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陷阱:密室之别墅疑案/贯越(全)

回答: 战栗陷阱:密室之别墅疑案/贯越(全)2c55772009-06-24 13:08:56

第二十八章 凶手


   两个人走后,别墅恢复了沉寂,几位客人分别走进了贵宾室、1号、3号房以及一楼的卧室,一名警员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离开了别墅,另一名警员跟在蒋师傅的 后面逐一将其他的客房锁上,完事后他俩回到了一楼,蒋师傅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睡了起来,警员则警惕地坐在别墅门口,大厅里的钟表响起了清脆的准点报时声。

  山上的空气潮湿新鲜,一尘不染,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花草树木显得格外茂盛,漫山遍野的绿色令人心情舒畅,薄薄的雾气遍布在山峰之间,渗入在丛林深处,像是一个美妙的梦境,又像是一幅传世的油画。

   相对于外面美妙的景色,白秀清此时的心情却无比沮丧,他在一楼的卧室里辗转反侧。躺在床上他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进入了梦乡,他忽然看见张警官拿着手 铐威严地向他走来,张警官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木台子,台子上面摆着一个圆形的木墩子,那个鬼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他模糊地看到柳飞云从木台子的一侧缓缓地走 上来,他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他要干什么呢?白秀清感觉柳飞云好像与平时不大一样,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实在看不清楚,这时张 警官的身子正好挡住了白秀清的视线,白秀清很恼火,他猛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把将张警官推开,然后他向前跳了几下,像上学时立定跳远那样,但是为什么要跳 呢?他不知道,也没有留意,他现在要看清楚柳飞云,他要搞清楚对方站在台子上要干什么,于是白秀清伸长脖子朝前面望去。

  终于,他看清了,柳飞云今天的装束确实与众不同,他穿着一身青灰色的短衫,脚蹬一双黑色的中式步鞋,鞋的底部是一圈醒目的白边,他的腰上紧紧地系着一根红色的粗布,显然那是条腰带,柳飞云的本命年?

  白秀清笑了,仰天大笑,一向儒雅睿智的柳飞云今天倒像是耍猴人,他在台上很有风度地抱拳朝四面的观众行礼,台下的围观者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叫喊,这个地方就是天桥吧。太滑稽了,太可乐了,猴子在哪呢?

   可笑的事远远没有结束,白秀清的肚子已经笑抽了筋,因为他看见李晓峰慢悠悠地走上了台子,他的装束更加离奇,他居然穿了一套18世纪欧洲的服饰,头上带 着一顶高高的皮帽,上面插满了凌乱的鸡毛,他的腰上还挂着一把宝剑,当然是欧式风格的宝剑,李晓峰大概是把自己当做火枪手了,白秀清心里想。

   李晓峰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晃,白秀清眯起眼睛,他看到李晓峰的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好像很沉,银光闪闪。原来他们不是耍猴而是卖艺,白秀清修正了刚才 的想法,奇怪的是,这哥俩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不应该呀。白秀清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一会儿耍完刀还要给些赏钱。还好,口袋里有几张钞票,他抽出来一 看,是几张美元,用美元打赏,这也太奢侈了。于是,白秀清将美元塞进棉裤里,不给,说什么也不给,你柳飞云总不能当众把我裤子扒了,谅他也没这个胆。

  演出终于开始了,白秀清吹着口哨,腮帮子都快吹肿了。台上的柳飞云像变魔术似的从嘴里吐出一个红萝卜,小心地将它放到砧板上,李晓峰很费力地举起砍刀,随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将红萝卜砍为两段,四周的观众发出近似疯狂的喊声。这叫耍大刀?这与歌星假唱有什么区别?

  白秀清开始起哄,这叫什么玩意儿!前面一个观众回过头,他好奇地问:"表演得多精彩呀,大爷你起什么哄?"

  这个人很面熟,白秀清挠着头皮反复地想,对了,他是段新宇。白秀清傲气十足地对他说:"这也叫精彩?老段你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吧,一会儿我带你到国外开开眼界,让你看看真正的耍大刀。"

  段新宇摇着头说:"精彩还在后面呢,一会儿台上要砍人。"

  原来是这样,白秀清恍然大悟,他环视四周,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天桥而是菜市口。今天可来着了,活了四十多岁还是头一回看砍人呢。

   白秀清拉了一下段新宇脑后的大辫子,摇头晃脑地说:"我知道一会儿要砍谁,是罗伯斯庇尔,昨天夜里我们在巴拉斯的率领下出其不意地攻入了市政厅,他自杀 未遂,身受重伤,被我生擒,今天我们在游行示威后将他送上断头台,后人将这段历史叫作'热月政变',我们几个也将名垂青史。"白秀清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感 到很纳闷,自己原本不应该知道这段历史呀,真是活见鬼。

  段新宇再次回过头,说:"你说得不对,罗伯斯庇尔昨天就被砍头了,今天不是他,你猜猜是谁?"

  白秀清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猜不出,你快告诉我吧。"

  段新宇一笑,他凑过来,小声耳语道:"是你。"

  "是我?"白秀清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我在各方面都是先进,今年厂里刚表彰过我,还发了一个大红奖状给我呢,我已经贴在墙上了。"

  段新宇的眼睛盯在白秀清的身后,他怪声怪气地说:"你看谁来了?"

  白秀清猛然回头,他看见林泉夫妇迈着正步走了过来,他们穿着一身绿军装,高举右手,齐声喊道:"砍他!砍他!"周围的人似乎受到了感染,也高举右手,齐声喊道,"砍他!砍他!"

  白秀清问段新宇:"他们要砍谁呀?"

  段新宇简短地回答:"砍你。"说完,他缓缓地转过身,高举右手,面对白秀清喊道,"砍他!砍他!"

  上百人齐声呐喊,场面十分壮观。林泉夫妇走到白秀清的面前,气势汹汹地说:"把白秀清架起来。"话音未落,两个人一左一右干净利索地把段新宇架上了断头台,段新宇还在义愤填膺地高喊"砍他!砍他!"


  断头台上寒光一闪,李晓峰手起刀落,段新宇身首异处,他的右手依然在有节奏地挥动着。

  此刻白秀清在台下早就乐翻了,这帮没大脑的笨蛋,居然砍错人了!他们竟然把段新宇砍了!

  简直太可乐了,天下还有这等事!白秀清笑了,笑得很灿烂,然而他很快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而且表情严肃。还有一件事更为糟糕:柳飞云在台上正死死地往这边看着,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不好,要倒霉。白秀清浑身湿透了,他慢慢地向后退,忽然他想起了一句话:"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策,汝父子唯急走耳。"此语出自《南齐书8226;王敬则传》。奇怪了,自己怎么会知道这句话?难道我是一个天才?

  柳飞云在台上冷冷地说:"白秀清,你跑不了,你以为是李晓峰砍错人了,实话告诉你,他是在练手呢,下一个就是你。"

  跑,白秀清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说时迟那时快,他撒腿便跑,忽然,人群里蹿出一个小个子,他一伸手就将白秀清放倒,然后小个子抓住白秀清的双腿,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向断头台,看热闹的人群掌声雷动,齐声叫好。

  白秀清梗着脖子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要了他的命:原来是张助理那个小王八蛋!没想到最后居然栽在他的手里,我白秀清死不瞑目!

  张助理将白秀清拖到砧板前,低头问道:"你脸红什么?"

  这句话非常耳熟,下一句接什么,白秀清一时想不起来,他看到李晓峰已经高高地举起砍刀,刀刃上还沾着段新宇的血,一滴滴地向下流。阳光射入白秀清的眼里,李晓峰整个身子融进了阳光里,他的头上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环。

  "等一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秀清忽然灵光闪现,他说,"你不要杀我,我现在给你美金。"

  李晓峰头上的光环消失了,他贪婪地说:"为什么不早说,快拿出来。"

  在众目睽睽下,白秀清被迫将手伸进棉裤裆里,寻找那几张钞票,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拿出四张钞票递给李晓峰。终于得救了,有钱真好!

  李晓峰冷笑了两声说:"你敢戏弄我,四百日元就想换条命?原本是砍头,现在我改主意了,腰斩!"

  台下再次沸腾起来,白秀清突然看到有几台摄像机正对着自己,他还没来得及露出视死如归的笑容,李晓峰手中的砍刀已经挥了下去……

  "啊!"白秀清一声惨叫从床上滚下来,他睁开眼低头看着腰部,随后用手摸摸脖子,还好,都连着呢。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这里是蒋师傅的卧室,原来自己刚才在做梦,一个倒霉的噩梦。

   白秀清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拉开了一条门缝,看见蒋师傅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一名警员正往二楼走。白秀清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钻进一楼的卫生间,把房间门 反锁,从浴室的架子取下一件浴衣,换上浴衣后他开始在水池里洗裤子,一遍接一遍,他很细心。事毕,他又悄悄地返回卧室,将裤子挂在窗户上,他很满意,于是 他再次躺在床上,拿出一支烟,津津有味地想着心事。

  一想起来别墅这件事,白秀清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他琢磨着,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自己 寄的请柬,要不是看在免费晚餐和周边旅游的分上,自己才不来这鬼地方呢。别墅有什么新鲜的,电视没信号,客房小得可怜,饭菜不合口味,最重要的服务人员不 是养眼的小妹而是一把岁数永远弯着腰的蒋老头。自己好歹也是五星级酒店的常客,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服务没享受过,何苦大老远跑这受罪?

  来趟别墅还不要紧,要紧的是碰上了Johnson,真是冤家路窄,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居然能遇见他,这个*****的,可把自己坑苦了。

  我白秀清辛辛苦苦一手创办的公司到头来居然被Johnson霸占了,他竟然无耻地把我辞退了,虽然经营效益欠佳,但我白秀清没功劳也有苦劳,这假洋鬼子也太不讲人情了,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丢了公司也不可怕,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银行卡里还有大把的钞票,大不了重整旗鼓另开张,再办一家公司专挖Johnson的墙角。俗话说人倒霉喝 凉水都塞牙,还没等我招兵买马揭竿而起,老婆却忽然提出了离婚,那个忘恩负义的泼妇分走了我一半的财产,我算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那个*****的 Johnson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我真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然而Johnson真被人掐死了,我是凶手吗?

  白秀清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头很疼,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从头顶上爬过,他也很害怕,怕自己就是杀人的真凶,白秀清不得不重新回忆起这两天的经过:

   刚到别墅没多久,Johnson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当时站在大厅里,不知是该躲起来还是该迎上去,不过他连正眼都没看我,反倒是与柳飞云神聊起来, 也好,让两个臭皮囊吹牛去吧。两个人没聊多一会儿,Johnson就像醉猫似的被扶上楼,这就奇怪了,Johnson的酒量一向大得惊人,今天怎么变成狗 熊了?

  Johnson离开后,我去了书房,本想拿几本书看,没料到书架上摆满了外国小说,这帮崇洋媚外的伪小资,没办法,只好挑了几本《神探柯南》,这可能是我唯一看得懂的书了,对了,封面一定要扣着,不能让别人看见。

  回到大厅,我跟李晓峰这个小兔崽子吵了一架,不知是为什么,我看见这个人就头大,李晓峰也总找茬跟我拌嘴。郁闷呀,一个Johnson还不够,又蹦出一个李晓峰,那时我就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临时调换别墅。

   我正生闷气的时候,段新宇恰好邀我上楼喝酒,于是我立马回到了房间。本以为要豪饮一场,没想到段新宇没喝两口就睡着了,这点酒连猫都醉不倒,段新宇却喝 醉了,真是扫兴。剩下的时间我开始自斟自饮,一瓶接一瓶,把屋里的酒全喝光了,我当时有点晕,觉得房间里的家具在不停地转,耳朵"嗡嗡"响,就像有无数只 苍蝇在屋里盘旋,眼前一片模糊,也许我喝多了。

  白秀清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的手一直在哆嗦,因为他很担心这段记忆:当时我在干什么?喝完酒之后我有段记忆是空白的,我是睡觉了还是去Johnson的房间了?忘了,竟然全部忘了。

  该死的酒。我依稀记得当时我在不停地走,我去哪儿了,莫非我真的去Johnson的房间了,进屋后把他活生生地掐死了?

   这个想法在得知Johnson的死讯后越来越强烈,是我杀死了Johnson,我就是杀人凶手。酒后杀人会不会被量刑?好像没这规定。怪不得我梦见了断 头台,原来那是杀人偿命的意思,谁说梦与现实生活相反,简直是胡说八道。小贾的死与我无关,我后来再没喝过酒,不过是我第一个发现他的尸体,总不会有人怀 疑我连杀两人吧?我老白还没那种本事,谁也别冤枉好人。

  很显然,张警官已经怀疑我了,要不是柳飞云在旁边拦着,他早把我押下山了,现在也许就在审讯室里,我可能早就招供了。

  说实话我对柳飞云的仇恨绝不亚于Johnson半分,要不是他的嘉琳公司剑走偏锋,我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田地,我目前的惨状都是柳飞云一手造成的,我恨他,我要报复他。近两个月我在谋划一个局,一个复杂的骗局,我要柳飞云大败,败在我的手里。

   当我在会议中心无意中看见柳飞云的时候,我立刻做出了决定:提前启动计划。于是我装作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接近柳飞云,然后向他流露出合作的愿望,其实那 个合作项目就是圈套的第一环,为了趁热打铁,我特意到组委会那里临时调换了住处,准备晚上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过事情并不顺利,Johnson的意外出现和 李晓峰的挑衅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原本打算晚上再找柳飞云谈那个项目,没想到我在房间里喝多了,更没想到我居然成了杀人犯。柳飞云没有害成,自己反倒先陷入 泥潭。

  然而令我极其意外的是:就在所有人都怀疑我,认定我就是凶手的时候,柳飞云却异常坚定地支持我,他全力协助张警官办案,目的就是要找到真凶,帮我摆脱困境。他现在已经离开了别墅,估计是去调查其他人的背景了。

  柳飞云为什么这样做?他为何要帮我?

  去年我们两家公司竞争的时候,我曾经用卑劣的手段对付柳飞云,而如今我计划用更加卑劣的圈套来骗他。在我落难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只要他不说话,我必定被警察带走,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竟然在关键的时刻挺身帮助我。

   与柳飞云的胸襟相比我太过狭小了,我脑子里全是坑害他人的主意,我总认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如果要保全自己必须先将其他人踩于脚下,世界上只有永 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要想成功就得不择手段。然而我错了,在柳飞云的面前我是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脆弱。原来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真诚与善意,我明白了 很多事,可惜太晚了,太迟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辜负了柳飞云的好意,无论他如何查找最终都会无功而返,因为我就是凶手,那个丧心病狂的杀手。

  真希望能与柳飞云交个朋友,如果他不嫌弃,我一定会珍惜这段友谊。当然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设想,我也许永远不能从监狱里走出来,我希望他能去那里探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当然还有李晓峰,我估计还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我应该上楼去见见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随后给柳飞云打电话,告诉他我就是警方要找的凶手,让他们立刻回来,也许这还算是自首的表现。

  主意已定,白秀清从床上蹦下来,他感到浑身轻松,仿佛是年轻了几岁。他走到门口又忽然停下来,此刻他心中顾虑重重:自己和李晓峰说什么呢?两个人积怨很深,万一李晓峰对自己冷嘲热讽怎么办,那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必须想出一个切入话题的理由。白秀清背着手在屋里转,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脚底下越走越快,汗都快流出来了。这种原地转圈的古怪方式是白秀清的独家秘籍,只要饮酒过量,他就采取这种方法来解酒,成效显著,屡试不爽。

  这种感觉很熟悉,白秀清暗自纳闷,在哪儿走过?

  突然,白秀清停住了脚步,他站在房间中央,眼眶湿润。终于想起来了,前天晚上与段新宇喝完酒后我根本就没出房间,而是在屋里不停地转圈醒酒,一边转圈一边骂街,酒醒后就直接下楼了。

  也就是说我没去过Johnson的房间,我不是凶手!

  白秀清像是获得了重生,他推开房门,连蹦带跳地跑向二楼,门口的警员对他发出警告,白秀清充耳不闻,还有什么事比自由更重要?

  二楼很静,李晓峰独自躺在贵宾室的大床上,自从柳飞云离开别墅后,他觉得大楼里失去了希望的气息,杀害Johnson、小贾的凶手可能就在隔壁。一想到这里,李晓峰立刻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

  李晓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刚才有位警员让他在一张塑料板上按了很多手印,可能他们是在查自己的指纹,难道警方在怀疑我?认定我就是凶手?

   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射入房间,这本是午睡的最佳时段,但李晓峰此刻却无心睡眠,他也在回忆着案发时的每个细节:发现Johnson失踪后,其实 我根本就没想到这是一场谋杀,我猜Johnson一定是躲了起来,至于Johnson为何要躲避以及藏在何处我没有细想,反正有柳飞云呢,以他的能力一定 能将Johnson找出来,然而柳飞云的无功而返使我有了新的想法,我怀疑别墅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隐藏的凶手。

  我们在别墅里苦苦寻觅,除了地下室的铁门外其他可能藏人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我的设想再一次被不攻而破,我不得不同意柳飞云的看法,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谁是凶手呢?林泉夫妇可以排除在外,他们一直坐在大厅与我聊天,那时Johnson还安然地躺在房间里,夫妻俩既没有作案动机也没有作案时间,另外林梅是个优雅的女士,林泉总是一副憨笑的样子,无论是从他们的面相还是身体素质来看,绝不可能是凶手。

   张助理倒是有几分可能,通过短暂的接触,可以看出Johnson似乎根本看不起他,平时呼来唤去使张助理颜面扫地,所以,他有理由怨恨Johnson, 凶手有可能是他。不过张助理同样没时间作案,Johnson没出事前他在一楼,当我们发现Johnson失踪时他与我们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张助理是凶 手,那么我与柳飞云就是他的同犯。

  那个阴阳怪气的段新宇是个问题,至少从相貌看,他具备犯罪分子的一切特征,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并不认 识Johnson,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也许他与Johnson之间有很深的积怨,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外人当然不得而知了。更重要的是,案发 时段新宇就在二楼,他完全有时间实施他的谋杀行动,Johnson的尸体可能被他扔到窗外了,这就是Johnson的蒸发之谜。

  还有一点几乎是确定无疑的,当时白秀清也在二楼的房间里,他会对段新宇的行动不闻不问吗?

   当然不会,因为白秀清就是段新宇的同党,首先是他与Johnson有过节,其次是他当时就在二楼,动机与时间他都具备,所以白秀清至少是帮凶,不过柳飞 云好像对此并不认同,一向聪明过人的柳飞云居然想不通如此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今早我还郑重地提醒过他。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许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 误。

  李晓峰正在床上胡思乱想,忽然"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白秀清穿着一身惨白的浴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睛通红像只兔子。他轻飘飘地走进来,直勾勾地盯着满脸诧异的李晓峰。

   不好,这个杀人犯八成是找我拼命来了!李晓峰情急之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比较合适的家伙,眼下只有徒手与亡命之徒白秀清搏斗了。于是, 李晓峰指着来者厉声说:"你以为你穿着一件浴衣我就不认识你了,李公子可不怕你。"说完,他立刻摆出了一个黄飞鸿的招牌动作。

  白秀清连忙摆手,随后他说了句令李晓峰全身发麻的话:"晓峰,你误会了。"

  老天爷,世界末日到了?李晓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虔诚的白秀清,是不是有人躲在门后给他配音?

