼓囊囊的模样看,招了招手示意:“你过来。”
她离他的位置其实只有两步,可心里就是不愿意过去,索性又退后了几步:“你和奶奶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咱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整张脸都是不怀好意的笑,笑得她心里几乎要簇起火苗来。
“还有,为什么我不知道订婚,你怎么不问问我?”
他起身拉过她:“哟,生气了?别介啊,我这不是和你说了吗。”
许久见她没有反应,一直僵着身子,握着她的手瞬间收紧,良久,又松开来,似笑非笑的:“怎么了,后悔了?不愿意?”
虽然是一贯慵懒闲散的声线,可听起来却寒意逼人,掏出烟盒来,点了一支烟,走至窗前,与她隔了几步的距离,火星子一闪一跃的跳动着,映着他的面容,双眉间折出细痕来。
一支烟吸完,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他似想起什么,掐了烟头道:“我先回去了,你要不愿意,那就不订了。”
说罢走至门口,回头又看她一眼:“早点休息。”门关了上去,很轻的一声,她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开了门,他还倚在门外的墙壁上,手里夹着新点的半支烟,却没有吸,任它燃着。
见她站在门口,笑了笑:“我走了。”
她咬咬牙,心里一阵怒一阵酸,终于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子衍,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太快了,可不可以过段时间。”
他将烟从唇上取了下来,她的手指还拉着他的衣袖,微微笑了笑:“哦,那行,那就过段时间,我走了,你快点进去。”
连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这么快,怎么就说起订婚的事情了,他走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以为晚上定会失眠,到最后竟是一夜好眠。
自出差回来,林子衍一连着几天都是空闲的,心情也是独好,瞅着她下班或是有空,早早便打了电话来将人拐走。
他向来朋友多,今天这个做东,明天那个请客,去得地方,吃得菜色,几乎令人乍舌,以前看电影,嫁个有钱人,那会儿还是少女怀春,想着以后嫁个有钱人多好啊,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吃什么有什么,想要什么老公便买什么。出了学校,进了社会,才发现嫁个有钱人其实并不好,拿李姝的话来讲便是,有钱人都爱偷情,看着自个儿爱人四处留情,还不如拿把刀把自己给解决了,省得日日饱受心灵摧残。
有事没事跟着林子衍走,一幸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所谓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情,无外乎前天某某少新买了一辆车,或是今天某某少新泡了一个妞。包厢里虽是热闹烘烘的,可人一多,空气便不舒畅,都是些帅哥美女,觥筹交错,嬉笑怒骂,不绝于耳。
一幸实在觉得难受,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林子衍,他正和一位穿白衬衣的男子说着什么,似乎是谈天说地。说了几句便回头寻她的影子,见她正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神情都是迷迷糊糊的,便搁了手里的东西,走至她身边,一手环上她的腰际:“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见他方才谈得那么兴致勃勃,不忍扫了他的兴:“没有,不用管我,你去和那个人说话。”
他竟是有点不相信:“不许说谎。”
充其量她只是有点不习惯,哪里是不舒服,回头一笑:“真的没有,我不说谎。”眼光往室内环视了一圈,包厢里女人虽不多,除了她,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堪比美女明星,那穿浅蓝色长裙,一头大波浪卷发,妩媚又妖艳的高挑女子频频向她这里看来,她当然知道是看得谁:“喂,林子衍,边上那位蓝裙子美女一直在看你。”
他顺着的话语抬了抬头,果不其然,遇上美女的目光,礼貌性的回笑,复又将她稍稍搂紧了:“我不认识她,真的,我连她姓什么我都不知道。”口气像是对天发誓一样。
她心里想着认不认识反正也和自己无关,手上动作却是极快的,重重扳开他圈在自己腰际的手:“和我无关。”
他益发凑近她,发出低沉的笑,包厢里其他人都各得其乐,也没有人特别留意这边,何况他们坐得沙发也算是在角落。他却只是笑,也不说话,待她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才一把拉起她:“走吧,回去了。”
“你不继续谈了?”她被猛然拉起。
“生意算什么,咱家老婆才最大。”暴发户的嘴脸,听得她只想扁嘴。
到底乖乖听了话,任他一路牵着走了出去。没有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到了小区楼下,看着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心中竟是百般留恋,俯身上前,迅速将那车门“嗒”的一下锁住了,回头瞧见她懵懵地神色,心里一欢,恶作剧般地逼近她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右手一揽,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脸逐渐逼近,嘴角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际,虽然她一直没有吭声,他也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脸颊越来越烫,他禁不住伸出指尖慢慢抚过去,触上细滑一片,竟是不想就此放手了。
一幸推他,声音低低的:“林子衍,你别闹了。”
他哪能就这样罢休了,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不规矩起来,趁她不注意,慢慢爬进她的外套内,又去咬她的耳垂,声音带了一丝诱哄:“来,告诉我,我出差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第三十四章
一幸推他,声音低低的:“林子衍,你别闹了。”
他哪能就这样罢休了,一只手圈住她,另一只手不规矩起来,趁她不注意,慢慢爬进她的外套内,又去咬她的耳垂,声音带了一丝诱哄:“来,告诉我,我出差的时候有没有想我?”
她终于开始用力推他,努力着把脸侧过去,心里响起雷鸣般地轰隆声:“不想,我干嘛要想你,想你的美女都在排队等你。”
低沉的笑声即在耳边,他又咬了她一下才勉强放开她,贴近她耳边,道:“来,左手伸出来。”
她不知他又要捣什么鬼,乖乖地伸出左手来,无名指上一凉,定睛一看,竟是枚戒指,铂金材质,造型简洁,顶端突出一小块,弯起的弧度稍稍类似人耳,耳蜗中央镶嵌了一颗翠钻,熠熠生辉,戒指内圈竟还有一圈指纹,还是听刘意倾说过,施华洛世奇专门有一款指纹戒指,可为情侣们量身定做。
她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尚有些怔忡,他不知何时又拿出一条链子来替她戴上,是一条银链子,下方坠有一块弥勒佛造型的祖母绿玉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一惊,几乎要抽气:“怎么……这么多?”
他指了指那戒指:“这是我的。”又指了指那玉石:“这是我妈的。”说完了作势恐吓她:“一个都不许摘下来,哪天要让我发现你摘下来,看我不好好惩罚你。”
她呆了呆,幸好思维还是清醒的。她一个小职员,身上戴这么贵重的饰品,叫公司那些人看到了,又不知道暗地里会说些什么,更何况,那样贵重的东西,她整天戴着跑,万一不小心弄不见了,到时候一定后悔莫及,想了想,还是迟疑地看向他,商量似的语气说道:“那我把玉石收起来,好不好,太贵重了,我怕弄丢。”停了停又补充道:“我只把玉石收起来,戒指……我带着,行不行?”
他耸了耸眉:“哦,这样啊,那也行,那就把玉石收起来吧。”说完了也不动,整个人懒懒地仰靠在车座上。
车子里只有两个人,没有说话显得极其安静,一幸心里惶惶然,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显得怪异,于是向车窗外看了一眼,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上去了。”
他眨了一下眼,慵懒地打了一个挥手的手势,将车门解了锁,道:“你上去吧,别忘了下个礼拜奶奶回来,我来接你。”
第二天去上班,出了电梯口,一幸便被李姝一把拽住了,一张脸笑得春光明媚又暧昧:“给姐姐从实招来,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
显然是手上的戒指被发现了,她几乎都是把手放在口袋里或是藏到衣袖里,好端端的,手上突然冒出个戒指来,她可想那么引人注意。李姝眼尖,一幸正想着怎么回答她,自己的左手便被李姝拉了出来:“瞧瞧,咱林公子的品味,啧啧,简直羡煞旁人哪。”
一幸一下子笑了起来,又听得李姝嘟嚷:“我说你和林公子玩了三年的捉迷藏,这会儿可终于修成正果了,哎,怎么样,结婚的时候,姐姐我给你当伴娘吧,到时候,一定记得把捧花扔给我,姐姐我也沾沾你们的喜气,顺便再沾点儿财气。”
大清早被李姝这样无厘头一说,任谁也忍不住发笑,若不是到了整点工作时间,看李姝那一副滔滔不绝地样式,恐怕是准备了全身的力量来继续八卦的。
吃饭的时候,当然也没有逃过,简直是一番狂轰滥炸,再加上刘意倾,目标话题从那枚戒指一直到林子衍,接着是富家子弟,然后又是香车美酒,最后竟然扯到了时事政事。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这会儿,简直是一个女人一台戏,除开打算一味保持沉默,事实上到午饭结束也没有插上嘴的一幸,这一个多小时,李姝和刘意倾各自演了三台戏,两人女人演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堪堪媲美午间情景剧。
直到离开员工食堂,两个女人才意识到原来她们口中的当事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于是齐齐回头:“咦,你怎么不说话。”
一幸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女人的八卦能力,道:“哦,要我说什么?”
李姝转过身,退了几步路,挽住一幸的臂弯:“说说你现在的心情吧,说实话啊。”
心情,她现在的心情应该是什么样子,其实除开林子衍说订婚和昨晚替她戴戒指的时候,她有过惊讶,其余的时候,她一直都处在平静状态。之前和许亦扬的事情,她也调节了很久,一直到现在,她和子衍准备订婚,她倒觉得自己犹如汪洋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风平浪静之后便是一番宁和安平,终于可以停顿下来安心享受那份宁静。如果非要说,那便是她不知道这份平和可以维持多久,所以偶尔心里也会生出些隐忧。
李姝紧追不舍:“实话实说啊。”
“其实有时候有点怕。”浅笑吟吟地实话实说。
“哦……”
“哦……”
两道拉长的尾音:“婚前恐惧症啊。”
“婚前恐惧症”。一幸摇头,有些怀疑地看着两个一脸肯定的女人。
两个人不住点头,立马化身婚姻咨询专家,都是未婚的女人,讲起来竟然头头是道,分析到最后,一幸都觉得实在是有理有据,不免相信这种婚前隐忧确是婚前恐惧症的一种典型性表现。
下了班回家,平常都住校的父母竟然也都在家里。一幸父母是高中教师,高中课业压力大,学生老师一样忙得昏天暗地,一幸父母教得均是毕业班,且又是在国家重点高中任教,寻常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家。
一家人开始吃饭,平常不怎么见面,吃饭的时候也是闲话家常。待吃完饭,一幸妈妈才喊住了一幸,也是责备也是关心:“一幸,订婚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
竟然是订婚的事情,一幸哑然,她不是不说,而是还没来得及说。
一幸爸爸教得是语文,平常便爱修身养性,饭后必是一壶茶,此刻正拿着细纹瓷杯慢慢悠悠喝着茶,半响道:“小林家里怎么说?”
估计这会儿都不用她说了,奶奶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明白了,一幸坐到爸爸身边:“子衍说等你们回来了,让家里选个日子,林奶奶下个礼拜才回来,到时候再商量。”
一幸爸爸点了点头,品了一口茶:“订婚的事情可不是儿戏,既然小林说了,那就等林奶奶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好好商量商量。”说完看了一眼一幸妈妈:“你说呢?”
一幸妈妈道:“只是订婚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地方,等将来你们结婚,细节问题再慢慢谈也是可以,一幸,你爸爸说的对,订婚虽不是结婚,可也是大事,我和你爸爸平常太忙,顾不上家里,你和小林认识三年,彼此熟悉,也是时候订婚了。”
“以后结了婚,也不比现在,现在是一个人,以后便是两个人,很多事情都要学着去做,学着考虑周全,小林人不错,虽然是个富家子弟,倒也没有一丝纨绔,林家也算是家财万贯,既然今天小林要和你订婚,林家定也没有什么门第观念……”
一幸默不吭声地坐着,这场景,怎么好像她明天便要结婚了一样。
其实很多事情她都明白,她虽性子软, 总是游移不定,却也不是是非不分,不懂分寸。如今听得自己妈妈语重心长一番教导,也明白父母的心思,于是点头道:“我知道了,妈。”
三个人在客厅里又坐着说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去了,临睡前一幸妈妈又叮嘱道:“等林奶奶回来了,你给子衍打个电话,我们再找个时间细细谈 。”
一幸点头说好,回了房间觉得事情快得如同时空穿梭,事实上,她和子衍在一起并不久,到现在却是在商量着订婚的事情,一切都快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也难怪这几日空闲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又想着是不是和林子衍商量一下把时间往后推迟一些,可每每打了电话或是见了面,撞上他春风满面的神情,原本要说的话,原本想好的理由便统统地消失殆尽。
将手伸了出来,就着床头灯光细看那枚戒指,翠钻通透晶莹,折射出熠熠的光辉来,翻了个身,注视着窗帘上绣着的浅紫花纹,密密麻麻,繁花似锦,一路灿烂至心底,一直看到双眼倦得垂下来,才逐渐睡去。
第三十五章
林奶奶回来那天,已是一月份的天气,温度降得很低,是下午的班机,林家司机将林奶奶接回林宅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
一幸下班的时候便接到了林子衍的电话,喊她在公司等着,他因手头上还有些公事没完,所以便迟来一会儿。自从说起他们要订婚,林子衍几乎是每天一通电话,李姝还笑一幸,说是按了个卫星追踪仪器,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了。
因为外面气温太低,所以她便在办公室里多坐了一会儿,大概隔了十分钟左右,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你在哪呢?”
“我在办公室。”
“快点下来。”挂了电话,拿了包便往楼下走。
远远地看见她跑出公司大门,他将车门打开,冷空气乘机钻进车内,暖气和着冷意夹杂着而来,她温润的嗓音也随之传来:“走吧。”
开车的时候不住地看她,看得一幸莫名其妙:“你看什么?”
他不答而笑,视线落到她的手上,她的手垂放在腿上,因为冷,所以冻得有些泛白,倒显得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流光溢彩。
看罢腾出右手来,握起她半拢成拳的左手,拉至自己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来。
“你要干什么?”一幸试着缩回左手,无奈她缩得越厉害他便拉得越近,她的手指几乎要贴上他的唇角,轻易便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而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和她拉扯,双眼却不看她,直直看着前方,一副专心开车的样子。
她敌不过他,只好任由他拉着,他见她不动,才瞥了她一眼,她故意侧过头去,假装看街景。路边的树也是一律的光秃,入眼皆是萧瑟,本就没有什么看头,可总比看他得意的神色来得好。
“光秃秃的树干好看吗?”
一幸连头也没回,忿忿道:“比你好看。”
他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哦,难怪你老是不正经瞧我一眼,原来是看树去了。”车子遇上红灯停了下来,他又道:“改天我一定和小五商量一下。”……“一幸,把这里的树全砍了,你觉得怎么样?”
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两句话,她皱了皱了眉,决定忽略他刚才的问题,于是问道:“小五是谁?”
他换挡,加了速,道:“清风和煦。”
一幸摇了摇头,他又道:“江氏的少董事,你们不是替他们做过广告么,不记得了?”
是替江氏做过广告,原来那次酒会上出现的年轻人便是他口中的小五,便又问道:“你们很熟?”
他丢了个眼神:“我和小五,那谁和谁啊,哎,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一起上过山,一起下过乡,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神色难得尴尬起来。
一幸心里微沉,因为那最后一句话她知道是什么,以前没有在一起,所以也不会在意过林子衍身边的女人,只是猜测以他那样的才和貌,定是莺莺燕燕,蜂飞蝶舞,应接不暇的。可现下听他未完的那句话,心里竟是微微生出些芥蒂来,只好沉默下来。
他见她不说话,只是将头靠在车窗上,眼也微垂着,只好换了语气逗她:“一幸,我现在是模范丈夫,真的,我守身如玉呢,我外头没有别的女人,真的,我都有你了……”说完了见她只是浅笑了一下,仍是不说话,当下里掏出手机来,塞给她:“一幸,我真清清白白呢,不然你查查我手机,保准没有其它女人的号码。”
她倒是没有那个意思,将手机递还给他:“不用。”
他都有些急了:“不行,你看看,我怎么瞧着你不信我啊。”
她没法,只好在电话簿里作势翻了几下,手机屏幕翻滚,长串长串的名字滑过,她突然停了下来:“嗯,是没有,连我的也没有。”
这回倒是他被逗笑了,接过手机,长指摁了几下:“喏,这不是吗?”
一幸看了一眼,是她的号码,可那姓名栏里写得竟然是“小青蛙”,她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为什么我要叫小青蛙?”
他笑得越发厉害:“这记性,你不叫小青蛙那叫什么?”
简直是火星思维,为什么她一定要叫小青蛙,她是哪里长得像青蛙,还是说话呱呱叫了,小青蛙,和她完全没有关系,好不好。
“是吗,林子衍,那你是什么?”
“我啊……”,他略略侧了一下头,“你是小青蛙,我当然是青蛙王子了。”
青蛙王子,听得一幸火冒三丈:“哼,你是癞蛤蟆吧。”
他一点也不介意:“哦,蛤蟆啊,蛤蟆也行,不是常说青蛙配蛤蟆么,说什么咱俩也般配,是不是?”
一路上忙着和他斗嘴,连车子到了林宅也浑然不知觉,林子衍将车驶进车库,还没有下车,右手一勾,乘机亲了她一下:“下车,老婆。”
一幸瞪他:“谁是你老婆。”简直是越来越无赖,越来越流氓。
出了车库,穿过一条鹅卵石小道,便是林家的住宅,是一栋三层的花园别墅,仿欧式建筑,白色墙面,浅红色屋瓦,黑色边框大面窗,白色绣花绉纱,别墅门是与屋瓦颜色相近的红,置身这里,只觉得气派豪华,却又不失清雅。方才她坐在车里,并没有细看,黑色花纹铁门与别墅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路道两侧各有花圃,因为是冬季,只开了几丛小苍兰和几株山茶花。一幸跟在林子衍后头,别墅门口站着一位年约五十的女人,见了林子衍,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少爷。”又见一幸,也是同样的姿势道:“少奶奶。”
一幸见她微微弯腰,当场便被吓住了,这样的阵势,她也只有在电视里见到过,那一声“少奶奶”传来,她早已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向林子衍看去。
他几步走回来,站在她身侧,玩笑道:“吴阿姨,您别吓她,她胆子小着呢。”
那一句话便化了尴尬,那被唤作吴阿姨的妇女当即笑出声:“就你贫嘴。”又看着一幸说:“是一幸吧,听太太说过好几次了,常喊子衍带你回来看看,他每回答应了便拖,现在才带你回来,哦,你们先去坐会儿,一幸,你喜欢吃什么,吴阿姨做给你吃。”
林子衍拽过一幸,嚷嚷起来:“吴阿姨,您可没这样对我说过啊。”
那吴阿姨也是脾气温和的人,慢声道:“可不是么,好不容易找了个治得了你的人,我这可是想法设法地替你照顾媳妇呢。”
正说着,便又听见熟悉的声音,三人都转了头,是林奶奶,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依旧是气质雅然。见了客厅里站着的子衍和一幸,慈声道:“回来了,一幸,林奶奶好久没见你了,你奶奶最近怎么样?”
一幸道:“奶奶很好,只是您去了国外,她一个人有些寂寞,所以常念叨着您什么时候回来。”
林奶奶向一幸招了招手:“我这次回来,身体都好多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子衍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们要订婚,我一听便急着要回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再拖着,你们两个一拖便是三年,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依我看啊,这婚迟早都是要结得,不如就不要订婚了,直接结婚吧。”说完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等着他们回答。
两个人都不知道原来老人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回头互相看了一眼,竟然都无语起来。随即又各自转过头,作沉思状态。
林子衍和一幸都没有说话,林奶奶看他们都沉静下来,只当是年轻人怕羞,转念一想,其实中间多了一个订婚也没什么,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都不急,便打起圆场来:“好了,奶奶也是随口说的,多一个订婚,也热闹一些。”
冷不丁沙发背后传来一声猫叫,是在一幸身后的位置。一幸站起来往沙发背后看去,原来是一只通体黑色的波斯猫,简直肥的不可思议,正懒洋洋地横躺在沙发背后的地毯上,睁了一双绿莹莹的大圆猫眼,爪子在地毯上挠了挠,“喵”一声。
一幸当即笑了出来,那波斯猫慵懒的样子像足了林子衍,一副爱理不理人的模样,她一笑,林子衍也凑了过来:“笑什么呢?”
她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儿:“子衍,那只猫的神态好像你。”
他一听,皱眉,绕过沙发,一把将那只即将再次陷入睡眠状态的猫拎了起来,那猫被突然提到半空中,睁大了猫眼,见是林子衍,又“喵呜”了一声,四只猫爪子凌空乱扑腾了几下。
林子衍将那猫提到眼前,看向一幸:“哪里像了?哪里像了?”
他那神态都有些抓狂,一幸没答他,林奶奶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我也觉得像。”
这下子,他是真的要抓狂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被人说成像猫,而且还是只母猫,他不急才怪。
手一松,便把那猫扔在沙发上,那猫果真是只懒猫,被那样一番折腾,竟然也只是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猫脑袋一缩,眯起眼又打起盹来。
一幸瞧他那副似气非气的脸色,“咯咯咯”笑出声来。
他将外套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朝一幸道:“你上不上去。”
楼上一定没人,她要是上去了,还不就只是他们两个人,她才不要上去,再说上去了也不知做什么,于是摇摇头。
他见她摇头,大致猜出她的顾虑,朝她意味深长一笑,也没再说话,一个人上了楼去。
番外之两只小青蛙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十岁,年纪尚小。学校放了暑假,随着奶奶去做客,很远的路程,坐了很久的车,到的时候已临近晌午。
是一个宽敞的院子,远远便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笑声遍布。进了院子,入眼便是那一棵高大粗壮的槐树,郁郁蓊蓊,白色的小花丛杂,满树繁花。
延伸的枝桠上垂下了绳子,秋千架上白衣裙的小女孩一同落入了眼底。
奶奶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他点头,却始终没有加入那热闹的阵仗。
有清亮的童声响起:“一幸,你来不来玩。”
秋千架上的小女孩抬起头来,乌盈盈的眸子璨然,声音柔软:“我不玩。”视线掠过他,眉眼弯弯,绽放出和善的微笑来。
枝桠摇摆,绿叶婆娑,白色的花朵被风吹落下来,飘了几许,垂落在她白色的裙角上,她将视线收了回来,缓缓低下头去,捡起裙裾上的花瓣。
有陌生的小朋友及至身旁:“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他抬头看了一眼,中央是一口井,从他进来伊始,便见他们围着那口井玩耍。游戏很简单,踩上水井的边缘走一圈,中途脚落至地面便是输。
那样的游戏他第一次玩,都是玩心重的年龄段,上了瘾,一个个早都忘了家里的叮嘱。那水井虽早已干竭,可毕竟有几米深,不小心落了下去难免有擦伤。
水井很旧,地面部分的水泥也斑驳不堪,底部甚至生出些青苔来,他玩了几圈,便觉没有意思,退了下来不再加入,只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宋一幸,你来不来玩。”
“宋一幸,你是胆小鬼。”
有调皮的小孩搅闹,间或扮着鬼脸,向着秋千架的方向嬉笑。
她略略垂了头,似在思考,隔了一会儿,从秋千架上下来。
双脚踩上井沿,小心翼翼绕着走了起来,他从坐着的地方站了起来,渐渐走近,偶尔听到“哎呀,哎呀“恶作剧的声音。
有人伸出手去,试图拉扯她的裙子,她一惊,右脚斜着滑出去,整个人直直的落了下去。
没有人反应过来,连他自己也尚未反应过来,直觉便是伸出手去拉住她,脚底下青苔太滑,半个身体跌上去,“咕咚”一下,栽了下去,井底是软泥,幸好不算太深,掉下去只觉得有些头晕,两个人爬起来,脸上衣服上都沾染了泥土,灰头土脸的。
上面的小孩终于清醒过来,匆忙跑开去喊大人。
她侧过脸来仔细看他,指了指他的手臂,问道:“你疼不疼?”
这才发觉手臂上有轻微的擦伤,隐隐冒出些血丝,上了学的小男孩,一点点擦伤算什么,摇头:“不疼。”
闻讯赶来的大人正急着去拿木梯子。
两个掉在井底的小孩竟开始说起话来。
“我们这样,像不像井底之蛙,连天空都只能看见一点点。”
他“嗯”了一声算是同意,抬头仰望,只见一际圆形的湛蓝。
回神听见她的笑声:“你叫什么名字?”
“林沐天。”
大人们将长木梯子放入井中,两个小孩从井底上来,没有受伤,也算是虚惊一场。邻家的孩童自知玩笑开得过大,受了惊吓,一味的不说话,表情讪讪。
那次回去之后,家里便搬了家,奶奶的身体时好时坏,所以一直隔了十几年,他都没有再见她。
公司刚建立的时候,少不了的陪着客户歌舞升平,身边的女人走马观花,来了一遭又走了一遭,个个均是摇曳生姿,姿态怡然。
应酬多了,他只冷眼旁观,也有偶尔生出好感的女人,只是多见了几次面,心里便又微微生出排斥来。
有一回接了大单子,全公司的人都聚在一起庆功,他喝酒一向是本分的,接近了底线便再也不沾,那晚却是喝多了,聚会散了以后一个人开车回去,开了许久也不到,心里边毛躁起来,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才发现自己竟将车子开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四周也是黑黝黝一片,并不是大马路,而是僻静的小道,夏季的夜晚,竟还能听到虫子的低声鸣叫。
月华如练,他索性停了车休息,宿醉的头脑不停得叫嚣,盎然的槐树,白色的裙角,枯竭的水井,湛蓝的天际,杂乱无章,时断时续,扰得自己越发头疼起来。
那一晚再也没有开车回去,只在车里睡了一晚上,第二日醒来,看了路侧好久,心里却猛然惊讶起来,这个方向,竟是当年奶奶带他去做客时走得那条路。
起初也是不置信,说出来定也算是个笑话,一见钟情,还是很小的时候,那么小的年纪,怎么会知晓何谓爱情。
一直模糊着,任那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缠绕着自己,也曾想过解脱,试着好好去爱一个人,都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现在不爱,也许以后就爱了,试了才发现,竟是根深蒂固的,原来那个小小的影子早就在心里了,盘根错节早已将整个心脏笼罩了。
只可惜,隔了那么久,他都没有找到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曾想过,毕竟时间长远,即使哪一天,他们彼此相对,兴许也不会认出对方来。
所以一点一点地打消心中的念头,当自己终于可以勉强放下的时候,她竟站在了他面前,面容并未多变,还是一双盈盈大眼。
那一刻心生欢喜,竟然还能见到她,只可惜,她不记得自己。那个时侯自己叫林沐天,现在的自己叫林子衍,也对,十几年不见,你记得她,凭什么要求她也记得你。
告诉自己那就慢慢来,从陌生一点点走到熟络,花了三年,等了三年,每一次见面,都需要克制自己越发炽烈的眼神,可每一次见面,她看自己的眼神都一如以往,恬淡安然。
他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只是他的耐心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不如就此放弃。等见了面却一次又一次的忘记,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舍,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哪怕前头没有道路也不管不顾。
她生日那回,给她买礼物,捧着两尾小金鱼在路上走,听见有学生打趣,念得是两句诗句,听罢心中一动,回去后查了查,才知原句是这样的:“金鞭朱弹嬉春日,门户初相识。未能羞涩但娇痴,却立风前散发衬凝脂。近来瞥见都无语,但觉双眉聚。不知何日始工愁,记取那回花下一低头。”
看完了无奈苦笑,虽写得是少女情怀,可那最后两句倒堪堪是自己的写照。
不知何日始工愁,记取那回花下一低头。
原来他的爱在那一秒便开始悄悄埋进了身体里最肥沃的地方,十几年慢慢生根发芽,只等着那一朝开花,从此灿若云霞。
是生命里最不可丢失的美好回忆,那一瞬的眉眼弯弯,满院槐花,白色衣裙秋千架,白净的掌心,零落的花。
第三十六章
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里陪林奶奶坐着,听林奶奶讲子衍小时候的事情,一听才知道,原来林子衍小时候那样子调皮,把花瓶打碎了怕挨骂,索性将那碎片渣子全倒进马桶,用水冲进了下水管道,家里问起的时候一本正经说不知道,结果晚上家里的管道便被堵住了,请了修理工来维修,竟掏出一大堆的瓷碎片。那会儿他见事情暴露,以为自己总逃不了一顿教训,吃了饭一早便上了楼,将那房间门紧紧锁住,他爸爸上楼敲门的时候,他躲在门背后喊:“不可以使用暴力手段,除非和平共处,否则我坚决抵抗。”半大点的孩子,那口气硬的呀,他爸爸被他那番话逗得哭笑不得,最后也只是说了他几句。
吴阿姨一直在厨房忙着准备晚餐,一幸边听边笑,原来林子衍从小便是那样,听得多了,才发觉自己虽然和林子衍认识三年多,可他的事情,她知道的却是很少。
吴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向林奶奶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这是一幸第一次来林家,林子衍平常从来不和她说他父母的事情,她也以为定是事业太过繁忙,所以一直没有问过。这次随他回来,也想着一定会见到,可现在都已经将近晚饭的时间了,也没有见到他父母,心里不免疑惑起来。
正想着,便见他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那楼梯扶手是金属质,镂空花纹,他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浅咖色的毛衣,V字领,露出锁骨来,站在楼梯顶上,从上往下看,眼神飘向她,笑着走下来。
一幸的脸上微微发烫,泛出些绯红,见吴阿姨从厨房端菜出来,便也跟着进去帮忙。厨房里正熬着一锅鱼汤,香味飘散,一幸走进去道:“吴阿姨,我来帮忙。”
那吴阿姨正切着葱花,回头道:“不用不用,你是客人,这里我来就行了。”
鱼汤沸腾起来,吴阿姨掀了锅盖,将其他的食材放了进去,一幸在一旁看着,吴阿姨又笑着说:“其实这个鱼汤很容易学的,子衍从小爱吃鱼,小时候常常追着我问,吴阿姨,今天吃鱼吗……吴阿姨,明天吃不吃?……吴阿姨,那什么时候吃鱼?……你别看他现在吃东西挑剔,小时候就是一只小馋猫……”
一幸忍俊不禁,透过厨房玻璃门向外看去,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她因为心里有疑问,便随口问了一句:“吴阿姨,叔叔和阿姨不在家里吗?”
