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杀》 第六十章 春实
皇上又道:“前日我去看荷华的小公主,见她头上戴着红栀子花儿,竟是你绣的,真是乱真啊。”
甘棠笑道:“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随便个人儿,假以时日,比甘棠好得多呢。”
皇上道:“我有一幅扇面还没想好,山水看惯了。”
甘棠会意,道:“皇上若不嫌弃,让他们送过来就好。只是要好些日子。”
皇上笑道:“累了就歇息,不要忙出病来。”
“就给皇上绣些活物花草可好?”甘棠道。
“你绣什么,也是好的。”皇上眯着细长眼儿,看着她笑道。
甘棠让皇上看得羞了,低下头去。
皇上道:“辇驾先回去罢。接我回去用膳。”
有公公出去传话,皇上与甘棠入屋歇息。
皇上去后,甘棠又小睡片刻,这才起身。藏梅、抹云过去,帮着梳洗。
刚过了端午,甘棠身上日益倦怠,这天给皇上绣者扇面儿,竟斜倚着板壁睡了。
几个宫女不免暗笑,忙过去扶着,让躺下了。
甘棠睡了一时,又醒来,问道:“我怎的就睡着了?”
藏梅笑道:“主子这几日睡得越发多了,身上都有些胖了呢。”
甘棠道:“都说春困秋乏,也就这样罢。”
抹云打外头进来,道:“皇后请主子过去说话。”
甘棠强打精神,让藏梅拧了手巾来擦了脸。抹云捧过奁盒,甘棠摆摆手道:“不用了。这样清爽。”
过去了,皇后娘娘惊道:“这几天你总没过来,我当这春上来人倦怠些。看你这面色,怎这样黄?身上倒有些肉了。”
甘棠坐下,喘了几口气,才道:“可能这两天绣活急了些,累着了也说不定。”
一旁邓姑姑瞧了会子,凑到皇后娘娘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后娘娘愣了一瞬,便道:“我传了太医过来,给你瞧瞧。你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可别闹出什么来。”
又向旁边人言道:“叫太医令过来,不要旁人。”
绿遍便出去了。
一时。有宫人来报:“德妃娘娘来了。”
皇后皱眉道:“偏这时候来,没眼色。”,转念一想,笑道:“叫她进来罢,说不定有好事儿,也叫她听听。”
甘棠也听出了什么,心里阴晴不定,喜忧参半。
德妃娘娘进来,作势俯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眼睛却直盯着皇后娘娘,待皇后因着她的身孕说免。
皇后眼里含笑,静静瞧着她。德妃只好使劲弯下腰去,施了礼。
德妃坐下,甘棠又给德妃请安。
德妃娘娘笑道:“这位妹妹也在呢。难得多个人说话。”
皇后娘娘道:“甘棠身上觉着不对,我叫了太医过来了。”
德妃“喔”了一声,转视甘棠道:“多半是皇上眷顾得多了,累着了妹妹。我如今身子笨重,也无法为妹妹分忧。”
皇后娘娘笑道:“德妃不必忧心,别伤了胎气。我这几日就给皇上挑些有才有貌的送去,你放心就是了。”
德妃脸上就不好看了。
绿遍进来,道:“太医令在门外候着了。”
皇后娘娘点头,一边宫女将纱帐金钩松了,遮了里头。抬过锦屏,让甘棠坐于屏北。
太医令进来,给皇后娘娘叩头请安。过去坐了屏南。
一宫女抬起甘棠臂膊,将袖子捋至肘,轻搁在屏边高几锦垫上,又覆上一轻罗布。
太医令便搭上两指,试脉。片刻,甘棠就觉太医令两指轻颤,倏忽才平稳了。
甘棠心里也是有数的,倒不觉着怕。
太医令收了手,复走到堂中站着。
皇后娘娘问道:“这位季婕妤身子有碍么?”