  白秀清继续往里走,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我。"

  这时,李晓峰愈发肯定白秀清是迫于压力而导致精神失常了。必须要冷静,一个即将受到法律制裁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个时候绝不能与他硬拼,要平心静气地与他谈一谈人生,聊一聊世界观。

  想到这里,李晓峰语气柔和地说:"太巧了,白总,我正打算去楼下拜访你呢。"

  白秀清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他又感到无比的振奋,他停下脚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李晓峰继续编下去,"我们之间的误会很深,我早就想找个机会把话说开。"

  "真的!"白秀清兴奋地眨眨眼,高姿态地说:"以前的事都怪我,我那些生意场上的伎俩太过下作,我要向你和柳总郑重地道歉。"说完,白秀清居然向李晓峰深深地鞠了一躬。

  活见鬼。李晓峰很想拿起手机拍下这历史性的时刻,此时床下的白秀清很像是1945年9月2日在"密苏里"战列舰上的日本外相重光葵。不过为了稳定他的情绪,李晓峰依旧和颜悦色地说:"您言重了,其实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合作嘛。"

  "那敢情好。"白秀清爽快地说,"我银行里还有几十万,我们可以从头再来,咱们三个人联起手还有什么事搞不定?"

  "那是,我们天下第一。"李晓峰附和着,心想白秀清真是快崩溃了,连家底都露了,再过一会儿非得告诉我银行密码不可,跟疯子对话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想出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李晓峰还没想出主意,他的救星已经到了,楼下那位警员走进屋,严厉地对白秀清说:"你跟我下山。"

  白秀清一愣,说:"下山干吗?我又不是凶手。"

  "这是张警官的指示,我带你去做身体检查,马上就走。"警员的语气显然是不容商量的。

  白秀清固执地说:"我裤子还没晾干呢。"

  警员回答:"就穿着浴衣去吧,没人笑话你。"

  白秀清哭丧着脸对李晓峰说:"等我回来再聊。"说完,他大跨步地走出了房间。

  李晓峰跳下床,一把拉住警员的胳膊,悄声说:"我建议你把他拷起来,免得他伤害无辜。"警员向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走廊里的说话声传进了旁边的房间,凶手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咖啡,他对门外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此刻他只想静静地将这杯咖啡喝完。

  一次完美的谋杀,虽然在过程中遇到一些意外情况,但总体来讲还是成功的。这个计划凶手已经谋划了很久了,每个细节都经过仔细的推敲,凶手非常耐心,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时机一到,他立即实施杀人计划。


  凶手将咖啡杯轻轻地放到桌上,然后将双手枕在脑后,此时此刻他很享受这种全身放松的感觉。其实在他的计划中,这栋别墅并非是作案的首选地点,上周他特意造访此处,忽然发现这里比原计划中的场所更符合作案条件,于是,他更改了计划,提前终止了Johnson的生命。

   他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那场不合时宜的雷雨,那么他现在应该在市里的某处享受人生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凶手并没想到Johnson的尸体过早 地被人发现,这也许是一个致命的问题,被扣在别墅里终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不过好在之前所有的作案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警察很难找出破绽,24小时 后他们必须放人,只要大家离开别墅,警方就很难破案,最终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Johnson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死在这里,更不会想到结束他生命的人竟是我。

   凶手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他很清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还要保持镇定,绝不能让警察看出一丝异样。另外有些细节他要重新思考一下:小贾的死亡会不 会露出破绽?这是计划外的一环,他本不该死,不过事在人为,小贾必须死,因为他看到了我的脸。如果当时自己稍一手软,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会把一切都告诉柳 飞云,所以当时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杀人灭口。

  搞定小贾其实很容易,那个柳飞云却比较棘手,我这两天在暗中观察过他,令我吃惊的是,无论搜寻工作是多么艰难,他却从未放弃思索,而且他似乎对我有所怀疑,当他那双眼睛直视我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事情的发展不出我的预料,我精心策划的密室悬案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李晓峰乱了方寸,他始终认为Johnson是为了某种目的自己消失了,这个论断正合我 意,如果尸体迟些被发现,警方一定束手无策。柳飞云也被密室现象迷惑了,他的判断与李晓峰的观点类似,他认定别墅里有密道,密道的入口就藏在二楼的房间 里。

  于是我很配合地协助柳飞云寻找Johnson的下落,只要他有想法我一定冲到最前面,我坚信他终究无法破解我设的局,因为从一开 始他就偏离了方向,虽然他很努力,但最终依然是空手而归。那条消防通道连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找出来了,不过有条密道也好,最起码能分散警方的精力。

   然而柳飞云的出现也确实破坏了我的计划,他令我的嫁祸策略最终没有能够实现,实在可惜。我此前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调查Johnson的背景,我发现 有两个人曾经与他有些过节,为了在案发后顺理成章地转移警方的视线,我必须把他们俩约到别墅来,于是我给这两个人寄去请柬,原本我只期望他们至少来一个, 没想到白秀清和李晓峰都来了,这很好,多多益善。

  在会议中心吃自助晚餐时,我到接待小姐那里查看了客人住宿单,李晓峰果然选择了位置 最好的1号别墅,不过白秀清却意外地选了2号,这件事我没办法左右他的选择,只好随他去了。在中巴车上白秀清不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他居然临时调换了住 处,这一切简直太顺利了,一切都朝我设想的情况发展,真是天助我也。

  按照计划,我在抛尸现场丢下了白秀清的扣子,在露台的通道内留下 了李晓峰的烟盒,我做了一切伪装,只等警方带走他俩,不过,这一步计划没能实现,柳飞云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说服了张警官,那两个替死鬼到目前为止安然无 恙,这个现象可不太妙,白秀清和李晓峰的平安预示着自己的风险在增大,警方的包围圈会越来越小,最终可能会将所有目光投到我身上。这个柳飞云真是个人物, 也许我给李晓峰寄请柬是个错误。

  这些意外的情况并不会影响大局,现在最令人担心的是张警官离开了别墅,如果只是警方的例行调查倒也不怕,关键是张警官居然让柳飞云协助他调查,柳飞云也是嫌疑犯之一,让他外出协办绝对不符合规定,可见这个张警官很有魄力。

   柳飞云这个人很可怕,通过这两天的短暂接触,我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他不仅聪明过人,刚毅果断,重要的是他比警方更了解商业市场,尤其是广告圈里的门道。 他也许能通过各种资源找出我与Johnson的联系,如果他知道我此前就认识Johnson,那么后面的事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凶手站起来倒了一杯咖啡,他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我也许多虑了,柳飞云怎能找到我与Johnson之间隐秘的联系呢?那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甚至只见过一面,柳飞云不是神,他绝不可能发现。

  如果警方找不到我与Johnson认识的证据,那么破案就无从谈起了,时间一到他们必须放我走。

   退一步讲,假定他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无所谓,警方找不到我杀害Johnson的证据,那是一个近似无懈可击的杀人计划,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柳飞 云也不能否认,没有证据警方不能结案,他们不能因为我认识被害人就认定我是凶手。放我回去后警方还会不断地骚扰我,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得到任何有价 值的东西,我依然逍遥法外,也许每年的清明节我还会给Johnson烧些纸钱。

  一阵湿润的山风吹进房间,凶手站起来把窗户关紧,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位警员对他说:"我们要检查你随身携带的物品。"

  "我没带包。"凶手笑着从口袋里拿出钱夹和手机递给了警员,随意地问道,"其他人不检查吗?"

  警员简短地回答:"所有的人都要检查。"

  凶手放心了,警方并没有怀疑自己,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让警方查吧,作案的凶器早已经销毁了。

  警员提着一台小型抽水机走进卫生间,凶手敲开了贵宾室的门,李晓峰问他有什么事,凶手说刚才是谁在他房间里说话。

  李晓峰说:"是白秀清,我看这家伙八成是疯了,穿着一件浴衣满世界乱转,说起话来不着四六。"

  凶手问:"他回房间了?"

  "他倒是想。"李晓峰摇头说,"他被警察带走了。"

  凶手眼前一亮,警方终于怀疑他了,于是他问道:"警方认定他是凶手?"

  "不知道。"李晓峰回答,"那个警员说带他去检查身体。"

  "检查身体?为什么?"凶手脱口而出。

  "可能他们怀疑白秀清的神经不正常。"李晓峰调侃道。

  凶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此刻有些坐立不安,只对白秀清一个人进行身体检查,这说明了什么?警方似乎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他们下一步还会查出什么?我设的局会不会被他们识破?

  柳飞云目前在做什么?我们之间谁是输家?


  第二十九章 调查


  警车沿着东五环路高速驶向CBD商圈,张警官将柳飞云叫醒,他的嗓音很费力地压过发动机的噪音:"段新宇的那家广告公司你以前听说过吗?"

  柳飞云大声地回答:"有所耳闻,虽然名为广告公司,实际上主业是咨询策划,也就是为大企业制订营销方案以及提供专业培训,当然,也包括广告媒体代理。"

  张警官搞不清这些专业用语的具体含义,他直截了当地问:"段新宇、林泉和Johnson,他们都从事广告行业,我想这三个人之间一定有业务上的联系。"

  "不一定,"柳飞云说,"林泉所在的那家公司好像主要经营影视广告,而Johnson那边以平面广告为主,段新宇则没有实体,这三家公司处在完全不相同的业务领域中,交叉性不大。就公司层面来讲,他们可能互不相识。"

  一阵急促的警鸣声淹没了柳飞云的声音,车子已经进入了CBD地区,前方的道路十分拥挤,张警官一边按着车喇叭,一边巧妙地绕过缓慢行驶的车辆。柳飞云感到一阵过山车似的眩晕,不过这种难受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栋高楼的门口。

  "到了,B座28层。"张警官将车熄了火,贴着车窗看着眼前的大楼,"这写字楼够气派的,段新宇的实力不俗呀。"

  "广告公司的对外形象很重要,尤其是他这种类型的企业,就是硬撑着也得租用高级办公场所,我原来租用的写字楼也是同样的档次,每个月的租金吓死人。"柳飞云说。他从车里下来,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变了形的头发。

  两个人走进大楼,上了一部高速电梯,电梯无声无息地将他们送至28层,段新宇的公司就在通道的一侧,公司标识用了鲜艳的颜色,非常醒目。

  张警官向前台小姐出示了证件,然后拿出Johnson的照片,问她是否见过这个人,她迟疑了一下,随后摇头说从没见过,张警官又问她知不知道美国恒信集团,一脸迷茫的前台小姐还是摇摇头。

  有些失望的张警官希望见到公司的负责人,前台小姐连忙把他俩带进接待室,倒了两杯纯净水后,一转眼就消失了。

   柳飞云靠在舒适的沙发上,眼睛看着办公区的景象,段新宇的公司规模的确不小,有三十多名员工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写着文案,整个办公大厅充满了杂乱的 敲打键盘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旁边的会议室里有五六个人在讨论着什么议案,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投影仪旁手舞足蹈地讲话,椭圆形会议桌上摆满了笔记本电 脑。这一切对柳飞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一个穿深色西装的中年人匆匆向接待室走来,柳飞云说:"段新宇的搭档来了。"张警官将手中的记事本合上,向门外望去。

  中年人毕恭毕敬地走进来,自我介绍说姓谭,是段新宇的合伙人,负责公司的日常运营。张警官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对方,并希望他配合这次调查。

  谭先生连声说一定会积极配合。张警官再次拿出Johnson的照片让他辨认,对方称从未见过此人,并且和美国恒信财团没有任何的生意往来。

  张警官问:"你觉得段新宇最近有没有异常的表现?"

  谭先生说:"一切正常,近几个月我们的工作压力很大,他经常失眠,还经常服用一些药物,所以我才劝他去别墅散散心。"

  柳飞云问:"段新宇平时有什么爱好?"

  谭先生想了想说:"他除了经常打打羽毛球外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了。"

  柳飞云又问:"贵公司是否涉足影视和平面广告?

  谭先生摇着头说:"那不是我们的强项,几年前曾经尝试过,做得并不好,所以近年来一直为企业做文案。"

  柳飞云最后一个问题是:"段新宇生意做得很大,为什么要离婚?"

  谭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只是敷衍地说:"他老婆太出众了。"

  柳飞云点点头,并示意张警官自己没有问题了。张警官将照片夹到记事本里,然后站起来向对方表示谢意,并告诉他如果想起了什么请及时通知警方。谭先生唯唯诺诺地将他俩送出接待室。

  走到门口时,谭先生忧心忡忡地问:"段新宇什么时候能回公司?我还有些业务需要和他商量。"

  "很快。"张警官爽快地回答,"不会耽误你公司的业务。"

  谭先生对柳飞云说:"您是不是嘉琳公司的柳总?我觉得有些面熟。"

  柳飞云笑着回答:"那一段已经成为历史了,不提也罢。"

  两个人原路返回走出了大楼,张警官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名人。"

  "往事不堪回首。"柳飞云摆摆手说。

  "我觉得去林泉那家公司也很难得到线索。"

  "我同意。"柳飞云说,"我觉得不应该会是企业间的瓜葛,商圈自有商圈的一套游戏规则,再大的怨恨也不至于去杀人,一定是他们私人关系上出了问题,所以我们的调查方向不能搞错。"

  两个人回到车内,柳飞云说:"我如果没猜错,现在你一定会去酒仙桥。"

  "没错。"张警官回答,"我要了解Johnson生前的一些情况,坦率讲,我根本不信任别墅里的张助理。"

  "我也有同感,"柳飞云说,"他表面看起来有些胆小怕事,但我觉得他并不简单,他很善于伪装,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刻意为之。"

  "我记得你在大学里是修心理学的?"张警官将车驶进东四环,一路超过了前面的车辆,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

  "是修心理学,毕业后又学了市场营销,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柳飞云有些遗憾地说。

  "年轻有为呀。"张警官不禁感慨道。此时车速已经达到了极限。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一栋豪华公寓的门口,张警官仰头看着大楼,说:"看来外资企业的排场更大。"

  "美国人喜欢把办公环境布置得像家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办公很惬意,甚至下班后都不着急走。"柳飞云走下车说。

  这家公司很好辨认,因为门口处画着一朵惊艳的莲花。两个人步入豪华的办公室,前台没有人,一位经理模样的年轻人迎了过来,张警官亮明身份后,这位年轻人的脸色大变,看来他已经知道了Johnson的死讯。

  年轻人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号码,片刻之后,一个面相富态的中年人从里面小跑出来,他很热情地和张警官握了握手,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叫Smith,是Johnson的同事,他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早上有两位警官来过,问了我一些问题。"

  "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同事。"张警官拿出证件,说,"我负责这件案子,我们刚从案发现场过来,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当然,我们希望能早些破案。"Smith将他俩领进一间会议室,然后对那位年轻人说他现在不见任何人。

  "Johnson在你公司的工作状况如何?"张警官问。

   "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Smith惋惜地说,"他是公司的中方首席代表,我们的每一项议案都是由他决定的,可以说,财团在中国发展如此之快与他的个人 能力是分不开的。"Smith刚要发表长篇大论,他发现张警官对自己的口才不感兴趣,只好直截了当地说,"他近期在工作上没有任何失误,一切都很正常。"

  柳飞云很费力地听懂了Smith想要表达的意思,他甚至十分佩服Smith的舌头,能在两排利齿的压迫下游刃有余地游走而不担心被咬住,总体来说是有惊无险。

  张警官拿出记事本,问:"Johnson最近几天有没有异常之处?"

  "No,绝对没有。"Smith用怪怪的声调回答,"他是个乐天派,偶尔打打球,每天都乐呵呵的,这几天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公司经营上也很顺利?"张警官问。

  "总体来讲我们公司的业绩很出色,除了平面广告部门稍有些落后。"Smith夸张地打着手势,此刻他完全忘记了他的亲密战友Johnson已经离开了人世,"美国总部上周刚刚表彰过我们这支团队。"


  张警官很反感地皱了皱眉,接着问:"你们和这两家公司有没有业务上的来往?"他从记事本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Smith。

  Smith看了一眼就推还给张警官,神气十足地说:"我们从没和这两家公司合作过,我公司的合作伙伴只限于世界500强企业。"

  柳飞云含笑看着Smith,张警官压着火又问了一个问题:"Johnson的家庭状况和个人财务状况?"

  "他目前是独身,为什么独身呢?因为Johnson的眼光太高,我今年想把我妹妹介绍给他,他还看不上,唉,幸好没看上……"

  张警官不耐烦地说:"请你讲主要问题,我的时间很紧。"

   Smith干咳了两声,接着说道:"他的父母都在美国,Johnson的死讯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他在北京买了一套公寓,一个人住,他在这里没有亲戚。还 有什么?对了,他的财务状况非常好,薪金是以美元计算,算是高级白领吧,其实他平时的花费并不大,可能做了些投资,当然,这是私人事情,具体情况我也不甚 了解。"

  张警官在本上草草地记了几笔,继续问:"请谈一谈张助理的情况。"

  一提起张助理,Smith的脸上立刻掠过一丝不屑的表情:"他刚到公司不久,我不太了解,反正他每天都和Johnson一起出入公司。"

  柳飞云忽然问道:"他以前在哪家广告公司工作?"

  "哪家公司?"Smith夸张地重复了一遍,"他没在广告公司干过一天。"

  柳飞云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说:"你们公司会聘用没有经验的人吗?"

  "我们非常在意应聘者的工作背景,没有从业经验的人我们是不会聘用的。"Smith理直气壮地说。

  "那张助理是怎么回事?"柳飞云追问道,Smith的话明显是自相矛盾。

  "天知道,这人是Johnson亲自招来的,他职位最高,人力资源部也没办法。"Smith抱怨地说。柳飞云点点头,心想这就是他看不起张助理的原因。

  "Johnson以前认识张助理吗?"张警官问。

  "当然不认识,他们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Smith高傲地说,"Johnson说他是在招聘网上看到张助理的资料,我估计Johnson可能愿意用一个对业务什么都不懂的新手,这样他可以藏住更多的秘密。" Smith揣摩着Johnson当时的心理。

  张警官说:"张助理的入职资料有存档吗?"

  "应该有,您稍等一会儿,我去人力资源部查一下。"Smith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张警官问柳飞云:"是不是外资企业的人都这么高傲?"

  柳飞云一笑:"至少有一部分吧。"

  几分钟后,Smith推门进来,双手递给张警官一张表格,柳飞云看了一眼,问:"张助理不是本地人?"

  "不是,他是江西人。"Smith回答。

  "这份简历能不能给我复印一份?"张警官说。

  "您拿走吧,这份本身就是复印件。"Smith办事很周到。

  张警官站起来和Smith握手致谢,柳飞云忽然问:"Johnson的酒量怎么样?"

  "他的酒量不得了,全公司的人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最爱喝威士忌加可乐。" Smith不假思索地说。

  柳飞云没有再问其他问题,两个人走出公司,Smith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

  刚上车,柳飞云说:"张助理在撒谎。"

  张警官眼前一亮,说:"何以见得?"

   "前天下午Johnson和张助理在别墅的后院喝酒,在很短的时间内Johnson已经酩酊大醉了,张助理后来对我说Johnson的酒量很小,我对这 点有些疑问,所以晚上特意将白秀清叫到书房,向他咨询Johnson的情况,与 Smith刚才所讲的一样,白秀清说他的酒量惊人。张助理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呢?"

  "只有一个可能。"张警官意味深长地说,"他需要Johnson喝醉。"

  "你的意思是张助理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柳飞云问。

  "从客观上讲,Johnson的醉酒有利于凶手作案。"张警官回答,"不过按照你的记录,张助理没有作案时间,所以他可能只是从犯,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当然,这仅仅是推断,我们要靠证据办案。"

  "Johnson的醉酒会不会只是一个巧合?"柳飞云问。

  "我想不会是巧合。"张警官坚定自己的想法。

  "凶手的手段很高明。"柳飞云打开车窗,一股沉闷的热风飘进车内,"他像一个神秘莫测的魔术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

  "魔术只是某种技巧,它的高明之处在于如何转移观众的注意力。"张警官将车驶进拥挤的车流,"这个案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凶手巧妙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所以,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柳飞云若有所思地问。

  "凶手一定会有破绽,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答案。"张警官很有信心地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头绪,比如段新宇床下的尸体以及张助理没有必要的谎言,将所有的拼图放在一起,就是一幅完整的图案。"

  柳飞云点点头,他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建筑物,说:"现在去三元桥吗?"