闻言的吴阿姨,背影僵了僵,将手里的葱花撒进鱼汤,声音低了低:“子衍没和你说吧,子衍爸爸和妈妈已经去世了,子衍十岁那年。”
鱼汤发出“咕嘟咕嘟”地声音,整间厨房也只听得见那沸腾起来的声响,一幸站在厨房一角,只觉得身体里有酸意,如同那沸腾的鱼汤,咕嘟咕嘟冒上来,横冲直撞,肆意流淌,压抑得不知该怎么办。
吴阿姨将那鱼汤倒进大瓷碗中,一幸才幡然,上前接了那鱼汤:“吴阿姨,我端吧。”
端了鱼汤走,仍是心绪交结,也没仔细看眼前,踏过玻璃门,便撞上前面的人,手里的鱼汤受了震荡,泼出来大半碗,那方出锅的热汤,还冒着白烟,淋在一幸手上和来人的腰部。
抬头看才知是林子衍,急急将手里的碗搁在右侧的流理台上,右手背上火辣辣的,也没察觉,拿了纸巾跑去林子衍身边,他的毛衣被淋湿,贴在皮肤上,她也没在意,慌张的道:“对不起,子衍,有没有烫到。”边说着边将他腰部的毛衣一角向外拉了拉,用纸巾吸干那汤水。
虽然是刚出锅的鱼汤,可到底不是开水,又隔了一层毛衣,泼到了也只是觉得有些烫。一幸那会儿也是没有细想,刚得知林子衍父母的事情,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只以为是把林子衍给烫着了。
两个人都站在厨房门口,一幸低着头,手里卷了纸巾,仔细替他清理,吴阿姨在后头看着,禁不住笑起来,一幸听见笑声,略略抬头,直望进他眼底里去。那毛衣上只留下点湿迹,她缩回手,被他一把握住了,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替她拭干净手背:“怎么走路也不专心。”
她回头见那只剩了一半的鱼汤,都有些不好意思:“吴阿姨,鱼汤都被我泼掉了……”
“没关系,锅里还有,不够的话以后再煮,没烫着就行了。”
林子衍也接着道:“走了,吃饭去了。”便拉着她走出厨房。
吃完了饭,又陪着林奶奶聊了一会儿,冬季夜色降得快,八九点,早已是漆黑一片。坐了一会儿,一幸便准备回去,于是起身和林奶奶道:“奶奶,我回去了。”
一幸难得过来一趟,林奶奶见外面已经黑透,便道:“这么晚了,外面那么黑,要不今天不走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一幸面有难色:“不了,林奶奶,我明天要上班,我还是回去了。”
“哦,那好,那你先坐会儿,待会儿让子衍送你,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说完向吴阿姨说道:“去楼上喊子衍下来,送一幸回家。”
吴阿姨上了楼去,隔了几分钟才下来:“一幸,你再坐会儿,子衍还有些事情,你稍稍等他一会儿。”
一幸只得又坐了一会儿,期间吴阿姨又上楼三次,每次下来无一例外都是相同的说法。一幸看了看时间,索性站了起来:“奶奶,子衍忙,那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不用送我。”
两个老人哪里同意,一再坚持再等一会儿。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一会儿”,都已经等了大半个小时了,偏偏这里还有两个人极具耐心地陪着一幸一起等着这不知算是第几次的“一会儿”。
将近十点,才见他慢慢悠悠从楼上下来,见了客厅里等着的一幸,问:“现在几点了?”
是吴阿姨答得话:“十点左右。”
他“哦”了一声,又想了想:“这么晚了。”又看向一幸,“那就别回去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林奶奶也是故意的,吴阿姨也是故意的,总而言之,这里站着的三个林家的人都是故意的。
说什么家里的饭菜不好吃,她怎么觉得吴阿姨的手艺好的可以媲美大厨,说什么十点太晚,以前他出去玩的时候,一点两点都说还早。
一幸看着面不改色的林子衍,绞尽脑汁。
“我明天要上班,不方便。”
“我送你。”林子衍道。
“家里会担心。”
“我来打电话。”林奶奶道。
“……我会睡过头。”
“我来叫你。”吴阿姨道。
“……我认床。”
“慢慢就习惯了。”林奶奶道。
“……我没有睡衣……。”
“我们有。”两个老人齐声道。
一幸郁结,她这样算不算是掉入狼窟了,那三张脸,两个饱含期待,一个春风得意,饶有意味地注视着她。
住就住吧,住一晚也没什么。再说明天还可以免费搭车,说起来她也不会吃亏。电话是林奶奶打得,具体内容她也不清楚。
林子衍带她去楼上:“自己选一间。”
她不挑剔,还不一样是睡觉,便进了挨着楼梯最近的那间客房。
她进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林子衍正挨着房间门,懒洋洋看着她从浴室里走出来,手指了指她的床,是一套睡衣,黑色男式睡衣,她看了一眼那睡衣,明显是他的:“那个,我穿吗。”
他挑眉:“你不穿?”
穿,她怎么不穿,可是方才在客厅里说有睡衣的明明不是林子衍,她等的老年人睡衣此刻到底在哪里。
“我穿。”完全无力的回答。
“那早点睡。”林子衍说完便离开,神情也有些怪怪的。
是不是该怪自己乌鸦嘴,她明明不认床的,可是今天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翻了一阵子,又觉得口渴得厉害,于是拧亮了床头的灯,穿着那套宽宽大大的睡衣下楼找水喝。
都将近半夜了,客厅里漆黑,她因为找不到灯钮在哪里,便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待双眼稍稍适应后,直接摸索着进了厨房。
接了一本温水,才走出几步,脚下突然窜出团黑咕隆咚的不明物体来,她惊得手一抖,杯子也落了下来,幸好脚底下是地毯,没怎么发出声音。
蹲下去捡杯子才看清楚那黑团便是那只波斯猫,正匍匐在沙发脚下,猫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沙发上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你,林子衍,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呢?”又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成了夜半惊魂。
“我不是问你?”
“啊?”
“我说那只猫呢。”
……
猫能回答你的话吗,她纳闷,那猫不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清醒吗,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摆明了不想承认。
“我刚刚也不是问你。”她也问猫来着。
……
“那你喊我名字干什么?”
好吧,她投降,她闭嘴,她喝了水便乖乖上楼睡觉去。
重新去接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他又喊她:“你过来。”
她迟疑了一下,虽不知他想怎么样,还是坐到了沙发一侧。
第三十七章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他才出声,声音闷闷地:“我爸和我妈……飞机失事,我十岁的时候。”
只说了那一句,似乎触动了心里某个封印的伤口,尽管时间已久,如今轻轻揭开,仍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疼痛。
坐得久了,她的眼睛早已适应了客厅里的朦胧,沉默良久,她终于伸出手去,捺了一下他的衣袖,她因身上只穿了他的睡衣,有些瑟缩。其实她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和她说起他父母的事情,她以前一直不了解他,他也甚少和她说家里或者生意上的事情,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一些逗她的笑话。虽然晚饭的时候她从吴阿姨口中得知,可现在听他亲口出说来,那样勉强压抑着的情绪,听到她的耳里,听到她的心里,竟惹起一阵阵的胀痛。
她也没有侧过头去看他,右手还搭在他的衣袖上,他的左手一张,便将她的手纳了进去。轻轻的将她拉了过来,将她的头埋进他的胸膛。
她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不忍心推开他,便任由他那样搂着。
直 到感觉左肩上越来越凉,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睡衣扣子不知何时已经解了两颗,那衣服她原本穿着就大,如今叫他一解,整个左肩以下全露了出来。那禄山之爪正摆在睡衣第三颗扣子的位置,抿起了嘴角笑得张狂。
不愧是花花公子,她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过呢,左手揪住睡衣领子,右手试图掰开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他整张脸都贴了过去,挨着她的鼻尖:“你说我想干什么?我正伤心着呢,你也不把握时机安慰安慰我?”
你一个大男人也需要安慰,你又不是命运多舛,又不是八点档女主角,又不是心脏承受能力太弱,再说要安慰,也不是这样安慰的呀,一幸心里嘀咕,到底没有说出来,眼看着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越来越近,笑得越来越诡异,“腾”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睡觉去了。”
一步都没有跨出去,他的手穿过她的腰,轻轻一举,便将一幸拦腰抱在怀里,简直健步如飞,几下便爬上了楼,也是“腾”一下踢开门。
她一阵头晕目眩,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在身下,呼吸喷洒至耳际,又麻又痒。她当然不让他得逞,使了劲地推搡他:“林子衍,林子衍,你……”在人家的地盘,她也不敢大叫起来,就算她大叫起来了,估计也没人会来拯救她。
他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见,俯下身去咬她的耳垂,一边咬一边还发出闷笑声。湿热的亲吻一路从耳际流连到唇角,冷不丁又亲上她的唇,辗转反侧。她被亲的头昏脑胀,连身处何处也记不得,慌乱之中连手也不知如何摆放,一急便撞上床头的矮柜角,疼极了才稍微清醒。终于一使劲,“咕碌”一下翻坐起来,一半的发丝都跑到脸颊上,她被堵在里床,要出去必须绕过他,于是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还得注意着他的脸色和行动。
很好,脸色平静,也没动,只倚在床头看了她一眼,她脸红:“我回自己房间睡,晚安。”
尽量挪到床脚,快速下床,脚尖还未着地,身后便传来一股大力,左手腕被扼住,一幸侧过身,他竟是一脸无辜的表情,一带,她便趴在他的胸膛上。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她又试着爬起来,他的音调怪怪的,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你可别乱动啊,出事了后果自负啊。”
她心里都不知道有多委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一早知道会这样,哪怕她一个人,爬也要爬回去,哪里还能沦落到这般地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林奶奶和吴阿姨也不可能。
他还好整以暇的将两条手臂搭了上来,稳妥地圈在她的腰部。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难受过,一幸的面部温度早已超过沸腾的开水。
横竖是死,一幸在心里暗道,试图脱离魔爪。
也不知道摁到哪里,只听得他“嘶”的一声,她赶紧收了手握成拳,疑惑的看向他。
“你怎么这么狠,今天还拿鱼汤泼我来着……”
她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再说那鱼汤虽是刚出锅的,可也不会烫得太厉害,可他的表情倒是十足的被烫着了,害得她这会儿都觉得自己像是犯了大错一样,似乎就这样走开也不好,只好问了一句:“那你烫伤了没有?”
他身上穿得是睡袍,听她停在那里问,摆出猫一样慵懒的神情:“厉害着呢。”说完马上抓住她的手,摁在腰上:“不信你看看。”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这会儿两人的姿势也太不雅了,深更半夜,衣衫不整,还一拉一扯的,她是铁了心的要离开这间卧室。
哪晓得林子衍见她有动静,手一摆,两人的位置顷刻间互换,三两下便去解她剩下的睡衣扣子,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一幸目瞪口呆,林子衍手唇并用,她连一丝招架之力也没有。他的唇欺上来,迫着她张开嘴,一只手搭在她的左肩,一路滑下去。
一幸抗拒地厉害,奈何怎么也阻止不了他的动作,他的手顺着她的下巴往下,停在中间,似一只等待猎物的豹子,伺机而动。
她因为推不开他,只好紧闭着双眼侧过脸去,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声,一下连着一下,快到她几乎以为下一秒便要破胸而出,两只手死死揪住身下的床单,一副凛然就义的样子。他倒微微俯了起来,她睁开眼,他正看着她,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视线直直地落入她的眼底,深不见底的瞳仁也失了一些光彩。
她的手慢慢放开身下的床单,也许是心跳过速,她竟觉得有些疼。
“子衍……。”
他翻了个身:“早点睡。”说完便下了床,替她将床头灯关掉,尔后又带上门走了出去。
后半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凌晨十分才勉强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尚早,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去,迎面遇上了吴阿姨。
“吴阿姨。”
“哦,睡醒了?”吴阿姨手里正拿着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是一颗颗灰色的小圆球。
“这是什么?”一幸看着那小袋子。
“鱼食。”
“鱼食?家里养了金鱼吗?”她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看到哪里有鱼。
“养在书房,子衍宝贝的紧,每天都得去看几回,他一向嫌麻烦,去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出去一趟还带了两条金鱼回来,就两条小金鱼,养在书房的大鱼缸里。”
“你去看看吗?”吴阿姨推开书房的门,回头问一幸。
“好。”
是一黑一红两尾小金鱼,鱼缸里布置了水草和小石子,那两尾鱼正懒懒地游动着。去年她生日的时候,他送了她两尾鱼,后来回去的时候她也没有拿,直接将鱼缸递给他:“你替我养着吧,要好好养着,以后我会来检查的。”
后来在他的公寓里,她一直没有看见那两尾鱼,也没有放在心上,原来是养在这里了。
她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养过两条,每天都换水,也不过活了几个月。小金鱼难养,可这两条算起来都已经一年多了,她低下头看了看两尾鱼,问道:“吴阿姨,那鱼养了一年多了吗?”
“其实也不算,这两条是后来新添的,先前也是两条,养了半年多便死了,隔天子衍又买了两条回来,和那前头两条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十八章
正说着,便听见门口有声响,竟是林子衍,穿着睡袍,因为是刚起床,头发睡得有些软。
她弯着身子侧头,朝他笑了起来,又向他招了招手,他一时还有些懵,倒也走了过去:“怎么了?”
她指了指那鱼缸里悠闲自在的鱼:“不是你养吗,原来都是吴阿姨在喂。”
他抓了抓头发:“我忙啊,日理万机呢。”
吴阿姨喂了鱼食,说是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便让他们下楼来。
他进卧室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件黑色的斜纹衬衣, 吃了早饭出门,又加了一件浅棕色的CANALI中长冬装,虽是一身的深色系,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种俊逸不凡。
他送她上班,临近公司的时候,突然说道:“要不就按奶奶说的办?不订婚了,过段时间直接结婚,你看怎么样?”
昨晚林奶奶问得直接,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沉默。其实订婚不订婚的,她倒也不是很在乎,毕竟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形式。可如果不订婚直接结婚,又似乎觉得太快,事实上他们真正意义上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
“那,要是不订婚的话……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她只是问一下他的想法,看他说出的时间是不是很近。
“咦,原来你这么迫不及待,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趁早把婚给结了吧。”
……
她完全不知如何对答,只是问一下,竟被扣上个迫不及待的罪名,也不知到底是谁迫不及待。
“下个礼拜,一起去吃个饭,正好商量商量,先把日子给订了,也省得我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事情多着呢,就这样订了,下个礼拜你有休息日,就那天吧。”
近来,她几乎都说不过他,他也压根儿没给她机会反对,车子停在益阳大厦不远处,她从车里下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快:“可是,子衍,我觉得太快了。”
他觑她一眼:“现在不都流行闪婚么,迟早都要结的……再说了,你不说你认床么,早点结婚早点适应。”说完了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表情也严肃:“快去上班,我还有点急事,得走了。”
她站在那里一愣一愣,他的车子早已一溜烟跑了出去。
隔了几天她去医院替奶奶拿药,因为前阵子寒流的原因,一幸奶奶一直咳嗽,于是找了一个认识的老中医,调了些中药材带回家里去。
下了班,一幸坐了出租车去市区医院,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护士,病人来往穿梭。
她去中药房拿了药返回,穿过中间走廊,隐约察觉前头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墨黑色长发,戴了一顶绒线帽子,背着她,步子极慢。
转弯的时候,恰好她侧了一下头,竟是叶涵。
两个人都看见了对方,静止了一会儿, 倒不料叶涵向她走了过来,走进了,一幸才发现她的脸色异常苍白。
“一起坐坐吧。”叶涵扯起一丝笑容,笑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冬日轻暖的阳光拂过枝头,两个人并未走出医院,随意找了一处僻静地方。
是医院右区的休息处,有一条弯曲的水泥小道,小道四周本是草坪区,因了天气的缘故,不见了以往的嫩绿油油。
两个人在木质长椅上坐了下来,不远处有几株芭蕉树,散栽于空地上,椭圆形宽叶,从树干顶端分散垂落着,萧凉的冬季里,倒也是一派生机勃勃。
她和叶涵,也曾算是情敌,彼此也只见过那么几次,更谈不上是深交,今天偶然遇到,倒是不曾想过她会出声邀请,所以即使坐到了一起,也都是半响沉默。
“以前的事情,很抱歉。”叶涵歉然道。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那家餐厅里,之后便再也没有遇见过。中间其实仅仅隔了几个月,虽然叶涵曾骗过自己,可一幸对她的印象并无多少厌恶。如今在医院遇见,心里其实是有疑惑的,因为一眼瞧去,她的神色便是极不好的。
对于先前的事情,她其实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事实上,很久以后,她才慢慢明白,即使没有叶涵,她和许亦扬也终究不会在一起。她一直都没有好好想过,许亦扬于自己,是刻苦铭心的初恋,因为那段初恋没有善终,所以一直蛰伏在身体里作怪,而她也没有勇气将其彻底清除,所以那方腐肉才会一直隐隐作痛着干扰自己。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陷在迷障里一直兜兜转转,明明答案即在前方,她也一直找不到,所以长久以来都在不停的徘徊。
现在想来,当初答应和许亦扬重新在一起,或许也是因为一直被迷惑着,所以看不清自己的心思。人人都一样,某样东西渴望的太久了,便会在心里留下影子,重新出现在眼前时,便一时难以分清究竟是瞬间的喜悦还是持久的快乐。而她,也一样,没有脱离这样的习惯。其实,自己合该感谢叶涵,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她也不知自己会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她和许亦扬,其实早已错过。即使有生之年,她没有能够遇上林子衍,她身边的人也终不会是许亦扬,她和许亦扬之间并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叶涵的出现,不过正好给了她一个清醒的契机。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你没什么错,只除了曾经对我撒过一个谎,你也勿需内疚自责,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隔了5年许亦扬追上自己的脚步,只是因为她正好一直停留在原地。转过头,十分坦然地笑,“我们都没有资格在感情上说对错,所以你不用和我说抱歉,而且我现在很开心。”后面一句话她没有说,藏在了心里:因为有子衍。
出了医院门,心情竟是十分的好,这些话,也许藏在她心里很久,可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一字一句全部吐露出来,倒是如同雨后天晴,温暖的阳光洒遍,所有的阴霾和压抑,全然消失。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音乐声,她站在医院门口接听。
“你去哪里了,晚上有没有空?”
小小的一方手机贴在耳际,他的声音传来,竟是如同近在眼前,嘴角也不经意地笑起来:“去医院替奶奶拿中药,晚上有事吗?”
他似乎是在开车,手机里隐约有鸣笛声:“没什么大事,四哥儿子今天满月,你和我一起去,你现在哪呢?”
“还在医院门口。”
“那你就在那等着,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便在医院门口等着,他来得极快,不消十分钟,车子便停在医院门口。
车开了一会儿,一幸突然想起,既然是小孩满月,定是要准备满月礼的,也不知他准备了没有,于是问道:“你准备小孩的满月礼没有?”
他也是没有想到,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忙得他□乏术的,早上接了老四的电话,下午结束了手头上的事情,便直接去了,满月礼的事情实在是忙得忘记了,看了一眼,时间还算充裕,便转了方向,去了百货大厦。
因为是五、六点的时候,百货大厦人流量已经减少,两个人走了几圈,也不知该买什么。送钱未免太俗气,玩具衣服之类的又显得过分简单。
林子衍停了脚步问道:“一幸,送什么?”
去小孩的满月酒席,她也是第一次,何况如今去的主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想了又想,最后也是商量似的说:“要不,送玉佩吧,今年是牛年,就送个生肖玉佩,你说行不行。”
他点了点头:“行,就送玉佩吧。”
于是又转去了玉佩处,售货员十分热情,一一介绍:“请问是送人还是自己佩戴。”
“送满月的小孩,请问有生肖型的玉佩吗?”
“有的。”售货员说完便从柜台内拿了几种生肖型的玉佩,不同材质,不同大小,不同造型的,分别摆在柜台上。
一幸正找着有没有好看一点的小牛造型的玉佩,回头看见他竟也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隔着玻璃找。
“这个。”
“这个。”两个人异口同声。
售货员拿了出来,一个是小牛,一个竟是小老虎。
她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子衍,人家小孩属牛,不属虎。”
“哦,我知道。”
“那你拿小老虎干什么?”
他不理她,选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便直接示意售货员将她选的小牛和他选的小老虎一起包了起来。
回了车里,她将那小老虎拿在手里细细看,圆滚滚的一小团,做得惟妙惟肖,当真是玲珑可爱,又问道:“你买个小老虎干什么。”
“我自己用。”
“你又不属老虎。”
“我留着。”
“你还知道我属什么?”
他们一样大,她怎么不知道他属什么,故意看他:“我知道,你属猴子,是悟空。”
他“嗤”一声:“行啊,学会取笑我了,我是悟空,那你是什么,白骨精?蜘蛛精?铁扇公主?还是牛魔王妹妹……”
……
……
第三十九章
虽说一幸一直认识他的那些看起来像黑道事实上也是黑道的朋友,可去“黑道之家”倒也是第一次,是临湖的小别墅,环境清幽,如若是春夏之际,定是湖光水色,风景怡人。
因为人不多且都是些熟人,所以并没有去大酒店订餐,只在家里招待,楼下客厅里热热闹闹的,隔了很远便能听见笑声。
一幸方和林子衍走进,便有人大老远地喊了起来,那声调竟是阴阳怪气的:“嗳,八哥,八哥,看这里。”
原来是那老七,上回在日本餐馆里还开玩笑来着。那“八哥”还是一幸胡乱猜测的,本以为早该忘了,今天竟又被提了起来,上回林子衍听了那声“八哥”,气得几乎炸肺,此“八哥”非彼“八哥”,何况他也并不是老八,如今听老七的口气,这“八哥”的帽子定是铁铮铮地扣上了他。
“讨打啊。”几个步子走上前,作势打人,惹得那老七不停地看向一幸,朝她递眼神。
一幸也觉好笑,哪里还是黑社会的样子,都像一群玩心重的大孩子。
于是喊了一声:“子衍,礼物。”
他收了拳头,从一幸手中接过那红色的包装盒,朝老四的方向递了过去:“喏,给你儿子的,收好了。”
那老四笑着接过来:“你还真有心,难得。“说完了又看向一幸:“客气,客气。”
那一枚玉佩其实并没有花去很多钱,林子衍的朋友,何况本身的身份也不一般,在一幸印象里,黑道上的都是有钱有势的,说实在的,那一枚玉佩拿出来,于他们而言,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也只是那一份心意。
楼梯上嚷嚷出声,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苹果脸,圆润润的看起来很是可爱,一双黑白分明的乌亮大眼,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笑着看向底下。
那老四几步上前,话里似责备又含宠溺:“怎么穿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
那女孩依旧是笑:“热死了。”
老七即在一幸旁边,抓了抓头发:“果子狸毛厚,御冬呢。”
那女孩一眼瞪了过来,眼光嗖嗖似箭:“你这只蛤蟆。”
“行了,行了,别斗嘴了,子衍都过来了,去吃饭吧。”老四掐了手里的烟道,又示意那女孩过来,看向一幸:“这子衍老婆。”
还是第一次被外人唤作是“子衍老婆”,脸上红了一阵,只听得那女孩软软亮亮的声音,三两步走到她眼前来,拉了她的手:“你好,我是李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终于有人可以陪陪我了,哦,对了,你饿不饿,待会儿吃饭我们坐一起,好不好,四哥都不许我出去,我快闷死了。”
这才明白原来这女孩竟是四哥的妻子,许是年纪尚小,所以实在是看不出来,即使是已为人妻,已为人母,身上还透出一股子小孩子的气息。
一幸任她挽着臂弯,笑开了:“好啊。”
家里请了大酒店的厨师,菜色与酒店的无异,一大桌子的人吃吃笑笑,气氛相当热络。
吃完了饭还有余兴节目,一幸原以为这余兴节目定是打牌,赌钱什么的,倒不料一行人围着下起了象棋,真真是没有想到,只稍稍看了一会儿便被李黎拉着去了沙发里头坐着,两个人也是闲来无事,临近新年,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打开了电视,看得是一部喜剧片,好多年了,以前也看过不下几遍,可每看一次总能品出些不同的感觉,不远处一圈大男人围着下棋,近处两个小女人看着喜剧片,不时发出笑声,银铃铛似的,摇一摇,晃一晃,便发出一串儿的声响。
电视看到一半,楼上保姆下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原是小孩睡醒了哭闹不止,便抱了下来。
李黎也还是小孩子心性,从保姆手里接了过来,放在怀里摇了几下,大人小孩一样的愁眉苦脸,:“李阿姨,他为什么总喜欢哭。” 看着皱巴巴的小脸,眉头都皱了,苦恼极了,又转过去看一幸:“姐姐,你替我抱抱他吧,小孩子真麻烦。”
一幸从李黎手里接过来,小孩子哭闹得有些厉害,小嘴儿张着,小脸都红乎乎的。一幸虽喜欢小孩子,可毕竟也没有经验,遇上哭得那么厉害的小孩子,一时抱在手里也不知做些什么,便问:“是不是饿了。”
李黎接过话:“刚刚吃过。”
“尿湿了吗?”