太医令听是位婕妤主子,忙朝甘棠这边拜见了,道:“主子恕不知之罪罢。”
甘棠道:“还是回皇后娘娘的话罢。”
太医令道:“这位婕妤主子有喜已要俩月了。”
德妃娘娘听了这话,摸着自己的肚子,心沉了下去。
皇后娘娘却打心里高兴,忙叫甘棠回来坐着。又恐她闪了腰,叫芳郊过去小心搀扶,令绿遍过去打扇,别热着,又不让扇厉害了,恐扇冷了,再染病症。
仍是绿遍送太医令出去了。
皇后娘娘让邓姑姑亲自到清袖堂去,叮嘱宫女、公公们话,要她们务必尽心。
对甘棠带进来的抹云道:“你是甘棠身边侍侯的罢?一定伺候好了,不要让你们主子不高兴。那时我是不饶的。日后自有你们的好处。”
抹云道:“谨遵皇后娘娘的话。娘娘放心。”
德妃在一边也说了几句好听的话,便辞去了。
皇后娘娘眼看她腆腹出去,言道:“德妃毕竟老了,也该和那两个公主好好享天伦之乐。”
甘棠又和娘娘说了一会子话,便告退回去。皇后让抹云好生扶着,又唤了两个宫女跟着,直送到清袖堂才回去了。
堂里的宫人早知道了,都给主子道喜。
藏梅笑道:“怪道外头那两棵石榴树今年花开得好,竟应到了这上头。”
众人皆回头看那石榴树,一朵朵火红,还有并蒂的。有的已带了果子。
甘棠心里有事,面上也没有多大的喜,由抹云扶着,回屋里躺下了。
抹云小声道:“主子想什么吃?我去叫他们做来。”
甘棠想想,笑道:“真是有一样。”
抹云道:“什么?我这就去。”
甘棠摇摇头,道:“东西不值钱,也不费力做来。就是那苹果树上才长出来的小果子。鸽蛋般大,酸酸涩涩,倒好吃。那还是在家中时,后园里一棵老树上见年地长。等不到大,就让我们一班人吃光了。如今家里人都进了京,那树也不知怎样了。”
抹云劝道:“都是一棵老树,底下盘根错节,自然要活多少年的。你还是放宽了心。”
甘棠抹抹眼角的泪,睡过去了。
抹云出去,叫藏梅进来伺候主子要水,便去跟几个公公打听宫里哪里有才长的涩果子。
正说着话,皇上驾到。
见甘棠睡着,道:“朕在外间坐坐。可想什么吃?”
抹云一旁俯首言道:“刚才说想苹果树上的涩果子吃了,还没出去淘换。”
皇上笑道:“德妃前几年也吃过这个。园里没有种,倒是太后那边的雍藻宫有两棵,陆才人的拈芳堂也有一棵,只是小,结的果子也少。,倒是比雍藻宫近。你先到拈芳堂去找来。”
抹云退出去,叫上了一个宫女,去了。
皇上见桌上就摆着荷叶边的竹编针线篮子,那幅扇面就放在上头,顺手拿起来看:上头没有先描上样子,已绣上了两三朵明黄的菊花,两朵含苞,一朵怒放,花芯上有两个瓢虫,一个使劲抓住了两根花蕊,要上去,一个振开了淡青的小翅,欲飞。
皇上自语笑道:“难为你怎么想来?”
屋里的甘棠听见了,就起来了。欲待俯身请安,皇上搀了,道:“你既有了喜,这些俗礼就免了。”
甘棠脸上红了,就掩饰着坐了。
一时,抹云手中端着托盘,打外头进来。揭开布子,是十几个青涩的小苹果。道:“都洗了几遍了,主子这时候吃?”
甘棠含羞拿起一个,轻咬了一口,道:“涩涩的,倒能提神。”
皇上见了,也拿了一个,尝了一口,道:“这不熟的果子自有不熟的味道。”竟将一个吃尽了。
《宫杀》 第六十一章 水落
甘棠劝道:“总是不熟的东西,皇上不要吃坏了肚子。”
皇上笑道:“爱妃放心,太后娘娘那边还有,多着呢。”
甘棠也笑了,道:“甘棠哪里是这样的人。若没有妨碍,皇上吃多少,我也高兴。别说我竟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吃。”
皇上道:“你还能依着性子吃些这个,也是你的福气。”
甘棠知道皇上心里也有不自在,不好说什么,只拿起一个果子放到他手里,道:“皇上再吃一个。”
皇上握着甘棠的手,一阵子才放开了。
次日,皇后娘娘要人带过话来,说要觉着还好,就一同过去雍藻宫。
甘棠不好推辞,虽觉着有些干呕,吃了个酸果子,也就好受了。
到了雍藻宫,有几个姑姑模样的出来,扶着皇后娘娘、季婕妤进去了。
请安毕,皇后娘娘指着炕桌上放着的一个剔红插屏道:“前头没见太后娘娘有这样的东西。”
太后娘娘道:“是皇上才叫人送过来。”
皇后笑道:“上头这绿色的是碧玉?”