  "去林梅的健身中心,"张警官打开车顶的警灯,"你认为这三家广告公司确实没有业务上的来往吗?"

  "虽然都是从事广告行业,但他们的核心主业各不相同。我还是刚才的观点,不会因为生意上的瓜葛而引起仇杀。"柳飞云简单地解释道。

  张警官没有提出异议。警车驶进机场高速,一路无语。

  林梅的健身中心在国际展览中心附近,招牌很醒目,外墙是一块通体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门口处传来了一阵优雅的钢琴声,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里面正播放欢快的健美操,几个年轻人拿着运动包和球拍从里面走出来。

  "场面可不小,林梅的收入一定比她先生多。"张警官走下车,看着眼前豪华的健身中心感慨道。

  "这地段房租高得离谱,想挣钱也不容易。"柳飞云说。

  两人走到门口时,一位年轻的接待员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柳飞云心里想,警车的威慑力确实不凡。

  接待员将两位"贵宾"引到休息室,并招呼外面的同事赶紧沏茶,张警官谢绝了他的热情,亮出证件并告诉服务生说这不是例行检查,不要误会,服务生站在旁边茫然地点点头,不知所措。

  简单地说明来意后,张警官第三次拿出Johnson的照片,辨认的结果同前两次无异,服务生根本不认识Johnson,并向张警官保证这个人从没来过健身中心。

  张警官收起相片问:"林梅经常来吗?"

  "她很少来,大概每周过来一次吧。"服务生谨慎地答道。

  "这家健身房有几个股东?"看到服务生眼里的迷茫,张警官换了个说法,"也就是说有几个老板?"

  服务生如实地说:"就林梅一个人。"

  柳飞云忽然问了一个与本案毫无关系的问题:"健身中心的经营情况如何?"

  "并不理想。"服务生对这个问题很意外,他睁大眼睛看着柳飞云,"客源不稳定,房租又偏高,开业以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张警官又问了服务生一些例行的问题,然后两个人从健身房走出来。

  "你为什么对健身中心的经营感兴趣?"张警官不解地问。

  "只是突发奇想而已。"柳飞云比较模糊地说,"这边似乎没什么进展,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面我们暂时分开,"张警官淡淡地说,"林泉那家公司我委派其他人去调查,我去工商局查阅这家健身房的营业资料,你通过广告圈的朋友打听一下Johnson的状况,最好能找到他的朋友。"

  "我马上去办。"柳飞云同意张警官的任务分配,"张助理的背景资料你最好能调查一下,我认为他一定有问题。"

  这时张警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与对方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后对柳飞云说:"小李打来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段新宇床下的污迹确实是Johnson的呕吐物。屋顶上发现的烟盒上只有李晓峰的指纹,当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另外在那半截绳子上并没有发现指纹。"

  "事情变简单了。"柳飞云说,"段新宇和林梅的个人背景由警方出面调查,Johnson那边我通过私人关系来了解。"

  "希望在Johnson那里能找出线索。"

  柳飞云说:"Johnson本身就是一个谜。"


  第三十章 疑点


  与张警官分手后,柳飞云打车回到自己的住处,从地下车库开出了他那辆崭新的红旗奔腾。

  小区外是一条林荫大道,由于不是主干道,马路上十分安静,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不厌其烦地发出那种单调的鸣声。路的两旁有许多知名的餐饮店,几个小伙子汗流浃背地往店里运送着啤酒。

  柳飞云将车停在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下,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串熟悉的号码,"段伟,在哪呢?"他直截了当地问。

  "国贸滑冰呢,什么事?柳总。"

  "我有事找你,马上出来,老地方见。"没有一句寒暄,柳飞云挂上了电话。

  段伟曾是柳飞云最得力的部下,在柳飞云和白秀清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中,段伟是一枚关键的棋子,他帮助柳飞云一举击溃了不可一世的白秀清。

  今天下午CBD地段的交通十分拥挤,几百部车不得不停在长安街沿线上,犹如一个巨大的免费停车场,汽车散发出的热气扭曲了周围的景物,地标型的建筑物中国大饭店看起来更像是一幅使用眩晕法的图画。

  柳飞云好不容易将车开到了京伦饭店的门口,段伟穿着一身休闲装跑了过来,他进车里的头一件事就是调大了空调开关。"出了什么事,你要东山再起?"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擦着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你和李晓峰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连开场白都一样。"柳飞云把车停到车位里,"美国恒信财团的Johnson你一定认识吧。"

  "当然认识,他是白秀清的老板。"段伟莫名其妙地看着柳飞云,"他对白秀清的江湖做派十分不满,他们两人三天两头吵架,最后白秀清被辞退了,哈哈。"

  柳飞云透过车窗看着匆匆忙忙路过的人群,声音低沉地说:"Johnson死了。"

  "什么?"段伟大为震惊,面巾纸从手中飘落。

  柳飞云将前晚和昨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向他描述了一遍,段伟听完先是惊讶后是惋惜,"Johnson今年才三十出头,可惜了。"

  "你和他的交情如何?"

  "还算可以吧。"段伟陷入了回忆中,"他为人很仗义,虽然有些刻薄,但也仅限于工作上。在我的印象中,除了白秀清之外,他好像并没得罪过谁。"

  "据说他一直独身,没错吧。"

  "独身确实不假,不过他从不缺女朋友。"段伟眨着眼睛说,"这么一个年轻的贵族,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嗜好。"

  "他那些女朋友你都见过吗?"

  "一个也没见过,这属于高度机密。"段伟摆摆手说,"他的女朋友甚至都没去过他的住宅。"

  "你想想,他有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

  段伟想了想说,"好像只有一个,也在那家美国公司工作。"

  "现在给他打电话,把他约出公司,我想了解Johnson的近况。"说完,柳飞云发动车子,重新返回酒仙桥。

  段伟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他捂着手机听筒问柳飞云:"我们约在哪见面?"

  柳飞云回答:"丽都广场。"

  车子驶过东大桥的十字路口,柳飞云忽然问:"Johnson的豪宅在哪?"

  段伟回答:"离你那不远,亮马桥。"

  "正好顺路,一会儿你指给我看。"柳飞云将车速提到了和张警官一样的级别。

  车子将昆仑饭店远远地甩在后面,红旗车伴随着周围不满的喇叭声穿过了燕莎桥,柳飞云放慢了速度,对旁边脸色惨白的段伟说:"别发愣,该轮到你了。"

  段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还好我上了意外保险。还得往前走,不远了,看见那栋高楼了吗?"

  红旗车又行驶了几分钟,段伟敲着旁边的玻璃说:"到了,就是路边的那栋白楼。"

   柳飞云将车停到路边,走下来向前方望去。这栋美式风格的公寓果然不同凡响,乳白色的墙面与宽大的落地飘窗相得益彰,楼顶上奇异的装饰物颇有异国情调,凉 台的隔断上雕刻着五颜六色的美妙的花朵,广场上一片绿色,身材高大的保卫一丝不苟地站在指定的位置,很像经过特殊训练的国旗班战士。

  "你去过他家吗?"柳飞云问。

  "只去过一次,"段伟也从车里走下来,"他家里的布置和总统套房没多大区别。"

  "我们这个位置能看到他家吗?"

  段伟觉得柳飞云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他高高地抬起手指向一处说:"很好认,顶层最右边的那套房就是他家。"

  柳飞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Johnson的房间很好辨认,柳飞云问低头点烟的段伟说:"你说过他从来不带女朋友回家?"

  "对呀,是Johnson亲口对我说的。"段伟理直气壮地回答,他搞不清柳飞云今天为什么神经兮兮的。

  "那你说说Johnson的凉台上怎么会挂着一条裙子?"

  "啊?不会吧。"段伟抬起头寻找着Johnson的房间,"没听说他有穿女士服装的癖好……"段伟的声音忽然中断了,因为他看到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挂在Johnson的凉台上。

  就在段伟仰着头发愣的时候,柳飞云已经把车锁上。"你不会是要上去吧?"段伟看着柳飞云问道。

  "为什么不会?"柳飞云答道,"Johnson人都不在了,还藏什么娇?"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向大门走去,段伟小跑着跟在后面。

  两个人乘坐高速电梯到达了顶层,段伟领着柳飞云来到了Johnson的房门口,在一阵悦耳的门铃声后,厚厚的房门打开了一条小缝,中间悬挂着一条细细的门链,一位年轻的女士露出半张脸。

  "你们找谁呀?"

  柳飞云满脸笑容地说:"请问这是Johnson的家吗?"

  "没错,这是他的家。"女士满脸疑惑地看着柳飞云。

  柳飞云接着问:"你是他的朋友吗?"

  "不是。"女士回答得很干脆,"我租了他的房。"

  柳飞云对这个回答很意外,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说:"你租了多长时间了?"

  "刚住三个月。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女士警惕地问。

  柳飞云向她点点头说:"算是吧。我们走了,谢谢你。"说完,他和段伟转身向电梯方向走去,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两个人默默地走出公寓,柳飞云喃喃地说:"Johnson为什么把房子租出去呢?他应该不缺钱呀。"

  "他也许先后买了几套房,自己住一套,其他的房全出租,这也是挣钱的一种方法。"段伟解释道。

  "这么好的房子他真舍得租出去,假如你是Johnson你会这样做吗?"柳飞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我当然不会,除非我疯了。"段伟说。

  柳飞云自言自语道:"不符合常理,这是一个疑点。"

  两个人边说边走回车里,柳飞云看了下手表,"你的朋友可能已经到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别让他等久了。"

  听到柳飞云的话,段伟立刻换到车后座。

  丽都广场弥漫着浓浓的咖啡味道,一个年轻人坐在最外面的位子向前方张望,当他看见匆忙赶来的段伟时立即招手致意。

  "这是恒信财团的小赵,我的好朋友,这位就是我常向你提起的柳总。"段伟给两个人做着介绍。

  小赵热情地与柳飞云握手,谦虚地说:"我早就听说过柳总,您在广告界呼风唤雨的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

  "那只是一段陈年往事,不必客气。"柳飞云点了两杯咖啡,"今天麻烦你请假出来,是有事请教。"

  "段伟在电话里大致对我说了,我可能是最了解Johnson的人,您有什么问题尽管提,我尽量回答。"小赵爽快地说。

  "谢谢你,"柳飞云微笑着问了第一个问题,"据说Johnson的女朋友不少,你见过其中的某个人吗?"

  小赵显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尴尬,"不瞒您说,Johnson有些花心,他确实有许多女朋友,我曾经旁敲侧击地劝过他,可收效甚微。他的那些女友我一个也没见过,这属于他的隐私,没有人知道。"

  "没关系,如果是我也同样会这么做。"柳飞云毫不在意地说,"他有这么多的选择,为什么不结婚呢?"

  "结婚?Johnson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他交女朋友纯粹是为了娱乐,据说她们其中的一个想和他结婚,Johnson最初同意了,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就忽然反悔了。"小赵显得有些气愤。

  如果今天早晨柳飞云对Johnson的死还有些惋惜的话,那么这种惋惜之情到现在为止已经荡然无存。玩弄感情的人迟早会付出代价。

  "还有件事我要向你确认,"柳飞云说,"我们刚才去了Johnson的家,他的那套房子租出去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确有其事。"小赵肯定地说,"大概是三个月前Johnson告诉我租房的事,你刚才见到的房客就是我给他联系的。"

  "他在做房产投资吗?"

  "不是。"小赵笑着说,"Johnson搬出那套豪宅,自己反倒住在单身公寓里,恐怕没有哪个投资人会如此经营。"

  柳飞云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苦呢?"

  "只有一个原因:钱。Johnson一定是急等钱用,否则像他这样的公子哥决不会委身于简陋的单身宿舍。"

  "他缺钱?"段伟惊讶地说道,"这怎么可能?说我缺钱还差不多。"

  小赵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表情严肃地说:"今年年初Johnson似乎有了些变化,他用钱不再像以前那样豪爽了,我们部门周末聚会的时候,他总是主张AA制,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的钱用在哪了?"柳飞云问。

  "我也不知道,我曾经问过Johnson,但他不肯向我透露。"小赵无可奈何地说。

  柳飞云靠在椅背上,端起那杯浓香的咖啡,刚拿到嘴边又心不在焉地放回到桌子上,"你和张助理熟吗?"

  小赵摇着头说:"他刚到公司不久,平时没什么接触。"

  "我听Smith说张助理以前没在广告行业干过。"

  "Smith说得对。"小赵补充道,"张助理不仅没接触过广告,他甚至没在公司上过班,至少他从未在外资企业工作过。"

  "何以见得?"柳飞云问。

  "他对企业的基本结构和业务流程一窍不通,上班三个月来错误不断,Johnson几乎每天都在骂他,但同样的失误他还会再犯。"

  "Johnson怎么会用这样的助理?"

  "天知道。"小赵苦笑一声,"不过Johnson对他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对我说这几天就要解聘张助理,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辞退他,Johnson人就没了。"说到这里,小赵的眼睛有些湿润。

  柳飞云没有再问下去,此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轮廓,三个人静静地喝着咖啡。旁边的座位上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喝完咖啡,柳飞云忽然对小赵说:"你能不能搞到Johnson单身公寓的钥匙?我想进去看看。"

  "没问题,备用钥匙在Johnson的办公桌里。不过我们去合适吗?这似乎是警方的事。"小赵担心地说。

  柳飞云叫过服务员买单后,站起来对小赵说:"等不及了,别墅那边还扣着六个人呢,倘若时间拖久了,他们非得把别墅一把火点了不可。"

  柳飞云开车来到Johnson公司的门口,小赵下车后一路小跑着消失在大楼的入口处,段伟问柳飞云:"白秀清也在别墅里?"

  柳飞云点点头,说:"就目前的局面,白秀清的嫌疑最大。"

  "不会是他。"段伟十分肯定地说,"白秀清吹吹牛、打打擦边球还行,杀人这种事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同意。"柳飞云回应道,"所以我必须配合警方找到那个该死的凶手。"

  两人正说着,小赵气喘吁吁地从大楼里跑了出来钻进车里,柳飞云回头问:"钥匙拿到手了?"

  "搞定了。"小赵得意洋洋地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像是在战场上缴获了战利品,"向前开,大约五分钟就能到。"




  柳飞云只用了三分钟就到达了Johnson的住所,这栋五层高的单身公寓与老式板楼无异,灰白色的墙面、锈迹斑斑的铁窗以及杂草丛生的院落,每扇窗户外都装着坚固的铁栅栏,如同监狱一般,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柳飞云心中不禁一寒,外资公司的首席代表居然住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小赵带着两个人走进公寓,"公司里只有我知道Johnson住这里,你知道,他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无论是哪个方面。"小赵说。

  段伟接过话题说:"那是,要是我每月挣上万的美元还住在这里,我也不说。"柳飞云一笑,没有说话。

  小赵在二楼拐角处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反复拧了几次才把门打开,一阵干涩的摩擦声后,一缕阳光穿过门框射进昏暗的走廊。

  柳飞云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套房,房间里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各种家用电器也是五年前的款式,这些硬件设备可能是由公寓提供的,否则不会如此陈旧。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看来Johnson与柳飞云有着同样的爱好。

  "你想找到什么?"段伟站在一旁问。

  "我需要Johnson留在房间里的电话号码或照片,可能会出现在报纸或火柴盒上,仔细找找。"

  段伟和小赵分别在客厅和卧室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由于房间里的面积太小,柳飞云将写字台后面的转椅推到门口,守在门口想着几条线索之间潜在的联系。

  十分钟后,两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显然是一无所获,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柳飞云需要的东西。

  "没有?"柳飞云失望地说,颓然地从转椅上站起来。

  "房间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段伟拍着沾满灰尘的衬衫,干净的脸上好像被人涂了一层灰,"电话号码你最好在他的手机里找,现在谁还用通讯录。"

  小赵接着说:"Johnson平时用数码相机拍照,也许他的电脑里有您需要的资料,不过首先得破解开机密码。"

  "破译密码还是留给警方办吧,我可没这本事。"柳飞云在屋里转了一圈,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寻找隐藏起来的猎物。这时,手机发出了一阵音乐声,是张警官的来电,柳飞云接起电话:"有什么好消息?"

   张警官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没有让你惊喜的消息,一切都很正常,相互之间看不出有什么联系。林梅那家健身房我已经查清楚了,自开业以来一直处 于亏损状态,另外我查了林梅的户籍,本市户口,她的家就在国展中心的旁边。段新宇那家公司经营状况良好,本人没有任何不良记录,目前也是独身。"

  柳飞云举着电话思索了一会,简明扼要地说:"我建议你查查林泉的收入状况,还有他们三个人的户籍资料,另外调查一下段新宇离异的时间。"

  这三个互不搭界的调查方向让电话那端的张警官沉默了许久,最后他说:"这三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除了第一项以外,你的目的是什么?"

  柳飞云的眼睛还在扫描着房间里的每个角落,"电话里说不清楚,一会儿见面时我再告诉你。"

  "你在哪儿?"张警官问。

  "我在Johnson的家里,想找到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

  "有什么新发现吗?"张警官的语速有些急迫。

  柳飞云蹲在写字台下,检查着桌子与墙面的缝隙之处,"目前还没有让你惊喜的消息。"他学着张警官声调。

  "好吧。"张警官在这种状况下已经失去了幽默感,"一会儿我们再通电话。"没等柳飞云回应,他干脆地挂上电话。

  "这趟算白来了?"柳飞云将手机放回兜里,靠在书架上自言自语道。

  小赵想缓解柳飞云的焦虑,说:"去Johnson的办公室找找吧,他的资料柜里有许多文件,Smith不会有什么意见。"

  "资料柜……"柳飞云似乎有所顿悟,他问小赵,"Johnson最近在看什么书?"

  小赵挠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像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

  "经典之作。"柳飞云转过身看着书架里各种版式的书籍,他很快找到这本书,拿到手里从头翻到尾,依然没有他需要的东西。

  柳飞云看着书的封面,这是这本书的上册,他把书放回原处,顺手将下册拿到手里,刚翻到一半,一张精致的卡片从书里掉出来,这是一张贵宾卡。柳飞云长出了一口气,将贵宾卡小心翼翼地放到上衣兜里,然后轻松地说:"终于找到了。"

  段伟一脸茫然,"你怎么会想到从书里找?"

  "这是大多数读书人的习惯,他们总喜欢把名片、卡片一类的东西当做书签使用,我也一样。"柳飞云喜笑颜开地说,随后他又补充道,"当然,这张卡片是否有用还需要进一步检验。"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看到自己帮上了忙,小赵也很高兴。

  "不用了,谢谢你的帮助,我送你回公司。"柳飞云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三个人如释重负地走出了房间。

  柳飞云立刻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让他把别墅里扣留的那几个人的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张警官没问什么,照片很快传了过来。

  红旗车驶到恒信公司的门口,柳飞云握手与小赵告别,并表示过两天请他喝咖啡,小赵跑进了办公大楼。

  两个人回到车里,段伟双手一摊,说:"侦探先生,案子破了?"

  柳飞云笑着回答:"托你的福,总算有些眉目了。"

  "那么,是你开车送我去国贸还是我自己打车走?"