“没有。”
索性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想着是不是室内空气不好,或是太吵,于是抱着小孩子轻轻摇,往客厅稍微安静的地方走。
等小孩子止了哭,一幸也几乎出了汗,低下头来细细看,那小男孩的轮廓像极了李黎,眉清目秀的。两汪黑宝石 似的乌黑眸子,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一幸,小嘴儿一努一努的,说不出的可爱。等她转了身回到客厅,才发现那方下围棋的人早已解散了,此刻也正是三三两两的落座在沙发里。
她抱着小孩子走回去,没有听见孩子哭声,李黎竟是满脸惊讶:“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把这混世哭王给治住了,家里都没人治得了他,他一闹起来,连李阿姨也没有办法,从没见过这么会吵的小孩子。”凑过来一看,小孩子眯着眼,似乎又要睡着了,也是不好意思,于是将孩子抱给保姆。
视线迎上他的,正坐在她对面,嘴角咧了好大一个笑,看上去心情极好,向她招了招手,她走近了坐在他身边:“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许是碍着人多,他也只是将她拉近了一些,凑近她耳边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也生一个。”
音量不大,应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可到底低估了他的这些朋友,尤其是那老七,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他们身侧,把玩品味着方才林子衍的话,半响后发表结论,声音异常洪亮:“八哥,弟弟我相信你,你和咱八嫂将来定是枝繁叶茂,年年有人。”
那样正大光明的被说出来, 窘地一幸几乎是坐立不安,脸上涌起阵阵红潮,回头想瞪他一眼,被他长手一伸,整个人差点儿跌向他,看她难为情成这样,他也不管,眼风扫过去:“怎么,你羡慕啊。”
那老七赶紧摆手:“八哥,我何止是羡慕啊,只可惜我也没你那能耐啊,瞧瞧,你和咱嫂子这名字取得多好啊,看名字就知道,保准儿是三年抱俩,我这不还等着给你家小子当干爹呢。”
连老三也笑了起来:“老七,你也忒贫,不怕林子灭了你。”
“八哥,你可别介啊,我这也没说错,看,你和咱嫂子的名字连起来不正好是‘繁衍子息,幸福一生’吗。”
一幸被林子衍圈着,只想着把头使劲儿的往下埋,繁衍子息,幸福一生,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母猪产崽。
虽是想及,倒也没恼,知道他们关系铁,向来是口无遮拦,有什么说什么,打闹惯了,倒是李黎替她说了话;“真是蛤蟆嘴里吐不出象牙,姐姐,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就一蛤蟆,只知道呱呱乱叫。”
“诶,果子狸,你说什么呢。”
“就说你,怎么样。”
“四哥。”
“四哥。”
……
“哼,好男不跟女斗。”
“哼,好女不跟男争。”
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就那样拌起嘴来,难怪上回听那卷发女子说老七和李黎向来爱吵嘴,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任着那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状态,也只有她一个人,好几次都想站起来说,毕竟这两个人拌起嘴来也是因为李黎替她说了话,虽然老七也是玩笑话并无半点恶意,无奈身后的手圈得紧,她半分无法动弹。
第四十章
两个人拌了一会儿,倒也是自动地停了下来,李黎回头看向一幸,兴致勃勃地道:“姐姐,以后你要是生了个女儿,我们来订娃娃亲吧,听说娃娃亲很好玩的。”这话说得似乎她肚子里正怀着一个,只等着时间到了生出来就行,身后连林子衍都在笑,因为不好太大声,所以听起来闷闷地,其它的人也都憋着笑,李黎还在问着:“姐姐,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到时候你们生的是个儿子,那就先拜把子,等你和八哥生了女儿,再来定娃娃亲,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林子衍:“八哥,你说怎么样?”
还是头一回,林子衍被叫八哥也能笑容满面,春风得意,压根儿不去管她红到极致的脸颊,兴味盎然道:“行,这好说。”
一幸已经连头也不敢抬了,又气又羞的,他的话比李黎的更露骨,把生小孩说得跟捏泥人似的,以为小孩子那么好生,捏一捏,挤一挤就出来了,再说,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怎么能生小孩。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客厅里坐到散伙的,回了车上,脸颊上还是滚烫滚烫的,大冬天的,将车窗打开,仍是驱不散全身的热意。
他和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她心里憋着一股子闷气,也不想理他,径自将脸撇过去,看车窗外的夜色。
一直到他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她才转过头来,摊开掌心,原是方才一起买回来的小老虎玉佩,还没问,他便先说了起来:“拿好了,不够我以后再去买。”竟是笑得爽朗极了,眼里还带了几丝黠意。
终于明白了,原来买玉佩打得是这个主意,还真的把她当母猪了,难怪连老七也说他是名字取得好,子衍,子衍,真的是繁衍子息,一个就够了,还想要几个,再说也得她愿意才可以,一个人自作主张,也不顾及她的面子。
手里还拿着那枚玉佩,到底是质地良好,握在手心里也是沁凉 一片,很是舒服。可碍着方才的情形,心里留了一块疙瘩,复又将那玉佩还给他:“我不要,你拿回去。”赌气似得说出来。
他脸上的笑意一刻也没有消散:“那是给我女儿的。”一听,更觉得来气,像个痞子一样,花言巧语,一会儿说是儿子,一会儿又说是女儿,索性不理他。
许是见她没有动静,且整个人都是挨着车窗,他才伸出手去拉她的手:“一幸,一幸……哎……你理不理我?”
“看我正开着车呢,还腾出手来安慰你,多危险的事啊,你还不理我……”
“哎,我说你还真不理我啊……宋一幸,你说话,你给我把脸转过来……”
“宋一幸,回头好好教育你,是谁说的要相夫教子的,这还没结婚呢就不理我了……”
“哎,哎,宋一幸……”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楼下,她早已憋得肚子都疼了,两颊边也是酸疼酸疼,还不能当着他的面笑出来,车子一停下来,拿了包便走,连拜拜也没和他说,只怕自己一说话便笑岔了气,所以一边走一边还拿手掩着嘴。
他还没从车里下来,瞧见她一路小跑的,还不时拿手擦拭,知道她面子薄一时还以为是刚才的话说重了,或是今晚太由着他们胡闹了,把她给惹哭了,急急地拿了车钥匙去追她,连喊都没喊,追上她的时候,一幸正走到三楼,以为他走了,所以忍不住一边走一边小声的笑。
刚想着继续跨上楼梯,便叫人扯了下来,顺势跌在他怀里。脸上的笑意还没散,两个人面对面,一个笑,一个奇怪。隔了一会儿,他终于弄明白了,加了手劲,将她困在楼梯转角的角落里,笑得不怀好意,脸也贴近了,唇近乎咬上她的耳垂,声音嘶迷低哑:“宋一幸,很好,胆子变大了。”
离得太近,几乎贴在一起,连呼吸都不畅起来,一幸推他,悄悄在心里腹诽:难道她连笑也不行。
早已猜出她的动作,越是推,他便越贴得近,楼层里漆黑一片,他的手趁她不注意一溜儿袭上她的腰,听得她预期中的抽气声。
“还理不理我,还笑不笑我。”
憋屈的声音微不可闻:“林子衍,你走开。”
“要好好教育你,不听话要受罚。”
“你要干嘛?”
“犯了错误要改,老师怎么教的,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说,你改不改?”益发靠着近,手并着唇不规矩起来。
欲出口的“我没错”生生变成了“我改”,可是改什么脑子里还是一团迷糊,她哪里有错了。
他的头正埋在她颈间,听她说我该,只“哦”了一声,模糊不清。
“林子衍,你走开一些。”
……
“林子衍,你干嘛?”
“林子衍,你说话不算数。”
“林子衍,你走开。”
挣开的时候早已是气喘吁吁,知道她怕痒,还一个劲儿地将手放在她腰上。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不发出笑声,楼道里那么静,万一遇上熟人怎么办。上回意外叫人看见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在同样的地方再惹笑话。
原本便是憋了好久的笑,这下子累积多了,两颊更是酸软的厉害,整个人都是散散地靠在墙上,却不忘睁大眼睛去瞪他。真恨不得拿起手里的包狠狠去抡他几下,才能解了心中的气。
他一只手被她推开了,另一只手又快速地伸出来,照着她的下颚撩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哟,哟,怎么了,怎么这么怕痒。”
她咬牙切齿,稳了稳语气:“林子衍,你这个流氓。”
“咦,还说我是流氓,我这是在教育你,知不知道呢,妻不教,夫之过,谁让你今天骗我来着,我是你能骗的吗,我可是你老公。”
反正她也无言以驳,索性闭起嘴来,只拿眼神杀死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能饶舌,自从在一起后,她便越来越说不过他。
好吧,这样持续着也不是办法,反正都说不过他了,再站在这漆黑的楼道里也没什么意思,晚上也闹了一阵,笑了一阵,倦意早就上来了:“我要上去了,你快点回去。”说完越过他:“我上去了。”
“哎,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关心我呢,这楼道里那么黑,你让我一个人,出了事情谁来娶你啊。”
“林子衍,你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快点回去。”听见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便是下楼的脚步声,她故意头也没回,说完直接上楼去,嘴角抿着,又笑了起来。
临近年关,公司里大小事务都告一段落,忙了一年,终于盼来休息时间,街市上都点缀了新年饰物,显得喜气洋洋,人走在马路上,心里也沾染了些许喜悦。
学校已经放了假,一幸父母和一运都在家里,家里变得热闹多了。明天即是星期天,上回林子衍和她说的话她倒是没忘,所以吃饭的时候便和父母提了一提。
吃过了饭,他便打了一幸家里的电话,是一幸爸爸接得电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一幸爸爸竟是乐得一阵子哈哈大笑,放了电话才向大家道:“明天找个时间,和子衍一起吃个饭,挑个日子,先定下来。”
一运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所以一直不知道一幸和子衍在一起的事情,听了宋爸那句话,高呼一声:“姐,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不过姐,我还真佩服你们,明明那么好,偏偏隔了三年才结婚。”
一幸正喝着水,听一运这样一讲,回头见他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都忘记了要说什么,幸好一运也没有追根究底,她便继续喝着水,假装没有听到。
第二日上午去了公司,整理了一些重要文件,将之前遗留的琐碎也都一一完成,下午早早便回了家里,明天开始公司便正式放年假了。
想着晚上要和林家一起出去吃饭,心里头竟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回了家还早,自己家里五个人,林家也只有林奶奶和子衍,算在一起总共也只有七个人,且都是熟悉的,可自公司出来,便一直都是紧张的。
去的是市区一家颇有名气的餐馆,年末时期,整个餐厅大堂里都布置得年味十足,那廊柱本是红色的,一根根间杂在大堂中间,墙壁布局被瓷砖做了划分,上半部分为红色,下半部分为白色,顶灯笼罩在红色的细流苏里,连光线也氤氲了几许浅红。
吃饭的地点是二楼包间,一幸一家到的时候,林奶奶和子衍也恰巧刚到不久,菜色是一早订好的,所以只等着人到齐了便可上菜。
第四十一章
进了包间,一幸无端生出些拘谨,都没怎么抬头看他,只喊了声林奶奶,便坐了下来,位置是在他的右侧,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眼角余光撇向他,见他正抿着嘴偷笑,姿态倒是落落大方的。她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商量订婚的时间,也不是结婚,怎么就那样子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
穿红色印花旗袍的服务员端了菜进来,淮扬菜系,一幸家里向来偏向口味清淡的菜色,两个老人家也不适宜吃得过分油腻,竟看不出来他这么有心。
饭毕说起订婚的事情,有两个老人在场,日子便由她们选,选来选去,最后定在春末,当然最重要的便是两个当事人的意见,所以最后选好了日子还是询问了一幸和子衍,马上就要过年了,虽订得是春末,可算起来中间隔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反正也已经够快了,她早已没感觉了,何况即使是自己说了,恐怕也是白说。
“嗯,那就开春吧,就这样吧。”他倒是答应地极快,压根儿都没有去看那黄历,点了头便说好。还真是没有仔细问问她。
订了日子之后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变,放了假,空闲的时间多了,见面吃饭的次数也日渐增加,竟不知他也会那样粘人,想了各样的理由拖延送她回家的时间,惹得她暗地里都要叹起气来。
和一运逛街的时候,在百货大厦遇见了许亦扬,坦然的打了招呼,近来心情一直很好,又是新年,天天都是面带笑容,那些过往逝去了,以前的伤口便也慢慢愈合了。
明天即是除夕夜,新年来得极快,陪妈妈去超市买了一些新年的食物用品,气温降了好多,拎着重重的口袋,走了长长的一段路程,手指几乎都要冻僵。
到家的时候接了他的电话:“你在干什么?”近来很奇怪,每每打电话,开口便问你在干什么,问得次数很多,她的回答倒是几乎不变,睡觉,吃饭,上网,晒太阳。
“吃了饭出来吧。”
除夕夜要吃团圆饭,吃了饭她便打算在家里看电视,夜里出去太冷,再说出去了也不知玩什么。
握着手机还在犹豫,他在那端又问了一次:“出不出来,我来接你。”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再说。”
他“哦”了一声,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了。
上了楼,宋妈问道:“刚才是小林吧。”
她点头,宋妈竟又道:“你吃了饭和小林出去玩玩,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语出惊人,她都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怎么这会儿便有人替自己做了决定。
吃团圆饭的时候差点儿噎着,一个个挨着问她晚上和不和小林出去,那架势,似乎她不愿意出去也得出去,她都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林子衍才是宋家的孩子。
吃完了饭也不放过她,奶奶问了她几遍,子衍什么时候来接你。她几乎要垂泪,下午她都在电话里说了“再看。”也许他听了早打消了出去的念头,他若是不来,难道还得自己再打电话过去和他说“我们出去玩”,打死她也不想这样。
好在只坐了一会儿,他便又打了她手机:“你空不空?”
“空。”
“那你下来。”
“哦。”挂了电话,终于可以不用面对狂轰滥炸,拿了手机钱包便出了家门。
外面的风吹得很大,飕飕直往衣服里面钻,将围巾裹紧了,向着小区门口一路小跑。
他的车停在小区入口处,就着两侧的路灯,隔了长长的一段距离,便看到了她。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短外套,脚上是一双低跟的黑色靴子,脖子里还围了一条浅色的围巾,他知道她一向怕冷,每到冬天,一出门都恨不得将被子裹在身上。一路小跑,嘴边呵出一层层白烟,两只手都藏在了兜里,鼻尖也冻红了,像个插了胡萝卜的小雪人。
下午的时候他去了姑妈家,姑妈和姑父有事情出去了,家里只有许亦扬在。本是打算去告诉姑妈家关于自己订婚的事情,见了许亦扬,一时都没有说出来。虽说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可碍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倒是第一次体会到话到嘴边无从出口的难处。
两个大男人,又是表兄弟,从小玩到大,一起上学,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什么样的好事坏事都一起做过。虽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或者是非对错,可他却一直都觉得心里有块疙瘩。
倒还是许亦扬,问他订婚的具体日期。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他才开了车过来这边小区。
因为下午的电话,他其实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出来,可是忍不住,所以又问了一次,没料到她竟是答应地极快。
将车门打开坐了进去,听他道:“下午去了趟姑妈家,顺便把我们订婚的事情说了一下。“
车厢里放了CD,旋律低昂婉转,轻舞飞扬,她略略抬了头,撇过去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哦。”
又问道:“去哪里,街上一定很冷清。”
他沉思了一会儿,约她出来只是想见见她,到底去哪里,做什么,其实他也没有想好 。
“去看电影吧。”
找地方停了车,几家电影院里上映的片子都是老旧片,且都是冷冷清清的,黑漆漆的一大间屋子,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看了一会儿便觉实在是无趣,索性走了出来,两个人沿着街道走,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她都不觉笑出声来。
迎上他好奇的眼神,笑得益发厉害。
他去握她的手,凉的厉害,问道:“冷不冷?”
她的脸都被吹红了,吸了吸鼻子,模样委屈:“好冷。”
他突然将她搂了过来,紧紧挨着自己,脸上也是大大的笑容:“哟,可把我老婆冻坏了,冻坏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第二个了,要不我们回去了?”
其实今晚本就不该出来的,电影也没有看成,又被冷风吹了那么久,她也想着早些回去,好不容易听他说回去了,自然是点头答应。
坐在车子里,她也没有仔细看外面,等他停了车子,才发觉不对劲,把着车门问:“林子衍,你不是说回家吗?”
“是回家啊。”
“这不是我家,这是你家,你带我来你公寓干什么,你快点送我回去。”
他眼里藏满了笑,轻轻一扯,便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我家不就是你家么,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说完了还看向她,脸上摆明了“你说是不是”的表情。
“不行,我要回去。”
脖颈间凉凉的,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珠子,他更不放手了:“都下雪了,夜间开车太危险,你也不担心我,待会儿我一个人开车回来出了事情怎么办?”
“那我自己回去。”上次随他回林宅,虽说最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可到底是窘得她几乎没法见人。
“行了,你怕什么,我又不是狼,下着雪呢,站久了感冒,赶紧上去。”
她完全没有思维,怎么推辞,怎么坚持,脸上传来冰凉瑟意,最后咬咬牙:“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他望了望天色:“等雪停了吧。”又攥紧了她的左手:“走了,上去了。”
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他上了楼,进了他公寓,第一件事便是将落地窗的窗帘微微拉开一个角,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看一下窗外,雪珠子不见停,反倒是越渐变大了,一小朵一小朵,慢慢悠悠飘落下来。
这个城市已经好些年没有下雪了,本来尚且惊奇的心情在想到他那句“等雪停了送你回去”时一下子烟消云散了,看这情形,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可要是真停不下来,难道她今晚必须住在这里。
他去书房找东西,她重又坐回沙发上,调了几个台,大多是迎新晚会,主持人一色的红色喜气衣装,节目是小品歌唱,台上台下欢做一团。
她看得时候,演得正是小品,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出声来,他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见她缩在沙发里言笑晏晏的,走进了看,原是看得春晚小品,他还怕她太无聊,所以进了屋子便去书房找以前别人送得影碟。
现在看来也没用了,将手中的碟子放在沙发上,坐在她身侧,和她一起看。以前除夕夜,他都是在林宅陪着奶奶,春晚什么的他也不看。林宅就只有奶奶,他,还有吴阿姨三个人,偌大的房子里,再如何点缀,也透露着一股子冷清。
她的笑声即在耳边,时断时续,他瞥了几眼过去又将视线收了回来,怕自己忍不住,一直以来都在迫着她,连自己都觉得无赖,一个人太冷清,翻来覆去只想着她能在自己身边,即使看着,心里也是欢欣的。
中间插播广告,她才转了个头,见沙发上搁着一堆碟子,伸了手拿过来,一张张翻着看,问道:“这是你买的?”
“不是,老七给的。”
第四十二章
中间插播广告,她才转了个头,见沙发上搁着一堆碟子,伸了手拿过来,一张张翻着看,问道:“这是买的吗?”
“不是,老七给的。”
她平常喜欢看唯美的爱情片,而那些碟子都是些美国的大片,不合她的口味, 不过现在有春晚看,所以也用不着。
她换了个坐姿,摆在腿上的碟子不经意滑落下去,蹲下去捡,起身的时候额头撞上了沙发边沿,冲力有些大,疼得她“嘶”的吸了口气,一手捡起碟子,一手抚上额角,轻轻揉了几下。
被他一拽差点儿又跌下去,刚想质问,他倒是先撩起了她额前的刘海:“不要动,我看看撞哪了。”
她又觉得不好意思,离得那么近,感觉分外亲昵,而且只是撞了一小下,也没有肿起来,缩了缩:“没事,没事。”
他竟是不放手,脸挨得更近,温热的呼吸笼着四周,她的心渐渐不自在起来。
“头抬起来。”
她抬了抬头,却不敢睁大眼看他。
下一秒,他便亲了上来,两只手圈住她的腰,连惊呼也被他吞没了。她本就是半仰着身体,他突然亲上来便失了重心,身子直直地往后方倒下去,他也不拉住她,两个人顺势一起往沙发上栽下去。
“咚”的一声,她的后脑好巧不巧又撞上了沙发的扶手,撞得她头晕眼花的,连泪水都几乎要逼出来。
他也是楞了一下,忍了忍,终于笑了起来,腾出右手来抚上她的后脑:“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能怪她吗,要怪也得怪他。正想着怎么回对,突然察觉他的手竟正大光明的拉她外套拉链。
她连话也哆嗦起来,不会又像上回那样吧,怎么这么欺负人:“林子衍,你干什么?”
他的话慢条斯里:“哦,生孩子。”
“生孩子。“她都有些发傻了,竟然还重复了一句,直到他闷闷的笑声传来,才揪住自己的衣服:“你不是我要送我回去吗?”
“雪停了就送你回去,雪没停就不送了。”“撕拉”一声,外套的拉链被拉了下来。
三两下外套便被脱了下来,唇上又一热,再加上方才那一撞,她更觉得头昏脑胀,整个身体都绵软无力起来。
直到身下触及软软的被子,才知道进了卧室。他的唇也没有离开,一直覆着她,两个人的呼吸四处游弋,唇上空了,颈上又热了,她只细细的喘气,眼光迷离。他一半的重量都压着她,她连手都使不上力气,更不论说是挣扎。
他的手窜进毛衣里,内衣暗扣也被解了开来,他的掌心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慢慢摩挲,尽是灼热,连身体里都蒸腾起一股热浪,四处都是他的气息,她的头歪斜在枕头上,唇上颈上,耳际都是他的亲吻,一下又一下,又热又烫。
其实她骨子里到底是保守的,想着两个人还没有结婚就这样了,心里便觉羞涩,支支吾吾趁着呼吸的间隙低喊出声:“子衍,我们,我们还没有……”
“结婚”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唇又被堵住了,重重的噬咬下来,背后的手掌滑到了胸前,她被亲得声堵气噎,脑海里也是昏天暗地,再也没有力气了,只任由着他为所欲为。
坦诚相对的时候,她颈上的皮肤都泛起了红色,将脸往枕头里端埋,手里紧紧抓着被子,哪里还有勇气看他。怎么就这样了,自己也没想清楚,有人更是存心的不让她胡思乱想,温热的身躯从后方贴了上来,呼吸洒在她的肩胛处,一只手被他拉了过去,她身子都在发抖,根本不愿翻过身去,心里也微恼,恨不得一把推开他,到底要亲多久,身后又麻又痒,难受的不得了。
额上泛出些细汗,除了喘气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了,他的掌心四处游移,覆上她胸前的弧度,她猝然睁大眼,咬着唇,想说些什么,他的手又往下移,唇也从颈间往下,落在方才掌心触及的地方。
迷朦间感觉一阵疼痛,意识被拉回,疼得她说不出话来,他正俯在上方,脸上的表情及其复杂,又是惊又是慌的,抚去她额上的汗,轻声问:“怎么了,很疼?”
她吸了口气:“不行,……你走开。”怎么会疼得那么厉害,像是被人四分五裂开来,疼得她无法动弹,伸出手来抵上他的肩,想把他推开,身子动了一下,疼痛又开始蔓延。
她只好维持着一个姿势,遇上他的表情,见他拧紧了眉目,也是痛苦不堪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僵了一会儿,她身体上的不适依旧没有消退,只是疼痛感已经没有方才那样强烈。
他并没有动,搂住她,又问了一句:“你还疼不疼?” 瞥见他的额角渗出汗来,咬着唇摇了摇头,即刻又将头埋向里端。
见她点头,他才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
似乎置身海上,浪潮翻滚,载沉载浮,肢体纠缠间,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疼,全身疲惫不堪,最后也是昏昏然的睡了过去。
不想半夜的时候便醒了过来,是被热醒的,连呼吸也越发不顺畅,睁了眼看,四周黑咕隆咚的,才发觉竟是整个人都被埋在了被子里,腰上还搁着某人的手,好不容易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深吸了一口空气,耳边便传来某人的咕哝声,眼前一暗,被子又卷了上来,她实在是被闷透了,努力的将被子往下面拉。
把他给吵醒了:“你乱动什么?”
她都被闷的欲哭无泪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被子有多远扯多远:“太闷了,我透不过气了。”
静了一会儿,突然身上一凉,他又缠了上来:“太闷了?那我给你做人工呼吸。”说完扳过她,照着唇亲了下去。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唔唔”的说不出话,他倒好,搂着她下起命令来:“不许动,睡觉。”
次日醒来,已是九点左右了,醒来了也不敢乱动,直到确定身后没有他的气息才慢慢坐了起来,温度骤然下降,撩了窗帘看才发现,雪下了整整一夜,白色的小雪片旋转着从空中落下来。窗户上结了冰凌子,地面上也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这个城市最近的一场大雪,还是在她高中的时候,那时正坐在教室里考试,试卷做到一半偶然抬头便瞧见窗户外密集的飘着雪。考完了试回寝室,寝室门口的瓷砖上也结了冰,踩上去便滑地跌下来,不时有女同学“哎呀”一声便坐在地上,然后是一阵阵轻快的笑声。
她的笑却突然化在脸颊,昨天一夜未归,且连个电话都没有打回去,想着便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起床。
不知他在不在外面,出去了怎么办,昨晚是在夜色里,看不见对方反倒还能勉强说着话。现在出去了,青天白日的怎么面对,心里尽是羞赧,穿好了衣服还坐在床沿,思索着出去了要怎么开口。
他醒的时候她还没醒,倦极了蜷在床的里端。昨夜他没有控制住自己,到最后却是再也停不下来,抱着她睡,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安稳,从浴室出来想看看她醒了没有,见她已经穿戴整齐,却呆呆的坐在床沿,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清了清嗓子:“醒了。”
她猛然抬头,眼神都有些无措,半响道:“嗯。”
走出卧室,去了浴室洗漱,雪势不见小,可今天毕竟是大年初一,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回去。
他的声音朗朗的:“家里替你打过电话了,外面雪太大,上午先别回去了,下午我送你。”
她“哦”了一声,反倒越来越尴尬起来,洗漱完了索性走到阳台前去看雪。
他也不知在干什么,隔了一会儿才问她:“你饿不饿。”
她倒不是很饿,所以摇了摇头,又问:“你饿了?”
他抓了抓头发:“嗯。”
“厨房里有没有东西,我去煮。”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走去,冰箱里都是空的,只找到了一些大米,看来只有煮粥喝了。
“子衍,只有大米,煮粥好不好?”
“那就叫外卖吧。”
都已经十点多了,况且待会儿还要出去的,外面风大雪大,天气也不好,便道:“先垫一下肚子,反正待会儿还要回去的,别叫了吧。”
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这间公寓本来就不怎么住,家里当然也没有备着食物,她去厨房洗米煮粥,也不知道这米放了多久,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吃。
盛了粥递给他,只喝了一口,他便皱眉,她也尝了一口,觉得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怎么了,很难吃?”
他又喝了一口,道:“别看我,我会吃不下。”
他是什么意思,她的手都无力的垂了下来,什么叫别看我,我会吃不下,难不成他看着自己喝粥会反胃不成,心里徒然间生出些忿然。
他觑了她一眼,看她低眉顺眼实则一腔愤怒的模样也不说话,一直到喝完了粥才靠近她身边说了一句:“以后吃饭的时候别看我,我会比较想吃你,知道吗。”
她正放了温水洗碗,听罢手一抖,温水开关拧到最大,一下子水花四溅,回头便听见他在笑,瞪他一眼,什么人哪,一天到晚胡乱说话。
出去的时候都一点过了,住宅区路面上的积雪被清理出一条窄道来,足够车子行驶。两个人下了楼去,打了一把雨伞,风吹得雪花四处飞散,路面太滑,他也是小心翼翼的,一路上都将车子开得很慢。
到了她家,竟然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撑了伞出来送她上楼,想着大过年的,人多热闹,便询问道:“你上去吗?”
“不了,回去陪奶奶,你上去吧。”
回了家里,四双眼睛齐刷刷向她看来,恨不得拿帕子遮了脸逃得远远地,昨晚没回来,都不知道家里怎么想,第一次打起马哈哈:“爸爸,妈,奶奶,我回来了。”
偏偏有人还问她:“哎,姐,原来你昨晚没回家啊。”倒也不是故意的,因为昨晚睡觉没有听到动静,所以一运便以为是自家姐姐回来晚了。
“吃饭了没有?”宋妈问道。
“没有。”
“一运,去厨房端菜。”奶奶也及时出口。
吃了饭去洗澡,浴室里雾气腾腾,抹去镜子上的白雾,锁骨下面竟然还有红色的印子,乍一见,简直羞愤的欲死,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能再上林子衍的当。
第四十三章
雪连着下了几天,新年也只能呆在家里,幸好雪停了以后足足一个礼拜都是艳阳天,接了李姝的电话,因为上回送文件的事情,一直说着要请一幸吃饭,只是工作的时候总是抽不出时间,所以一直往后推着。
大年初八,外面的积雪已融化得差不多,拿了包出门,映入眼帘的虽都是些萧索的景象,可空空落落的倒也别有一番豁然开朗的感觉。
饭馆商场早已热闹起来,街上也是熙熙攘攘,去餐馆吃大闸蟹,人多又挤,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位置,偏偏李姝又是名副其实的“蟹老板”,所以只有硬生生的坐着干等,等上了菜,也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因为饿极了,又不能像小笼包子一样直接咬,只有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剥开来吃,吃到最后才尝出了味道,只可惜一大半早已被李姝消灭干净,说起来这顿饭也只有李姝一个人吃得欢畅,结了账临走时还对那大闸蟹依依不舍,说是以后一定要常常来吃。一幸倒是不以为然,反正下次再去吃大闸蟹,她一定要先把肚子垫饱。
饭后逛街,全当散步,从这条路走至那条路,店面逛了很多,收获也是颇多。李姝是越拼越勇,一路兴致勃勃,一幸只差叫苦连迭,又不好中途回去,只好忍着胀痛的脚继续前行,望着李姝丝毫不减的兴致,才真正明白了有首歌唱出了普天之下所有女人的心声,便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虽说天气仍是寒意逼人,可春装倒是早已上季,一款又一款,色彩鲜明,款式新颖,放置在商场橱窗内部,琳琅满目,夺人眼线。
李姝正拉着她,手指着橱窗内的一款浅紫风衣:“一幸,看,那件怎么样?”