  "今天你别想滑冰了。"柳飞云将车启动,用毫无商量的语气说,"事情还没有办完,你还得跟我走一趟。"

  "现在去哪呀?伟大的波洛先生。"段伟问。

  柳飞云回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们按照这条线索顺藤摸瓜,真相即将大白。"


  第三十一章 发现


  柳飞云驾驶的车子停在一所高档公寓的门口,段伟不解地问:"我们为什么要来亮马桥,Johnson与这家公寓有关系吗?"

  "你知道这有一家红酒俱乐部吗?"柳飞云锁好车,转过头问段伟。

  "当然知道。"段伟如数家珍地说,"这家俱乐部是会员制的,每年仅会费一项就在万元以上,经常来的客户不是企业的老板就是高级白领,我只来过一次,当然是别人买的单,这与Johnson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俱乐部的会员,不过并不经常来。"柳飞云并没有回答段伟的问题,他自顾自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来吗?"

  "你肯定是被里面的价格吓坏了。"段伟直言不讳地说。

  柳飞云一笑,说:"这点儿钱我还勉强花得起。我不愿来的原因是俱乐部慢慢演变成了情侣会所,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段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这家红酒俱乐部与Johnson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刚才在书里找到的就是俱乐部的会员卡。"柳飞云从兜里拿出一张金灿灿的卡片。

  "原来是这样,你想从这里打听Johnson的情况。"

  柳飞云走下车,说:"之前我和张警官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其原因是我们找错了方向,凶手不会在表面上留下任何的线索。"

  "所以你就找到小赵,让他带你去Johnson的住所,你想找到Johnson除公司外其他的社交场所。"段伟顺着柳飞云的思路说下去。

  柳飞云点点头,说:"小赵说Johnson从不缺女朋友,我想俱乐部一定是他经常光临的场所。"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一个年轻的服务生从里面将门打开,训练有素地向柳飞云打着招呼。

  柳飞云礼貌地回礼,并问他郭经理在不在。服务员将柳飞云两个人引领到一张餐桌前,然后用对讲机呼叫他的老板。

  俱乐部里装饰豪华,墙上悬挂着欧式风格的油画,酒架上摆满了上等的葡萄酒,几个木桶立在大厅的中央,靠窗的位置上坐着几对情侣……

  就在段伟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位西服革履的年轻人匆匆地走过来,柳飞云立即站了起来,对来着说:"郭经理,生意不错呀。"

  "柳先生可是稀客了,我这里刚到了几瓶阿根廷红酒,您正好来品一品。"郭经理欠身客气地说。

  "实在不巧,我马上就得走,下次再过来尝吧。"柳笑云笑着摆摆手,说,"这次来是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请教不敢当,柳先生请讲。"郭经理坐在柳飞云的对面。

  "有一位叫Johnson的客人你有印象吗?"柳飞云开门见山地问。

  "我认识他。"郭经理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以前经常过来,不过他对红酒不太感兴趣,他一般都喝威士忌。"

  "他平时一个人来吗?"

  郭经理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说:"Johnson总会与一位女士过来。"

  柳飞云随意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他身边的女士会经常换人,你看看其中有没有她。"他拿出手机,打开林梅的照片让郭经理看。

  "这不合适吧。"郭经理面露难色。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柳飞云坦诚地说,"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不过事出有因,我以后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缘由,这次请你一定要帮助我。"

  郭经理勉强地点点头,他接过手机认真地看着屏幕里的照片,良久,他把手机递还给柳飞云,说:"我从未见过这位女士。"

  柳飞云的心一凉,他有些绝望地问:"你能确定吗?"

  郭经理肯定地说:"我可以确定,俱乐部里每位会员我都认识,这位女士既不是会员也没来过这里消费。"

  柳飞云只好起身向对方表示谢意,郭经理对于没帮上柳飞云的忙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表示再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到后面的办公室找他。然后他向段伟礼节性地打了下招呼,转身离开了大厅。

  "这个郭经理会不会故意不说呀?"段伟在旁边问。

   "不会,我和郭经理是老朋友了,他没理由不告诉我实情。"柳飞云情绪低落地说。他原本设想林梅曾是Johnson的女友,因为情变而导致最后的仇杀,现 在看来,他这个想法过于简单了,那张贵宾卡的发现毫无意义,这家红酒俱乐部仅仅是Johnson的消遣场所,与案子没什么关系。

  柳飞云点上一支烟,低头沉思着:一切有可能的进展都中断了,Johnson和段新宇的公司以及林梅的健身中心都已经去过了,毫无发现,原本寄予厚望的俱乐部也没找到任何线索,张警官对林泉公司的调查恐怕同样会无功而返。

  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联系吗?

  难道我们调查的方向有误?

  柳飞云摘下眼镜,揉了揉肿胀的眼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令他身心交瘁,他现在感觉到累了,这是一种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是一种绝望中的疲惫。

  他几乎要放弃了,放弃这没有尽头的追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没有人露出破绽,没有一丝的线索。

  凶手究竟是谁?

  每个人都像凶手,但每个人都没有理由。

  难道凶手是我?是我杀害了Johnson和小贾?

  就在柳飞云思想陷入混乱的时候,段伟忽然说:"谁说这是情侣会所?谈生意的不是也有吗,你不会说他们有问题吧?"

  柳飞云收回了杂乱的思绪,顺着段伟的目光看过去,大厅的一侧有两位男士正在谈论着什么事情,桌子上摆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在进行商务谈判。

  忽然,一股希望的力量钻进了柳飞云的血液,使他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办公室走去,段伟不知所措地跟在后面。

  柳飞云直接推开了郭经理的办公室门,他调出手机中的另一张照片,对郭经理说:"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吗?"他打开的是林泉的照片。

  郭经理满脸的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用力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柳飞云又换了一张照片,郭经理刚看了一眼就点头说:"这个人来过,我对他印象很深,决不会认错。"

  这张照片是段新宇!

  柳飞云强压住兴奋的心情,他问道:"这个人是你这里的会员?"

  郭经理说:"不是,他只来过一次。"

  柳飞云眉头一锁,说:"头一次来你就对他印象很深?"

   "不仅是我,恐怕连服务生都不会忘记此人。"郭经理一笑,说,"这位客人刚在俱乐部里坐了大约五分钟,就和别人吵了起来,最后愤然离去。你知道,我们这 里是高档会所,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非常有涵养的,开业至今只出过这么一次客人间的争执,所以我们对他的印象特别深。"

  "你知道他为什么与别人发生争执吗?"柳飞云迫不及待地问。

  郭经理说:"不清楚,我刚走到他们桌前的时候,这位客人已经离席走了。"

  "他们桌前?你是说他与另外的人坐在一起的?"柳飞云追问道。

  "没错。"郭经理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另一个你认识,他就是Johnson。"

  柳飞云恍然大悟,原来段新宇认识Johnson!

  一个发现!

  一个足以揭开谜团的重要发现!

  柳飞云想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张警官,不过在打电话之前他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于是,他接着问:"这位客人是和Johnson一起来的吗?"

   郭经理说他不清楚,他用对讲机将刚才那位服务生叫进办公室,然后问了问当时的情况,服务生对柳飞云说:"他们是一前一后进来的,Johnson刚刚坐到 他的老位置上,那位客人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两个人刚说了几句话就吵起来了,我连忙去找经理,所以也没听到他们究竟在吵些什么。"

  柳飞云想了想,又问服务生:"你觉得他俩很熟吗?"

  服务生回答:"Johnson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他俩说了几句话后,Johnson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俩是什么时候来的?"

  服务员回忆了一下,说:"好像是两个月前。"

  柳飞云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轮廓,他没再问其他的问题,而是客气地向郭经理和服务生表示了感谢,然后和段伟一起离开了俱乐部。

  刚出大门,柳飞云立刻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告诉对方这里发生的事情。

  张警官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兴奋,他十分肯定段新宇参与了这个案子,不过他希望能找到他俩之间争执的原因,以及确认段新宇和其他人是否有关联。

   段新宇前妻的情况已经查清,她在一家台资企业工作,柳飞云要了她的地址,又问张警官他那边的进展如何,电话里终于传出了久违的笑声,张警官说林泉公司有 了新发现,林泉虽然对外宣称自己只是一名部门经理,其实他是那家公司的所有者,从几个月的业绩报表上看,公司的经营情况不容乐观,很多广告片因为资金不足 而被迫取消了,林泉公司的处境比林梅那边强不了多少。Johnson那边也有了新发现,他的银行卡在此前提取了一百万,其中没有一项是购物支出。张助理很 早就来北京了,可以肯定他从未从事过广告相关工作。唯一没有结果的是林梅的背景资料,不过张警官说晚些可能会有消息。

  柳飞云认真地听完张警官的调查结果,他心里已经清晰了许多,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出其中的关联性,之后再推敲出作案的过程,尽管这并不容易。虽然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他相信张警官此时对案件的判断和自己一样。

  两个人回到车里,柳飞云一边启动汽车一边对段伟说:"刚才多亏你给我指点迷津,否则我到现在可能还一筹莫展呢。"

  "我有这个本事吗?"段伟将安全带牢牢地扣上,他知道柳飞云又要飚车了。

  "我刚才陷入一个死角中,总想着Johnson和林梅可能来过这里,而忽略了其他两个人。"柳飞云飞快地将车驶进了主干道,身后再次传来了一阵暴躁的喇叭声。

  "小鬼,经验还是太少。"段伟拿腔作调地说,"现在我们去哪儿?"

  "去会会段新宇的前妻,可能还会有新发现。"

  段伟猛然坐起来,说:"你倒是感觉良好,拜托,你以为你是便衣警察,你小心他前妻报警抓你。"

  柳飞云一笑,回答道:"让你多虑了,我知道自己是谁,张警官已经安排了他的同事与我们一同前往,人家才是主角,我们顶多是跑龙套的。"

  段伟听后,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说:"这还差不多,她公司在哪呀?我不得不提醒你,现在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

  "来得及。"柳飞云从容地说,"现在已经到了。"

  "到了?"段伟向车窗外张望着,车子停在了一栋写字楼的门口,他解开安全带说,"那家公司在楼里?"

  柳飞云已经走下车,说:"谁规定她不能在亮马桥上班?"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张警官的同事,很多人拿着公文包从楼里走出来,段伟说:"现在已经下班了,我们八成是白来了。"



  柳飞云没有搭话,他心里琢磨着案件的细节,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一位年轻干练的警官走到他们面前,问道:"是柳飞云吧,我是张警官的同事,我姓李。"

  "我是柳飞云,我们上去吧,已经下班了。"柳飞云有些焦急地说。

  "不用担心下班,我在路上已经打电话通知她了,让她在公司里等我们。"李警官威严的声调与张警官很相似。

  柳飞云让段伟在车里等,他和李警官走进了这家公司的大门,办公室里很明亮,很多办公桌前已经空了,剩下的几名职员正在收拾提包。

  "请这边来。"一位着装鲜亮的女士将他俩带到一间小办公室里,她显然不愿意让同事们看到这一幕。

   柳飞云打量着这位女士:她的个头很高,大约有一米七,身材曼妙,皮肤白皙,说话时嘴角处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与甜美的声音格格不入的是她脸上的冷漠,一 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不过,这种神态正好形成了一种冷艳之美,她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寒冰,既漂亮又寒冷,只能远远观望却不能走近接触。

  她优雅地点上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微微地跷起纤细的腿,冷冰冰地看着两位造访者,心里揣摩着他们的来意。

  "我是段新宇的前妻,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冷冰冰的声音。

  "我们来调查段新宇的一些情况,请你配合。"李警官向她出示证件,"你知道你的前夫和一个叫Johnson的人有来往吗?"

  "不知道,他的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柳飞云刚要拿出手机,李警官已经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第一页就是Johnson的照片,他说:"你认识他吗?"

  段新宇的前妻看了一眼照片,茫然地说:"没见过。"

  李警官翻动文件夹,分别让她辨认了林泉夫妇、白秀清及李晓峰的照片,对方称没有见过这些人。

  李警官又问了段新宇的一些基本情况,对方只是敷衍地答了几句。李警官无奈地站起来,向她表示感谢。

  柳飞云忽然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对方回答:"好像是今年三月吧。"

  柳飞云朝李警官点点头,两个人再次向她表示谢意,然后他们走到大楼的门口,躲开下班的人流,站在拐角处。

  "你怎么想?"李警官问。

  柳飞云回答:"很明显,她根本就在撒谎,当你提到Johnson的名字以及拿出他的照片时,她的表情很不自然。"

  "没错,如果她仅仅只是认识Johnson,那么她没必要如此掩饰。"李警官一脸严肃地说,"她也许与Johnson很熟。"

  柳飞云笑着看着李警官,他读懂了对方没有表达出的意思。

  李警官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向他报告了调查的结果,没说几句话李警官把电话交给了柳飞云,说张警官找他。

  柳飞云拿起电话,说:"段新宇的前妻没有说实话,我建议你打开Johnson的电脑,里面可能会有线索。"

  张警官说:"我现在正在办这件事,你到Johnson的公司来吧。"

  李警官还有别的工作,他俩在大门口分手了,柳飞云最后问他段新宇的前妻姓什么,李警官说她姓林。

  柳飞云一下愣住了。

  她也姓林!

  是纯粹巧合还是隐藏着某种联系?

  回到车里,柳飞云选择了后座,段伟转过头纳闷地问:"你坐后面谁开车呀?"

  "当然是你了。"柳飞云跷起腿说,"你以为你是陪聊呀?我这两天没睡几个小时,现在马路上车多了,你受累当一会儿司机吧。"

  "开车没问题。"段伟挪到驾驶座,说,"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家?"

  "到了Johnson的公司你就可以走了。"柳飞云闭着眼说,"今天不管饭,不过你可以把车开走。"

  "你这车是不是刚好要加油了?"段伟好奇地问。

  "快开车吧!要论贫嘴你和李晓峰是一个级别的。"

  到达酒仙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柳飞云下车向段伟挥手告别,然后他迈着有些酸痛的双腿走进了Johnson的公司。

  公司里灯火通明,大厅无人,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阵说话声。

  柳飞云向里面走,他发现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他推门而入,看见一位警员坐在电脑前,Smith愁眉苦脸地靠在对面的沙发上,这里显然是Johnson生前的办公室。

  "张警官呢?"柳飞云问Smith。

  "我在这儿。"张警官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柳飞云的后面,他说,"我在隔壁向几个职员了解张助理的情况。"

  张警官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盒饭递给了柳飞云,说:"先吃点儿,今天至少要熬到后半夜,我们几个都吃完了。"

  柳飞云也不客气,他接过盒饭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问道:"破解密码了吗?"

  张警官给柳飞云倒了一杯水,说:"密码很简单,2007,我们正在查找电脑内相关的信息,不过从密码本身来看,里面可能不会有什么秘密。"

  "确实如此,只能碰碰运气了。"柳飞云说,眼前的盒饭是他这两天吃得最香最可口的一顿饭了。

  张警官走到电脑前,观看着每一个打开的文件,此时他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柳飞云很快地吃完了盒饭,他喝了两口水,问张警官:"有什么发现吗?"

  张警官摇着头说:"目前还没有,全是公司里的文件。"

  柳飞云说:"你留下的那几位职员有没有小赵?"

  "小赵?"张警官迟疑地看着Smith。

  Smith朝柳飞云点点头,说:"我让小赵留下配合警方的调查。"

  柳飞云问张警官:"他们现在还在隔壁吗?"

  张警官说:"我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柳飞云马上站起来走出房间,看到几名职员刚好离开大厅,他跑上前叫住小赵,小赵很意外,他说:"柳总,你怎么也来了?"

  柳飞云问他:"Johnson除了办公室的电脑外还有没有私人电脑?"

  "他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小赵回答。

  柳飞云舒了一口气,说:"电脑一定在他的单身公寓里。"

  "对呀,Johnson每天下班都要拿回去。"

  柳飞云转身对从后面走过来的张警官说:"我们现在就去Johnson的公寓查那台笔记本电脑。"

  张警官同意,他回房间安排了一下后,便同他俩走出公司。

  夜幕已经降临,大街上热闹起来,到处都是匆忙赶路的下班族。张警官打开车顶上刺眼的警灯,避开密集的人流,飞快地向单身公寓驶去。

  Johnson的住处离公司很近,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达了那所有些破旧的公寓。上楼后小赵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他从卧室拿出了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启动电脑,小赵忽然愣住了。

  柳飞云说:"电脑设了开机密码?"

  小赵点点头,他试了2007,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

  张警官说:"你先试试与Johnson有关的数字,我调来破译专家需要时间,另外破译密码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小赵那边响起了一阵杂乱的键盘声,趁此时间柳飞云说出了心里的猜疑:"段新宇的前妻也姓林,她与林泉夫妻有没有关系?"

  张警官说:"开始时我也有些怀疑,不过经过调查,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无论是公是私,这只是一个巧合。"

  柳飞云说:"段新宇隐瞒了他认识Johnson的真相,仅凭这一点,他就无法逃脱别墅凶杀案的嫌疑,不过他一个人绝对不能完成整个案件的实施。"

  "对,嫌疑犯不止他一个。"张警官肯定地说,"他一定有同伙在别墅里,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线索。"

  "我想林梅是个关键的突破口,她虽然外表上有些柔弱,但骨子里很有主见,林泉对她言听计从,这是我昨夜与他们打牌时看出来的。"柳飞云说。

  "哦?"张警官其实对他的看法并不意外,柳飞云可以通过任何细节来看穿对方的心里所想或性格特质。

  "林泉的公司和林梅的健身中心都处于严重的亏损状态,他们夫妻俩还有闲心去参加纯属纸上谈兵的广告论坛会?还会去山顶别墅度假?这本身就有问题。"柳飞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的矛盾点。

  "我也考虑过了,这件事虽然不符合常理,但我们并未找出他们之间的交叉点。我们现在需要证据来证明他们的关联性。"张警官无可奈何地说。看来现实中的办案方式远比写小说复杂得多。

   柳飞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中,张警官说的没错,的确需要证据,目前除了找到段新宇的线索外,其他的方面毫无进展,林泉夫妇似乎并不认识Johnson,难 道自己的判断错了?假如张助理是段新宇的同伙,那么他们究竟是如何作案的?他们的作案动机是什么?段新宇为什么会和Johnson发生争执?就因为 Johnson要辞退张助理,而后者为此动了杀机?这似乎说不通。

  旁边敲击键盘的声音愈发杂乱无章,小赵有些烦躁地跺着脚说:"密码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密码!

  必须找到密码!

  这台电脑可能隐藏着关键的线索!

  密码学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短时间内怎能掌握?

  柳飞云低着头在狭窄的屋里走来走去,像是一头不慎掉入陷阱的野兽。

  张警官问:"所有的数字你都试过了?"

  "甚至连不搭界的数字我都用过了。"小赵干脆地说。

  张警官立即拿起电话,调派局里的破译专家赶过来。

  等待。

  痛苦的等待。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

  血液一股股地流动。

  人生就是等待。

  也许等来的是机会。

  也许等来的是绝望。

  其实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是束手无策地等待事情的结果还是勇敢地将它改变?

  柳飞云是勇敢的。

  他不能等。

  所以他做出了改变。

  "密码与段新宇的前妻有关。"柳飞云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句话。

  惊讶!

  没什么事比这句话更令人惊讶了。

  张警官表情僵硬地看着柳飞云,小赵甚至不知道段新宇是谁。

  这可能吗?

  Johnson的电脑密码与别人的前妻有关?

  柳飞云是不是疯了?

  他为了破案而不择手段?

  事实上,柳飞云并没有疯。

  半信半疑的张警官通知其他警员调取她的相关资料,包括她身边的一切数据,没过多久,几组数据发到张警官的PDA上,小赵随意地排列组合这些数字,经过多次的输入,终于,楼门号码是打开这把锁的唯一一把钥匙。

   柳飞云解释说:"我下午从小赵那里了解到Johnson曾经想过结婚,准新娘就是他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不过他没过多长时间就反悔了。可以想 象,Johnson动了真情,这名神秘的女士至少在当时对他很重要,并且她一定与众不同。一个小时前我见到段新宇的前妻时,我就有一种感觉,对方的气质和 外貌也许很符合Johnson的品位,当她听到Johnson的名字并看到他的相片时,她的表情发生了一丝变化,为什么要掩饰他俩相识的关系呢?唯一的可 能就是她与Johnson很熟,并且还有一段不愿再度提起的故事。"

  柳飞云看着张警官的表情,接着说道:"联想到她躲闪的表情、段新 宇的离异以及他对Johnson的愤怒,还有段新宇的同事说他的离异是因为老婆太出众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根据以上几点,我有理由相信Johnson和这 位气度非凡的女士曾经有着很密切的关系,如果Johnson身边的数字不是密码的话,那么这个密码一定与这位女士有关。"

  "看来一个谜团已经被解开了。"张警官岩石一样的脸终于有了笑容,随后,他给破译专家去了电话,告诉他密码已经找到。

  柳飞云这时却叹了一声,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枝节而已。"

  小赵迅速浏览着电脑里储存的文件,他对这些文档很熟悉,因为他在公司里都看过,不是计划就是方案。

  难道我们又走入了死角?柳飞云的心里十分焦急。

  张警官说:"打开那些图片。"

  几张异国情调的图片随即出现在屏幕上。"国外?"柳飞云问。

  "美国。"小赵解释说,"他春节后回总部述职时照的。"

  柳飞云问:"你能确定时间是春节?"

  "没错。"小赵指着屏幕说,"这套西服是Johnson临走时我陪他到燕莎买的。"

  张警官说:"背景像是公园。"

  小赵说:"可能是迪斯尼公园,他以前一直都没去过。"

  "奇怪?"柳飞云说,"他一个人去迪斯尼公园?"

  "他还有一个同伴。"张警官肯定地说:"虽然照片上只有Johnson一个人,但不要忘了给他拍照的人。"

  柳飞云说:"他也许是请路人帮忙拍的。"

  张警官摇头说:"每张照片都是Johnson的半身像,并且摄影的角度、构图以及采光如出一辙,倘若是路人拍摄,绝不会如此的一致。"

  小赵把照片重新看了一遍,果然,每张图片都很相似,很明显是同一人所为,张警官的心很细。

  柳飞云问小赵说:"是张助理吧?"

  小赵回答:"不会是他,那时张助理还没到公司工作呢,况且Johnson是一个人回总部述职的。"

  "也许是总部的人。"柳飞云自言自语地说。

  小赵否定了他的想法:"总部的老美可不会陪他去迪斯尼公园。"

  "Johnson的同伴是位女士。"张警官坐到电脑前,调出一张照片,说,"你们仔细看看Johnson身后的背景。"

  柳飞云和小赵探过身,他们看到Johnson的身后是一台正在运转的旋转木马,这个游戏在国内很普遍。

  张警官指着背景说:"这个旋转木马的中轴是块圆形镜子,从镜子里刚好能看到给Johnson照相的人。"

  惊人的发现。

  柳飞云从镜子里可以看到Johnson背影以及为他照相的神秘人,因为使用的是数码相机,神秘人的脸并没有被挡住,的确是位女士,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长发披在肩上,头上戴着一顶时尚的帽子。

  柳飞云揉揉眼睛,由于背景很模糊,他只能看出个大概。

  小赵性急地说:"根本看不清。"

  张警官把电脑关上,轻松地笑着说:"没关系,我们有办法调清楚这张照片,这台电脑我要暂时拿走。"

   三个人离开了Johnson的住处,回到公司,张警官对小赵表示感谢,然后让他回去了。办公室里的那位警员还在忙碌,不过并没有新的发现,Smith烦 躁地坐在沙发上,口齿不清地问调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明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需要良好的睡眠以保持状态。

  张警官把Johnson的手提电脑交给那位警员,并叮嘱了几句,然后对Smith说:"今晚就到这里,你可以走了,不过手机要保持开机状态,也许我们还会找你。"

  Smith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回到他的办公室关灯,那位警员拿着Johnson的电脑迅速离开了,柳飞云随张警官钻进警车里。

  柳飞云刚要问下一步的计划,张警官的电话恰好响起来,他拿起电话简短地说了几句,然后在本上记录着什么。

  挂断来电,张警官说:"又有一个发现。"


  第三十二章 追踪


  由于下班高峰期还没有结束,机场辅路有些拥堵,警车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张警官对旁边一头雾水的柳飞云说:"你忽略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柳飞云想了想,说:"Johnson的电话记录?"

  "他的通话记录很重要,这就是凶手为什么要冒险潜入你的房间拿走手机的原因所在。"张警官肯定的回答。

  "你调出了Johnson近期的通话记录?"

  张警官说:"电话明细单是下午调出来的,我的同事现在已经逐一排查完毕。"

  柳飞云并没有急于询问调查结果,他说:"凶手为何如此大意?这是一条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即便是拿走手机也不能阻止警方的调查。"

  "你错了,凶手其实很小心。"张警官摇着头说,"Johnson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张助理之外,没有别墅里其他人的电话号码,重复拨叫的电话多是一些公务,剩下的就是没有登记的手机卡。凶手拿走手机可能是因为里面的记录。"

  "哦?那你的发现是什么?"柳飞云问。

  "Johnson近几个月重复拨叫一个号码,经调查对方是一家小型公司,我记得Smith说过他们只与世界500强企业合作,Johnson为什么会与这家小公司保持密切的联系?我想这至少不正常。"

  "不正常的事情肯定有问题。"柳飞云同意张警官的看法,他问,"你的同事下午去过那家公司吗?"

  "他们刚到,那家公司离这不远,就在安贞桥附近。"张警官一面绕开前面的车辆一面对柳飞云说。

   警车绕过安贞桥,钻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道路的两旁没有路灯,远光灯射出的光线勉强可以照亮前面的路况:这条狭长的柏油路布满了水坑,由于积水的原因, 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道路的两侧有几栋老式建筑,它们孤零零地耸立在黑暗之中,楼上只亮着几处灯光。四周很静,静得似深夜一般,与不远处喧嚣的三环路形成 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显然不是居民区,更像是某个郊区旷野。

  一阵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传出来,车停在一栋五层板楼前,柳飞云费力地抬起头,这栋写字楼还算比较新,像是刚建成不久,门口有两尊石狮,显得十分气派。整个楼身都是由银色的玻璃组成的,很有些后现代派的味道。

  柳飞云以前很多的客户都在这类写字楼里办公,因为并不是坐落在繁华路段,所以写字楼通常会不惜血本装点门面,以此来吸引更多的租户。与华丽的外表相比,它的内部装修就相对简单得多,这种趋势在近几年已经成了一种商业惯例,租户对只做表面文章的办公场所早已司空见惯了。

  就在柳飞云发愣的时候,张警官已经走下车,他望着这栋大楼喃喃自语:"希望在这里可以找到些线索。"

  柳飞云也从车里走出来,他说:"你的看法很对,事情是有点不正常,按常理来说,Johnson那家跨国公司的客户不应该在这里租办公楼的。"

  "进去吧。"张警官抬腿进了大门。

  走廊里的装饰明显下降了一个档次,柳飞云左顾右盼地跟在张警官身后,他们很快地到达了目的地,因为那家公司就在一楼。

  推开虚掩的房门,柳飞云看见两名警员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张警官打着招呼,张警官并没有把柳飞云介绍给他们,他简明扼要地问:"公司里的职员呢?"

  其中一名警员回答:"物业经理说这里已经几天没人上班了,房门是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的,房间里没有看到名片一类的东西。"

  "物业经理呢?"张警官问。

  "他回办公室拿租户资料了,马上就回来。"警员回答。

  这时一位穿着灰色西服的中年人从外面走进来,他礼貌地向屋里的人点头示意,然后文质彬彬地说:"我就是物业负责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张警官立即问道:"这家公司几天没人来了?"

  物业经理对张警官冷冰冰的问话有些紧张,他语速极快地说:"我前天检查空调时发现屋里没有人,这之前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这家公司经常没人在,我们物业找他们办事通常要留张纸条才行。"

  "这家公司是做哪个行业的?"张警官问。

  "广告。这是他们的营业执照复印件。"物业经理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张警官。

  张警官匆匆地看了一眼复印资料后,问道:"你有业主的电话吗?"

  物业经理说:"电话倒是有,我刚才已经打过了,对方关机,电话号码我写在复印件的后面了。"

  张警官拿出Johnson以及几位嫌疑人的照片,说:"你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这间办公室的业主?"

  物业经理仔细地翻看着照片,肯定地说:"我从没见过他们。"

   事情毫无进展,张警官无奈地向他表示感谢,对他说如果能联系到业主便立即通知警方。送走了物业经理,两个人重新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屋内的布置很简 单,只有一套办公桌和一张长沙发,墙边立着一个文件柜,里面只摆着几本管理类书籍,角落里放着一盆巴西木,由于缺水叶子已经有些枯黄了,看来公司的主人不 是粗心就是慵懒。这家公司更像是一间乡镇办事处,平时来上班的人估计不会多过两个。

  "Johnson与这家公司有密切的联系,很奇怪,不是吗?"张警官说。

  "营业执照上有什么异常吗?"柳飞云问。

  张警官把执照的复印件递给柳飞云,说:"法人代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现在去工商局查阅更详细的资料需要一定的时间,注册金一百万,经营项目也很正常,广告制作、媒体代理等等,这是一家标准的小公司。"

  柳飞云仔细地看着复印件,说:"这是一家新公司,今年初刚刚注册的。"


  "这说明了什么?"张警官问。

  柳飞云并没有回答,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答案。

   他绕到写字台的后面,拿起上面的文件夹认真地看了起来,张警官用电话通知他的同事马上查询这家公司的资料,然后他打开了书柜,试图从书里找出线索,那两 名警员一个打开电话黄页,另一个俯下身翻着废纸篓。这间小办公室里一片繁忙,每个人都在默默地寻找着,纸张的 "沙沙"声给办公室里极其沉闷的气氛带来了一丝生机。

  忽然,柳飞云放下了文件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他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他对张警官说:"这家公司可能是Johnson开办的。"

  "什么?"张警官有些难以置信,他把书放回到书柜里,问道,"何以见得?"

   柳飞云指着文件夹说:"这里记录着几项业务,合作方都是些国外的著名公司,这家小公司能与跨国公司合作?值得怀疑,我刚才与小赵通了电话,他告诉我这些 外资企业原本都是Johnson那家公司的客户,但从今年开始他们不是减少了广告订单就是取消了合作关系。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Johnson在干私活。"

  "不。"柳飞云冷冷地说,"他根本就是在挖公司的墙角。"

  张警官说:"仅凭这些记录并不能说明什么。"

  "这家公司只是一个联系处,他必定还有一个较大的广告制作场地,如果我们找到这个部门,眼前的疑问就可以迎刃而解了。"柳飞云说。

  "那里面有地址和电话吗?"张警官指着柳飞云手里的资料夹说。

  "可惜没有。"柳飞云把夹子放回到桌面上。

  "也许张助理知道,他与Johnson几乎形影不离,Johnson办公司这样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让别墅里的警员现在就去问他。"张警官从口袋里拿出电话。

  "稍等一下。"柳飞云再一次将文件夹拿起来,说,"我们这边调查的情况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知道?"

  "上面的客户知道。"柳飞云一笑,说,"我好歹也在广告界混过几年,虽然始终没干出什么像样的成绩,但总算认识一些同行,这单子上的客户有我的朋友。"

  张警官点点头,他几乎忘了柳飞云也是一位商界中人。

  柳飞云很快打完电话,他抬头对张警官说:"我们要找的制作部门离这里不远,在亚运村附近。"

  "走。"张警官立刻做出了反应。

  张警官让两位警员去物业办公室做笔录,他与柳飞云出门上了辆警车,一路向北驶去,路途中行人稀少,他们没用多长时间就到达了亚运村。

  "是这里?"张警官将车停在一个大院的门口。

  "就是这里,我去年来过此地,这里的老板我认识,不过现在恐怕已经换人了。"柳飞云走下车,推开院门。

   张警官把警车缓缓地开进院内,院子里很黑,警灯射出的光亮刺疼了柳飞云的眼睛,他用手挡在额头上,眯着眼看着院里的建筑:这是一个改造后的四合院,正前 方是一栋二层小楼,此时里面亮着灯,似乎还能听到说话声,两侧是低矮的平房,外墙的油漆很亮,像是刚刚翻新过,院内的角落处堆放着一些红色的箱子和几个架 子,地面上横放着一盏破旧的聚光灯,柳飞云一眼就看出,这些是拍广告所需的道具。

  "看来我们没找错,院里是个广告基地。"柳飞云对刚下车的张警官说。

  "进去吧,看样子里面有人。"

  二层小楼里格外的明亮,屏风后面传出了说话声,张警官清了清嗓子,他还没有开口,一个瘦瘦的小伙子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找谁?"小伙子警惕地问。

  张警官向他出示了证件,然后单刀直入地问:"你老板是Johnson吗?

  小伙子一愣,说:"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张警官将Johnson的遭遇简明扼要地向他说了一遍,小伙子的脸色愈来愈白,脚一软,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说明了来意后,张警官开始发问:"你们公司有几个职员?"

  小伙子如实地答道:"如果不算Johnson的话总共两个人,我是摄影师,里边那个女孩是摄影助理。"

  张警官问:"你们还在工作吗?"

  摄影师回答:"刚拍完一条食品的广告片,我们正收拾东西呢。"

  张警官问:"这家公司是什么时间成立?"

  摄影师回答:"去年底我们就开始接单了,营业执照是今年初办下来的。"

  张警官问:"你们的客户都是从Johnson那家美国公司挖来的?"

  摄影师回答:"对,都是Johnson出面联系的,我们的制作费要比他那家美国公司低很多,所以这些客户都很愿意与我们合作。"

  张警官看了一眼柳飞云,然后接着问道:"平时谁在安贞桥的那家办公室里上班?"

  "没有人。"摄影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是家小公司,没有多余的人手。因为三环路交通比较便利,所以Johnson就让客户到那里取片子,每次也都是我送,Johnson偶尔会往办公室里打电话,我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这几个人你见过吗?"张警官最后拿出照片让对方辨认。

  "没见过。"对方摇头说。

  张警官与柳飞云对视了一眼,柳飞云心领神会,他说:"请给我看看你拍摄完的作品,另外把那台电脑打开。"

  摄影师从影棚里拿出一沓资料,然后他将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张警官让他在里屋等一下,暂时不要离开。

  张警官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后,对柳飞云说:"户籍资料已经调查完了,段新宇、林泉夫妇以及张助理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柳飞云心里一沉,他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资料,无奈地对张警官说:"看来线索又要中断了。"


  第三十三章 困惑


  房间里很安静,但柳飞云此刻的心情却很不平静。

  千辛万苦找到的蛛丝马迹又将中断,柳飞云的信心跌至冰点。

  除了段新宇以外,Johnson似乎与林泉夫妇并没有任何联系,而张助理与Johnson也只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如果凶手是段新宇,那么他根本就没有作案的时间和机会,别墅里必定有他的同伴,可这个人是谁呢?

   张警官正忙着给他的同事打电话,询问其他方面调查的结果,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估计电话那端也没有丝毫的进展。柳飞云静静地走到门外,推开房门,一股 干燥闷热的空气扑面而至,外面连一丝风都没有,地面上的热气向上空徐徐飘散,几乎令人无法呼吸,柳飞云像是走进了桑拿室。

  由于临近郊区旷野,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蛙叫,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想是附近有个水塘,此时一定有许多人坐在池边纳凉,大人们在聊天,孩子们在嬉闹,宠物们在追逐,那里必定是一个心旷神怡、无忧无虑的场景。

  可惜,柳飞云没有如此良好的心境。

  他很烦。

  他心乱。

  他仿佛是走进了一条没有尽头的大道,又像是坠入了一口漆黑的深井中。

  困惑与彷徨交织着,无助与绝望纠缠着。

  他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

  冷静,他尽量保持冷静,他需要重新梳理思路。

  假如凶手只有段新宇一人,他能不能行凶?

  答案是--不能。

   Johnson消失的时候只有他和白秀清在二楼,即使白秀清睡着了,他也不太可能将Johnson的尸体搬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其背 到别墅外。还有小贾的意外死亡,他也许有时机杀害小贾,但他的动机是什么?他们之间相差二十岁有余,并且两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社会圈子里,除非--有另一个 凶手混在别墅中!

  他与段新宇并不相识,他们有各自的目标!

  不知是天太热还是心太乱,柳飞云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黏稠的汗水像胶水一样贴在脸上,又麻又痒。

  段新宇绝不可能独自杀害Johnson,如果有另一个凶手存在,他也同样不能得手。这样想来杀害小贾反倒是容易得多,而且每个人都有机会,不过那张神秘的纸条又是怎么回事?写纸条的人是谁?

  写纸条的人要告诉我什么?他要告诉我谁是杀人凶手,还是他本人就是凶手?

  如果他是善意的,为什么要约我去书房?他直接到我的房间里来告诉我不是更为妥当吗?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他是不是小贾?

  如果他是小贾,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了,小贾在无意中看到了凶手,而凶手也知道自己被发现,所以他只有选择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了。小贾想约我到书房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可惜,凶手捷足先登,小贾永远没有机会说出藏在他心里的秘密了。

   如果写纸条的人不是小贾而就是凶手本人,也许会有两种可能:其一,凶手捏造出其他人的作案动机与过程,用意在于转移视线引我走入歧途,在别墅中制造混 乱,凶手得到喘息的时间甚至可以逍遥法外,露台通道中的骆驼烟盒就是凶手试图嫁祸李晓峰的伎俩;其二,凶手想在书房里谋害我,他认为我迟早能找出真相,与 其最终被我查出来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我虽然有些冒险,但总比伏法要好得多。

  不过,这两种假设能否成立?值得怀疑。

   嫁祸他人这种手段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必须具备足够的依据我才会相信,这一点谈何容易。至目前为止,有谁能说清Johnson是怎样从别墅里凭空消 失的?如果不能自圆其说,凶手会自露马脚,得不偿失。从作案的手段来看,凶手一定是进行了严密的筹划,他恐怕不会因为一个变化而轻易地改变对全局的掌控。 所以,第一种可能只存在于理论上,凶手不可能做出如此轻率的举动。

  凶手想在书房里谋害我?这种可能性同样经不起推敲,当时我只是努力寻找Johnson的下落,但并没有任何发现,凶手在这时候谋害我毫无道理,而且他必须考虑到李晓峰的存在,以寡敌众无异于以卵击石。

  如果这两种假设都不成立,那么写纸条的人必定就是小贾。

   小贾无意中看到了凶手,他很害怕,经过权衡,他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也许之前那个敲门人就是小贾,就在我打开房门之前,凶手发现了他,于是,他被迫下 楼。被凶手发现后他更加恐慌,他迫切地希望与我见面,所以,他使用了递纸条这种方法,小贾没想到的是,这张纸条要了他的命,因为凶手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的 一举一动。小贾毕竟年轻,如果他换一种方式告诉我,或许他年轻的生命就可以保住。

  但,生命没有如果,人生不能重来。

  人的一生中总要作出些抉择,一个错误的决定会令你失去很多,甚至是以生命为代价。

  所以,当你犹豫不绝、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要轻易作出决定。

   小贾的面容忽然浮现在柳飞云的眼前,但只是一瞬,即刻就像流星一样消失在天空中。柳飞云惋惜地叹了口气,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凋零,他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 体验,还有许多幸福要去享受,可惜,他已经丧失了机会,他已经失去时间。可以想象出他的父母是何等的悲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可恶的 凶手,我一定要让你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柳飞云抑制住心中的怒火,他仰望天穹,朦胧的月光轻飘飘地洒向大地,闪亮的点点星光像珍珠一般镶嵌在它的周围。在同一片天空下,别墅里的情景如何呢?凶手在想些什么?他是否在忏悔?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犹如柳飞云此时的心境,他继续思索着:假定段新宇就是凶手,他的同伴到底是谁?