“嗯,不错,你喜欢吗,那进去看看吧?”正好她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所以想也没想便向店内走去。
“我的天,你还真进,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吗,买一件,我一个月都得喝白开水。”
其实她一直对那些名牌不怎么熟悉,只知道最贵的几个,也是听别人说多了才记住的,倘若真拿了放在她眼前,估计也是半天都分辨不出来。又听李姝这样一说,知道这家店不是一般人能逛的,也是忙不迭的准备退出去。
“宋小姐。”是个女声,该是这家店的老板,正站在店内,见了门口站着的一幸,唤出声来,语气竟是客气又热情。
有些面熟,却是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出于礼貌回了一个微笑,女老板已经走上前来:“宋小姐,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进来看看吧,上回你和林先生过来还是去年,我们这里上了新款,宋小姐有兴趣的话可以选几件,若是有中意的,我们负责替你送过来。”
这才想起,原是陪林子衍去参加订婚礼时来得那家店。其实她是想离开的,一来她定是不会买衣服,二来她也不是什么富家小姐,这样的店子着实不适合她逛,刚想着找个借口离开,李姝便拉着她走了进去,还在她耳边咕哝:“原来你们认识啊,多好的机会,进去看看,平常我可是没胆进来。”
说完推着她走进了店内,不愧是知名品牌,做工质量均是无可挑剔,连款式也是唯一的,她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坐在沙发上休息,倒是李姝颇有精力颇有耐心的一件件看过去。
“宋小姐不喜欢吗?”
没有人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只是她今天实在是失了兴趣,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累,我先休息一会儿。”
好在店内又进了客人,女老板朝一幸笑了笑,回身去招呼:“余小姐,上次你订的衣服已经到了。”
“好的,替我包起来吧。”
一幸倒是没有注意来人,看向柜台的时候只有两个背影,一个高挑,一个纤瘦,待对方回了头触目相对时,才微微有些吃惊,竟是那日的蓝裙子高挑美女,另一位她倒是不认识,那高挑美女见了一幸也是怔了一会儿,随即浅笑:“你好,我们以前见过。”
她照例回了一声“你好”,一面之缘,打了招呼即可。
李姝喊她:“一幸,来看看这件怎么样。”她起身走至李姝身旁,她们则在结账,是刷的卡,说话的声音不大,许是她耳尖,只听得一个陌生的女声,打趣道:“穿了新衣服和那位林公子去约会么。”然后便是嘻嘻的笑。
她心里“咯噔”一声,条件反射般的回过头去,兀自恍惚了一阵,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人家只是提到了姓林,再说也不是只有他姓林,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这样没头没脑的胡乱猜测,若是让林子衍知道了,少不了被他教训,上次酒会上他才说了不认识人家,今天她便在这里怀疑,敲了敲头,决定扫清脑海里的杂乱。
却是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待下去了,觉得这精美的屋子异常窒息,身体也不舒服起来,和李姝说了几句,又向老板欠身笑了笑,便离开了,走出去的时候还差点儿崴了脚。
才走出那条街,竟然真的不舒服起来,胃里胀得厉害,疼痛一阵一阵涌上来。李姝见她脸色不对,忙问怎么了,一幸只以为是胃痛,停在原地,用手摁着道:“没事,胃里不大舒服,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
支持了一会儿便发觉不行,疼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苍白起来,腹胀感逐渐累积,她喉头一酸,见不远处有垃圾桶,勉强走过去,“哇”的一下便吐了出来。
倒是把李姝给吓坏了,递了纸巾过去,慌张地询问:“一幸,怎么了,怎么了?”她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想回话,又开始吐了起来。
这条街不似方才那条,是僻静路段,四周行人稀少,连车租车也看不到一辆,李姝拿过一幸手里的包:“你在这里忍一下,我去那边叫出租车,我马上回来,你不要走开,我送你去医院。”
李姝一路小跑着走出那条街,手里还拿着一大推的战利品,见了出租车才发现身上的钱不够,她带的钱全部花光不说,连带的因为买那一双名牌高跟鞋把一幸的钱也借用的差不多了,想着待会儿去医院交不出押金,急的几乎满头大汗。在自己包里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出手机,才想起自己因为以前逛街的时候总是被偷手机,所以后来每次逛街,都习惯性的不带手机。
正抬了头看,眼角瞥见对街有熟悉的人,远水救不了进火,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扯了嗓子便喊,见对面没有反应,掏出一幸手机便打电话:“喂,许总,我是李姝,那个,我在你对面的那条街上,一幸不舒服,你能不能先借点钱给我,我送她去医院。”
那端马上答了话:“你给我说个位置,我现在就过来。”
“我就在街对面,你走出来往左看就可以看到了我。”
挂了电话,许亦扬来得极快,见了李姝问:“一幸在哪?”
“在那边。”
“我去开车,你先过去,我马上过来。”
一幸吐了几次,胃里隐约空了,却是疼得更厉害了,连虚汗也生了出来,蹲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听见李姝喊她,抬了头看,才见到一旁的许亦扬,因为太难受,所以都没有顾得上吃惊,许亦扬几大步走至一幸身侧,将她扶了起来:“你哪里不舒服?”
她拿纸巾掩嘴:“胃里难受。”
“上车,我送你去医院。”说完将她扶着坐进了车里。
去了医院检查了才知是食物中毒,其实她今天就吃了大闸蟹,若是大闸蟹有问题的话那李姝也应该有不适,怎么会只她一个人出现呕吐现象。医生问了以后才知原来是逛街时喝得那一杯茶,她只知大闸蟹不能与柿子同食,却不知道吃了螃蟹以后短时间内也不能喝茶,她原本肠胃便不好,所以反应也比常人厉害,不过幸好只是轻微的。
胃里早已吐空了,身上也没有力气,脸色惨白,躺在病床上,手上扎了针,还有几瓶点滴没有挂完,着实把李姝给吓坏了,好好的吃个饭,怎么就食物中毒了,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嘴馋,吃什么大闸蟹,若是吃别的就不会出事了。
一幸连笑都是虚弱的,还安慰道:“没事,没事,怪我自己太贪吃,还好你没有喝茶。”见着天色已晚,又催着她快点回家去。
许亦扬从外面进来,看了看一幸:“现在怎么样了?”眉目微微拧着,神色也不自然。
“嗯,好多了,谢谢。”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心里还讶异,怎么他会和李姝一起出现,连到了医院,挂号什么的事情都是他做的,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太麻烦他,又见他蹙眉,似乎不开心,心里更觉得不好意思,况且天色已晚,迟疑了一下道:“你们回去吧,我没什么事了,我爸妈一会儿就过来了。”
第四十四章
李姝站了起来,许亦扬却是没有动静,一幸看了他一眼:“有些晚了,你们回去吧。”
许亦扬这才走了几步,又向一幸道:“下次注意点。”说完和李姝一道走了出去。
一幸父母隔了不久便到了,接到电话说在医院,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急得七上八下,来了医院,听医生说是轻微的食物中毒才稍稍放了心。
输完了剩下的点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连一幸爸爸也被一幸催促着回去了,身边只剩了一幸妈妈一个人,幸好是轻微的,最后一袋药液输完便可以回去了。
倒不料林子衍过来了,进了门劈头盖脸便是责备:“你又吃了什么了?”说完了突然回头,降了音调:“阿姨。”
宋妈笑笑:“我出去一下。”
“打你手机也没人接。”她的包一直都是李姝拿着,输液的时候也没有注意看手机来电,所以一直不知道他打了电话过来。
“我没有注意,包在那边。”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了指,因为插了输液针,所以整个手背都是青肿的。
他缓了口气,若不是遇上余深静,他这会儿都不知道她在医院里,心里不是没有气,女朋友生病了,他竟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进门的时候口气难免急了一些,见了她满脸疲态,才松了松眉,拿被子盖住她右手:“你吃什么了?”
“螃蟹。”
“螃蟹是你能多吃的吗,肠胃不好还贪吃。”
“不是螃蟹的问题,我喝了茶,……吃了螃蟹不能喝茶,我不知道。”
“笨,常识也不知道。”
这么偏的常识有几个人知道,她只不过运气不好,所以才中了毒,她都被折腾这样了,他不安慰就算了,反而还教训,知道他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吃一垫,长一智,下次避免就行了,声音小小的,带了些不服气:“那你知道啊?……我只知道螃蟹不能和柿子一起吃。”
他顿了顿:“哦,我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她气得要吐血,不想理他了,等自己妈妈回来了便赶他走,他一只手伸过来,仔细看了看她脸:“哎呀,瘦了,回头好好补补。”脸倒是越凑越近,她一慌:“妈,妈。”
“怎么了。”宋妈从外面进来。
林子衍神色泰然:“阿姨,点滴要完了,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拔了针头,又取了药便坐着他的车回去,宋妈琢磨着林子衍那个时间来医院,定没有时间吃晚饭,所以下车的时候便道:“子衍,上去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他也不推迟,见她整个人都还是憔悴的,扶着她上楼梯。晚饭早就做好了,只等着大家回来吃,一幸还是第一次体味到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滋味,今天吃得都白吃了,好不容易眼前有美食,虽然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可饿的滋味更不好受。
眼前摆了一碗小米粥,某人眼神责备:“你喝粥。”
她敌不过他的眼神,也学不来小说电视里狠狠剜人的眼神,只好甘拜下风,委屈的喝着无味的小米粥。
喝完了心里还是闷闷不乐的,只因为医院里他的口气和眼神,总觉得是恶声恶气的。喝完了粥便去卧室休息,隔着房门还能听见客厅里的谈话声,也不知他们聊了多久,她都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睁了眼看,是他,微微俯下身来:“我走了。”
她也是睡眼惺忪的,“嗯”了一声,朦胧间似乎又听见他说:”下次带你去吃下龙虾。”语气那么温和,听着便不像是他,她只以为是做梦了,又“嗯”了一声。
到后来他打电话问她:“你胃好些了没有?今天带你去吃饭。”她也没有想起他走得那晚的确说了下次带她去吃小龙虾。
直到进了餐厅,看了招牌菜色,她才喜盈盈地问他:“咦,你带我来吃小龙虾啊。”
问得他无语:“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你忘了?”
她摇头,真忘了也不敢说,最近他是越来越霸道了,她自知自己怎么说也说不过他,索性还是闭嘴。
点菜的时候她非要吃香辣虾,这几天她在家里养胃,每餐不是米粥就是清汤,喝得她都快成了难民,今天大好的机会,说什么也要一饱口福。只是他不许,说是胃刚好,太辣的会刺激,她也不让,最后还是点了香辣虾,一大锅,红艳艳,香喷喷的,上头还撒了脆嫩的香菜,果真是色香味俱全。端上来的时候她开心的冲他笑,拿了筷子递给他:“没关系,没关系,我的胃已经养好了。”
虾的调味是甜辣的,她向来喜欢偏甜的食物,况且这里的辣远比不上四川湖南一带,大学四年,时不时的被杜伊调教,所以这香辣虾的辣,对一幸而言,算是微不足道的。只是一半的虾都还没有消灭掉,她便已经饱了,搁了筷子,靠在椅背上,也下起了命令:“林子衍,剩下的都是你的,你负责全部消灭。”
他喝了口水:“吃坏了我怎么办,以后谁来养你。”放了杯子又换了个说法:“也对,我吃多点才好努力挣钱,钱挣多了才好养你。”
她的嘴唇被辣的绯红,脸颊两侧也飘上了红晕,和他说话时眼波流转,晶莹璀璨,一支手肘支着下颚,偏了头靠在桌面上,眼脸微垂,一副春山眉黛低的乖巧模样。
说不出来的心情好,和他打趣道:“林子衍,其实我很好养的,你看,我不追名牌,吃得也少,但是……”眼波一转又道“不过我也不要你养,我自己养活自己,我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
“哟,你厉害,那换你养我吧?”
“不行,你吃得好,穿得好,我可养不起你,我把自己卖了也只能养你几天,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让我养啊,人家***才让女人养呢……”突然吸口气,“小白脸”三个字霎时吞进肚子里,还好她速度快,声音低,他也没怎么注意听,若是真被他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脸色,上回说他像猫他都要抓狂,这次说他小白脸,她还真不敢想,就怕他听到了拉起她狠狠打,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一幸是早就吃不下了,林子衍也是边说着话边吃一点,到底没有吃完,坐着休息了好长一会儿才结账,去停车场,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还在讨价还价。
“今天我请你,下次你也请我吃饭。”
“ 你是大财主,我很穷,没有钱,嗯,请你吃小笼包子好不好。”
“那不行,那我多亏啊。”
“那你想吃什么?”
“算了,要不下次你煮饭给我吃。”
“煮粥给你喝好不好。”
“哟,宋一幸,越来越胆大了,不行,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生意。”
“啊……你干什么……” 两个人的位置在停车场暗处,林子衍一把逮住她,惩罚似的咬住她的唇。
……
亲完了还挑衅:“嗯,有点甜有点辣,今天小龙虾味道不错。”
一幸推开他,狠狠瞪。某人显然是意犹未尽,从唇上撤了下来,又转向耳际,流连颈部,越亲越不对劲,两个人都气息不稳,他只好停了下来,搂了她往车子方向走去。
第四十五章
过了元宵便是上班的时间,在家里待了几天,惰性都养出来了,一想起明天开始又得恢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便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开始打起架来,疼得不行。
怕明天起不来,所以想着今天要早些休息,离晚饭时间还差得很远便被林子衍拐走了,二话不说开了车来,先是一通电话,后又上了楼,见她还在屋子里磨磨蹭蹭的,索性和一幸父母打了招呼,拉了她便走。
她心有不甘,怎么专挑过节的时候,上回是除夕,这次又是元宵,知道是去他公寓,所以心里越发矛盾起来,又怕像上回那样,去了就不让回家,再怎么说,她明天还要上班。
停了车子去超市,他回头问她:“吃什么可以胖?”
“你问这个干嘛?”
“我得把你养胖点儿才行啊。”
她想了想:“鲍鱼,燕窝,鱼翅,人参,你去买吧。”
他点了点头:“真能吃胖?”
何止能吃胖啊,绝对能将她补得天天流鼻血:“你就不怕我吃垮了你,以后没钱养我了。”
他示意她跟上来,两个人一起往超市入口处走:“笑话,一百个你我都养得起。”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她:“诶,你上回不是说你是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不要我养吗?”
她立在原地,噎住了,真后悔,情愿这会儿自己的舌头断了,只当什么话也没说过。
“怎么不走了?”他回头拉她,“得去买饲料呢。”
“饲料?”她越发皱眉。
“嗯,猪饲料。”他闷声笑,“我这不是还得养你吗,不买饲料你吃什么。”
两个人还站在超市的阶梯上,她咬牙瞪他,心里生出一股冲动,便是狠狠的将他推下去,眼不见为净。
推了购物车一个人在前头走,根本不想和他说话,走了几圈,也不知道买什么。
他一路都在偷笑,跟在她后面,不时以手握拳掩嘴,见她越走越快,头也不回,终于跨了几大步拉住她:“不理我了?生气了?那你拿枕头砸我。”
枕头软绵绵的,砸也砸不痛,右手边即是洗衣用品,一排排香皂摞得整整齐齐,她顺手拿起两块扔向他,被他接住了,放了回去:“你怎么真砸啊,砸死了我你一个人怎么办,以后谁管你。”
说罢带着她往食物区走:“你不是还差我一顿饭吗,去买菜,晚上吃什么?”
她随便扫了一眼,挑了些新鲜素菜,看了一眼水产区,记起上回吴阿姨说他喜欢吃鱼,脚步停了停,又想起他方才恼人的话,推了车往反方向走。
结账的时候犹豫再三,将购物车交给他,重又退了回去。
拎了大袋的食物跟他回了公寓,将食物一一放回冰箱,才开始做饭,昨天她和杜伊聊天的时候还特意问起杜伊糖醋脆皮鱼的做法,杜伊老家在四川,美食居多,这道菜杜伊以前常做,每回都是一寝室的人吃到最后谁都不愿意放筷子。
将鱼腌渍,又将蔬菜洗净,真正做鱼的时候才发现差了好多调料,根本做不出当初杜伊的风味,可不能半途而废,只好尽量做出糖醋的味道来。炒了一个蔬菜,最后煮了汤,将鱼端上桌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味道不好:“子衍,那个,鱼差了好多调料,所以味道可能不太好。
解了围裙,替他盛饭,看着他拿筷子戳了戳那鱼,又挑起一块鱼肉:“我尝尝。”呵呵一笑:“还行,比粥好吃多了,至少以后我不会饿死。”
她以前也弄过东西给他吃,多半是蛋炒饭,或是白粥,今天才是真真正正的洗手作羹汤,见他没说不好吃,舒了口气:“我下次重新做。”
他正吃着饭,声音有些含糊:“嗯。”
突然将筷子伸向鱼头,从鱼头两侧各挑出两根状似小旗子的鱼骨,神秘兮兮:“吴阿姨家乡的一个习俗,有什么事情问问它,将它竖着往桌上扔十次,能立起来就表示愿望可以成真,我们也试试。”
“你想问它什么?”
他径自将手里的鱼骨拿在手里,抬了手臂,往下扔,一次,两次,五次,七次……却不告诉她他问的是什么,第十次,鱼骨落了下来,立在桌上,他拿纸巾擦了手,笑道:“看来我可以愿望成真。”
她拿起另外一根鱼骨,静了一会儿,也照着他方才的动作,鱼骨落了十次,最后也没有立起来,她莫名的有些失落,迎上他的眼眸,他道:“假的,只是用来玩的,不能信。”也不问她问的是什么事情。
吃了饭,将碗筷都收拾好,她也准备回去了,不然明天上班怎么办,去和他说,他没做声,去开门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她站在门口:“林子衍,为什么门打不开?”
“打不开?”他起身走至门前,试了试,也是打不开,“锁住了,没办法,那就别回去了。”
“不行,我明天还要上班。”
“你在这里明天还不是要上班。”
“你打电话找人来开锁。”
“这么晚了,人家开锁的师傅早休息了,你这不是扰人嘛。好了,待会儿给家里打个电话,今天就先在这里。”
“我明天一定醒的很早,开锁师傅要是不来怎么办?”
“开锁师傅都习惯早起,放心,明天你一定走得出去,自己去卧室拿睡衣穿。”
看那样式,她也知道,今晚回去又是无望了,在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他又道:“怎么了,去洗澡睡觉,明天上班我送你。”
她内心挣扎不已,最后甘拜下风,算了,多说无益,气愤地瞪他一眼,怒冲冲去了浴室降火。
洗了澡出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拿毛巾拭干了站在卧室门口却不敢推门,就一间卧室,她睡了,他睡哪里,她可不想一起,想及此念,耳际蓦然红了一片。
“你站那儿干嘛呢。”拧开了卧室门,带她走了进去,“不是说明天上班吗,去睡觉。”说完关了门走了出去。
见他走出去,一幸松了松心情,看来他是要睡沙发了,掀了被子躺了下去,睡意来得快,不一会儿便失了大半知觉,隔着门隐约听见沙沙的水声。
睡意朦胧间,感觉脸上痒痒的,脖子上也痒痒的,她被扰得睁开眼,赫然是林子衍,不知何时躺在她身侧,一只手占有性的横在她腰间。
她瞪大眼:“你不是睡沙发吗?”
“有床我干嘛睡沙发。”
好吧,谁就睡吧,这床好歹也是属于他的,她已经困得没有力气想其他的事情了。才闭上眼,他便亲了上来,咬她的唇,忽重忽轻,唇上传来些许刺痛感,她推了推他:“你不许碰我。”
他直视她几秒:“嗯。”
待她再次闭眼的时候,他竟又纠缠起来,不依不挠,连手夜探进了她的衣内,将她稳稳固定在自己身下。
“你答应了不碰我的。”她开始捶他。
“只说不让碰,没说不让亲。”声音和呼吸都被堵住了,事实证明,和一匹狼讲道理是行不通的,最后,睡意也消了,只剩了全身的感官意识,一波接着一波袭来,意识涣散的时候,咬紧了唇,第一次反手抱住他。
这一夜,几乎是醒了睡,睡了又醒,第二天若不是他喊她,她早已成了公司迟到的第一人,心急火燎的回家,整理了再去上班,路上都觉得那里不对劲,他走后,才猛然察觉,原来他又是故意的,门根本没有问题,早上也没有来什么开锁师傅,全是他的诡计。想着便气不打一处来,明明防了又躲,可偏偏每次都会上当。
第四十六章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幸空余的时间几乎是被林子衍和林奶奶给瓜分了,他空闲的时候走哪都带着她,他公司忙得时候她便得负责陪着林奶奶消磨时间,喝喝茶或是聊聊天,轮休的时间便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订婚的时间在春末,四月份,算起来也将近了。
虽不是结婚,心里却是益发紧张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见他,最近一次在林家见到他竟有些手足无措,还以为当真是什么婚前恐惧症,站在客厅里看着他笑笑,又觉得自己笑得傻兮兮,暗自在心里言语,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或是挑战性的事情,有什么好紧张,有什么好怕的。
听林奶奶说,这阵子公司太忙,他也没空天天回家,有时候回来都已经将近半夜。他从来不和她说有关工作上的事情,她除了知道公司叫“延远科技”和他的职位以外,其他的也是一概不知,好几次见他回来都是满脸倦怠,便知他最近一定是忙得厉害。
六点左右,外面传来车声,隔了不久他才进门,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些意外,脱了外套道:“你在啊,晚上留家里吃饭,吃了饭我送你回去,我最近有些忙,我先上楼去了。”
她点点头,看着他走上楼去,脸上还有未退的疲劳,似乎整个人都瘦了一些,心里担心,都不知公司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严不严重。
坐回沙发去问林奶奶:“奶奶,子衍公司最近怎么了?” 连林奶奶也不知,摇头叹气:“他也不和我说,你别看他平常总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脾气也倔,出了事情从来不会和别人说。他小时候也不是那性子,也许是因为他父母的事情,那年他才十岁,那么小的孩子,得知飞机失事的消息后,一直缩在我怀里,一声不吭。当天晚上发烧,四十度,烧的浑身滚烫,小小的身子在那张空旷的大床上缩成一团,却是一点声响也没有。我那时便担心,怕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难以承受。可是他病好以后,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上学,每天下学,只是好长一阵子都不怎么说话,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么个怪脾气。其实我也知道,他不说,也是不想让别人担心,可他什么都藏在心里,反倒让我更担心。一幸,有空的话,你试着去问问他,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他最近一直这么忙。”
一幸点了点头,坐在那里,却一直静不下心来,突然很想上楼去看看他。
待上了楼,站在书房门口却又踌躇不前,这样冒然敲门,也不知会不会打扰到他工作。
想了一会儿,还是准备不敲门了,反正他待会儿也会下来,不及转身,书房的门便开了,她都来不及抬头,他便问:“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没事,没事,你忙你的。”
“怎么不进来。”
“你在忙。”
他抿嘴微笑,牵过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书房:“在这里陪我。”
她琢磨着到底要不要问一问他公司的事情,径直望着他的方向,思索的时候不觉眉角下塌,问得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子衍,公司最近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就最近内部资料有泄漏。”
商业机密泄漏,怎么还能算是小事,轻则亏损,重则破产,她想及都倒抽一口气,语气都焦灼起来:“那现在怎么样了?”
“别担心,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是有些麻烦。”说完见她仍是一副皱眉的样子,扔了笔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去,转移了话题:“在下面和奶奶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一幸笑笑:“奶奶说你脾气不好,要我好好管教你。”
“胡说,我脾气好着呢。”站起来逼近她:“好吧,那你说说准备怎么管教我?”
她缩了几个步子:“你脾气好,我不管教你。”都站到角落里了,他还不退开,离得很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眼下的青影,轻轻推了推他:“子衍,吴阿姨说吃晚饭了,我先下去了。”
那之后隔了一段时间,他似乎越来越忙,上回亲耳听他说没什么大事,她还信了,直到在“益阳”也听说“延远科技”商业机密被泄露,才觉得事情并非如他说得那般简单,于是打电话给他,电话里他依旧是那样的话,让她不用担心,大部分事情都解决了,只差一个尾期而已。
她其实知道他在安慰她,不想让她担心,尽管他的语气压得极似平常,可她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丝焦虑。挂了电话,心里也觉得一阵紧,她什么忙也帮不上他,既然他不想让自己担心,她也只有希望事情能够早些解决,也尽量不去打扰他。
最近她也忙着一个平面广告的设计方案,还参与挑选模特儿的工作,本来也不是她的职务,只是因为这期广告对模特儿有较高要求,所以选模特儿的时候好多部门的人员都在一旁参与。
选了两天,所有备选的模特儿都不合格,广告后天既要开拍,大伙儿都诧异焦急着,倒不料第二天,导演便说找着了合适的人选,等见到了,一幸还有些意外,算起前面两次,这应该是她们第三次见面,所以印象也加深了,竟是那位蓝裙子美女,名字叫做余深静。听导演助理说,有才有貌,来历不浅,不仅家里有钱,听说还是某某高干的亲戚。
广告拍摄期间,一幸才知道余深静是市局长的外甥女,母亲是市法院的院长,父亲是某集团老总,不仅是富贵之家,又是书香门第。而她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不久,在国外的时候曾拍过几个广告,回国后似乎也是一时兴起,才做起模特儿这个职业来。
广告拍摄了两个星期左右,一幸偶尔也会在公司遇上余深静,出于礼貌,迎面碰上都是彼此一笑,然后擦肩而过。
刘意倾偷偷说过好几次,说那长得漂亮的模特儿姿态幽冷,便是传说中的“冰山美人”。一幸听罢笑:“也许人家表面冷漠内心热情。”说得刘意倾直直摇头说不信。话虽如此,可在一幸看来,那余深静余小姐的性格应是不喜多语的,神情姿态虽是落落大方,却透着一股子清冷傲然。
广告拍摄持续了一个礼拜左右,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一幸才拿出手机来,算起来,一个礼拜都没有接到林子衍的电话了。她知道他最近太忙,所以为了不打扰他,也是一直没有联系。如今稍稍闲暇下来,看着手机,不免又担心起他公司的事情来,也不知道现在解决的怎么样了。
指尖触到了按键,输了几个字,又删掉,望着手机出神,隔了一会儿,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一看竟是林子衍的,忙按了接听键,出口便问公司的事情,听他说完终于放了心,说是有人帮了忙,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在电话里兴致勃勃的说晚上一起吃饭当做庆祝。她听完了轻笑,他没了烦恼,她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遂说好。
下了班,她打车去了那家扬州餐馆,时候尚早,他还没来,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等他。因为无聊,便一直注视着门口的方向,十分钟左右,才看到他进来,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形颀长,她坐在窗户边张望,他一进来便撞上了她的视线,眉一挑,很远便笑了起来。
常听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和他差不多有二十几个秋没见,不见的时候不察觉,等见了,心里堆积的细密思念才开始倾洒开来,看着他走近的那一瞬间,才觉得七天的日子竟也那样漫长。
他突然回头,身后有一抹浅紫,和他一起走过来。一幸微微惊讶,又极快恢复过来,和他走在一起的竟是余深静,倒不是怀疑,只是想起上次他还说起他不认识余深静,可今天看他们交谈的样子,倒像是认识了很久。
林子衍笑着走过来,道:“一幸,这是余小姐,余小姐路上车子抛锚,碰巧遇到了,我还欠她一个人情,拿这顿饭当报酬。”
一幸点头:“嗯,我认识余小姐。”又站起来说“你好。”
听一幸说认识,他好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这些天在宋小姐工作的地方拍广告,见过几次。”说罢,余深静在一幸对面坐了下来。
林子衍“哦”了一声,拉开一幸身侧的椅子,拿了菜单递给她和余深静,问:“你想吃什么?”
一幸看了一眼菜单:“余小姐是客人,余小姐点吧。”
余深静嘴角泛起浅笑,随意点了几个,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范,到底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中途他手机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向一幸道:“我上次是不是用你的手机打过电话给张秘书。”
她点头,好像是她生病那次,他用了她手机打过电话,当时她正喝粥,依稀记得他说的是张秘书,搁了筷子问:“好像有,怎么了?”
“我手机没电了,把你手机拿来,才说了两句话,也不知道什么事,我得打过去。”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看着他走至安静处。
餐桌上只剩了她和余深静,两个人本不是深交,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林子衍一走开,便静了下来,只剩她们对坐着吃饭,一幸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倒不料余深静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宋小姐,你们感情很好。”
第四十七章
她一怔,随即笑道:“嗯。”其实她一直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和子衍在一起,没有轰轰烈烈,也不算浓情蜜意,似乎从一开始,便是一种平平淡淡,而自己却已经习惯。
林子衍打了电话回来,见两个人都是浅笑吟吟的,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呢?”
余深静语笑嫣然:“哦,在说我待会儿怎么回家?”
“我送你回去,全算在报酬里面,一顿饭加一趟免费路程,怎么样?”
“宋小姐住在哪里?”余深静看向一幸。
“城东。”
“我住城西,子衍你也住城西吧,不如这样,先送宋小姐回家,再送我,不然太绕路,怎么样?”
“宋小姐,你看行不行?”又询问一幸。
她没什么意见,的确是有些绕路,何况知道他这几天都是忙着的,想着少开一段路程他也可以早些回去休息,便点头说好。
坐到了车里,她也没有说话,倒是余深静和他偶尔有些交谈。
“这次的事情多谢罗局了,改天有空,一定请罗局出来吃饭,当然,余小姐,也谢你了。”
密闭的车厢里响起余深静的声音:“不客气,应该的,能帮我一定会帮。”
“哦,对了,舅舅那天还和我提起,说是哪天有空,他还想和你切磋一下棋艺。”
“行,这事好说,哪天都行,只要罗局长有空,我一定奉陪,只是大家都知道罗局棋艺精湛,我也不敢班门弄斧。”
“舅舅也只是业余练出来的,当初接触的时候还觉得没意思,只是不知怎得,下着下着便上了瘾,只要遇上会下棋的,总喊着人家和他对弈。”
……
一幸听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子衍之前说的有人帮忙便是余深静的舅舅罗局长,也难怪他会说欠了余深静一个人情。
下了车,他也不好多做停留,因车上还坐着余深静,所以只说了一句回去早点休息便开了车离开。
星期天她上街,经过茶厅的时候,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因为看不清楚,所以辨认了好大一会儿,直到来人走至面前,才发现原是李黎。
她和李黎也是好久没有见面,今天难得碰巧在街上遇到。李黎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小姑娘,看样子年纪也小,打扮得朝气蓬勃,性格也是大大方方的,见了一幸也跟着李黎一起打招呼。
三个人都走了一段路,身旁便是茶厅,索性都走了进去,一边休息一边也可以聊天。
茶香袅袅,芳香四溢,茶厅里环境幽雅,光线明亮,布置得古色古香。
侍者端了茶上来,李黎因为太渴,拿起紫砂瓷杯便喝了一大口下去,喝完了被烫得直吐舌头,看得一幸和旁边那小姑娘都笑了起来。
拿纸巾擦了嘴,李黎才说话:“一幸姐,前几天罗局长生日,你怎么没和八哥一起去啊?”
前几天?罗局长生日?一幸纳闷,这件事她知都不知道,怎么会去呢?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李黎叹了口气,语气后悔:“四哥说八哥也会去,我还想着八哥一定会带你去,所以我才跟着四哥去的,结果你也没来,哎,早知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可把我无聊死了,以后再也不跟四哥去那些劳什子的聚会酒会什么的,除了喝酒还是喝酒,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喝了一口茶又看着一幸问:“一幸姐,你怎么不知道呢,八哥都去了,只是后来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说完忽然禁了声,像是意识到什么,抬头又见一幸神色变了变,便搁了茶杯,捏着纸巾咬住唇,久久都没再说话。
“哦,子衍他知道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再说我那天有事,知道了也没法去。”一幸笑了笑,又问道:“那总会有其他的女孩子吧,你都没去和她们一起说说话打发时间?”
“有,只是没见到几个,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那些女的,不是官员太太就是富家小姐,一个个都喜欢摆架子,把自己当女王,我才懒得和她们说话。”说完了又做了一个鬼脸,“哼”了一声,又惹了一阵笑。
“还有一个长得很高的女孩子,听说是那局长的亲戚,冷冰冰像是从北极过来的,还一直和八哥说话,看样子就很讨厌,以为自己长得高一点就了不起了。”顿了顿,语气变得义愤填膺,“一幸姐,你下次一定要记得,在八哥身上贴一个你的专属标签,走到哪里都让别人知道,八哥是你的人,别人想抢也抢不了。”
一幸微滞,听李黎这样形容,便知她说的女孩子应是余深静,只是没料到原来余深静真的有那样的意思。其实从第一次见面起,一幸便觉得余深静看自己的眼神有异样,即使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自己和子衍感情好,可当时听来,一幸总觉得她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试探。原本以为她是性格使然,所以说话看人的时候总带了一丝疏离清冷,可是那晚吃饭和在车上时,她却听她笑了好几次,如今听李黎一说,便更加明白了几分。
李黎那番话虽说得极快,可若是没有看出余深静的心思,定不会说出最后那句话。一幸应声,心里虽是一沉,面色倒是如常:“嗯,等我下次见到子衍,我再给他贴个标签。”
说完拿过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冷却,入口泛起些涩味,久久不退,喝了一口便再也喝不下去。
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一阵紊乱一阵平静,这样看来,余深静,应该也算是情敌了,有家世有才貌的情敌。
没和子衍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听人家说他是花花公子,也曾玩笑似的打趣过他:以后谁当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很累,因为有好多情敌。记得当时他看着她若有所思,板着脸说:“谁和你说的我女朋友多。”不一会儿便又玩笑道:“你要是当我女朋友,我保证,让你一个情敌也没有。”她当然不信,笑着说他尽会糊弄人。
她有自知之明,即使现在和他在一起,她也知道,确是自己高攀了他。以他的身份,何愁找不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的圈子里多得是有能力,有姿色的女人,个个都比她好,即使他避开了,也难免有女子主动倾慕的。
初听的时候虽是震惊讶异,可这样一想,也觉得出现情敌一事实属正常。回家的路上,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没什么可紧张,可慌乱的,不过是多了一个女子喜欢他而已,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现在也只是余深静对他表现好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她当然不会冲动到即刻去质问。当然,更重要的是,应该相信他。
平常两个人联系见面,都是由他打电话或是直接开了车来接她,所以寻常的时候她也没有意识主动去联系他,李姝问起她“怎么最近你们家林公子不常打电话来追踪”的时候,一幸方察觉距离上回吃饭竟差不多又是一个星期了。前些天是因为他忙,所以联系少,上回一起吃饭的时候,听他说公司的事情已接近尾声,按理说来,他也应该会多出一些时间来。看着手机,听李姝那样一提,也觉得有些纳闷。
余深静的广告拍摄进入了末期,自上回遇上李黎,知晓余深静的心思后,一幸便尽量避免和她遇上。对于余深静的心思,一幸后知后觉,可现在既然心里明了,那么两个人再遇上,虽说没有传说中的“情敌相见,分外仇恨”,可心知肚明以后,彼此之间难免出现细微的心理变化,这些时候,一幸是宁可避而不见,也不愿见了面之后徒生尴尬。
广告拍摄的十分成功,收工那天,意料之外,余深静请客,约了导演和拍摄组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起聚餐,下班的时候有小助理带了口信给一幸,说是余小姐请吃饭。一幸不是不惊讶,没想过余深静的请客人选里竟还有自己,不过她想着实在是没有必要,最后婉言拒绝了。
第二天上班,李姝便神色疑惑的过来问她,说是昨晚聚会结束后见余深静坐了一辆跑车离开了,一边说一边还观测一幸的脸色。这么明显的试探,她隐约明白了一些,遂抬起头来等着李姝下面的话。
李姝见她终于抬起头来,才又说道:“好像是你们家林公子的车。”
她顿了一下,直直的看着李姝,良久道:“哦,余深静和子衍是朋友,可能是恰好遇上了。”
李姝拍了拍一幸的肩:“哎,我也是这样说的,你们家林公子对你可是用情至深,怎么可能出墙去。”
她面上笑笑,心里却凉凉的,下了班也心绪不安,抑制不住生出敏感,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可怎么出口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开口便是你和余深静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的话她问不出来,两个人在一起最起码要互相信任,她总不能就因为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心生旁枝,何况仅仅只是余深静坐了他的车而已。
还未走到公交车站,手机叮叮咚咚响了起来,一看是他,急急地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
“离车站不远。”
“哦,你直接去沈记,我们一起吃饭,我还有些事情,不过来接你了,一会儿我过来。”
她应了声“好”,也未多语,便挂了电话去沈记。
第四十八章
沈记是市中心的一家老字号店,经营的是各式口味的粥,素来都以香软滑稠为特色。每日客流量都颇多,店内一律是木制桌椅,装饰很有些旧式的味道。
见了面,一幸心里猛然一跳,才一个星期不见,他脸上的倦色丝毫不见减,反倒是眉宇间都染上了憔悴,隐约带着一股焦躁,哪里还有平常意义风发的样子。心里存有疑问,不是说公司的事情已经没有大碍了么,也应该有时间好好休息。
点了粥,才问道:“子衍,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闻言,他笑了笑:“一般。”翻了翻菜单,又瞅了她一会儿,看得她逐渐不自在起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狠心?”
“呃……我怎么了?”她越发糊涂了,怎么就突然说到她狠心了。
“这么长时间放任我一个人,你也不打电话关心关心我……”也不知他看向什么地方了,似乎是她,可似乎又不是。手指抚了抚太阳穴,皱了皱眉,突然叹了口气,指了指她左胸的位置:“那里有没有我?”
神情有些凝重,语气竟然带了些戚然,说不出的凄凉,只静静地看着她。她蓦地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心里一震,表情又是疑惑又是诧异,眼里水汪汪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默然了一阵,心脏却一下一下剧烈的弹跳起来。
“怎么还是那么笨,开玩笑的。”服务生上了粥来,海鲜粥发出香味,白色的轻烟漂浮,她也是浑然不动,仍是一副云里雾里的神情。
他伸出手碰了碰她:“快吃,把你养胖不容易。”
中途他的电话陆陆续续响了好几次,似乎是在听汇报,因为多半的时间他都没有说话,间歇地“嗯”了几声,只是接完最后一个电话,神色更加暗沉。碗里的粥他只喝了大半,已经有些冷却,收了电话,他也不拿勺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
她摸了摸他的碗:“已经冷了,要不在叫一碗,好不好?”
“不用,我不喝了,你把你的喝完。”
一幸嗫嚅:“可是我喝不下了。”她这已经是第二碗了,他自己不喝,偏偏替她要了两碗,这里的粥本来份量就多,两碗都够她喝一天了,他还盯着她喝,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他不动,也不答话,似乎走了神,一幸便搁了勺子。
“怎么不喝了?”他将视线移至她面前的粥碗问。
一幸摇头,眉毛都要皱成一团:“我会撑死的。”
他终于抿嘴笑了一下,很轻很浅,只露出嘴角一侧的弧线,起身拉过她:“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坐到车里,他一心开车,又恢复了先前冷峻的神情,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行为语言完全不是平时的样子,猜来猜去,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公司的事情,要么是老胃病又犯了。突然想起刚刚他们是去喝的粥,难不成真是不舒服,自上回陪着林奶奶聊天,也知道他总不喜将自己的事情说于旁人,所以即使真是不舒服,他也是绝口不说。
偷偷打量了他几眼,视线被他逮着,问:“怎么?”
“你是不是胃痛了?”挪了挪身体,向他那侧挨近了一些,一定要在他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没有,我好着呢,倒是你,以后不许乱吃东西,知不知道?”竟然反过来教训她,语气还那么严肃。
“我早就好了。”换了一个坐姿,刚才的粥喝得多,胃里重得厉害,坐着也不舒服,幸好没把那粥全部喝完,不然的话今晚她一定胀得睡不着觉。
“你上回去医院,打了电话给我哥吗?”
她又觉得奇怪,怎么他今天尽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没有啊。”事实上,她也不知道那天许亦扬怎么会出现,也没有去问李姝,只当是碰巧遇到了。
没注意到他的眼神闪过一线灰色,持续了几秒便又极快的消失。
车子停在楼下,他也从车里走了下来:“我送你上去。”
他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怪,她刚想问出口,便被他搂着往楼道内走去,手臂虚虚的搭在她的腰间。
等进了楼道,却又不走了,楼道内的声控灯出了些问题,一闪一灭跳跃得厉害。她回过头去,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说不出是一种怎么的神情,似乎两个人之间隔了千层纱,需要很努力的辨认才能分得清到底谁是谁。
她有些恍惚,欲出口说些什么,他倒先开了口:“后天我出差,奶奶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替我去陪陪她。”
“嗯,你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么?”
“没什么大碍,行了,你上去吧,我走了。”见她还站着,便催促起来,“快点上楼去。”说罢一直看着她上去才转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他将车子开得飞快,驾驶座旁的挡风玻璃开了大半,春寒料峭,夜里的风瑟瑟地扑来,又湿又冷带着无法忽略的寒。
这几日事情太繁杂,连他的心情也变得焦躁起来。连续忙了几个星期,又找了人帮忙,接近尾声,细枝末节却又滋生了出来,先前的补救如今已无用处,唯今之计,只有弃了原方案,以极短的速度重新编制新的程序并且制定全新的方案。公司内部仍有泄密者,到如今也未彻底清查出来,新程序和新方案断不能在公司编写制定。而他一个人,只怕是时间太短。
前方红灯,他将车子减了速度,缓缓地滑行,镶嵌于高楼表面的偌大广告牌映入眼帘,他侧了头看,是钻戒的广告,粉色蔷薇的背景色,花朵正含苞待放,层层花瓣舒展,钻戒立于花蕊中央,广告内幸福的笑脸映着钻戒,流光溢彩。
前几日,也是在这个地点,差不多的时间,只是车上没有她。
余深静出声询问他:“方才忘记问宋小姐了,上次我在医院遇见她,因为走得匆忙,所以当时也没有去看望,不知现在宋小姐好些了没有。”
“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她吃东西的时候没有注意,已经好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天我看宋小姐一直在许总怀里靠着,脸色苍白,似乎很厉害,还是许总一路抱着进得病房。我平常在公司和宋小姐不常遇到,也没有机会问,晚上想着问不知怎么又忘了……”
他霎时沉默半响,那日他借她的手机打电话给张秘书,通话记录里一眼便是许亦扬的名字,那时间他记得清楚,正是她进医院那次。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她在“益阳”工作,公事上来往也是正常,听了余深静的话才明白其实并非自己想的那般。
许是连日来的疲劳作祟,那刻他心里竟是隐隐的生起气来,她食物中毒那次,他匆忙间赶去医院,去了才知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唇角泛起一抹自嘲,这算什么,即使亲密如他,即使已经订婚,危险受伤的关头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自己。
后来一路吹着冷风回到公寓,上了楼,理了理思绪,心里才稍稍平缓下来,因为太在乎,所以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能让自己心神不定。
这阵子公事太多,忙了一段时间那些话便也淡忘了,想起两个人竟也有七八天没有见面了,于是打了电话约在沈记吃饭。
吃饭的时候也是玩笑,胡乱地说了几句话,可她的表情在他看来,竟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等了好久,她仍是默然。所以在车上忍不住又问了出来,可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没有。
连日来压力太大,仅仅是她的一句“没有”,都足够让他雪上加霜。通往林宅的僻静路道,前方夜色茫茫,照明灯打得很亮,车厢内忽明忽暗,他不时的以手抚额,那句“没有”盘旋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一幸去林宅那天,是林子衍出差的第三天。
三月的天气极好,林宅园子里的几株梅花开得正盛,枝桠挨得近,虽少了叶子的衬托,倒也没有单调的感觉,花瓣一簇一簇密密匝匝,有白色,有粉色,鹅黄的蕊丝从中间露出脸来,果真是春光无限。
别墅二楼的露天阳台上搁置了几张躺椅,阳光轻柔,春风和煦,一幸和吴阿姨问了好便上楼去,踏出楼梯没几步便听见有笑声。
林奶奶正侧着坐在躺椅上,见了一幸,笑得慈祥:“一幸,你来了,过来陪奶奶坐会儿,你这么久都不来,我一个人身体不方便,也没个人陪着我说话聊天的,真是无趣得紧。”
走进了才发现另一侧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背影熟悉,便听得奶奶接着道:“平常都不来看我,今天怎么都想起我了。”
许亦扬正抬着头看向一幸,两个人目光撞了撞,表情僵了僵,许是都没想到今天会在林家遇上。
“一幸,这是我外孙,子衍表哥,你们见过的,来,过来这边坐。”
剩下的那张座椅恰在他的对面,一幸脚步迟疑了一下,按理要打招呼,可不是在公司,总不能再喊许总,咬了咬唇,终于看着许亦扬喊了声:“表哥。”随后坐至他的对面。
老年人总是寂寞的,今天难得身边多了两个年轻人,林奶奶自是心情颇佳,断断续续讲了好多话,偶尔一幸也会说几句,可许亦扬竟是从头到尾都不语,只听着她们说话,间或将视线移开,落入楼下那几株花开繁盛的梅树上。
说起了兴致,竟差点儿连喝药的事情都忘记了。林奶奶欲起身,许亦扬早已站了起来:“外婆,我去下面端上来,你们接着聊。”
起身的时候视线掠过一幸搁在腿上的左手,眼神暗了暗。等许亦扬端了中药上来,一幸才恍然察觉方才他视线停留的地方,是她左手上的戒指,也没有抬头,只是不自觉的将左手缩了缩。
吃了午饭,又在客厅里陪着坐了一会儿,林奶奶才同意一幸回去,因许亦扬有事也要离开,奶奶便嘱咐道:“一幸,让亦扬送你吧。”她不好推辞便点了点头,告了别,同许亦扬一起出了门,上了车也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沉闷片刻想起那天在医院遇见叶涵,便问了一句:“我前阵子在医院遇上叶涵了,她身体不好吗?”
许亦扬背影显然一滞,半响出声道:“她去美国了,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
一直到她下车,他才又说话,目光深邃如海:“身体好了吗。”
“哦,已经好了。”额前的刘海扫过眼角,她顺手捋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上次谢谢你。”
“不用。”
……
“嗯,那我走了,再见。”
“嗯。”
第四十九章
“益阳”新接了一桩广告案,为一家餐馆做宣传广告,总店在海南,客户要求广告的拍摄必须结合总店的背景,以此来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当然,对于这一附加要求,客户愿意提供“益阳”工作人员前往海南总店的所有费用。
刘意倾得知后兴奋不已,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念念不忘,一个劲儿地和李姝唠嗑“我也想去”,结果被李姝赏了一记锅贴,义正言辞的批评:“那轮得到你去?”
刘意倾被那突如其来的一记锅贴打得莫名其妙,只瞪大了眼看着李姝,半响才吐出话来:“那是因为听说许总也去,所以我就……所以我就白日做梦了。”
“哦,是么,许总也去?和谁一起去?”竟不料李姝也来了兴致,一边用左手蹭上刘意倾的脑袋,一边低下头说话:“哎,你听谁说的,若是许总去的话,我也想去,海南三亚,日光浴,真想看看咱们许总的完美身材。”
一幸看着对面俩人交头接耳又窃窃私语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此时她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内容,她几乎天天都和这两个人一起吃饭下班,竟也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反正她向来对她们的话题敏感,索性不参与她们的谈话,也图个耳根清净,不知李姝和刘意倾又说到了什么,笑得贼眉鼠眼,突然一致儿看向一幸。
“你们怎么了?”一幸直觉便以为自己脸上沾着米粒子或是什么东西,伸手在脸上摸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对面两个人这才把头凑了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哎,一幸,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们家林公子和咱们许总,哪个的身材好一些?”
这叫她怎么知道啊,于是摇头:“我不知道。”
“别骗人。”
“我真的不知道……?”
“一幸姐,那林哥哥的身材怎么样?”刘意倾触了触李姝的胳膊道。
“哦,对,我糊涂了,哎,一幸,怎么样,你们家林公子身材如何,嗯,有没有传说中的六块腹肌?”
四只眼睛望着一幸,堪称炯炯有神,怎么就没见她们在开会的时候那么精神百倍,一幸支吾了一声,她两次都是“上当受骗”,羞愧都来不及,怎么还有那个胆子去看林子衍的裸体,脑海里浮起裸体两个字,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咬死了不说:“我不知道。”
“小样儿,别跟姐姐我装,姐姐我是过来人,什么看不出来啊,你赶紧招了啊,不然姐姐我今天可不放过你,快说,几块腹肌?”
一幸愁眉苦脸,她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么露骨的话题,也只有这两个人才会在人来人往的员工食堂里正大光明的讲出来,而且她也不算看过林子衍的那个裸体什么的,乌漆抹黑的,她能看得到什么呀,再说,她也没摸过,思及此,便觉自己从头到尾都是火辣辣的,恰似从火锅汤底中滤过一般。
对面两个人是铁了心的要知道答案的,一幸咬咬牙,只差闭起眼睛来:“没有。”
“你都没摸过?”这话听着怎么她好像她就是一色女,成天想着吃人家豆腐似的。
“啧啧,真是可惜,我说你真是暴殄天物,那么秀色可餐的一极品帅哥搁你眼前,你怎么就一点儿凡心也不动呢,算了,宋一幸,你赶紧去青灯半古佛吧,哎,真是可惜。”
第二次有杀人的冲动,暴殄天物,被吃干摸尽的人可是她啊,这么一说,竟成了她占了人家的便宜了。
“不对,宋一幸,你一定摸过了,是不是,我瞧着你那神情不对啊,怎么像是回味无穷,意犹未尽啊。”收了餐盘的三个人一同往过道处走,一边还叽叽喳喳。
她只想大呼一句“行行好,放了我”,显然其余两个人对她的摇头行为存在很大的质疑。
一个问:“真没摸过?”
另一个赶紧接着问:“也没看过?”
……
及至办公室,终于可以摆脱质问了,李姝喊住她,隔了几步远,皱了皱眉:“一幸,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
“哦,吃饭太热了。”才三月份,怎么可能会热,她是又气又羞。
“是吗?”
“是啊。”装作真的很热。
“一幸,实话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欲求不满啊?”
“啊……”一幸哑口无言,握了握拳,强自镇定,吐纳吸气,微笑,微笑,回过头:“不是”。
第二天上班便听说许亦扬和导演去海南的事情,同行的有王秘书和导演助理小张。刘意倾在格子间里仰天长叹,握着笔还在念叨着沙滩和美男。
一幸看着对面痛苦夸张的脸,笑言道:“这个天气可没有美男去沙滩日光浴。”
刚说完,手机便响了起来,竟是王秘书的号码,一幸接听,第一句便是王秘书问她会不会日语。
“我以前学过一些。”
“那好,你带好身份证,简单整理一下,过来机场。”
一幸听得一头雾水,会不会日语的疑惑还没解除,这下子是更加错愕了,怎么让她去机场了。
“可是,王秘书,许总和你们今天不是要去海南吗,为什么……?”
“那方餐馆老板是日本人,小张临时出了点事来不了,导演说你会日语,又是策划部的,对工作比较熟悉, 这次小张的工作就由你来接替一下。”
“可是,我很久没有说日语了,我都已经忘了,要不换别人去吧?”
“小宋,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日常交流,飞机十点起飞,你抓紧时间,现在就过来,我们在机场等着你,其他的问题等你到了以后我们再说。”说完便挂了电话。
一幸抓着手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刘意倾见着,喊了一声“一幸姐”,问道:“是不是林哥哥的电话?”
“不是,是王秘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九点过了,从公司打车去机场至少要半个小时,听王秘书的口气,也是不容拒绝,无论如何也是公事,她一个小职员再怎么也得服从上级命令,其他的也来不及整理了,只将手机什么的放进包里。
“一幸姐,你要去哪里?”刘意倾见一幸收拾东西,停了手里的事情询问。
“我去海南,小张有事情去不了。”
身后传来刘意倾的呼喊:“啊,为什么不是我,我也想去。”拽了一幸的衣袖,表情可怜又羡慕:“一幸姐,去三亚一定要给我带礼物回来。”
一幸禁不住笑,一边整理一边回话:“好,你想要什么?”
“给我打包一个帅哥回来,我放在家里好好养着。”
将最后一样物品放入包内,准备离开,看着刘意倾的皱眉道:“好,我尽量,拜拜。”
出了公司,一路小跑着往马路的方向走,拦了出租车直接去机场,赶至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只剩了十几分钟,好在一进大厅,便看见了他们,没有多说,直接去登机。
刚才王秘书的语气焦急,她一时被镇住,不能拒绝,又怕自己真耽搁了大家的行程,坐在出租车上一直担心来不及,直到上了飞机才松了口气。她什么东西都没带,也不知道到底待几天,身边还坐着许亦扬,一直都没有说话。
机舱内很安静,有人看报有人小憩,她一路走得急,又不方便转头去问王秘书,只好一径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下了飞机,许亦扬和导演走在前面,一幸跟在王秘书旁边,终于问了出来:“王秘书,我的日语差不多都忘了,到时候出了错怎么办?”
“没关系,只是一些日常的交流,别太担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带,手机也快没电了,好在临走时给家里打了电话,可若是待个三四天,难不成她还得在这里买衣服。
“顺利的话明天就回去了。”
出了机场,早已有黑色的车子等候,先去了市区的酒店,房间是一早预定好的,餐馆老板是个中年人,在酒店大堂里等着,见面的时候,一幸都是慌张的,站在许亦扬身后思索着要不要说:“こんにちは。”王秘书说日本老板才来中国半年,不太会说中文,餐馆也是刚装修好不久,因为日本老板的助理回了家,所以以防沟通不便,“益阳”便派了小张一起,倒不料小张出了事,便换成了一幸。
日本老板中文很生硬,弯腰笑着说:“你们好。”
幸好只是日常交流,再加上日本老板可以听懂一些简单中文,对一幸来说,也算是虚惊一场,彼此交流了一会儿,便约定明天前往餐馆地点取景。
酒店临海,进了房间站在窗前便是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因为不是夏季,所以沙滩上游人不是很多,远远望去,沙滩呈米白色,海水涌上来,入眼的便是一浪一浪柔软的弧度。
坐回床沿,林子衍去英国差不多四天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忙得厉不厉害,手机只剩了一格电,也不知还能支持多久,反正明天就回去了,索性等回去了再给他打电话。
晚饭没有在酒店吃,四个人出去吃了海鲜大餐,又是鱼又是虾,店里人多热闹,气氛很好,导演和王秘书喝酒,喝着便猜起拳来,输了的人便要讲一个笑话。她不喝酒,许亦扬也没怎么喝,看着导演和王秘书吆五喝六,一个一个轮着讲笑话,听得大家几乎要笑翻。回去的时候经过沙滩,只听见“噼啪噼啪“一阵声响,仰起了脸看,夜空中竟放起来烟花,只可惜持续了一会儿,王秘书道:”若是度假期,一准儿是漫天烟花,看得人眼花。“
许亦扬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回酒店的时候,各自回房,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像是朋友间的关心。
第五十章
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餐馆离市区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虽不是闹市区,可环境清新,景致宜人,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室内室外都取了景,连一些特色菜都做了些简单介绍,一幸除了和日本老板沟通外,也帮着导演处理和记录,说起来工作内容不多,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竟也是下午了。原本准备结束了便回公司,日本老板十分热情,盛情难却,说是请他们明天一同出玩,所以最后仍是没有走成,又多留了一天。
一幸虽想着早些回去,可那么多人在一起,她也不好特立独行,幸好只是多留一天。
次日一早便出发去了蜈之洲岛,这几日都是天清气朗,惠风和煦,风浪不大,倒也适合去岛上游玩,只是因为时节的缘由,游客较少。
一幸没怎么真正去过海边,有时候在电视里看到湛蓝的海水和天空,便觉得站在这样的景色下,迎着海风,心里一定是逍遥无边,再无烦恼。如今真面临了,看着远方海天一线,渚清沙白,连心也舒畅起来。
导演说去情人桥,情人桥是岛上的一大美景,商量了一下,几个人便移了脚步去了情人桥。
站在桥上,俯了身体往下看,竟能看见浅处的珊瑚礁,在海水里招招摇摇,煞是可爱,一幸驻足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转身的时候,察觉眼角一闪,几步远的地方有小小的物体在阳光下发着光,一幸上前,走了几步上前捡起来看,竟是一条铂金的项链,做工细巧,下方坠了一颗钻石,玲珑剔透。
许亦扬见她脚步停留,蹲在地上不知看着什么,回身过来:“怎么了?”