  Johnson失踪的时候除了段新宇在二楼外,还有一个人--

  白秀清。

  尽管柳飞云不愿相信,但白秀清依然是头号嫌疑人。

   首先,他有明显的作案动机,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他是唯一与Johnson有深度接触的人,他俩很早就相识了,作为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他们之间并不默契, 甚至是积怨很深,Johnson为白秀清的公司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然而巨大的投入并没有带来相应的回报,白秀清在竞争中败得落花流水,恼羞成怒的 Johnson解聘了灰头土脸的白秀清,从此,两个人分道扬镳,相互仇视。白秀清失去了一手创办的公司,而Johnson也背上了管理不善的包袱,两方都 是输家,两个输家之间必然有一个眼红。所以,白秀清为此谋杀Johnson虽然听上去有些勉强,但不得不说这个理由也可以成立。

  其 次,白秀清具备作案时间。院门有可能是他打开的,因为他在头一天下午曾经进过书房,他可以拿走蒋师傅外衣里的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出去从容地打开院门。 Johnson消失的时候他恰好和段新宇同在二楼,他完全可以与段新宇共同作案,更重要的是,Johnson的尸体就藏在他们的房间里。如果段新宇有同犯 的话,那一定就是白秀清。

  还有一点,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在别墅不远处的抛尸现场发现了白秀清的扣子,这是铁的证据,这枚扣子证明了白秀清去过那里,是他在抛尸过程中不慎掉下的证物,这也是张警官认定他是凶手的重要原因。

  从各个方面看,凶手或者说帮凶非白秀清莫属。

  不过,很多事情都具有两面性,柳飞云始终不相信他就是凶手。

  柳飞云和白秀清从来都不是朋友,而且柳飞云非常看不惯他平时的做派,但分歧归分歧,原则归原则,柳飞云不会落井下石,更不会冤枉他人,他反而要帮助白秀清摆脱困境,因为柳飞云坚信白秀清不是凶手。

   虽然白秀清行凶的动机很明显,但仔细想想,还是非常牵强。白秀清的确曾被Johnson扫地出门,但这一切都是白秀清自己造成的,他的经营失误令 Johnson损失惨重,按照商业规律,他必须承担一切后果,就这一点,经商多年的白秀清不会不明白。何况在他们合作过程中Johnson给予了白秀清很 大的自主权,在资金的调拨上,只要白秀清有要求,Johnson都会尽可能地满足他。像Johnson这样大胆放手的幕后老板并不多见,所以白秀清应该感 激而不是仇恨。就算白秀清人品不佳,最多会人走茶凉,而不会恩将仇报,更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

  经过多年的市场竞争,柳飞云很了解 白秀清的品行,他虽然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但大多是小聪明,绝非大智慧,他可以用各种方法拉拢企业的负责人,但他没有一套切实可行的方略将自己的公司引入 正确的道路,他脑子里只有树木没有森林,只有战术没有战略。所以,要制订一个严密的行凶计划并非白秀清所长。当然,这些潜在的因素是张警官不可能了解的, 同时也是很难让人信服的理由。

  白秀清确实存在作案时间,他可以窃取钥匙打开院门,也可以协同段新宇谋害Johnson,从理论上讲,别墅里发生的一切都对白秀清不利。但是理论毕竟不是现实,两个凶犯会前后进入书房,然后又同时留在案发现场?

  这一点完全不符合逻辑,如果两个凶犯选择在一个公开的场所行凶的话,他们一定会互相掩护,相互证明对方的清白,这几乎是一个常识。而段新宇和白秀清却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毫不避讳、毫不隐瞒,明目张胆地留在最不该待的地方,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向警方投降,不攻自破。

  抛尸现场发现的纽扣虽然是个佐证,但那不是决定性的证据。这枚扣子也许是凶手嫁祸于人的手段,段新宇可以趁白秀清睡觉之际取走扣子,然后放置于案发现场,以便引开警方的侦破方向。

  柳飞云思来想去,他越来越坚定地认为白秀清不是本案的凶手。

  问题是段新宇不可能独立作案,他的同伴是谁呢?

  是张助理吗?

  除了白秀清之外,张助理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Johnson与张助理之间的关系令人生疑,Johnson就职的那家公司是著名的跨国企业,而他又是这家企业的最高行政官,按常理,Johnson的 助手应该是一名资深的业务骨干而且在各方面都能独当一面的精英才对,但事实恰恰相反,张助理不仅不是骨干精英,他甚至没在广告圈里干过一天!张助理在跟随 Johnson的几个月中,错误不断、问题重重,身边的同事抱怨多多,这在外资企业中是十分罕见的现象。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而Johnson偏偏愿意 使用还没入门的张助理,实在令人费解。

  Johnson与张助理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亲戚吗?Johnson久 居海外,张助理生长于内地,他们似乎不会有血缘关系,如果两个人真是有某种关系,张警官会第一个查出来。还有一点可以否定他们是亲戚关系,据 Johnson的同事说,Johnson已经计划辞退张助理,如果张助理凭借亲戚关系谋求到这份工作,几个月后Johnson不满意他的工作表现,那么, 为什么Johnson不让张助理体面辞职,而是选择无情的辞退呢?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家族关系,那Johnson为什么要雇用张助理呢?他俩一定会有某种关联,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柳飞云实在想不通这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他坐在台阶上继续冥思苦想。

  张助理可能就是段新宇的同伴,因为他撒了谎。

  也许有人早已习惯了说谎,他们说假话时就像说真话一样流利,一样坦然。每一句谎话的背后都其独特的用意。没有人愿意说毫无意义的谎话,但张助理不同,他的谎言毫无意义--他说Johnson的酒量有限。

  然而事实是Johnson的酒量无限。这一点白秀清和Smith已经证明过了。

  张助理为什么要撒谎?这个毫无理由的谎言究竟要掩盖什么?

  假如Johnson处于醉酒状态,这对于凶手来讲无疑是个好消息,被害人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和能力,凶手可以从容地将其杀害。

  所以Johnson必须喝醉,这是谋杀计划中的第一步。但是张助理为什么要撒谎呢?因为是他将Johnson灌醉的,他要掩护自己,只好说Johnson的酒量不济,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句不搭界的谎言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有时候绝顶聪明的人反而很难成功,为何?因为他们通常会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这就是过犹不及的道理。

  张助理的任务仅仅是将Johnson灌醉吗?柳飞云仔细回忆着那天晚上的细节:我和李晓峰敲1号房门时,Johnson还在里面,那个时间张助理在楼下,并且一直没有上楼,他显然与Johnson的失踪无关,换句话说,他并没有参与谋害Johnson的行动。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张助理没有参与,白秀清不可能是同犯,仅凭段新宇一人无法完成这复杂的谋杀计划。

  柳飞云觉得头皮发麻,好似有千万个小虫在头上蠕动。

  是林泉夫妇吗?

  Johnson失踪的时候他俩在一楼大厅,随后在寻找Johnson的行动中他们也很积极配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他们认识Johnson的迹象,虽然他们各自的生意做得如履薄冰,但这和本案无关。

  原本想从这几个人的户籍中找到某种联系,然而刚才张警官已经否定了这个猜测,是死路一条。

  在这两天的相处中,林泉夫妇有没有异常的表现?好像没有。坦率讲,他们最不可能是凶手。虽然柳飞云一直对他们有所怀疑,但从表面上看,这对夫妻无懈可击。

  不对!他们也并非完美无缺。

  衣服!

  他们身上的衣服。Johnson失踪后我们去了林泉的房间,林梅的衣服挂在卫生间,显然是刚刚洗过。午夜时分,林泉下楼时居然也换了一件衣服。

  他们为什么要频频换掉衣服?有洁癖吗?似乎有些过度。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他们究竟要掩饰什么?

  柳飞云想不通,衣服与凶杀案之间有什么联系?

  从作案动机到作案过程,林泉夫妇没有理由受到怀疑。柳飞云对他们的怀疑也只是感觉,缺乏真凭实据。

  那么,谁是段新宇的同伙?是蒋师傅吗?

  想到这里,柳飞云下意识地摇摇头,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上岁数的退休老人怎么会认识Johnson和段新宇?

  思路受阻,柳飞云不得不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还有一个凶手潜伏在别墅里。

  在我们未到之前,院门是敞开的,别墅里只有老眼昏花的蒋师傅和准备茶点的小贾,在这时候,凶手偷偷地进入别墅并不是没有可能。

  Johnson和张助理在院子里喝酒,他们没有发现凶手,之后蒋师傅带领我们参观别墅时,也没有看到凶手。他当时躲在哪呢?

  露台里中通道或者屋顶,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躲避客人们的目光。

  于是,在我们到达别墅的那一刻起,谋杀计划已经开始。

   首先,张助理将Johnson灌醉(也许只是巧合,张助理不是同犯),第二步,段新宇走进书房拿到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去打开院门, 之后他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出来,进厨房拿了几瓶啤酒,顺便邀白秀清上楼喝酒。为什么要叫上白秀清,也许段新宇需要一个人证,或者说是一个被嫁祸的人。

  段新宇和另一个凶手可能有个时间上的默契,在某个时间他与凶手在走廊里会面,然后他们敲开1号房间的门,将酩酊大醉的Johnson勒死,最后把尸体拖入4号房,放到段新宇的床下。

   这个假设中出现了两个新问题:第一,如果Johnson一切正常,他一定会在大厅里聊天,或者把我叫到房间里谈日后的合作,若是如此,段新宇完全没有机 会下手。所以Johnson的醉酒是行凶计划的关键,也就是说,张助理必是同谋。第二,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4号房,那时白秀清在干什么?他总不能 眼睁睁地看着段新宇和一个陌生人拖着一具死尸进屋吧。当然,段新宇也不可能当着白秀清的面将尸体拖进房间。

  答案只有一个:Johnson的尸体并没有拖进4号房间,而是塞进了露台中的通道。段新宇床下的呕吐物是他故意放进去的,目的是陷害白秀清。

  这个推测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段新宇或者那个凶手来过这栋别墅,知道露台上有条通向屋顶的通道。

   柳飞云接着往下想:在发现Johnson失踪后,段新宇也加入了搜寻队伍,当然他知道一定是没有结果的寻找。在一番辛苦的搜寻后,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休 息,待白秀清熟睡后,段新宇悄悄离开了房间,他与藏在露台里的凶手一起将Johnson的尸体抬下楼。就在这时,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口袋里的电 话,

  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是何等的恐怖,死人的电话突然响了,估计把那两个活人吓坏了。于是,他们心惊胆战地将尸体抬回到原处,匆忙间,手机掉到了楼梯口。然后就出现了李晓峰捡到电话的那一幕。

  在那之后我去了书房,段新宇和凶手重新将尸体抬出别墅,在抛尸的地点留下了白秀清的扣子。白秀清一直在睡觉,拿到他的扣子并非难事。

  抛尸完毕后,凶手并没有返回,他的车可能藏在树林里。在段新宇回到别墅时我刚好从书房里出来,那个黑影就是他,因为我们之间有段距离,所以当我追到二楼时只听见了关门声。

  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计划就是这样完成的。不过有一个情况出乎段新宇的意料--

  小贾的出现。

   小贾的慌乱引起了段新宇的怀疑,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居然被人无意中发现了。于是,他暗中观察小贾,他发现小贾竟然上楼敲2号房门,想将 真相告诉我,段新宇当机立断从房间里走出来,小贾看到他后自然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段新宇立刻回到房间,这就是我打开门后看见对面走廊的声控灯还亮着的原 因。

  至此为止,段新宇决定杀人灭口,他在午餐后的某个时间害死了小贾,然后他趁我和李晓峰去书房的时间将小贾的尸体放进了2号房的衣柜里,为了更加谨慎,他将李晓峰的烟盒放到了露台的通道里,这是嫁祸他人的第二个目标。

  想到这里,柳飞云猛然从台阶上站起来,他顾不上拍去身上的尘土,像箭一样冲向屋内,他要把刚才的推断告诉张警官。

  张警官坐在电脑前查看各个文档,他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有些失态的柳飞云,问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柳飞云便将刚才推测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警官,后者拿出笔记本耐心地听着,不时做一下记录。

  随后是一阵沉默,张警官说:"这个可能性我已经想到了,留在别墅里的同事对蒋师傅做了详细的笔录,在你们未到别墅之前,院门一直是锁着的,蒋师傅出去接你们的时候,小贾在大厅里,也就是说另一个凶手潜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张警官简短的话打碎了柳飞云的推测。

  柳飞云没再说什么,他打手势让张警官继续他未完的工作,自己无意识地走进里面的工作室。柳飞云现在的脑子很乱,他感觉已经接近了真相,可他搞不清究竟该从哪里入手,谁才是主攻方向。

  这间工作室很大,地上铺装着专业滑轨,几台摄像机正对着背景墙,从墙面上到屋顶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灯具,估计拍摄电影也不过如此。摄影师和助理坐在背景墙的前面,他们在一个小型灯箱上看着图片。

  两个人看到他后立刻站了起来,柳飞云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客气地说:"平时订单多不多?"

  摄影师回答:"不算多,不过公司就我们两个人干活,有时候也得加班。"

  柳飞云问:"客户都是Johnson联系的?"

  摄影师道:"都是Johnson的老客户,我在交片子的时候能与他们接触,不过对方验收的人基本上不是负责人。"

  柳飞云点点头,又问:"除了些拍广告片外,平面广告做不做?"

  摄影师道:"平面广告的利润太低,我们基本不做,即使做也是纯帮忙,不收费用。"

  柳飞云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不外拍吗?"

  "偶尔外拍,那些客户都是Johnson的朋友。"摄影师回答。

  柳飞云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思地回到了办公大厅,张警官坐在沙发上查阅着客户资料,看样子他没找到新的线索。

  柳飞云从墙角的饮水机里给张警官倒了杯冷水,张警官并没有抬头,手上的纸张沙沙作响。

  "是不是失去信心了?"柳飞云心里所想居然被他看透了。

  "如果这样查下去,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结果。"柳飞云从兜里拿出烟盒,"从现在看Johnson开办公司与他的死亡似乎没什么关系。"


  张警官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抬头看着柳飞云,脸上露出了笑意,是亲切善良的微笑,柳飞云忽然觉得心里一暖。

  "这里肯定是一条线索。"张警官肯定地说,"也许我们之前漏掉了一些细节。"

  柳飞云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就连潜在的线索我们都找到了,不可能漏掉什么,我想是不是调查的方向错了,凶手另有其人?"

  "不,凶手就在别墅里。"张警官异常坚决地说,"广告片里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张警官走到桌旁,轻轻地拍了拍柳飞云的肩膀,说:"我以前遇到的很多案子都有一筹莫展毫无头绪的时候,但只要坚持,一定会找到新的线索,也许正是这条线索为你引出最终的真相。办案如此,人生也是如此,一切贵在坚持。"

  的确,坚持未必能够成功,但不坚持必定失败。

  柳飞云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猛然掐灭了烟头,然后埋头在电脑里寻找着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图片。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着,张警官翻看着笔记本,柳飞云拨动着鼠标。

  大院很静。

  也很闷。

  干燥的空气好像凝固在一起,似乎用一根火柴就可以将它点燃,燃烧起整个夜空。

  然而,火柴在哪里?

  答案又在哪里?

  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些挫折。

  其实,只要你咬咬牙,一切都会过去。

  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扣。

  也从没有打不开的锁。

  柳飞云能不能闯过眼前的难关?

  答案是:能。

  柳飞云发现了线索。

  一个足以解开谜底的关键线索!

  柳飞云对张警官说:"你来看这张图片,眼熟吗?"

  张警官久久地盯住电脑屏幕,说:"我们今天好像去过这里。"

  "我们的确去过,因为这里是林梅的健身中心。"柳飞云直截了当地说,言语中饱含兴奋之情。

  张警官面带笑容说:"Johnson的电脑里居然有林梅健身中心的图片,看来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警官把那位摄影师叫过来,问他电脑里的图片是怎么回事,摄影师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这家健身中心在国展附近,Johnson年初前让他去拍一组反转 片,洗出来的片子已经交给Johnson了,为了防止丢失或损坏,他将照完的片子扫描进电脑里,这是摄影师平时养成的习惯。

  "你见到这家健身中心的老板了?"张警官问。

  "没有,是一个姓张的领班接待我的。"

  张警官继续问:"Johnson没对你说为什么要拍这组照片?"

  "健身中心要制作一本宣传画册。对方很客气,完事后还请我打了几局羽毛球。"

  "哦?"张警官有点意外,"他们付完款还请你打球?"

  "不,我的图片是免费的,他们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也没什么,底片和路费都是老板出的,与我没半点关系……"摄影师滔滔不绝地说。

  "你先等等,"张警官打断了他的话,"图片为什么是免费的?"

  摄影师眨了眨眼睛说:"我不知道,不过听领班说他们老板和Johnson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且关系相当不错。"

  张警官微微地点了点下头,他让摄影师留下联系电话和地址,对他说近几天不要关机。

  摄影师离开后,张警官对旁边一直在静静聆听的柳飞云说:"你怎么看?"

  柳飞云简短地说:"有人在撒谎。"

  张警官故意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别考我了,当然是去健身中心了。"柳飞云笑着说。

  在驶向三环路的途中,局里鉴定科通知张警官,Johnson在美国那张照片的鉴定结果,镜子里手拿照相机的人同另一张照片系同一人,另一张照片是段新宇前妻的近照。

  张警官告诉柳飞云这个消息,两个人会心地笑了笑。

   由于天气闷热,街上散步的人很多,人们拿着扇子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悠闲地交流着各类奇闻逸事。空驶的的士在道路上毫无目的地穿梭着,司机们疲惫地环视 四周,期望着下一个打车人能早早出现。草坪里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和狗主人的训斥声,在狗的世界里狗与狗有时天生就是敌人,一见面就会进行殊死搏斗,狗的主人 通常会很奇怪,它们之间本没有冤仇,其实,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健身中心灯火通明,墙上的电视里那位健身小姐还在激情四溢地迈着热辣的舞步,刺激的音乐节拍从门口处的音箱里像子弹一样地射出来,无情地射向过往的路人,"中弹"的人反应各异,有的加快了脚步,像躲避瘟神一样匆匆地离开,有的则像忽然抽筋似的剧烈地扭动着身体。

  张警官与柳飞云走进大门,接待小姐热情相迎,张警官向她描述了下午那位服务生的相貌,让接待小姐立即将他找来。

  没过多久,那位脸色苍白的服务生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进了旁边的接待室,张警官顺手把门关上,然后冷峻地盯着服务生的脸,对方显然很不自在,他没有勇气与警察对视,在不经意间,他微微垂下头。

  张警官终于发问了:"你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服务生回答的声音很低:"一年多吧。"

  "算是老员工了。"张警官话题忽然一转,"你下午没说实话。"

  服务生一惊,连忙解释说:"我说的都是实情。"

  "实情?"张警官冷冷地说,"你下午说不认识Johnson,也不知道他,对吧?"