一幸摊了掌心:“哦,没什么,捡到项链了。”
桥上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人,许亦扬道:“在这里等等吧,也许会有人回来找。”
王秘书过来询问回程的事情,许亦扬交待了几声,王秘书便和导演先行回了酒店。
桥上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找不着话题,便也不说话,事实上这两天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两个人一直没有多语,纯粹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分手以后,又过了这么久, 一幸心里早已坦然,其实她和许亦扬,更适合做朋友。
等了大半个小时才见不远处有女孩子的身影,慌慌张张,一边走路一边四下里张望,最后见了一幸和许亦扬,礼貌地上前来询问:“很抱歉,请问有没有在这里看到一条项链?”
也不等他们出声,又连续的描述了起来:“是根细细的链子,吊坠是菱形的。”
见那女孩子额上都渗出了点点汗意,一幸摊了掌心,递到女孩子的眼前:“是不是这个?”
女孩子表情欣喜,接过一幸手里的项链,连连道谢,临走时还不忘挥着手说再见。
给项链找到了失主,两个人才回了酒店,导演和王秘书已经等在大厅,稍稍整理了一下,四个人依旧坐着黑色的车子去了机场。
从海南回来那天,时间已晚,回到家身体也有些疲倦,早早便睡了,第二天醒来忽然想起又忘记了给林子衍打电话,他去英国出差也有一个星期左右了,不知回来没有。
她的手机在海南的第二天便支持不了没了电,昨晚回来直接休息,也忘了充电,早上醒来想起打电话,却无法开机。去了公司,一个上午都在充电,想着中午吃了饭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上次去沈记喝粥,她知道他和自己开玩笑,说是扔着他不管,后来想想,自己倒是真的不怎么主动联系他,她没有那个习惯主动打电话或是发简讯用来聊天谈话,她也习惯了每次都是他打来电话,也许在他看来,她总是不怎么想着他或是关心他,听他那样说了,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好,似乎对他太冷漠,哪里像是要订婚的人。
手机的电还没有充满,刘意倾开着的电脑网页倒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滑了下去,“啪嗒”一声滚至办公桌角落,她也没有察觉,只盯着那屏幕上的网页,快速的浏览着文字和图片。
背景是巴黎,两个人挨得很近,姿态亲密,余深静一身白衣似雪,戴了宽边的帽子,帽沿遮住了大半的脸,照片拍摄的距离有些远,只扫过两个人的侧脸,黑色衣服的赫然是林子衍。
一幸有些茫然,恍恍惚惚的坐回自己的位置,思绪纠缠在方才的图片上,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他那日说的要去出差,巴黎街头,倒更像是在游玩。
余深静的广告拍摄完成以后,一幸便没再见过她,她不怎么爱打听八卦,且工作太多,也没有余暇去关注娱乐新闻。今天若不是去刘意倾的桌上拿文件,她也不会看到这条被称为“模特新星余深静,巴黎街角浪漫约会”的绯闻。
手机充电器上红色的小灯闪烁,她顾不得,一下子扯掉了,似乎是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号码很熟,直接输了一连串数字,摁下通话键,贴在耳边,怎么出口,怎么问,手机里传来一阵一阵“嘟嘟”的忙音,提示已关机。
收了手机,心里一阵空洞,坐了一会儿,慢慢安慰自己,绯闻不一定为真,手机关机是电池没电了也说不定。
刘意倾抱了大沓的资料走进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临走之前随意点开了一个娱乐网页,回来看到了不免一惊,偷偷侧头看向一幸的位置,匆匆忙忙的将网页关闭。
收拾了文件,站起身来:“一幸姐,我们去吃饭吧。”
一幸从文件里抬起头:“哦,好。”文案上的勾划仍旧停留在第一行,离看了那照片后,半个多小时,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明星的花边新闻,不消一会儿,便是人人皆知,暧昧相传,且又是如此光明正大的被插播于网络之上。
公司里部分的人都是熟悉余深静和林子衍的,一个是不久前还在公司拍摄广告的模特儿,一个是“延远科技”的少董事,知情一幸和林子衍关系的人,顾及着影响决口不谈,不知情的人看了,私底下一阵阵唏嘘。
下班的时候,她一个人走,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自己镇定,工作效率不高,精神也不济。
经过楼下大厅,便听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停了脚步转身,余深静从大厅左侧休息处的长沙发中站起来:“宋小姐,请等等。”一贯的气质清泠,卷发软软的垂在胸前,风情万种,说不出的妩媚。
上午的绯闻图片“哗哗”的闪过脑际,一幸站直了身子,礼貌的回问:“你好,余小姐,有事吗?”
余深静从沙发上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口袋,递给一幸: “这是在英国的时候替你挑选的礼物,我恰好和导演有事要谈,顺便给你带了过来,也不知你喜不喜欢,是我和子衍一起挑的。”
见一幸迟迟不接,又问道:“你不喜欢吗?”
电梯里走出两三个员工来,途经的时候悄悄向她们看去,余深静脸上挂着笑,这样僵着也不好,一幸将那口袋接了过来:“谢谢,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宋小姐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余小姐。”
“不必客气,上回子衍也送了我,再说这里也不好打车,一起走吧,宋小姐。”
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瓷砖上,一声又一声清脆作响,似乎踩到一幸心里去。
余深静巧笑倩兮地回头:“哦,对了,宋小姐,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第五十一章
余深静巧笑倩兮地回头:“哦,对了,宋小姐,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问题来得突然,一幸怔了怔,一见钟情,何以问出这样的问题,心脏“扑通扑通”重重跳了几下,马上又镇定下来,她还什么都不清楚,仅凭一张照片和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还不至于让自己失了分寸。
浅笑着回答:“我信。”
身侧传来清晰的笑声:“真巧,我也信,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很难说得清楚,尤其是感情,宋小姐,你说是不是。”
这一次一幸没有回答。余深静去取车,和一幸说“请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许亦扬从大厅出来,见到的便是一幸一个人站在公司外边的场地上,不声不响,表情模糊,显得呆呆傻傻。走进了,还能看到她脸上白一阵,青一阵的。
他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眸子暗了暗,上回送她去医院,他一路都扶着她,看着她疼得脸色发白,他的心也压抑起来。那是他们分手后,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虽然走得很近,他却能感受到她的疏离,她连步子都走不稳,却依然想固执的站直身子,不过分的靠近他怀里。
他心里有气,更多的却是失落,想抱着她,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资格。去海南那次,其实并不是非她不可,王秘书提起的时候,他有过犹豫,最后却点了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存了私心,哪怕只有两天的时间,至少这两天里他可以放任自己。他每天都能看见她,却每天都在思念她。她的感情摆在那里,他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抢,也许是时间安排他们错过,所以他只能看着她的感情一点一点的淌向子衍。情人桥上的那半个多小时,是他半年多时间里最轻松的一刻,明明站的是情人桥,可她们却早非情人,剩下的只有朋友间的友谊,或者只是上下属的关系。
定了定神,见她仍站着不动,才走近了几步:“怎么还不回去?”
一幸猛然回过神,像是被人打断了思绪:“哦,我等会儿走。”
说完又转过头,眼神游离,看着停车场的方向,许亦扬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一幸不语,余深静红色的跑车慢慢驶了出来,很绚丽的色彩,可她心里繁乱,又微微生出些排斥来,只想找个借口远离她,许亦扬的话她听到了,咬咬牙,看向他:“好,你先等等我。”
说罢跑向停着的红色车子,车窗摇了下来:“余小姐,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就不麻烦你了。”
余深静戴了墨镜,闻言笑了笑:“哦,没关系,那再见。”
待红色的跑车离开,她也茫茫然然的往前走,先前和许亦扬说的话早已去了九霄云外,直到许亦扬将车停在她前面,替她开了车门,才一下子清醒过来,上了车一径望着窗外,神色迷惘。
回了家,吃饭的时候都心神不宁,手里拿着筷子,盯着桌上的盘子发呆,奶奶喊她,她嘴里一阵辣,原是吃到了生姜,忙抬了头看,扯起笑意解释今天太累。没有胃口,放下碗筷,索性不吃了。洗了澡,头发都没有吹便上了床,春寒料峭,夜里依旧是寒意袭人。
拿了床头的手机,拨了他的电话,音乐响了几声,听他“喂”了一声,心里惶然,不知怎么的竟没有勇气问。
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刚回来不久。”
不知他在那端做什么,可以听见沙沙的翻页声,她迟疑着问:“你是不是很忙?”
他“嗯”了一声:“明天有重要会议,手头上还有些文件要处理。”
巴黎街头的疑问堵在了喉咙口,发梢的水珠子滑至颈间,她一瑟,习惯性的咬唇:“你怎么和余小姐遇到了?”
“碰巧遇上的,哦,对了,东西你拿到没有,是个紫色的口袋?”
是余深静下午的时候给她的,一幸看了一眼那摆在书桌上的口袋:“拿到了。”
“你喜不喜欢?”
她的视线移了个方向,说得有些小声又有些支吾:“嗯。”其实她并没有拆开看,余深静说是他们一起选的,她不知这礼物到底是他送的,还是她送的,还有那附带的一席话,隐隐的宣告着什么。
“哦,我还怕你不喜欢。”
她没有出声,听见那端他的脚步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隔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忙忙碌碌的。
……
她将手机换了个耳朵贴着:“那你工作吧,我挂了。”
“嗯,行,没事的话早点睡觉,我手头上还有些东西要处理。”
挂了电话,她躺进被子里,觉得冷,头发未干,隐隐的有些头疼,翻了几下身子,很累,却毫无睡意。
出差,礼物,绯闻,照片……还有余深静眼里的那抹傲然。
闭上眼睛,在心里和自己说话,太敏感,不好,他说只是碰巧遇到,不可以任意怀疑,不可以不信任,娱乐圈日日都有新鲜的消息,谁能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林宅二楼。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壁灯,室内半明半寐,将文件合上,他从座椅里站了起来,走至深色系的布帘前,抚了抚太阳穴,眉目终于舒缓。
原本以为公司的事情已经没有大碍,谁知关键的部分竟又出了纰漏,去了英国一个礼拜,找以前的师兄帮忙,连续熬了几天的夜,才把关键的部分完成。下了飞机也没有耽搁,直接回了家里,在书房里又工作了几个小时,才算全部完成。
这些事情他谁都没有告诉,除了几个死党,连奶奶和她都不知。太劳心劳力的事情,说了也只是让她们担心。回到书桌前,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盯着桌上合起的文件,想着明天的会议,只要新的方案通过了,一切便能恢复如常。
老七打电话给他,说是星期天去郊游,这老七,一有空闲的时间,满脑子想的不是吃便是玩,郊游,都什么年纪了,还当小孩子一样跑来跑去的。公司的事情解决了,他心情好,虽在电话里笑话老七,说郊游是小孩子把戏,可到底还是答应了,下句便问具体时间。
老七在那头驳他,不是小孩子把戏吗,“啧”了几声说是早上八点到,挂电话前又冲他喊了一句,记得把八嫂一起带过来。
还用他提醒,他当然会带她一起去,十几天没见面,心里很想,在英国的时候还被师兄打趣,说是得了宝贝,日日都离不了。若是可以,他倒也想把她日日都揣在怀里,抬头低头,一眼便能看见。上个星期,忙得不分昼夜,累极了的时候摸起电话,想听她的声音,可是没有人接,他忙得昏天暗地,也不知她那边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只以为她是睡着了没有听见。
早早打了电话过去,星期天早上他去接她,穿了休闲的外套站在楼下,看着她从楼道里走出来,远远地便笑了起来。
“怎么又瘦了?”他看着她,有些不满。
“没有,哪里瘦了。”她笑得清清浅浅,见他笑,前几日的疑惑一并驱散掉了。
上了车,她问:“去哪里?”
“老七他们说去郊游,也不知是钓鱼还是烧烤,要是不好玩,我们就回来。”
找地方停了车,老七他们早早就到了,在空地上摆好了烧烤架子,见了他们,大远的喊了起来:“嗳,嗳,就属你们来得最晚。”
待他们走近了,又指了那盘子里装着的肉串和蔬菜:“喏,这是你们的任务,来得最晚的人负责把这些全部弄熟。”回头瞅瞅一幸:“八嫂,你别弄,这全是惩罚八哥的。”
不远处草地上有人喊她:“一幸姐,一幸姐,来这边。”李黎戴了遮阳帽,坐在草地上向她招手。
她看着眼前大盘子里的生肉和蔬菜,有些犯难。
老七撺掇她:“别管八哥,你们女士的地盘在那里。”说着指了指李黎坐着的地方。
林子衍看她:“你去那边吧。”
李黎也在催促她:“一幸姐,怎么还不过来啊?”
她笑笑,不看他,转了身向李黎那边走去,剩他一个人拿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东西,看着她走,变了变神色,咕哝:“怎么真去那里了,我可不会弄这些?”
老七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盘腿坐了下来,将肉串放了上去,嘿嘿笑了几声:“这还有你林哥哥不会做的事情啊。”
他也拿了肉串,不时的翻弄,不消一会儿便听老七叫了起来:“哎,行了,可以了,再翻就焦了。”
肉串发出“嘶嘶”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成了黑色的肉条。
第五十二章
肉串发出“嘶嘶”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成了黑色的肉条。
“哎呀,这个扔了。”
“怎么那么黑。”
“焦了。”
“行了,八哥,您高抬贵手吧,您再这样烤下去,今天我们一个个都甭吃了。”
“哟,老七,这儿可热闹啊。”不远处有陌生的声音传来。
老七忙着注意那架子上的食物,侧头看了一眼:“哟,五哥,今儿什么风,把您也给吹来了。”
“怎么,你们能来,就属我不能来。”那老五走近了看,扯了嘴笑道:“这都烤的什么东西,乌漆漆的。”
“都是咱八哥的杰作,炭式烧烤。”
两人手里得了空,才发现老五身旁还站着一位美人儿,肤色白皙,剪剪秋眸,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楚楚动人。
“七哥,八哥。”脆脆的声音。
“你去那边和她们一起坐着。”老五看了看不远处的女士区,向那小美女道,小美女点头,乖乖去了那方。
剩下几个男人围着烧烤架子有一阵没一阵的聊天。
“五哥,海南玩得怎么样?”
“能有什么好玩的,我还不是为那破事才去的。”
“那小美女也是在海南认识的?”
“哪呢?”
“我说五哥,那小美人你打哪儿拐来的,正点。”
“行了,行了,别胡说,人家还是学生。”
“原来是知识分子啊,行,五哥,好眼光。”
……
正说着,那小美人突然走了回来,坐在老五身边,笑意吟吟:“五哥,好巧,你猜我看见谁了?”
“谁?”
“捡到我项链的人。”
小美人纤指一伸,指得是一幸的背影:“是她,我的项链掉在情人桥上,是她捡到的。”
老五朝那小美人笑了几声:“那还真巧。”说完了便回头看林子衍。
小美人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嗯,她和她男朋友在情人桥上等了半个多小时。”
话一出口,林子衍的神色便不自然起来,老七和老五都不知林子衍有一个礼拜左右没和一幸在一起,那日老五也没有陪着小美人去找项链,所以压根儿没有想过和一幸在情人桥上的其实并不是林子衍。
架子上的肉串再一次发出浓重的焦味,老七忙夹了起来:“八哥,今天还吃不吃肉了,这都烤焦啦。”
林子衍貌似闲闲的问了一句:“哦,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
“是啊,高高的个子。”看了林子衍一眼,突然又道:“好像和你有点像。”
这一说老七和老五才发觉不对劲,虽不知内情,却明白小美人口中一幸的男朋友定非林子衍,打量了林子衍的脸色,老五赶紧向身边的小美人递了眼色。
倒不料林子衍又变了神色,竟是笑着,向那小美人问道:“你说在哪里看见的?”
“情人桥,在海南,很漂亮,不过五哥不陪我,我一个人去的?”
老五站了起来,拉了小美人一把:“行了,你去那边玩,坐这里碍事,快去,快去。”小美人扁了扁嘴,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向草地走去。
林子衍不出声,脸色有些暗,老五在一旁打哈哈:“小姑娘眼力差,一准儿是认错了人,尽胡说八道。”
好歹是几年的朋友,林子衍有脾气的时候,他们也都是熟悉的,如今见他沉了脸不说话,也担心着。不想他隔了一会竟是似笑非笑的,翻了架子上的肉,朝那端喊了一声:“过来吃东西。”
人都围着架子坐着,李黎一见那黑乎乎的肉串便叫了起来:“蛤蟆,你怎么烤的肉,怎么全是黑的。”
林子衍抬起头来,笑了笑:“那都我弄黑的。”
一幸“扑哧”一下便笑出了声,李黎和那小美人也笑了起来,在座的三个男人脸上虽也有笑,却是表情怪异。
还没到下午,天空乌沉沉的,竟下起了雨,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地方躲雨,于是收拾了东西,一个个都打道回府。
坐回了车里,一幸都有些奇怪,自他说了那句“那都是我弄黑的”以后竟是只言片语都没有再说,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淡淡的,却又不似寻常。
雨下得大起来,一颗颗砸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声响,雨刷器来来回回的摇摆,一丝丝水线沿着车窗肆意流淌。
“怎么不戴?”
“呃,戴什么?”一幸困惑,这么久不说话,一说又是莫名其妙的。
“镯子。”
“镯子?……我没有镯子啊。”
他不说话,车子驶入市区,向着她家的方向。
“上个礼拜我打过电话给你,怎么不接?”
“哦,我手机没有电了。”一定是在海南的时候,她的手机第二天便没电了。
“你去海南出差了?”
一幸听罢,突然向着他的那侧看去,他才从英国回来,她也没有说,他怎么知道的那么快,愣了一会儿才道:“嗯。”
路上行人渐少,沥青的马路上显得有些空旷,他将车开得很快,不说话,似乎有些不耐,三十分钟的车程仅用了一半。
到了小区楼下,从车厢里拿了把雨伞给她:“上去吧。”揉了揉额角,车子溅起一朵水花,很快便消失在雨中。
这几天天气变化太大,奶奶近来总有些不适,家里熬了中药,是从她家拿的药方,说是适合慢慢调理。
回了林宅,奶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白瓷碗里装得是褐色的药汁,散发出浓重的味道,见了他从外头进来,取了眼镜唤住了他:“子衍,还有半个月便是你和一幸订婚的日期了,和一幸说一下,什么时候准备准备。”
“随便什么时候都行。”说了一句,他便上了楼,控制不住,越想越有怒气。去出差,去得却是情人桥,别人眼里的男朋友,不是自己而是他。去英国选得镯子,她说喜欢,他以为她真的喜欢,无意间问了起来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拆,不喜欢是假话,甚至不愿拆。曾几何时,他一个男人,竟也变得如此小心眼,见不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哪怕那个人是许亦扬,是他的表哥,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也心慌,因为他清楚,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强迫着她付出,吃定她的心软,也惧怕她的心软。他没有把握,爱的太深,停不下脚步,不由分说,一直拉着她往前走。相处了这么久,他也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同意和自己订婚,是不是只是因为想要逃避那时的迷乱。在她面前,他不敢说爱,他爱她,却不知她爱不爱,她在身边,他便安慰自己,即使不爱也没有关系,长长久久一辈子,总有一天,也许她会爱上自己。他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有多渺茫,心里一直有执念,等了三年无所谓,再长他也等。
订了婚,他一度以为自己等到了,如今听不得她和他哥的事情,知道她的心里有他,她和他在一起,他便怕,有个成语,叫做旧情复燃。
掐了烟,脚下的烟灰陷落在地毯里,他的感情,既像烟雾又像烟灰,真实又恍惚。
公司运行已经正常,上班的时候他没心情,扔了文件出了公司,没有目的地,车子不知开到了哪儿。
下了车,走了几步,转角竟是游乐场,大型的娱乐设施上有儿童,也有大人,惊叫又欢笑。
“林子衍。”回头,见到的是余深静,酒红色墨镜,宽边帽子,卷发散垂在两肩,遮住了大半的脸。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问。
“我经过。”
余深静身后突然钻出颗小脑袋,是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一手抓着她的衣摆,露出半张细嫩的笑脸。
“是我姐姐的孩子,小臻,叫人。”
小女孩眨了眨眼:“哥哥,你好。”
“你好。”他也和小女孩打招呼。
“家里没有人,不愿意在家玩,说是想去游乐场,便带着她出来了。”
“哥哥,你一个人吗?“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笑了笑:“是啊,不过你应该叫我叔叔。”
小女孩摇摇头:“哥哥你一个人不怕寂寞吗,你和我们一起玩吧,今天我陪你。”
“小臻,叔叔还有事情要忙。”余深静有些尴尬,出声制止。
小女孩脸上尽是失落:“你们总喜欢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和哥哥一样,都是一个人,哥哥,不要听阿姨的话,今天我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见小女孩脸上都是期待,他也不忍心,出都出来了:“那好吧,叔叔今天和你一起玩。”
小女孩听罢,从余深静身后走了出来,一手被余深静牵着,另一只手便伸出去,握住了林子衍的几根手指。
几乎玩遍了游乐场里所有的设施,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小女孩很开心,“咯咯咯”笑个不停。玩了大半天,昨天的气也没了,从摩天轮上将小女孩抱了下来,小女孩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说悄悄话。他心里欢喜,其实他也喜欢小孩子,上回和她说生孩子,不是玩笑,他一直都想要个小女儿,长得像她,每天都抱着,疼她宠她。
第五十三章
出了游乐场,小女孩说肚子饿,拉着他的手不放,要去吃肯德基,他今天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一同去。
傍晚了,肯德基里人依旧很多,选了最里端的位置,是个敞开的隔间,小女孩拿着薯条,吃得津津有味。
余深静取了纸巾替小女孩擦拭手上的油腻,看向他那方道:“对了,上次在英国选得东西,不知道宋小姐喜不喜欢,我只觉得那镯子很适合宋小姐,上次去“益阳”,宋小姐没有拆,我还生怕不如宋小姐的意。”
他笑了笑,说了谎话:“她说喜欢。”
“宋小姐说喜欢我就放心了,本来那晚准备送宋小姐一程,可是后来宋小姐说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便坐了许总的车走了。”
他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哦,对了,上次在英国街头,不小心被拍了照片,我也是回国以后才得知的,那些人总喜欢乱写,经纪人告诉我的时候,我便想万一宋小姐误会了怎么办,子衍,宋小姐应该没有误会吧。”
“什么照片?”他不知。
“娱乐圈的绯闻照。”余深静浅笑着答,将那日的绯闻标题重复了一遍,“模特新星余深静,巴黎街角浪漫约会。”无奈的叹口气,“没有办法,这个圈子里,总会遇上叫人误会的事情,宋小姐没有误会吧?”
隔了许久,他才道:“没什么。”心里却又牵扯起来,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意又开始没完没了。绯闻照,她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自己,又谈何误会,还是因为不在乎,觉得没必要,所以根本没有打算询问。他冷然,想着余深静前面的话,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坐了他哥的车离开,越想越混乱。她是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公司遇上那么大的事情,他也是临危不乱,如今只是关于她的一点点事情,他却已经慌乱到几乎要失了阵脚。
“阿姨,我不吃了。”小女孩软软的声音在隔间里响起来,“哥哥,我们回去吧。”
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了几步又回头去拉他的手指,露出一小排牙齿,笑得可爱。他被拉回了思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女孩一左一右牵着一个走出了门外。
分手的时候小女孩舍不得,巴着他的手掌:“哥哥,你什么时候还有空,我们一起玩。”
余深静掩着嘴笑:“子衍,你的魅力实在大,小臻,林叔叔很忙,不能陪你出来玩。”小女孩放开了手,眼巴巴望着他:“哥哥,我要回家了,下次我们再见面,你不要不记得我,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他被童言逗得笑了起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个好说。”
回了停车的地方,坐回车里却没有立即开车,靠在椅背上,觉得颓然,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她回头看自己一眼,订了婚便一度以为以后定是花好月圆。那么多事情蜂拥而来,一件一件都让他心烦意乱,没人相信他也会害怕,害怕她有一天突然转身离开,重新回到他哥的身旁。和自己在一起,她总是默默不言,他看不清楚她的爱,不知怎么办,绞尽脑汁的想把她放在自己身旁,这样的束缚一天比一天长,他用时间束缚她,她用感情束缚他,从英国回来后,很小的事情,他也觉得是草木皆兵。
装着礼物的精美口袋在柜子里搁了几天,拿衣服的时候眼角掠到,犹豫了几番,终于拿了出来,很精致的一个盒子,系了浅紫色的绸带。
将盒盖取了下来,竟是一只翡翠镯子,通体翠绿,色泽光滑,一看便是上好的玉石。一幸低叹一声,这才想起他那天为什么会问自己不戴镯子。她到现在才拆开,离那日早已隔了好些天,那晚他问自己喜不喜欢,她心里存了忧虑,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手里握着那镯子,很温润的手感,皱了皱眉,那天回去的时候注意到他脸色不好,也不知他是不是生了气。
奶奶在外面喊了几次,她坐在床沿兀自沉思,直到奶奶开了卧室门,才醒悟过来,放了手里的镯子出去吃饭。
中午做饭的时候奶奶说食盐不够了,下午的时候,她去超市采购。出了小区,穿过马路,隔不了多远便是超市,拐角处有一个报亭,每每经过,她便有习惯看上一眼。摆在最外面的是一摞一摞的报纸,经济报,时政报,娱乐报等等。
娱乐报的版面被折了角,她将折角翻开,连续的几张图片映入眼帘,俊男美女,还有一个小孩。几张是背影,女的戴了墨镜和宽边帽,有些难认,男的穿了深色的衣装,背影挺拔修长,只有一张是侧面,拍的不算清晰,却足够认识的人辨认,除了那小孩,图片上的男子便是林子衍。
难道又是绯闻,她拿了报纸看,文字配图片,叙述得淋漓尽致,标题是大大的黑色字体“林氏少董金屋藏娇,一家三口幸福游”,她看了看那图片,有一张是林子衍抱着那小女孩,小女孩正搂着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耳际亲昵得说着什么。
图片上的女子她认不出来,隐隐的背影有些像余深静,却又不像,她拿着报纸站在风口里,发丝吹进了眼里,她也顾不得去拨开,强压着心里的情绪激将报纸上的内容看完。
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手机,她没有办法联系他,这是第三次,一次比一次厉害,即使再信,她也不得不问。心里只想要一个答案,无风不起浪,平白无故怎会有那么多绯闻出来。这些天他们联系甚少,在一起的两次,他虽面上有笑,她也能察觉出他心里的烦躁,她不知他的烦躁都是从何而来,公司的事情解决了,还有什么大事可以让他如此焦虑,甚至不安。一家三口是怎么回事,金屋藏娇又作何解释。
拎了东西从超市回来,指上出了红痕也不觉得疼,奶奶看了袋子讶然,叮嘱的东西全都没有买,她没听清楚,回了房间,拿了包准备去林宅。她知道他在林宅,上午奶奶和林奶奶通电话的时候她便知道。
坐在出租车上,心里跳得厉害,见了面,一定要问个明白。
黑色的雕花大门敞开着,吴阿姨正在前院,打了招呼,得知林奶奶在房间休息。
吴阿姨端着盘子向她道:“一幸,有段时间没来了,子衍在书房,刚才下来过,这会儿应该又上去了,你去书房找他。”
她点点头,走了进去,到了书房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留了细小的一条缝隙,她站在门口,仔细想了想,待会儿进了门应该怎么问出来。
房间里传出声音来,似乎是在打电话,他的声音有些低,比起前些天已然好了许多,听声音便知心情不错。
她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等他打完了,她再敲门。
电话讲得不久,突然听得他发出笑声来,有些大,不知遇上什么开心事。
她移了移脚步,听见他笑声之后,紧接而来的一句话,身体猛然僵化,清清楚楚的一句话,他说,“我也爱你”。
好似十二月的冰雹砸了下来,毫无防备的一句话劈进她心里,半举的手垂了下来,心脏一下又一下的加快,身体却不听使唤,移不动步子,思维也停滞了,慢慢的才察觉到身体内部有痛楚袭来。
我也爱你,她从来没听他说过的一句话,如今说了,却是对别人。她不明白,他爱别人,可是为什么要和自己订婚,两个人不想爱,又凭什么结婚,凭什么得到幸福。那样来势汹汹的一句话,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摧毁。
喉头干涩,连头也开始疼起来,她没有勇气推开门,胆小也好,懦弱也好,就算他爱的是别人,就算绯闻成真,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刻听他当面说出来。推开了门,等待她的便是即刻的满身伤痕,她怕自己承受不了,扶了扶墙壁,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去,脚步虚浮,踏在楼梯上悄无声息。
她不想待在这里,她需要时间,需要地点保护自己,他爱别人,那么迟早有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会真相大白,她知道要面对,这样铁铮铮的事实,她逃避不了,可是她没有办法,这一刻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只在心里反复说道,哪怕是明天,也好过现在,至少面对的时候不会那样痛彻心扉。
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吴阿姨问她:“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她摇摇头,一下子找不到什么理由,声音竟都是哑的,顿了顿才道:“公司要加班。”
出了雕花铁门,只一个人茫茫然然的走着,忘记了打车,穿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了几条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不知道时间,满头满脑都是那句“我也爱你”,鼻子很酸,心里很胀,以为自己会哭,摸了摸眼角,竟然没有眼泪。
起了风,头发吹乱了,薄薄的外套挡不了冷意,这样狼狈的样子,不能回家,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无论如何,她不想叫别人担心。一个人伤心,也好过两个人担心。路上行人渐渐变得稀少,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到哪里都是他的影子,到哪里都是那句我也爱你。
第五十四章
止了步,竟到了公司,一楼还亮着灯,大厅里只剩了保安,她站了一会儿,机械的走了进去。
没有乘电梯,慢慢的爬上去,十二层,她走得麻木,全身的力气都似被抽光了,手机在包里震动,她也没有发觉。到了办公室,整个楼层都是黑的,她喘着气,眼泪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呼吸也沉重起来,全身都在发软,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起来。
办公室的门锁住了,她进不去,一个人站在黝黑的走廊里,压抑着抽泣声。
有脚步声传来,她的眼泪还残留在脸颊上,被突来的声音惊得抬起头来,没有光亮,她看不清楚是谁,直觉便是离开,转身的时候听见许亦扬的声音,即在她的身后:“怎么了?”
她停了停脚步,背着他摇头,止了哭意:“没有,我忘记东西了?”
他不信,犹豫了几秒,转过她的身子,适应了黑暗,她眼角的泪迹清晰可见:“为什么哭?”
她只是摇头,不想说,也不能和他说,才走了十二层楼,气息依旧不稳,细细的喘着气,抓紧了手里的包。
他手里没有纸巾,想替她擦去眼泪,她的眼泪从他眼里一直落到心里,灼灼一片。即使分了手,他也希望她幸福,如今看她落泪,心里百般纠结。
伸了手,却不料她退了一步,惊惶的望着他,眼泪簌簌的掉。
他眼里一片晦暗,握了拳,上前几步,迟疑却又坚定的将她搂入怀里,哪怕一秒也好。
一幸她僵住了身子,没有料到许亦扬的举动,却几乎是即刻便推开他,神色复杂的退开一步。
林子衍站在十二楼的入口,隐在暗处,冷冷的看着前方。
打完电话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吴阿姨便问他,订婚的细节和一幸说了没有。他纳闷的摇头,才知她方才来过。问了吴阿姨她在哪里,却知她已经离开。吴阿姨说来时和她说了他在书房,隔了一会儿便见她下楼要离开,神色有些急迫,问了原因,说是公司要加班。
他站在客厅里,遽然想起刚才在电话里说出的一句话,书房的门是虚掩的,她在门外,不知听到没有。
他惊惶起来,怕她误会,并非她想的那样,方才接的电话是那日遇上的小女孩所打,电话里童言无忌,软软的和他说,“哥哥,我爱你”,他心情不错,哈哈笑了起来,想了想,也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他不知她是否听到,最容易误会的事情也莫过于此,她的性格他也知道,永远只会躲。虽听吴阿姨说是因为公司加班才离开,可还是不放心,何况今天是周末,临近傍晚了,怎么可能会加班,这样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只怕她是听到了那句话一时慌乱胡乱找得借口。
他连晚饭也没有吃,拿了车钥匙,说了一声便开车去了“益阳”。
公司大厅只剩了保安,他知道她工作的楼层,乘了电梯,去了十二楼,来之前打了她家里的电话,说是没有回去,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一直是忙音。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听到,到底会不会去公司,只是听吴阿姨那样说了,才直接开车来了“益阳”。
出了电梯,整层楼都浸在暗色里。他停在原地,看不清楼层里是否有人,却听到清晰的喘息声,急促又带了点迷乱,那样熟悉的喘气声,他只听过两次,在他的公寓里,那时候他抱着她亲,她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挣开的时候便是那样的声音。
双眼适应了黑暗,是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他的表哥怀里,抱着他的她,两个人背着他站,看不到面部表情,只是亲密的搂抱着。
是一分钟还是两分钟,他的手触上了墙壁上的灯扭,攥紧了拳头抵在墙上,却始终按不下那个灯扭,清晰分明的喘息声涌入耳内,一声一声盖过他的心跳。失落和疼痛裹挟着怒意,在身体内部游走。他最怕的事情在眼前发生,好不容易筑起的城墙瞬间坍圮,他总以为将她禁锢在自己的城墙内,她便可以好好的和自己在一起,原来,到头来还是自己一厢情愿。心灰意冷的滋味太难受,他尝过,在她和他哥在一起的时候,而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得到后又失去的疼痛,如同有人生生敲断他的肋骨,断了,他再也接不起来,只有忍着,等到哪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便是死亡,连着心脏一起死亡。
他冷然,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眸底里死寂沉沉,晦涩无边。两个人已经分开,他没有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将打火机打开,一小团蓝幽幽的微光在走廊亮起来。
她听到有细小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是微弱的光,在前方一闪一闪。
他的脸隐在寐处,不说话,冷冷的看着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她的眼神尚未触及到他,方才的那句话抢先一步在她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的模样足够狼狈,因为哭过,眼睛红肿,走了那么多的路,连头发也是乱的,面色苍白看着不远处的他,连呼吸她也觉得疼到极处。
许亦扬在一旁,显然滞了一下,转过身来,调整语气:“子衍,不要误会。”
他收了打火机,转而将墙壁上的灯摁亮,光线一丝丝洒落下来,照亮了整个走廊,三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看着他们,又将眼神掠向她,唇边溢出一抹冷笑,那一贯优雅的面容聚满了冷峻:“我知道了。”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胸膛隐隐起伏,向许亦扬道:“哥,我还有点事,麻烦你送一下她。”
指尖掐入掌心,刺痛感拉回她的意识,看着他转身即走的背影,她连身子都在发抖。她知道他是误会了,哪怕他不爱她,她也不想不明不白的叫他误会。他坐了电梯下去,她跑着去按电梯的按钮,下了楼,场地上空空如也,他的车早已不在,她支持不住,腿软的要跌下来。
她一直那么信他,可是他却不信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教人误会的事情,即使她和许亦扬每天都见面,甚至去出差,她也谨守分寸。他说去哪里,她便去哪里,他说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她不善表达,可是心里总是放着他。当她一颗心渐渐装满他的时候,他一句话便将自己打入地狱,她甚至来不及接受,订婚的事情,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愿意,如今才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谎言。
许亦扬上来扶她,她轻轻挣开了,她和他的事情,她不想多一个人穿插。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
许亦扬一直跟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她终于回过头去和他说话:“我没事,我一个人可以回去,你也回去吧。”
坐了出租车回家,楼道间的感应灯坏了,黑黢黢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往上走,咬紧了牙关,什么都不去想,走到五楼,全身都是汗,靠着门才能站稳,胸腔里堵着一团东西,四下里乱撞,她疼得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
一连好几天,两个人都没有联系,这几天,她总是失眠,睡不着,弯着身子蜷缩着,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疼得她都要弓起身体来。
白天要坚持着上班,晚上回来总是吃不下饭,奶奶夹了菜给她,她忍着吃了几口全都吐了出来,从卫生间出来,脸色青白,洗了澡便把自己关在卧室内。
奶奶进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问她哪里不舒服,她摇摇头,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心太疼,疼得受不了。
床头摆了台历,用红笔划出的日期截止到五天前,红色的,以前看来是喜气洋洋,如今入眼,却是触目惊心,她连看也不敢看,还有十天,便是选好的订婚日,十天,她在心里默念,不长不短,只是经历了那些事情过后,哪怕还有一天,对她而言,恐怕也是遥遥无期。
那些事情她谁也没有告诉,就算大家都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不爱是事实,既然不爱,在一起又有何意义。
奶奶挨着她的耳朵和她说了一句话,她苦笑,摇摇头,刚才她吐的那么厉害,奶奶有那样的顾虑,她不是没有想到过。
“小林好长时间没有来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最近你们都不通电话。”奶奶拿了床头的台历看日期。
她怔了一会儿,他们没有吵架,后果却比吵架更厉害。
“什么时候打个电话给小林,来家里一趟,没见过像你们那样的,越临近订婚反而越不见面。”奶奶虽嗔怪她,却是满脸笑意。
“还有几天便是订婚的日子了,改天让你爸妈向学校请个假,早些回来,虽说是订婚,细节的事情也多,现在开始慢慢商量准备着,到时候也不怕来不及或是忘了什么。”
她头昏脑胀的坐着,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奶奶拍了拍她,才拉回思绪,不知道怎么说,挣扎了好久只能这样说道:“奶奶,我们吵架了?”
“吵架了?”奶奶听了倒也不疑惑,反而笑笑,“年轻人吵架是常事,两个人互相让着点就行了,是小林惹你生气了,还是你惹小林生气了?”
她又摇摇头,奶奶笑了起来:“有什么话要说出来,放在心里,谁也不知道,你和小林都是不爱说的性子,不说怎么能和好,一幸,听奶奶的话,打个电话,好好说,明天一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没了。”
她不想让奶奶担心,只有点头应允。只是他们之间如今的情况早已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得清,她逃避了那么多天,疼了那么多天,最后仍旧需要面对,的确,不面对,怎么能解决。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摁下他的号码,拨了几次都是已关机,打了电话去林宅,吴阿姨说不在,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又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林奶奶担心,便撒了谎说没事。
犹豫了一会儿,打了电话给李黎,他和四哥感情好,也许四哥知道他在哪里。李黎替她问了四哥,说是在东方。
她坐了出租车去“东方”,上了二楼,去了他们的老地方,站在红褐色的门外,有些摇摆。身边突然蹿出个人来,带了些酒气,站定在她身旁,看了几眼,问:“你找谁?”
一幸咬唇:“林子衍在不在?”
那人“哦”了一声,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笑:“你找他啊,他在,进来吧。”说完竟伸手揽住一幸的肩,一幸吓得连连退后了几步,看着那人的目光里尽是惊悚。
那人推开了包厢的门,回头冲她喊:“你进不进来?”
包厢里吵吵闹闹,声音很大,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喝酒聊天,男人粗粗的声音和女孩子尖尖的笑声此起彼伏混在一起,有人拿着麦克风唱的激情澎湃,音乐声在包间里显得振聋发聩。
一幸走了进去,林子衍并不在外包间,方才那人走了过来,递了个眼神,说是在内间。
内包间的门没有关严,她一推便开了一半,包间里的光线虽有些暗淡,可她一眼便看见了他,夹在三五个人中间,坐在最里端的沙发上,桌上搁了很多酒,他身旁坐着一个短发大眼的女孩子,嘻嘻得和他说着什么,惹来周围一阵暧昧不明的低笑。而他点了烟,陷在沙发里,看不清脸色。
她心里一阵尖锐的痛,有人将她推了进去,喊:“林子衍,找你的。”
他抬头,直直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掐了手里的烟,走至她面前,脸色有些沉:“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垂了头,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我们谈一谈。”
他将烟头往身后一扔,语气平淡:“谈什么?”
第五十五章
有人见了他们的阵势,出声调笑,还是方才带着一幸进来的那个年轻男子,凑了过来,怪声怪气的道:“林公子,这小姑娘都找来这里了,还能谈些什么,还不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回头冲着剩下的人吹了一声口哨,“我说,这女人们一个个前仆后继的朝你扑来,你还挺受用的?”
端了玻璃杯,侧头看了一眼一幸:“哎,林公子,我说你这位女朋友我看着挺喜欢的,怎么样,介绍给我。”说着一直手伸了出来,堪堪的向一幸的腰部搂去。
她还没来得及躲开,便见林子衍沉了脸色,一把将她拉到身旁,冷声向那男子道:“赵联,你给我注意点。”
赵联喝多了酒,见林子衍变了脸色,讪讪的笑了几下:“这么护着,难不成是咱们林公子动了真心,哟,那可怎么办,哎,你不是要订婚了吗,那你家里那位未婚妻怎么办,多不容易啊,听说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你哥那里抢过来的,这么快就给冷着了……”
一幸站在林子衍身侧,猝然退后了几步,那赵联还未说完,林子衍已经一拳打了上去:“你tmd的给我滚出去,少在这胡说八道。”
那赵联原本便上了酒意,如今又突然挨了一拳,猩红了眼:“我tmd的胡说八道什么了。”一边拿袖子擦了擦嘴角,一边看向对面,一幸的脸色已接近惨白,林子衍的脸色也阴沉的骇人。那赵联瞬间明白些什么,嘴角一笑:“哥们儿谁不知道,你从小喜欢抢你哥的东西,现在倒好,连女朋友也抢过来了。”说完扯着嘴角,有意无意向一幸看去。
“呼啦啦”的声音,玻璃碎了一地,一幸没有看清楚,那赵联已经连续又挨了几拳,跌在地上,鼻青脸肿,身旁有人过来拉扯,吵架声混合着音乐声,外头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进来。一幸被挤到角落里,什么也看不到,也看不见他,只听到一声声的闷哼。
她一阵揪心的疼,赵联的话即在耳侧,多么讽刺,因为是费劲心思抢来的,因为只是一个从小到大的习惯,所以得到了,便再也没有兴趣了,所以才会那般自然的和别人说出“我也爱你”的话语来。
那一声声闷哼听得她心惊,可她宁愿这个时候,发出闷哼的人是自己,身体受了伤,慢慢治疗总会变好,心里受了伤,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重新活过来。
只听得压抑的一声:“全都给我出去。”人群散了开来,包厢里的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了一幸和林子衍。
一幸站在角落,看着他走过来,虽打了架,却毫发无伤。
那一双黝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隔了许久,才慢慢的伸出手去,他的手没有触到她,一幸便缩了回去。
他的眼里尽是凝郁,垂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迫着她抬头与自己对视,嘴角扯起一丝笑意,像是自嘲:“你信?”
一幸仰起头来看他,忍着一阵一阵的心悸,她已经太累了,再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信不信和爱不爱能有多大的联系。
曾今她如此信他,是以为他们彼此喜欢,而那晚,他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他不信她,还是因为原本就不爱,所以无所谓。
“我信不信,能有什么意义?”她推开他,其实今天来这里找他,具体要谈些什么,她根本没有仔细考虑,可是无论如何,她会告诉他,那晚在公司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而如今看来,似乎根本没有谈话的必要。
她从他身侧走了出去,走出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取了左手无名指上戒指,还给了他,没有抬头,已经疼的麻木了,怕自己忍不住,一抬头便会落泪。”他不属于她,戒指也不会属于她,总有一天,他会将戒指交予另一个女人,交给他爱着的女人,只是不是她。
出了“东方”,下起了春雨,绵绵密密,心里少了一样东西,指上也少了一样东西,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会将甜蜜沿着指尖传递到心里。
包厢里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只他一个人,背着门站着,掌心里搁着她取下的那枚戒指,传来冷冷的触感,他将右手握紧了,方才打架的时候被玻璃划伤了,伤口在掌心,戒指抵着伤口,血珠子沿着掌沿滴下来。
那晚从“益阳”回来,将手机砸了,一夜都没有回家,几个人在“东方”喝了通宵,那么烈的酒,他一杯接着一杯喝,胃里灼烧一样的疼。他从来没有喝醉过,那晚不停歇的喝,只是希望自己可以醉倒,醉了便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也许睡醒了,酒醒了,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他的,再过十几天,他们便订婚,以后还会结婚,等结了婚,他们便一直在一起,他再也不用那么担心。
他攥紧了右手里的戒指,掌心里濡湿的液体滴落,传来刺痛感,他没有看,也没有管,宁愿伤口更大更疼,也许那样便可以忽略她漠然离开带来的悲哀。
李老板在包厢外探了几回,他一直背着门站着,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站着,没有人看得见他此刻的表情。
也不知究竟站了多久,暮色四起的时候,他终于转过身来,掌心里血迹斑斑,一直搁在手里的戒指上也沾了血迹,他将戒指擦干净,注视了许久,放入了口袋。
回到林宅的时候已是半夜,宅子外留了壁灯,他将车停好,脸色颓唐的上了楼,进了卧室,在窗前站了许久,掏出了戒指,扔了下去。
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家里人也察觉不对劲,奶奶问了一幸,一幸只是摇头,却不愿多说。
两个老人家通了电话,猜测是因为先前的吵架两个人尚未和好,便私底下约了时间准备当一下和事老。
吃过午饭,奶奶和一幸说出去买东西,坐了出租车,才知是去林宅,她不愿去,也不敢去,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嗫嚅着说了一句:“算了。”奶奶听罢有些生气,连语气里也带了些许责备。
进了林宅,她只想着快点回去,还有什么好谈的,上次她把戒指还给了他,即使她留着,那枚戒指于自己而言,总有一天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林奶奶说他在楼上,两个人老人家催促着一幸上去,她真的不愿,害怕听到那些话。踌躇了许久才上了楼,书房门未关,他正背着她站着,定定的看着窗外。
她转身想离开,他出了声:“进来吧。”
书房的鱼缸不见了,那么醒目的大鱼缸,以前养着他送的两条小金鱼,如今消失的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她垂着头不说话,他转过身来,隔了许久,才慢声道:“订婚的事情,算了吧。”他的表情很平静,眼眸暗黑,深不见底,从头到尾,便是自己迫着她,没有考虑过她到底爱不爱,既然她一直忘不了,放不下,他除了放弃,还能怎么样。
一幸怔在原地无法动弹,还戒指的时候便想过这样的结果,安慰了自己那么多天,还以为自己可以承受,只是没有想到,听他说出来,竟还是那样的痛不欲生。
“你别管,剩下的事情我来说。”他不去看她,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他下了楼,不一会儿客厅便传来林奶奶的声音,她还站在书房,没有力气迈开一个步子,听不清下面在说些什么,只隐约感觉到话里夹杂的怒气。
咬着唇下楼梯,刚走了一步,眼前一黑,整个人从楼梯上栽了下去。
林子衍下了楼,和两个老人解释,两个老人听罢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连着叹气。
忽然听见吴阿姨一声尖叫,回头才看见她整个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他连着几步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抓紧了他的衣摆,睁开眼的时候突然落了眼泪,遇上他漆黑的眸子,一下子将手松了开来。
几个人都在担心,不知摔在了哪里,他想去检查,她的眼神空空洞洞,从他的身上移向别处。他抱着她的双手突然失了所有的力气,将她放在沙发上,不去看她,两个老人走过去,焦急地询问跌在哪里。
她摇摇头,又哭了起来,没有声音,他站在后方,看着她的眼泪砸下来,攥紧了拳头,胸膛隐隐起伏,最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松开自己的拳头。
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手臂上擦伤了一块,泛着血丝,吴阿姨拿了酒精棉给她消毒擦药,她埋着头,有些发丝撒了下来,遮住了脸。
这是第一次,奶奶如此责备他。
“子衍,订婚的事情,不是说解就解的,吵架赌气是常事,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拿订婚的事情来玩笑。”
一幸奶奶也生了气:“一幸,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订婚是大事,怎么可以说不定就不定了。”
吴阿姨一边给一幸上药,一边也劝着:“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赌气也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泪落得更凶,不说话也不抬头……
他突然觉得兵败如山倒,打了几年的仗,最后还是以失败收了尾,也许从一开始,她便不是心甘情愿的和自己在一起。
他任着两个老人一轮一轮的劝说教训,不发一语,等她们停了下来,看着她没什么大碍,才拿了车钥匙,转身离开。
第五十六章
床头的台历早已收了起来,从林宅回来后,已经隔了一个礼拜。订婚的时间即在后天,听说他又去了英国出差,订婚的事情他决口不提,林奶奶因此气得生了病,每天都和一幸奶奶通电话,明明是说好的事情,却是因为自个儿孙子的缘故而有了变数,几十年的友谊,林奶奶总觉得愧对,每每打电话的时候总会问起一幸。
才半个月的时间,一幸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益发清减,奶奶除了安慰便是叹气。一幸父母还不知道,晚上从学校打了电话回家里,问起订婚的细节,准备明天向学校请了假便回来准备着,在电话里才知订婚的事情要取消,当下震惊不已。
挂了电话,隔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从学校赶了回来。
一幸爸爸向来的温和脾气也变得急躁起来,进了门看见一幸便问是怎么回事。一幸妈妈看着女儿神色不对,止了一幸爸爸的追问,拉着一幸坐回了沙发上,隔了一会儿才和声的问了相同的问题。
一幸努力扯起一丝笑来:“我把戒指还给他了,我……”还没有说完便被一幸爸爸给打断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把订婚当游戏,是小林不对,还是你不对,打电话给小林,好好谈。”
一幸僵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眼见着一幸爸爸又要出声,一幸奶奶及时换了话题:“行了,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一幸妈妈离一幸近,也察觉自家女儿状态不好,起身道:“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都不是小孩子,做事情也都知道分寸的。”又向一幸道:“一幸,早点去休息,我和你爸爸今晚先回学校,明天再回来,订婚的事情,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们。”
一幸被妈妈带回了房间,只留了一句话,好好想想,便又出了门。
客厅里奶奶和一幸父母谈话,谈完了一幸父母才回了学校,说是明天请了假再回来,一幸和子衍的感情,他们不是看不清楚,虽然两个人都不愿明说,家里人却也知道定是闹了什么大矛盾,否则也不至于走到解除婚约的地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年的感情虽不浓不烈,旁人眼里看来却也是甜甜蜜蜜,而订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出了岔子,只怕两个人年轻气盛,谁都不愿意低头,等错过了又后悔莫及。所以谈了话以后,也不去一味的追问,想着再过段时间,等两个人都消了气,说不定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没有办法在选定的日子订婚只当是把婚期推迟,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订不订婚的都无所谓。
一幸去上班,在电梯里遇上李姝,挽着她的臂弯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问:“哎,你和你们家林公子什么时候迈入婚姻殿堂啊,你可不能比我晚啊,要不然等我结了婚,我可就没法当你的伴娘啦,我还等着伴娘红包呢,我说你们家林公子一个小财阀,到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包个大红包给我。”
电梯里人太多,一幸和李姝站在最里端,其实早上的空气并不闷热,一幸听着,只觉得身后的冷汗一丝一丝渗出来,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沉闷无比。摇了摇头,找了个借口,胡乱的搪塞过去了。
这几日,她憔悴了许多,下班的时候一起出去,李姝还揶揄她,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她连笑都挤不出来,只好借口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来打消李姝继续盘问的劲头。
到了路口,公交车还没来,一幸勉强站着等,李姝和一幸的路线不同,已经坐了上一趟的车子离开。
红色的跑车慢慢减了速,最后停在一幸身前,车窗摇了下来,这才看清楚是余深静。
“这么巧,宋小姐,现在急着要回去么,上次你临时有事,今天我送你一程?”
身体内部涌上来一股疲倦,绯闻,照片,还有林子衍说的那句话,看着余深静浅笑,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喜悦,一幸只觉得嗓子口堵着一团东西,除了呼吸,什么也做不了。她不想面对余深静,和她在一个空间,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时时刻刻都想着她和他的关系,强打着精神拒绝:“不了,不用麻烦,我不赶时间。”
余深静听罢,笑了笑:“既然宋小姐不赶时间,那找个地方坐坐吧。”
说罢打开了一旁的车门,一幸怔忡了许久,身旁的行人来往匆匆,车如洪流,尖锐的鸣笛一声高过一声。
“宋小姐,不愿意吗?”
早已有过往的行人将视线移了过来,一幸咬着唇,走出了几步,坐进了车里。
车子打了个右拐,最后去得是上岛,咖啡厅里有些寂寥,余深静停了车,取了包回头看着一幸道:“宋小姐,不介意来咖啡厅吧?”
一幸笑得有些无力:“没关系。”这家咖啡店她来过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和叶涵,而今天,竟然是和余深静,一个算是曾经的情敌,一个却已经连情敌也算不上。
随着余深静走了进去,光可鉴人的瓷砖泛着细细的微光,白色的地面印着余深静红色的高跟鞋,越发的妖娆。
咖啡厅的布局已有了改变,座与座之间有胡桃木材质的屏风阻挡,形成了一个个私密的小空间。
半空中浮动着醇厚的咖啡香气,余深静拿着精致的细勺缓慢的搅动着褐色的液体,偶尔笑笑。勺子碰上纯白色镶金边的器具,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放了勺子,余深静才说道:“上个礼拜一直在英国,子衍心情不好,我想宋小姐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和子衍出去的时候都很小心,被偷拍了也是意料之外,最近那次是在市区,本来经纪人去处理了便不会发出来,可最后不知怎么竟然又登了出来……其实登出来了也好……”
“去英国之前子衍和我通过电话……宋小姐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并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太清楚了,反而不好,不知道宋小姐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一幸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火光,“噼啪”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了开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上车的时候,一幸便知,余深静约了自己来咖啡厅,无非是要说些有关她和子衍的事情,一幸微垂了头,唇边牵起一抹笑,声音有些飘渺:“太清楚了,是不好……”就像她和子衍一样,若是没有听到他的那句话,哪怕他真的不爱她,只要她不知,她也愿意一直走下去,只可惜,前途陌路,她和他已经渐渐远离了。
“宋小姐,你和子衍在一起,能帮他多少……子衍事业上的事情,我想我比你更能帮他……”
早就料到的事情,为什么入了耳却是锥心刺骨的疼,身下是软椅,她的手死死的抵在椅子边缘,指尖逐渐泛白,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起全身的伤口。
“我明白……”咖啡动也没有动,长长的室内墙壁上,挂了一只圆形的笑脸大钟,指针一圈一圈的游走,“嘀嗒”一声停了下来。
她眼里没有眼泪,却是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晰,墙上的大钟笑脸扭曲得厉害,有个人影向她走来,像是林子衍。
她只怔怔的望着前方,视线无法拼凑出眼前的景象。有人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余深静清丽的脸庞变得忽近忽远。
“余小姐好兴致,都和我未婚妻聊了些什么,似乎心情不错?”