  服务生倔犟地回答:"我是说过,我本来就不认识他。"

  张警官加重了语气说:"几个月前Johnson公司的一个摄影师免费给你们拍了一组照片,这事怎么解释?"

  服务生忽然语塞,像被一个不明物堵住了喉咙,面颊有些发红,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张警官用同样的声调接着说:"这是一宗凶杀案,你知道知情不报和包庇犯罪是什么罪过吗?"

  服务生彻底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柳飞云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千万别做傻事,其实很多情况我们都已经很清楚了。"

  说完,柳飞云离开了房间,对于问话,张警官比自己更有经验。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与一位工作人员闲谈。大约十五分钟后,张警官从房间里走出来,柳飞云知道他已经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

  离开健身中心,张警官坐在警车里说:"幸亏那个服务生还算是老实本分之人,否则的话恐怕得审讯一夜。"

  柳飞云点头同意,他此时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就在这时,张警官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警员的调查结果,Johnson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林泉的亲戚,注册资金是现金而非实物。

  张警官说:"看来可以结案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柳飞云说:"行凶的过程我还差一个环节没想清楚,不过答案就在别墅里。"

  警车一路向别墅方向驶去。

  第三十四章 夜宵


   李晓峰茫然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很想给柳飞云去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仅仅是个念头,柳飞云在办正事,他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此刻打 扰他。时钟响起了清脆的报时声,李晓峰的肚子也咕咕乱叫,他拿起杯子猛灌了两口茶水,凉茶下肚后他反而觉得更饿了。现在得找点儿吃的,否则还会出第三条人 命,李晓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前金光闪耀,他弯腰扶着茶几,几分钟后才恢复过来。"今后一定要加紧锻炼,每天早起跑步,多吃蔬菜少吃肉。"李晓峰自言自语 地说,这是他今年第十八次下决心,坐在旁边的警员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人可以死,但绝不能饿死。李晓峰艰难地走进厨房,刚探进头就感 到浑身酥软,他闻到一股久违的味道,李晓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做陶醉状,厨房里有肉香,是红烧肉,似乎酱油稍微多了点。该吃夜宵了,蒋师傅想得太周到了, 李晓峰的腿轻快了许多,他跑进厨房,冲到灶台前,掀起锅盖,热腾腾的蒸汽翻滚而出,他强行咽下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油光闪闪的肉块。忽然他觉得手上 有点麻,好在反应够快,他及时地扔掉手中的锅盖,然后打开旁边的水龙头,凉水砸在他那有些发胀的指头上,李晓峰"嗖嗖"地吸着凉气,仿佛手指马上就要掉下 来,蒋师傅在水池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李晓峰若无其事地擦擦手,然后一脸严肃地对蒋师傅说酱油加多了,他拿起一个汤勺捞了一块肉,迅 速地放进嘴里,慢慢嚼了两下后,皱着眉头说味道淡了,让蒋师傅再加点盐,他转身在厨房里视察了一圈,向蒋师傅指指点点,对其他菜肴提出了不同程度的意见, 最后,他问了一个最为迫切的问题:"什么时候开饭?"蒋师傅说马上,李晓峰踏实了,他说不着急,随后背着手悠闲地走出厨房。

  回到大 厅,李晓峰对警员说夜宵吃红烧肉,那位警员无动于衷,李晓峰对他这种人生态度表示遗憾。叫白秀清吃饭?他看看蒋师傅的房门,算了吧,白秀清自打回到别墅后 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两次,就算是怀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知道医生对他做了些什么。警方只让他一个人做身体检查,难道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奇怪了,嫌疑 犯还要做身体检查,可能用了测谎仪,据说现在都用高科技办案了,白秀清也许说实话了,也许报废了几台测谎仪,谁知道呢!

  蒋师傅将菜品逐个摆在餐桌上,李晓峰喊其他几个人下楼吃饭,过了好一会儿,林梅从二楼走下来,她问白秀清怎么没出来,李晓峰盯着红烧肉说他上吐下泻全身打摆子,林梅坐下来为李晓峰盛了一碗米饭。

  "你老公怎么没下来?"李晓峰边吃边问。

  "他在房间里睡觉呢,一会儿再下来。"林梅说。

  "也是,除了睡觉还能干些什么?"李晓峰抱怨地说。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相隔不远的警员,然后神神秘秘地低声对林梅说,"警方找到凶手了。"

  林梅很惊讶,她小声问:"柳总给你打电话了?"

  李晓峰摇摇头,说:"这事明摆着,就是猜也能猜出来。"他把白秀清与段新宇联手作案的推断告诉了林梅,为了使她相信,他将白秀清迫于压力而崩溃以及单独去做身体检查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一遍,林梅在旁边不住地点头。

  "你讲的虽然合情合理,但破案需要证据。"林梅说。

  "张警官办事太面,要是换作我,先审他们一夜,如果这俩人不说实话,换人接着审,我就不信他们不招。"李晓峰拍着桌子说。

  "你要审谁呀?这么凶。"林泉笑呵呵地坐在餐桌前。

  "我刚才和你老婆讨论如何惩办凶手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赶快吃肉吧。"李晓峰热情地将盘子推到林泉的面前,他很愿意与这对夫妇相处,现在在这栋别墅里,他们是李晓峰唯一的听众。

  "这肉怎么这么咸呀?"林泉皱着眉头说。

  李晓峰叹了一口气,答道:"我特意嘱咐蒋师傅少放点盐,结果还是咸了,没办法,咱们岁数大了也这样。"

  林梅说:"柳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算了吧,我要是打电话他保准劈头盖脸地骂我一顿。"李晓峰忽然一顿,皮笑肉不笑地说,"注意了,凶手下来了。"

  段新宇走到餐桌前,莫名其妙地问:"怎么都不说话了,见到鬼了?"

  李晓峰问他:"张助理呢?"

  "他在上面洗澡呢。"段新宇心不在焉地看着院外。

  李晓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看见院门被打开了,两辆警车直接开了进来。终于回来了,李晓峰猛然站了起来,眼泪差点滚下来。

  随着张警官与柳飞云先后走进大厅,沉闷的别墅里顿时充满了活力。警车的灯光将漆黑的院子照亮,李晓峰甚至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一瞬,终于可以回家了,人民警察为人民。

  柳飞云含笑对大家说:"让各位久等了。"李晓峰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他和张警官显然已经掌握了真相。

  张警官表情严肃地问蒋师傅在哪里,李晓峰说他在厨房里,两个人随即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他们与蒋师傅一起走出来,李晓峰估计他们有过一番对话,从蒋师傅的表情上看,刚才的问话可能非常关键。

  三个人走到餐桌前,张警官对那位警员说:"我们去库房,你把其他两个人叫出来。"柳飞云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说:"我刚好饿了,等会儿和你们一起吃夜宵。"

  蒋师傅打开库房的大门,说:"我可没有那扇铁门的钥匙,柳先生知道这事。"

  "我已经在会议中心拿到了备用钥匙,您老就在外面等着吧。"张警官说完就走进库房,柳飞云和两名警员拿着手电跟了进去。

  张警官走到有些变形的铁门前,他插入钥匙,拧动门锁,自言自语地说:"希望能够打开这扇门。"

  "砰"的一声,门被拉开了,张警官笑着说:"我们看看这后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两道手电光几乎同时射进门内,柳飞云一个箭步跃进了这个神秘的房间。

  房间很小,阴冷潮湿,除了两件破旧的衣服外空无一物,柳飞云扶着坚硬的水泥墙思索着,一个普通的房间为什么要安装一扇坚固的铁门?两名警员敲击着墙面,清脆的声音很快就终止了。柳飞云摇摇头,说:"看来我算白忙乎了。"张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同警员一起出去了。

  四个人回到仓库门口,蒋师傅急切地问:"铁门里有什么?"

  柳飞云笑着说:"只有两件衣服,我八成是中邪了。"

   所有的客人都聚在餐桌前,面对一桌子丰盛的夜宵,他们食欲全无。柳飞云让李晓峰去厨房煮咖啡,自己毫不客气地拿起碗筷,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其他人都眼 巴巴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张警官与他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后,也走了过来,坐在柳飞云的对面。李晓峰给他们倒了两杯咖啡,然后乖乖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个场面很奇特,七个人盯着一个人吃饭,观者很耐心,食者很享受。

  白秀清终于忍不住了,他干咳了两声,说:"柳总,你别光顾吃呀,这案子到底该如何了断?"

  柳飞云猛然抬起头,一脸惊讶地说:"别等我呀,张警官会做结案陈述的。"

  张警官说:"还是由你先说吧。"

  "好。"柳飞云放下餐具,用面巾擦了擦嘴,说,"我现在告诉大家真相。"


  第三十五章 真相


   柳飞云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坦率讲,这是一个经过严密策划的谋杀。一个人居然在完全封闭的房间内凭空消失,而他的尸体却在第二天出现在离别墅 很远的山腰上,这种令人费解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他的尸体竟然出现在2号房间的衣柜里。我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委,甚至我曾 宁愿相信眼前的景象是一个非自然现象,当然这仅仅只是个想法,我被当事人的障眼法所蒙蔽。那么这桩离奇的谋杀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当我们看到 Johnson在房间里消失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密道,这栋别墅里一定有条秘密通道,虽然搞不清Johnson的意图,但我肯定他是通过密道离开了房间, 所以我动员大家寻找这条隐秘的通道,后来我们在走廊里终于发现了这条消防通道,不过令人失望的是,这条通道的出口就在一楼大厅,从Johnson回房间到 打开通道门的这段时间内大厅里一直有人,通道内也很狭窄,并没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条消防通道不是Johnson离开的路径,我们选错了方向。当 天晚上在大家休息后,我和李晓峰去了一趟院内的库房,事发前那里是我们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我在地下室里看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地下室里竟然有一扇铁 门,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后来李晓峰有一个设想,他认为别墅里还有条密道,这条密道与地下室相连,Johnson是通过这条密道在两地间游走,他的目的是杀 害曾经与他有过节的人,这些人是白秀清、李晓峰以及我本人,由于突降暴雨,他临时调整了行凶计划,当他在第二天下午走出密道准备实施计划的时候无意中被小 贾看到了,于是Johnson当机立断杀害了目击者小贾,将小贾的尸体藏在密道中。我认为李晓峰的推断至少在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因此我再次动员大家打开 这条密道,房间里我们找不到密道的出口,所以地下室的那扇铁门成了唯一的希望,我们用尽了办法还是没能打开那扇门,当时别墅里忽然有了变故,白秀清发现了 小贾的尸体,我们只好无功而返,那扇铁门成了一桩悬案,其实我很想打开它,不过大家似乎都失去了兴趣,我也就不好强求了。刚才我与张警官返回别墅时在会议 中心取到了备用钥匙,我们打开了那扇门,里面并没有所谓的密道,显然这个方向又是错误的。我还曾考虑过别墅里可能藏匿着另一个凶手,他提前潜入,在晚上适 当的时机杀害Johnson,然后他与我们中的某个人在午夜将被害人的尸体抬出了别墅,抛尸完毕后那个藏匿的凶手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下山了,如果是这样 的话,很多事情就可以讲通了,比如Johnson的手机铃声,我拨通电话时他们正在搬运尸体,铃声一响,他们返回原处,而手机却不慎掉到走廊;还有小贾的 死亡,他们搬运尸体被小贾看到了,所以其中一个凶手被迫将其灭口。然而张警官否定了这个推断,根据蒋师傅的口述,在我们到达别墅前,他和小贾至少有一个人 坐在大厅里,而且院门一直是锁着的,外人进入别墅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至此为止,密道、铁门以及隐藏的凶手都已经排除掉了,目前只剩下唯一的可能了,确切地 说,应该是案件的真相和最后的答案。"

  柳飞云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微探身子,柳飞云的话就像画面一样在他们的眼前一幕幕地再现,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两天前。白秀清又忍不住地问道:"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凶手在我们中间,此刻他就坐在餐桌前。" 柳飞云淡淡地说。

  柳飞云的话比昨天的雷声更具震撼力,大厅里顿时哗然一片,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左顾右盼,有人沉默无语。

   柳飞云慢悠悠地说道:"这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但倘若仔细地回想一下,还是能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首先是关于院子里的大门,当我们第一天进入别墅 后蒋师傅立即将院门锁上,而第三天张警官却直接推开了院门,根据蒋师傅的叙述,他在警方到来前并没有打开那扇栅栏门,现在的问题是:谁打开了大门?大门的 钥匙在蒋师傅的外衣口袋里,而他的外衣曾挂在书房的衣架上,要打开院门必须先到书房拿到钥匙,然后从窗户跳到院里,这是唯一的路径。请诸位回想一下,谁在 第一天单独进过书房?有两个人,是白秀清和段新宇。其次,在Johnson神秘消失前,我、李晓峰、张助理以及林泉夫妇都在一楼大厅,我们没有作案时间, 二楼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房间里,段新宇一直在睡觉,这一点白秀清可以证明,也就是说在案发时,二楼唯一清醒并且有充足作案时间的人只有白秀清。最后一 点,今早我们在抛尸现场发现了白秀清的衬衫扣子,这无疑是铁的证据。所以我认为作案过程是:白秀清首先在暗中打开院门,这是他提前设计的移尸路线,随后他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杀害了Johnson,把他的尸体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藏匿于床下,那时段新宇仍在睡觉,午夜时分他把尸体拖到抛尸现场,然后将其掷于山 下,在这个过程中有了些意外,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于是他被迫回到了房间,慌乱中手机掉在走廊。诸位可能还记得发现手机的时候白秀清并没 有出现,可以想象他当时一定是在床上假装睡眠。当我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白秀清故伎重施,也许是出于紧张,他在现场遗留下了重要的罪证。这就是作案的全过 程,白秀清就是凶手。"

  大厅里鸦雀无声,除了张警官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白秀清,坐在他旁边的人微微挪开了身体,像是躲避一个麻风病人。

  白秀清脸色惨白,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猛然站起来,手舞足蹈声嘶力竭地喊道:"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不是凶手,凶手不是我……"

  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员及时走了过来,很费力地将他按到座位上,白秀清的手像上满发条一样到处乱抓。

   "老白,你少安毋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飞云接着说道,"当所有不利的因素都指向白秀清时,我却有了不同的想法。假如我是凶手,我决不会选择这个时 机杀害Johnson,当时只有白秀清和段新宇在二楼,警方一定会认定凶手就在他俩之间,或者是他们联手作案,我想没有一个嫌疑人会不顾风险与后果而选择 顶风作案。另外还有些细节无法解释,比如白秀清是在会议中心见到我之后才临时调换的住处,他原本住在2号别墅,这一点张警官已经在接待人员那里得到了证 实。还有,倘若Johnson下午没有醉酒,那么他晚上应该在大厅里与我谈将来的合作事宜,白秀清完全没有机会下手。最后一点,他和段新宇回到房间后,假 如后者没有睡觉,白秀清即便能找个借口离开房间,他也不可能将Johnson的尸体拖入床下。假设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在别墅里一定还有白秀清的同伙,他们 是谁呢?显然是张助理和段新宇,张助理的任务是将Johnson灌醉,给白秀清创造机会,段新宇则是与白秀清联手作案,如果他们三人在暗中联手,整个案件 就可以说通了。不过,这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们的作案意图太过明显,只要警方稍一调查就可以锁定嫌疑人员,他们精心设计的Johnson醉酒、开启院门以 及藏尸床下完全经不住推敲,简直是做无用功,老实讲,与其在众目睽睽下杀害Johnson,还不如选择在市内动手,比如Johnson下班的路上也许会更 加稳妥。综上所述,我认为白秀清是凶手的推断不符合常理,至少还存在其他可能性。"

  白秀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他顺手拿起一张别人用过的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其他人似乎又紧张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柳飞云,不知道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张警官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柳飞云的陈述。

   "从表面上看,认识Johnson的人只有白秀清和张助理两个人,然而事实真是这样吗?我与张警官下午做了一些背景调查,其结果令人意外,那些错综复杂 的关系相当隐秘,我们几乎与真相擦肩而过。诸位的工作场所我们都逐个拜访过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我甚至一度相信在座的各位与Johnson并不相 识。"柳飞云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幸运,在Johnson的宿舍里找到一张会员卡,正是这张小小的卡片改变了全局。我按图索骥找到了该会员单位--红 酒俱乐部,那里是Johnson经常光顾的地方,于是我请俱乐部经理看了诸位的照片,他当即认出了其中的一个,这个人曾在几个月前在俱乐部里与 Johnson吵了一架,然后负气而去。"

  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人就是段新宇。"

  段新宇心平气和地说:"不错,这个人是我,我们之间确实存在一些小矛盾,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就是杀害Johnson的凶手。"

  柳飞云盯着他的眼睛说:"第一天当Johnson喝完酒回到别墅大厅时,你恰好进了厨房,你显然不想让Johnson看到你,我没说错吧?"

  段新宇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说:"你说对了,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为了避免尴尬,我只能选择回避。"

  柳飞云笑着说:"能讲讲你与Johnson的矛盾吗?"

  "个人隐私,无可奉告。"段新宇脸色铁青地说。

   "我一向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不过这一次例外,你既然不愿说,那只好由我代劳了。"柳飞云看着段新宇,语气凝重地说,"我下午曾问过你的搭档谭先生关 于你离异的真实原因,谭先生的回答很模糊,他说你前妻太出众了,我当时只是随便问问,并未想到这件事会与Johnson有关联。随后我找到了 Johnson生前的同事小赵,小赵告诉我Johnson身边的女友众多,并且他本人比较喜新厌旧。坦率讲,这两件事似乎根本没有因果关系,但联想到你与 Johnson的争执,我只能将它看作是一个潜在的线索,于是我拜访了你的前妻,当我拿出Johnson的相片时,她表示并不知道此人,然而她的表情却告 诉我她绝对认识Johnson,当然这只是推断而已,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俩之间的关系。再晚些时候我和张警官拿到了Johnson的私人电脑,令人吃惊 的是开启电脑的密码竟然是你前妻的楼牌号,也许这也只是个巧合,不过我们在电脑里发现了一张照片,是Johnson今年春节后赴美述职期间的留影,为 Johnson拍照的是一位女士,通过警方的技术鉴定,那位女士正是你的前妻,这恐怕不能说是巧合吧?经过警方的调查,拍摄这张照片的时候你们还没有离 异,也就是说,由于Johnson的出现迫使你们感情破裂,你就为了这件事与Johnson发生了争执,我说的没错吧。这就是你的作案动机。"

  段新宇的身子微微一震,但他的声调依然平稳:"离异的原因属实,不过我们之间只是存在矛盾,你不能说我因此杀害了Johnson。"

  "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谋杀计划,参与者不止一人。"柳飞云没有回答段新宇的质疑,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林泉夫妇是你的同伙。"

  "什么?"李晓峰失声道,"是你搞错了吧?"

  林梅朝柳飞云笑了笑,说:"柳总怎么会怀疑我?"

   "我当然不想怀疑你,但我们必须尊重事实。"柳飞云朝林梅点点头,像是在表示歉意,"张警官调出了Johnson的通讯记录,对一些频繁拨叫的号码进行 了排查,其中有一个电话很奇怪,被叫方是一家小型广告公司,Johnson的业务伙伴大多是世界一流的企业,他怎会与一家小公司保持密切的联系呢?于是我 们立即赶到这家公司,办公室里没有人,据物业负责人介绍,这家广告公司平时没人坐班,营业执照上面的注册人也并非在座各位,就在调查工作即将结束的时候, 我忽然有了新的发现,我在文件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公司,它们似乎都是Johnson的合作单位,为了保险起见我与Johnson的同事通了电话,对方告诉 我这些外资企业原本都是Johnson就职的那家公司的客户,但从今年开始他们不是减少了广告订单就是取消了合作关系。至此,我有了一个推测,这家广告公 司一定是Johnson开办的,他利用职务之便在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随后我们找到了这家公司的制作场地,位于亚运村附近的摄影棚,从摄影师那里证实了我 的推测,但仅此而已,摄影师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调查取证工作再一次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是在电脑里发现了那张图片,我们很可能会无功而返。"柳飞云看着李 晓峰说,"那张图片是林梅的健身中心,拍摄是免费的,健身中心的领班对摄影师说他们的老板在生意上有来往,也就是说林梅早就认识Johnson,而且还不 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柳飞云含笑看着林梅,"我想你在近段时间与Johnson合资开办了广告公司,其中包括健身中心的项目,为了更好地隐瞒 Johnson挖公司墙角的行径,故而在营业执照上没有登记Johnson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林泉的一位远亲,注册资金一百万,张警官查过工商所的记 录,是现金注册,这个数字与Johnson的银行卡近期取走的数目相符,Johnson从豪宅搬到单身公寓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这次生意合作中有一个致命的 隐患:Johnson投入了大笔的资金,然而他并不是法人代表,按照正常的商业流程,他无法任意支配银行账户里的资金。换句话说,假如合作愉快,你们之间 万事亨通,假如双方出现了分歧甚至争执,Johnson则很难全身而退。我猜想你与Johnson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也许是由于健身中心那个项目 经营惨淡,也许是因为分红比例的意见有分歧,总之,那一百万的现金是问题的焦点,同时也是此次谋杀案的导火索。"

  林梅握住丈夫的手,笑得很愉快:"柳总的意思是说那一百万是我杀人的动机?这些完全是你的推测。"

  "很多事情的真相都是通过推测而揭示出来的。"柳飞云毫不在意林梅的反击,他笑着说,"仅凭你们三位还不能完成这个计划,另外还有一个人执行了最为关键的环节,如果缺少他,一切均是空谈。"

  柳飞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这个人是张助理。"

  "为什么是我?"张助理立刻怒冲冲地回应。

   "为什么不是你?"柳飞云反问道,"发现Johnson被害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Johnson是外企高管,他的特别助理居然没有在广告行业中干 过一天,这件事似乎不合常理吧。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去Johnson公司上班前有一年多的时间在家里待业,我很好奇你在这段时间内究竟在做什么。"

  张助理讥讽地说:"我待业的事就不劳柳总操心了。"

  "我不愿过问别人的私事,不过这件事却非问不可。"柳飞云说,"张警官已经联系了你的老家亲属,待业的这段时间你本人一直居住在北京,与简历上的内容不符。"

  张助理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还是由我来替你说吧。"柳飞云面带微笑说,"这段时间你在林梅的健身中心上班,是一位得到老板器重的老员工,接待那位摄影师的人就是你,当时大家都叫你张领班,我没说错吧。你当然可以否认,不过可以指认你的人很多。"

  张助理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林梅,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慌。

   柳飞云接着说:"为了能够更好地窃取公司的资源,Johnson的身边必须有一名信得过的帮手,作为合作方的林梅自然想到了她身边的人,于是张助理顺理 成章地成为了Johnson的特别助理,帮助Johnson处理一些敏感的事务,起到了掩人耳目的作用。然而美好的蜜月期并没有维持很长时 间,Johnson与林梅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分歧,Johnson即将辞退张助理就是最好的说明,Johnson已经决定摊牌,可惜他对形势估计错误,过于 乐观地认为通过沟通可以解决争端,他万万没想到你们作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全都是你的想象,毫无意义。"林泉脸上的憨笑不见了,他愤怒地站了起来,"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段新宇,谋杀又从何谈起!"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我,你们所经营的公司毫无关联,社交圈的层面也不一样,究竟是何种平台可以促使你们相识呢?"柳飞云自问自答地说,"其实答案显 而易见,这个平台就是林梅的健身中心。段新宇喜欢打羽毛球,而健身中心里恰好有两块很好的球场,据我们了解Johnson也偶尔打球,林梅就是这样认识他 们的,当然时间上有先后。这些并不是我的想象,健身中心里的服务员在两个小时前向张警官交代了一切。段新宇离异期间在健身中心偶遇了Johnson,他向 林梅询问对方的情况,当时很有主见的林梅老板与Johnson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偶然成了必然,你们的谋划想必就是在健身中心内完成的。"

  林梅笑盈盈地说:"柳总这两天也住在别墅里,你认为我们是如何谋害Johnson的?"

   "这是问题的重点,我曾尝试过不同的设想,其结果总是差之千里,你们的计划相当周密,不过还是存在着一些细微的漏洞。"柳飞云说,"计划的第一步是将 Johnson灌醉,这样可以避免被害人的过度反抗。这个关键环节自然是由张助理来执行,当然他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其实我当时对Johnson的醉酒产 生过质疑,Johnson很喜欢喝威士忌加可乐,小贾事后从院子里拿回了半瓶威士忌,张助理身上并没有酒气,也就是说,Johnson足足喝了半瓶,而可 乐箱子里却只少了一听,这种喝法不醉才怪。当天下午Johnson希望与我谈论合作的可能性,但我还未到别墅他自己却先喝多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正常,至 少不符合Johnson的身份。我在别墅里匆匆见了他一面,没想到居然是最后一面。"

  张助理说:"是我把Johnson扶上了楼,你认为凶手是我?"

柳飞云并没解释张助理的质疑,他继续说道:"计划的第二步是打通移尸的通道,段新宇在书房拿到了蒋师傅外衣兜里的钥匙,然后他从窗户跳出打开了院门,事毕后他原路返回若无其事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这个方案的确很妙。"

  "你的想法也很妙。"段新宇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蒋师傅会将外衣挂到书房里?如果拿不到院门钥匙,我们如何移尸?"

   "从表面看似乎不合逻辑,事实上这个答案我是在最后一刻才解开的。"柳飞云很耐心地解释道,"蒋师傅将外衣挂在书房是个习惯性动作,只有熟客才会了解, 这是关键点。我们刚到别墅时,蒋师傅出来迎接,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久久地停留在你的身上,为什么呢?除非你们认识。刚才我与张警官在厨房里就这个细节特意询 问了他,蒋师傅说他觉得你有些眼熟,好像来过此地,于是我立即联想到上周的房地产会议,据蒋师傅回忆当天会后来了几位客人,有四位住了一晚,其他人离开了 别墅,由于客人太多,蒋师傅没有记清离去客人的相貌。为了证明我们的推测,张警官把你的照片发给了会议中心的接待人员辨认,就在不久前我们得到了对方的回 复,他们证明你上周来过别墅,而且你在会议中心登记的是假名!你上周勘察过现场,所有的谋杀计划细节都是你一手制定的。对此你有什么说法?"

  段新宇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他直勾勾地盯着柳飞云,站在餐桌旁的警员立即走到他的身后。

  林梅的笑声化解了大厅里的气氛,她对柳飞云说:"柳总认定我们四个人是凶手,可是当Johnson失踪的时候只有段新宇在二楼,而且白秀清恰好也在房间里,请问他是如何作案的?再有我和林泉以及张助理一直在楼下,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这就是密室之谜。"柳飞云说,"你们设计得相当巧妙,几乎蒙骗了所有人,我曾怀疑别墅里藏有密道,事实证明那是一个错误的方向。按照正常的逻辑,1号 房间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而事实上第一现场却在走廊,Johnson还没有进入房间就已经被害了,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伪装。"

  柳飞云 平静地说出了真相:"Johnson酒醉后,张助理扶他上楼,当时林泉夫妇跟在他俩的后面,其理由是将旅行包放回房间。随后二楼传来了两个方向的关门声, 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其实关门声只是一个障眼法,Johnson就是在那个时段被害的,事后你们将他的尸体藏到了段新宇的房间内。为什 么要选择他的房间?因为按照计划,段新宇即将回到4号房间,你们要给我造成一种假象--段新宇一直在房间里,Johnson不可能躲在那里,事实证明你们 的策略起到了效果,在后面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我确实忽略了4号房间。这里我们可以做个假设,如果当时我在第一时间找到了Johnson的尸体,那 么揭示真相就不必等到现在了。"

  张助理立刻反击道:"这绝对不是事实!我扶Johnson进了房间,他还在卫生间里吐了一会儿,后来你和李晓峰还与他对过几句话,别忘了,当时我和林泉夫妇却在一楼大厅,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这是最绝妙的一环,你们的设计很有想象力。"柳飞云说,"那个声音并不是Johnson发出的,而是你,张助理!"

  张助理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柳飞云。

   "我在会议中心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仅是你忧郁的眼神,还有你说话的声调与Johnson一样怪怪的,现在想想也不算奇怪,你其实在模仿 Johnson的语音语调,时间一长,你在无意中就会流露出他的声调。"柳飞云把话题转回到案子上,"你与林泉夫妇处理完Johnson的尸体后,你回到 1号房间打开了卫生间的窗户,然后你以Johnson的名义下楼叫我,我和李晓峰立即离开了大厅。这时候出现了两个细节,显然是经过设计的,首先段新宇从 厨房里拿出一打啤酒邀请白秀清共饮,其用意在于引开白秀清,方便张助理的行动;其次在我与李晓峰上楼的时候碰上了正往下走的林泉夫妇,林泉很客气地与我聊 了两句,目的是拖延我去1号房间的时间。为什么会出现这两个细节呢?因为此刻张助理很忙,他在院子里顺着脚手架爬上了二楼,从打开的窗户中钻进了1号房 间,然后他学着Johnson的声调对我说了两句话,让我认为Johnson还在房间里,我记得当时敲了几下门才传来Johnson的声音,那是由于张助 理刚刚爬进房间。我和李晓峰返回大厅的时候,你在门口擦鞋,时间掌握得很好,因为从房间里爬下来更为容易,当然如果你不能及时赶到或者蒋师傅从厨房里出来 也无所谓,你完全可以说去院子里散步了,没有人能想到你在几分钟前所做的事情。"柳飞云顿了一下说,"这个情景并不是我凭空想象,第二天我们吃完早餐后, 李晓峰去林梅房间里拿吹风机,而我却失踪了一会儿,那段时间我去哪了?我从2号房间的窗户跳了出去,顺着脚手架爬到了院子里,然后从大门走了回来,非常顺 利。这一趟证明了我的推测可以成立,只不过当时没有其他的证据,所以我并没有声张。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密室现象的由来,当我们走进1号房间时,门窗都是反 锁的,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场面,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也很简单,我和李晓峰还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张助理抢先进了卫生间,在第一时间把那扇窗户关上,从而制造 了'完美的密室',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从卫生间里出入的原因。计划的确很完美,不过还是存在一点漏洞,那就是Johnson的呕吐物,他既然没有进过房间, 那么呕吐物从何而来?当然是张助理用手指扣嗓子的结果,因为房间里没有酒味。总体来说制造密室只是你们的障眼法,真正的谋杀实际已经完成。"

   柳飞云故意停下来等待着对方的质疑,然而张助理却异常地安静,于是柳飞云接着说道:"在我们寻找Johnson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我和林泉走进贵宾室 时,林梅在走廊里发出了惊叫,什么事会令林梅如此的惊恐?答案只有一个:她看到了Johnson。林泉夫妇和张助理毕竟不是杀手,Johnson恢复知觉 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4号房间,跟在后面的段新宇解决了这次突发事件,不过在床下遗留了Johnson的呕吐物。这段插曲刚刚结束,后面的意外就接踵而来, 回到房间后我无意中拨通了Johnson的电话,铃声在走廊里响起,那时你们正在移尸,铃声使你们被迫返回了房间,仓促之间丢掉了手机。后来我去了书房, 我在睡梦中听到的'嘎嘎'声其实就是你们打开院门的声音,黑暗中与我对峙的人应该就是林泉。我相信抛尸的过程是由林泉夫妇完成的,因为当时外面已经下起了 雨,而林泉在当晚恰好换了件衣服,毕竟是短期旅行,按照常理他将换下来的衣服放到包里似乎更为合理,林泉却将衣服挂在窗台上,这说明他的衣服曾经被雨淋 湿。"柳飞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泉,继续说,"段新宇在此期间一直留在房间里,因为屋内还有白秀清,当张警官在4号房间发现Johnson的痕迹时,我反 而更加困惑了,白秀清不可能是段新宇的同伙,可是他当时在干什么?难道搬运尸体的声响还不足以将他吵醒?我们在段新宇的合伙人那里得到答案,他的合伙人说 段新宇近期时常失眠,经常会服用一些助眠的药品,根据这个线索,张警官立刻决定让白秀清做一次深度检查,结果在他的胃里发现了少量辅助睡眠的药品,我想能 让白秀清酣睡到天亮的人非段新宇莫属了,抛尸现场的扣子就是在这个时间从白秀清的衣服上取下来的,你们想得很周到,能利用的条件都用到了。

   "小贾的意外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李晓峰曾说过小贾的房间很特殊,在娱乐室的门口可以同时看到楼上和楼下,然而他只说对了一半,娱乐室的特殊性在于从 房间里可以轻易地看到院门,也就是说小贾在无意中看到了移尸的过程!出于好奇,小贾走出房间想看个究竟,我在二楼看到了院子里的小贾,不过我误以为他是 Johnson,当我叫上其他人冲向楼下的时候,小贾已经进了卫生间,我估计他那时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小贾对我们解释说他在洗澡,但他手里被雨 淋湿的衣服已说明了一切,我想这个细节也被段新宇和林泉发现了。后来我和李晓峰去了库房,小贾一直在房间里看着我们,也许就在那个时刻他认定了我与林泉并 非同路之人。这里有个细节需要补充,你们中的某位在我去库房的时候取走了Johnson的手机,我想他的手机里绝不会有各位的通话信息,不过出于谨慎,销 毁手机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我们把话题回到小贾身上,事后我找过他,想问出当时的情况,小贾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能讲出实情,不过倘 若林梅没有出现,我想小贾一定会告诉我真相,或许他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当然小贾也做过尝试,他曾敲过我的房间门,不幸的是这一举动被你们发现,于是 将其灭口的计划就此诞生了。那张纸条就是出自小贾之手,他约我2:00在书房见面,很遗憾我晚了一步,你们将小贾的尸体放到了我的房间里,目的就是转移警 方的注意力。由于是节外生枝,你们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出现了漏洞,破绽就在小贾的尸体上,当时谁也不可能单独接近尸体,所以你们拔掉了保险丝,林梅故意 划伤手,你们名正言顺地回到二楼,处理掉小贾身上遗留的痕迹。"

  "这就是你们作案的全部过程。"柳飞云长舒了一口气,说,"你们现在 心里一定在想我缺乏必要的证据,刚才陈述的内容大多是出自于想象。你们错了,张警官已经掌握了罪证,下午警方对你们的随身物品进行了检查,林梅的包里有一 把便携式剪刀,剪刀上有纤维的痕迹,在这之前警方用抽水机在3号房间的马桶里发现了微小的绳头,其成分与剪刀上的纤维相符,绳头的尺寸与Johnson脖 子上的痕迹相符,显然这是凶器的残留物,你的销毁行为不够彻底。至于屋顶的绳子,我估计是你们在销毁凶器的过程中突然想到,所以屋顶只发现了半根绳子。林 泉的钥匙包里有个指甲刀,上面居然有小贾的肉皮,很明显你在昨天晚上挪动了小贾的尸体,剪掉了他的指甲,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小贾的指甲里藏有秘 密,在你们害死他的过程中小贾的手抓到了某个人,你们担心警方的侦破能力,所以只好采取下策。被抓的人是段新宇,部位是手背,他对李晓峰说是自己挠红的, 我想警方会鉴定出这是不是真话。"

  柳飞云完成了陈述,他看着坐在旁边的四个人,段新宇依然瞪着他,林梅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林泉和张助理一直低着头。张警官做了一个手势,几名警员走过来将他们带出了别墅。

  "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让他们认罪伏法就是你们的事了。"柳飞云笑着对张警官说。

  "这一次多谢你的帮助。"张警官说。

  "你客气了。很多关键环节都是出自于你的提醒。"柳飞云摆摆手,说,"我有个要求。"

  "请讲。"

  柳飞云说:"我们三个能不能搭你的顺风车下山,我可不想再住这里了。"

  张警官一笑,说:"你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白秀清乐呵呵地对李晓峰说:"下山我请你吃饭吧。"

  李晓峰认真地想了想,说:"我要吃精品烤鸭。"

  白秀清立刻拿出钱包,点了点里面的钞票,说:"我身上的钱只够一碗鸭杂汤,这次还是让柳总请客吧。"

  院子里的车子纷纷启动,柳飞云、李晓峰以及白秀清与蒋师傅告别后,坐着警车离开了别墅。



  尾声

   别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蒋师傅关上院门慢腾腾地回到大厅,他先去了二楼,锁上所有的房门,这一次他很小心,别墅里只有他独自一人,绝不能再出意外 了。客房里很凌乱,现在他可不想收拾,反正有的是时间。会馆来过电话,他们说要派个人上来陪自己,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在别墅里,来个人反倒不方 便了。其他的工作人员总说自己胆子大,敢单独住在山顶上,其实没什么可怕的,世界上没有鬼,鬼只在人的心中。

  蒋师傅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头顶上的感应灯忽明忽暗,脚底下的地毯"沙沙"作响。他顺着楼梯走下来,这时一阵风将院门吹开了一条缝,一把藤椅倒在地上,蒋师傅没有在意,他早已习惯了各种古怪的声音。

  他把沙发上的杂志放回到架子上,然后走到餐桌前,将上面的杯子收到厨房里,忙乎了一阵后他走进隔壁的卫生间,用毛巾擦了擦脸,镜中的自己仿佛苍老了许多,这两天缺乏休息睡眠,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书房是蒋师傅最喜欢的地方,不过今晚他没有看书,他将桌上倒扣的《世界侦探小说精选》插进书架,然后他转进里屋,从一本书里拿出一个金属条放进兜里,随后他关掉房间灯,返回大厅。

  风越来越大,院门完全敞开了,不会有人进来吧?

  蒋师傅回到卧室里拿出手电筒,缓缓地走出大厅,他在院中央站了一会,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没发现异常情况。

  他并没有关上院门,而是走到库房前,随后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库房里很暗,他小心地顺着楼梯到达地下室,在楼梯口处他再一次停下来,微弱的手电光柱在每个角落都停留了片刻,最后定格在那扇铁门上。

  铁门已经有些变形,蒋师傅叹了口气,然后从兜里拿出那块金属条,熟练地插进钥匙孔,"砰"的一声,铁门被打开了,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铁门里传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没过多会儿,蒋师傅由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他走到对面的架子旁,打开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开封的玻璃瓶,事毕,他返回到院子里。

  山风将院内的桌椅吹得东倒西歪,蒋师傅扣紧风衣径直走向别墅前的那条土路,他的步伐很稳健,腰似乎也挺直了许多,他并不着急,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蒋师傅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面前是一片寂静的2号别墅。

所有跟帖: 

我没看明白啊最后一段蒋师傅是怎么回事?谁能给讲讲?谢 -esperanza- 给 esperanza 发送悄悄话 esperanza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6/24/2009 postreply 20:46:49

蒋师傅也有秘密呀。正在计划什么事吧。 -dq007- 给 dq007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6/26/2009 postreply 11:41:46

好看,其实我也猜出来谁是凶手了 -seemoon- 给 seemoon 发送悄悄话 seemoon 的博客首页 (63 bytes) () 06/30/2009 postreply 19:4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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