一幸猝然,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她的右手被攥紧了,握着她手的人竟是林子衍。
许久都是恍惚的,说不出话来,余深静脸上浮出了尴尬,一幸想开口说些什么,努力了很久,竟然只低低的喊了一声:“子衍。”
他拧了拧眉,将她的手握紧了。
“子衍,我们只是随便聊了聊。”不知林子衍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咖啡厅,余深静虽也有些慌乱,却还是镇定自若道。
“哦,原来是这样,不愧是余小姐,兴趣广泛,在咖啡厅和我未婚妻谈论我们的绯闻,不过我一直都认为,绯闻这种事情怎么可信,忘了说,我觉得余小姐方才那句话说的很好,有些事情并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太清楚了,反而不好,不知道余小姐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最近记性不太好,上个礼拜在英国,我似乎没有遇见余小姐,还有,“延远”最近运行不错,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了,余小姐有雅兴的话,改天我介绍另一家咖啡厅给你,那里味道不错。”说罢便搂着一幸往门口走去。
一直到出咖啡厅,上了车,一幸都没有说话,太过震惊,几乎不敢相信。
他放开了她的手,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沉了眼神:“你怎么那么笨,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
她不说话,看着他,忽然落了眼泪。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只是太心疼,连他自己都舍不得说,舍不得欺负的人,却被别人那样欺骗着,欺负着。
她被摁在他怀里,没有声音,可是眼泪却不停歇。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厉害,上次的事情后,他便去了英国,隔了几天才知道那张所谓“一家三口,金屋藏娇”的报道,他平常忙,即使有空,也从不去注意那些娱乐消息,没有认识她之前,他便没有沾染过那些消息,认识她之后,更不可能发生,和余深静的那两次绯闻都是偶然,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过。
他一直都舍不得,即使说出了那些话,他还是舍不得,没有办法,其他的人再好,也敌不过一个她。在英国,连师兄也劝他,爱一个人,并不包括只将她放在心里,没有尝试,永远也不知道到底爱得有多深。奶奶和吴阿姨说了好几次,他去英国,一个人独处,想了许多,满头满脑都是她的影子。
其实他昨天便已回来,她不知道,昨天半夜他开着车,在她家楼下停至天明才离开。她的卧室黑漆漆一片,他连看着她窗户上的窗帘也成了一种煎熬。
中午的时候,许亦扬打了电话给他,上岛离“益阳”较近,两个人便就近去了那里。
许亦扬去林宅看外婆,才知两个人不知为何闹了矛盾,甚至连解除订婚的话也说了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在楼道上的事情,那天晚上他失了情绪,看着她哭,便乱了分寸,没有想到子衍会在那里,那样的情形,即便他解释了,在子衍看来,恐怕也会当做掩饰。
在咖啡厅的时间并不长,许亦扬只说了几句话。
“去海南出差,是公事。”
“那天在楼道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若不信她,凭什么爱她。”
“若她真的还爱我,你以为我会让她在你身边那么久?”
一番话醍醐灌顶,许亦扬走后,他在咖啡厅里留了许久,脸上尽是自嘲,有人解了他心里的死结,他却越渐胆小,他这样还有什么资格回去寻找。
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余深静,身后跟着她,他不知道她和余深静到底是什么程度的朋友,竟会一起出现在咖啡厅。
若他当即离开,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只是,幸好,他留了下来。
他说她笨,他又何尝不笨,昏了头脑,慌了手脚,才会把他们的关系弄得那么糟糕。
他替她系好安全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车回了他的公寓,回公寓好好谈谈。
她坐在他的身侧,不发一语,他好几次侧过头去看她,只看见她脸颊上的泪迹。
他去牵她的手,她依旧没有挣开,回了公寓,他怕她还会哭,进了门便抱住了她。
她被抱紧了,身子僵了僵,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不放手,良久才缓缓的道,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那些绯闻都是假的……一幸……是我不好……”
“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他担心,不知余深静还会和她说些什么话来,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他们一直在陷在同一个泥潭里。
她埋在他胸膛里,恢复了些许神智,从来没有想过余深静会说出那样的谎言,她一直都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不许乱信别人的话,我若是真和她有什么关系,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又顿了许久,他才放开她,低低的说了一句:“一幸,我们结婚吧。”说完了却不敢看她,面对她的沉默,他的肩微微塌了下来,期望有多大,失望同样有多大。
一幸抬起头,他已经背过身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一阵紧缩。
说出的话带着厚重的哭意:“你喜欢别人。”
他回身,还带着些惊讶,看着她:“谁说的?”这才想起上次和那小女孩说的话,复又抱住她:“那是和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好了,不许哭了,我以前说过的话全部收回,一幸,我认错,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被他摁在怀里,一直想着他那句我们结婚,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不许她哭,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颈,温顺的埋在他的肩窝处。
他知道她最近身体不好,才一个礼拜不见,瘦了好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遂抱着她进了卧室:“不许哭,睡觉,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再说,不要胡思乱想,都是我不好,我来解释,知不知道。”
出了卧室,他打了电话给两家,说了订婚的事情,一幸父母原本便是当年轻人怄气说的重话,听林子衍解释后,也放了心。
他进卧室,她没有睡,抱着膝盖坐在床沿,看着她有些发呆,眼睛也肿了,他又自责又懊恼,走到这一步,都是自己不好。
他将她搂在怀里,蒙住她的眼睛:“好好睡觉,明天醒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一整夜,他都搂着她,不敢动,知道这段时间她太累,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他去握她的手,那枚扔了的戒指,半夜他又去找了回来,替她戴了上去,她缩了缩,他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
第二天,她醒来,遇上他的眼,将头别开,手指上有细硬的东西梗着,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戒指又回了手上。
他去扳她的肩,眉宇间尽是苦涩:“一幸,我认错,结婚,好不好,什么惩罚都行?”
她心里“扑棱棱”的跳,想哭又想笑:“你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我太担心。”停了停,他忽然去亲她,温和的气息转至耳际,说了两句话。
她怔了好久,眼泪险险的,他无奈却又固执的重复道:“不订婚了,结婚,好不好?”
亲妈的番外
番外之有生之年
一直不曾想过,如果有生之年,我没有遇见子衍,我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蹉跎不过几年,终有一天,也许会遇上某个心地善良的男子,结婚生子,从此脱离一个人的生活。
一辈子究竟可以爱几个人,我曾今问过很多人,有人说很少,有人说很多,区别只在于是不是最爱。因为曾今的伤痛,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无法辨别自己是否爱过许亦扬,一度沉陷,无法自拔。子衍总是说我傻,每每听到,我总会心生怨气,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他说话时眼里的苍凉。
许亦扬离开我五年,我在原地驻足不前,停留了五年。和许亦扬重合,一度以为自己得到了安妥,可是我却不曾想过,这五年里,子衍早已追上了我的脚步,也许是因为三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他在身边,所以当习惯变成爱情的时候,糊涂于我,一直未曾发觉。
起初一直迷糊,和子衍在一起的时候,人人都会误会。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些旁人眼里暧昧的语气,亲密的动作,几乎达到了宠溺,那是因为子衍一直都用他自己的方式迁就我,容忍我,而我却始终看不出来。
奶奶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和子衍的感情时,也只有我一直那么迟钝地在情感的边缘游走。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子衍一直都在那里等着我,敞开了心,默默无闻守候了三年,只等着我有一天会转过身去,看见角落里他的影子。
听他亲口说出“我也爱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爱子衍,已经深入骨髓,即使不过一个误会。书房里他背着我说解除婚约,我们离得很近,可他的身形却显得迷糊不清。我从来没有主动牵过他的手,摔下来的时候却只能牵他的衣袖。
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否还清醒,我听不到所有的声音,忘记了所有,我只记得他的气息和他的笑,记得他说,以后我养你。
很小的时候,有人说,我的名字很简单,却意味深长,一幸,一生幸运,一生幸福。我想我足够幸运,因为绝望的时候他回到我的身边。而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改变习惯,那个我一直以来都忘记说的习惯。
习惯了一转身便能看到他,习惯了轻轻的爱着他。其实我一直都差他一句话,他曾和我说过,而我却从未对他说过。
结婚的那天,他的哥们轮流灌他,生平第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熟睡的时候,我悄悄和他说了那句话。
他突然醒了过来,望着我的眼,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清晰分明,语气落寞又开心,他说,他以为自己永远都等不到。
他在笑,可我却想哭,订婚的事情,他和所有的人都说是他不好,可是我知道,我也不好。
戴戒指的时候,他和我说,再也不许取下来,我对他笑,点头说好。结婚之前,奶奶告诉我,那晚在林宅,深夜他跳进了泳池将扔了的戒指重又捡了回来。所以我知道,那很重要,曾经我取过一次,可是这辈子,除非他不要我,不管如何,我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婚礼结束的时候,许亦扬说,祝你幸福,我笑着说谢谢,我一定会幸福,因为有生之年,我遇见了子衍。
番外二之恶习
话说某人有两大恶习,恶习一是某人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蒙着被子,恶习二是某人晚上喜欢抱着老婆一起蒙着被子睡觉。可是某人的老婆不喜欢,实在无法忍受,常常趁某人熟睡之后以一招“枕头换老婆”逃离某人的怀抱。某人发现后异常郁闷,于是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
某晚,某人大剌剌的坐在沙发里,“老婆,来。”一脸的神秘。
“嗯,什么事?”老婆问。
“陪我一起看电影。”
老婆还有自己的事情没有完成,何况又是在家里看电影,没什么好陪的,于是拒绝。
“不陪我看,那就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老婆问。
某人眼角微眯,手指勾勾,待老婆走了过来,一把拉下老婆,落下火辣辣的吻。老婆好不容易挣脱某人的狼爪:“林子衍,我陪你一起看电影。”
某人呵呵的笑了几声:“好啊。”
看了不消一会儿,老婆觉得不对,问:“老公,什么片子?”
某人悠然回答:“恐怖片。”
某人听到了老婆的抽气声。
老婆又问:“是哪国的?”
某人看着老婆,一脸的坏笑:“日本的。”
然后是两声尖利的惊叫,一声来自影片,还有一声来自某人的老婆。
老婆欲离开,某人坚决不同意,暗地里把声音调到最大,于是整间公寓里鬼叫声遍布。
某人看着影片,下意识的笑,某人老婆被某人禁锢在怀里,下意识的有节凑的尖叫。
半夜,某人的老婆不负众望做了噩梦。
“子衍。”
某人很清醒:“嗯。”
“我做噩梦了。”
“哦。”某人翻个身,“过来,乖。”老婆乖乖的缩在了某人的怀里,某人一脸得意的笑。
番外三之洗澡
话说某个炎炎夏日,某人陪客户打了一天的高尔夫,回家后几乎冲进了浴室。
“啊。”
“啊。”
某人的老婆尖叫,拿起了莲蓬头。
某人也尖叫:“老婆,干嘛拿热水喷我。”
老婆说:“你流氓,我在洗澡。”说完把某人推出了浴室。
某人一脸郁闷,摸摸脸上被咂出的肿块,“嗞嗞”的吸气,眼光一闪,不知死活的再次冲进了浴室。
老婆大怒:“林子衍,你给我出去。”
某人照旧脱衣服:“我是流氓我怕谁?”
番外四之思考
某人感觉自己的新婚生活很不协调,于是郁闷的某人某天向自己的小舅子倾诉。
某人问:“如何才能让一个女人在乎自己。”
小舅子的第一反应:“你有外遇。”
某人很不满:“我是这样的人吗?”
小舅子诚实的回答:“是。”
某人几欲抓狂,淡定,淡定。
为了避免误会,,某人很老实的说:“我觉得你姐不在乎我。”
小舅子问:“怎么会?”
某人开始诉苦:“她逛街的时候不让我陪,看电影和朋友一起看,睡觉的时候不让我抱……
……
哦,某人和小舅子一同陷入了思考。
尾声(上)
吃过午饭,中午有片刻的休息时间,一幸靠在桌面上小憩。入了夏,天气异常炎热,夏天一到,她便开始疰夏,食欲不振,体重也减少,成天都是昏昏欲睡的。
格子间里没有多少人,显得很静。
刘意倾从外面进来,大热天的,捧着一杯滚烫的糖水猛灌,喝完了捂着肚子叫唤疼,一幸很同情她,却是爱莫能助,生理期腹痛便是生为女人的痛苦。
下了班,她顺道去了趟药店,最近有些上火,买了几包清热降火的冲剂回家喝。
到家的时候,他竟然也在,以往都是她先回的家,等做完了饭,差不多他也回家了。没结婚的时候不知道,等结了婚才发现原来他还不是一般的挑食,不,简直是挑剔。
她做的都是家常菜,他吃了不久便喊着要换菜色,她没理他,隔天他便捧了几本厚厚的食谱回家,塞给她:“喏,一幸,有空的时候试着做做。”
她翻了翻,几乎瞠目结舌,那些菜色,都是大厨才有能力做出来的,她一介小小的家庭主妇,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做出这些菜色来。
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试着做了几次,做出来总是差了很多很多,他吃了几次,直直摇头。到最后,她都做的要发火了,索性不理他,将那几本食谱搁在橱柜的最里端,他问起的时候咬牙切齿:“我做不来,想吃你去大酒店吃。”
他听了竟然也没有多说什么,乖乖的,又恢复到以前吃家常菜的生活,食谱的事情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诸如此类,结婚以后,一幸早已总结出一个规律来,那就是,林子衍,偶尔的吃硬不吃软。
她换了拖鞋进屋,他正坐在沙发上,半个身体仰靠在沙发背上。
搁了包,她走近他:“你今天怎么怎么早?”
他看着她:“你老公今天陪客户打了一天的高尔夫,现在浑身无力。”
她揶揄:“有钱人,运动有益于身心健康。”
他动都没动,懒懒的道:“嗯,运动的确有益于身心健康。”说罢突然扯了她一下,一幸被他的力道牵至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抱住了。
某人开始思□,狼爪伸进了老婆衣服里面,顺着腰部曲线滑上滑下,亲的津津有味。
自从和某人结婚以后,一幸的胆子越来越大,右手一伸,使劲掐了下去,只听得他“嘶”一声叫起来,眉头都拧了:“你敢掐我?”
她怎么不敢,一回来就那个样子,还说自己打了一天的高尔夫,他这个样子,倒像是睡了一天的觉,虎虎生风。她上了一天的班,肚子都饿了,她就不信运动了一天的人肚子也不饿。
某人不依不饶,坚持不懈,一幸趁着呼吸的当儿:“林子衍,你不累啊?”
“嗯,我很累,但是我想更累一点,好有助于我的睡眠。”
一幸抗议无效,被某人生吞活剥,吃的干干净净。可怜她睡了一觉,结果被饿醒,只好三更半夜爬起来吃东西,一个人吃,偏不喊他,吃的正尽心的时候,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她身旁,吓得她三魂七魄都要飞掉,趁着她发怵的间隙,他拿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脸怨念:“好狠的心,你想饿死我啊。”
于是两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吃了许久的东西,吃完了又被他逮回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幸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的休息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
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陌生的电话,是个女声,她不认识,约她在星巴克见面。虽不知是什么事情,一幸还是去赴了约。
在星巴克最里端的位置,是位美女,从来没有见过,长发披肩,楚楚动人,见了一幸便站起身来,轻声细语,似三月的春雨,淅淅沥沥:“宋小姐,你好。”
一幸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你好,请问今天约我来有什么事情?”
美女开始自我介绍:“我姓周,今天约宋小姐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哦……
一幸直觉,难不成又是林子衍的桃花债。刚结婚的时候,因为余深静的事情,李姝叮嘱过她好几次,说是不可大意,一旦和男人结了婚,迟早会产生审美疲劳,你们家林公子那相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就算他不去沾,别的女人也会觊觎你那林太太的位置。一幸听得很仔细,连连点头。结了婚半年多,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什么传闻的,除开公司有额外的的事情,他几乎都是按时下班,表现颇佳,很有模范丈夫的样子。
“宋小姐,我和林总……”美女开始了叙述。
一幸暗叹,果然是风流帐,咖啡很香,可是一点都不想喝。
“我很爱林总,我不能离开林总……”
“宋小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请你一定要帮帮我?”
“哦,你很爱他,那,他爱你吗?”她好奇,想问一问。
美女显然一滞,随即开始垂泪:“我爱他,他也说过爱我,可是……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一幸皱了皱眉:“怎么没有办法了?”
美女哭得我见犹怜,看得一幸都不忍心,思索着要不要就此打住。
“我……我怀孕了……所以,没有办法才来找宋小姐的。”
哦,原来如此,怀孕了。
一幸很镇定:“恭喜你,周小姐,怀孕了是好事,不要哭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可是,我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林总了。”
“这么说来,是他躲着你了?那今天周小姐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杯子里的咖啡泛起涟漪,星巴克开了空调,温度适宜,一幸却觉得浑身燥热。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林总以前说过,他很喜欢小孩子,所以,我想生下来,孩子不能是私生子。”美女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一幸,满眼的恳求,看得一幸很同情。
孩子不能是私生子,很聪明,换了一种说法告诉她要和林子衍离婚。
一幸笑了笑,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周小姐,我去一下洗手间,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起身去了洗手间,掬了凉水泼了泼脸颊,很烫很热,从包里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某人的名字来。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补眠。
手机响了一会儿被接起,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睡意。
“林子衍,来一下xx路的星巴克,马上就过来,来晚了,我和你离婚。”“啪”的一声挂了电话,从家里来这儿应该要不了二十分钟,一幸回了座位,一边算着时间,一边听着美女继续诉说。
真的很不忍心,看美女哭得那么伤心,而且还怀着孕,一幸递了几张纸巾过去,美女的表情竟是十分的惊讶。
一幸和和气气道:“孕妇哭多了不好。”
见美女止了哭,一幸才又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在一次酒会上。”
“哦……”
……
林子衍从公寓赶来时,外头的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强烈,睡意朦胧的时候只听得她说“我要和你离婚”,他的睡意一下子全消了,换了衣服便开了车过来。
见她正和另一个女的坐着一起聊天,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几个大步走上前:“你刚刚说什么,离什么?”
一旁坐着的周小姐急急忙忙站了起来,满脸诧异和震惊,随即娇弱的唤了一声:“林总。”
“哦,是这样的,周小姐说找你有点事情,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先回去了。”越过他,拿了包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来,补充道:“哦,还有,子衍,周小姐说她怀孕了,小孩不能是私生子。”
说罢走了出去,剩他一个人楞在那里,什么怀孕,私生子的。
“林总,我……”周小姐苦苦的看着林子衍。
他侧头向门外看去,一会会的时间,竟看不见她的身影。
回头,依旧站在过道里,看了那周小姐几秒:“唉,我说我不认识你啊?”
周小姐立刻梨花带雨:“林总,你不记得了,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记得什么,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林总,可我……我怀孕了。”
他沉思了几秒:“哦,恭喜你。”说罢准备离开。
“林总,孩子是你的……”眼见他要离开,美女终于开口说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吓了一大跳,半响才反应过来:“我老婆都没有怀孕,我怎么可能会有小孩。”
他也不想多做解释,眼前站着的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猛然想起,一幸最后说的那句离婚,便知又是误会了。
顿了顿:“周小姐?”
美女点头,泪光涟涟。
“你一定是弄错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出了星巴克,连车子也不管了,拿了手机便打她的电话,没有人接,他气得几乎要燃眉。也不知她会到哪里去,一边开着车子一边向马路两侧张望。车子驶过一条街,才见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目光游离,不知看向什么地方。
尾声(下)
他松了口气,停了车走过去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一幸不动,抬头见是他,呐呐的说了一句:“恭喜你,林子衍,我要和你离婚。”
他知道方才那位周小姐定是和她说了些什么,如今听她说要离婚,立刻吼了起来,牵起她:“你说什么?”
她也不挣开,他手劲大,握得她的手腕一丝丝的疼,她心里怨恨,重复道:“我要和你离婚。”
“上车,回去再说。”怕她反抗得厉害,又怕伤了她,拉着她坐进了车里,又将车门全部上了锁。
十分钟回了公寓,打开车门将她拉了出来,回家后必须好好谈谈。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到了公寓门口,突然又说了一句:“离婚。”
“你敢?”他也起了火,见她转身又要走,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公寓的门已经开了,他连鞋子也没换,直接抱着她进了卧室,她在他怀里又捶又打,挣扎个不停。
听她说了几次离婚,他气得胸膛都在隐隐起伏,进了卧室,便将她扔到床上。
一幸被扔得七荤八素,头脑发胀,半天没有翻过身来,趴在床上,无限委屈,当初就不应该和他结婚的,心里又想起其他的事情,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他在一旁站着,居高临下看着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隔了一会儿见她肩膀微微颤动着,俯下身去,看到她脸上湿嗒嗒的尽是泪水,一慌,忙蹲了下来,拿了纸巾去替她搽:“跌疼了,哪里疼?”
一幸的脸蒙在被子里,抽抽噎噎的,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我要和你离婚……我都怀孕了,你还扔我……”
他蒙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怀孕,突然伸出手,撩开她的衣裳,一掌抚上她的小腹问:“真的,什么时候,多久了?”
她翻了个身,挥开他的手,往床里面蜷缩。昨天听刘意倾喊肚子痛,她下班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来了,她的经期向来不准,每次她都懒得记时间,等想到了,才发现这次的时间似乎太长,她不确定,去药店买降火冲剂的时候顺便买了验孕棒。
还是半夜三更,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跑去卫生间,验下来发现是两条红线,她也没有立刻告诉他,准备第二天去医院做检查了,等确定了再告诉他,谁知遇上了什么周小姐,说是也怀了孕,她坐在星巴克里,初听的时候倒也没有很大的怒气,只觉得怎么那么巧,坐久了,听久了,心里的怒意才一点点升上来。
太生气了,她便口不择言,这个周小姐那么突然的冒出来,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因为有过前面的教训,结婚后他常常教育她,还订了好几条家规,其中有一条便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当面说出来,避免误会。
其实说起来,她也算是遵循了家规的,只是心里气不过,所以才喊着要离婚,再加上他那一扔,着实将她给扔晕了。
他的手又覆上来,人也跟着上了床,从背后抱住他,很可怜的语气:“行了,行了,那周小姐我真不认识啊,我怎么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去呢,我不是有你吗,我待会儿打个电话给张秘书,让他去查查那个什么周小姐,到底是打哪里来的,纯粹是挑拨我们感情。”
一只手绕过去,摸了摸她的脸,有些无奈:“好了,不许哭了,你又不相信我,我也是气极了,谁叫你说要和我离婚的,结了婚就不许离婚,知不知道,以后可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了。”
她被他圈抱着,原本睡得就少,这样一折腾,感觉又困又累的,听他不停的在耳边解释,心也软了,其实她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很气愤为什么每次都那样,想着便闷闷地说了出来:“为什么总有那样的事情?”
他听了,更无辜:“这可不关我的事情,我现在是标准的模范丈夫,我清清白白,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来着,你怎么总不信我,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回来,我怎么还会去那些拈花惹草的事情。”
听得她想哭又想笑,腹诽他自恋,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缠上来,把她搂紧了,摸了摸她的眼角,没有湿意,舒了一口气,又偷偷亲了她一下:“以后不许生气,也不许哭鼻子。”
爱生气,爱哭鼻子,怎么说也是她自己的权利:“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行,把我女儿哭丑了怎么办?”
口口声声都是女儿,才几个月,他怎么就知道是女儿了,身子被他翻了过来,迫着和他面对面。
她垂着眼不看他:“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儿。”
他静了一下,突然将左手绕到她背后,不断的往下,在某个地方停了一下:“嗯,他们说小臀生不出儿子……”
卧室里出奇的安静,两个人都不再说话,隔了好久,才听一幸道:“林子衍,给你两个选择,一,离婚,二,睡一个月书房……”
无形之中又将老婆惹怒的某人开始怀柔政策:“一幸,我收回。”
“不行,你选。”
“那我选三。”
“可以,陪我去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哪里不舒服?”某人已经被老婆挣开推至床沿。
“你不是选三么,那就陪我去医院,我要去流产。”
……
“一个月太长了,一个礼拜行不行?”
“不行。”
“两个礼拜。”
……
“三个礼拜。”
于是,某人因为一句戏言而开始了悲惨的书房独居生活。
好景不长,某人在书房蜗居了两个礼拜,并且经张秘书调查后确定了那日的周小姐怀孕事件又是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以后,便私自违抗命令,大剌剌的搬回了卧室。
一幸拿枕头砸他:“你回去书房。”被某人一把搂住了,动弹不得,打死也不回书房,又开始循循善诱:“好了,我早些回来睡也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不方便,我得好好看着你,万一你半夜口渴肚子饿的,也没个人来帮你,我这不也是想着要照顾你,好了,早点睡觉。”完全无视老婆的表情,熄了灯便搂着睡。
三个月的时候,他瞒着她去“益阳”替她办产假,其实按规定,产前假只有十五天,他知道的时候,也曾想过替她辞职,又怕她知道了生气,最后索性办了长假。
四个月的时候,她被他送去林宅,前阵子她孕吐的厉害,虽怀了孕,可整个人不见胖,反而瘦了一圈。他担心,偶尔连上班也不去,跟着吴阿姨在厨房里东摸西弄,每天换着花样炖补品。
一幸没有胃口,每天还要被他看着喝那些腻味的补品,结果越喝越吐,喝得她泪眼汪汪,只差没有揪着他的衣角求他。
五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慢慢变大,偶尔可以感觉到胎动,他比她更兴奋,晚上睡觉的时候捧着一本精装书籍,对着她的肚子念,说是胎教。她困得厉害,只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偏他还兴趣不减的一直念到她睡着。她听不懂他念得是什么,后来去翻那本书,才知他念得是法语版的小王子。念了一个星期左右,她竟也慢慢习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倒也觉得那弹舌音其实也蛮好听的。
做产检的时候,检查出来胎位不正,婴儿在子宫里倒立着,听医生的建议,她也开始做倒立,回了林宅,将客厅的长沙发搬到了墙边,他每天盯着她。都说孕妇的情绪是不稳定的,她做了几个礼拜的倒立,累得气喘吁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以前说的什么人生目标,相夫教子的,全都记不得了,只是忿忿的瞪着他:“我以后再也不要生了。”
预产期在一月底,肚子太大,走路都觉得累。晚上睡觉他依旧搂着她,以前将手搁在腰上,现在将手搁在肚子上。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多月,这几天晚上,她总失眠,也不只是什么原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早上喝牛奶的时候又吐了,连午饭也没有吃,饿了一天,晚上胃口出奇的好,吃了平时的一倍。也不知是不是吃多了,她竟觉得肚子有些胀又有些痛,睁了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四周,轻轻揉了揉肚子,试图缓解那股抽痛。
翻了个身,下腹又是一阵疼痛,她皱了皱眉,离预产期还有那么多天。直到额上冒出汗意,疼痛加剧,她才觉得不对劲,咬住了牙,去抓他的手。
“怎么了?床头的灯亮了,见她满头是汗,他一脸的慌张。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肚子疼。”
他当即拿了外套替她穿上,她疼得起不来,他将她抱起来,出门的时候惊动了吴阿姨和奶奶,他太紧张,怕来不及,便开车先去了医院。
去了医院,他等在产房外边,深夜,医院里很静,偶尔有来往的护士,经过的时候不经意的撇向他。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睡衣和家居拖鞋,恐怕是最狼狈的时候。奶奶和吴阿姨稍后赶来,凌晨的时候医生才出来,是个小男孩。他听了,脸都垮了下来,他一心想要个女儿,去了病房,她还睡着,他穿了衣服靠在她床头睡觉。
第二天她醒来,见着他狼狈的样子,住不住笑,扯动了伤口,又疼得想哭。
他看着她:“一幸,下次我们生个女儿。”
“不要。“她摇头,那么疼,再也不想生了。
“不行,一定要生。”他开始耍赖。
她懒得理他,坚决不愿意:“我不生,要生你自己生……”
他苦恼,隔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就不信没有机会,反正,他一定要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