太后摇摇头,道:“是绿冻石。白的是象牙。”
皇后过去摸了摸,道:“这两只白鹤嵌得好。意思也好。”
太后面上倒呈现不悦之色,道:“哀家竟到了延年的时候了。”
让宫人收了,说:“找个地脚儿放着,别搁在我眼前头。”
又转视甘棠笑道:“皇后娘娘说你有了喜了?”
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道:“太医令给把的脉,说是有了。”
皇后娘娘瞧着,道:“都要做娘的人了,还羞答答的。不象有些人,见天腆着肚子到园里晃悠。”
太后娘娘知道她是拿德妃说事,道:“说她作甚?白玷污了你的体面。她就是生出十个皇子来,也没有一个太子。”
甘棠心道:那我呢?德妃原是宫女的出身,和我一样。仰仗着皇上,不过那阵热乎劲儿过去了,也就像平常的人一样了。仰仗着皇后娘娘,也是这几个月罢了,待生产了,便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多活一日,也是碍人眼罢了。
皇后娘娘听了太后的话,并不言语,看看甘棠。
甘棠知道自己在,她们不好说话,便起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着话儿,我到后园中略散散。”
太后笑道:“也好。叫她们给打着飞虫子,别钻到衣领里去。”
皇后一边也说道:“拿上一个家什,你喜欢那涩果子,叫她们摘些。”
太后又叫身边跟上两个人,一个穿着湖绿的绸裤,一个竟是去了的贤妃娘娘的抱锦。
到了后园,虽还是春里,甘棠觉着有些晒着眼,便在一八角小凉亭里坐着,叫藏梅及那个太后的宫女去树下摘果子。
待看不见她们二人,甘棠转头对抱锦笑道:“抱锦姐姐还记得我?”
抱锦双膝跪下,哭道:“知道早晚有人来问我,却是你。你如今成了主子了,有话就说与你听。”
甘棠忙叫抹云扶起她来,道:“你有话等到了我那边,再说就是。这是哪里?还不擦了泪去。”又见她脸上胭脂让泪冲开了,就叫她回去了,道:“就说我想口茶喝了。”
抱锦抹着眼去了。
抹云拿把撒扇,微微扇着,赶虫子。道:“这就是那个告了贤妃娘娘的抱锦?”
甘棠点点头,道:“你看她怎样呢?”
抱锦思量了一会子,道:“看她脸上,该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
甘棠笑道:“你看谁是那小人呢?不过都是为了挣条命。”
抹云听了,兀自站在那里想事。
藏梅已提着个小篮子过来,笑道:“专拣小的来摘。那个宫女还说‘你们主子要生个皇子了’,这样喜欢酸口。”
后头的宫女也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把。
几个人自在园中说笑。那边,太后、皇后则又是另一番话了:
太后道:“德妃快临盆了罢?”
皇后不屑道:“我懒怠问这事,自有内侍房的安排。”
太后道:“也是德妃不足为虑,不然就要给内侍房垫话了。”
皇后知道她的意思,道:“娘娘放心,待甘棠这胎下来。我收了自己膝下,她们那一班人也就灰了心了。”
太后忧心道:“你可知她是怀了男胎?”
皇后道:“太医令说再过些日子。再说,还有几个年纪轻的,也不只靠着她一个。”
“你也细心些,听着皇上对她也恩厚。待她翅子硬了,小心闪了你这娘娘。”太后眼睨着皇后道。
皇后道:“别人与我争宠,我自然要想了法子压她下去。她?到时候自己就喘够了气儿,去了。若死不了,再送她一程。”
太后道:“到时务必要干净,不要给人留下话把子。”又道:“倒还有一件事问你,前头——”正巧看见宫人搀着甘棠进来。
太后、皇后便笑道:“果子可口?酸杏也快下来了。”
甘棠亲捧上一盘果子,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尝尝?”
太后摆手道:“我怕酸,不敢吃。”
皇后也笑道:“也就你喜欢吃这口,都拿回去就是了。”
甘棠笑道:“太后娘娘不要心里舍不得,秋上吃不着好果子了。”
太后道:“种上那几棵树,不过贪恋看枝苹果花儿,与花树上开的花儿是不同的。”
晌午,这婆媳们就一处吃饭。饭毕,太后娘娘照例去佛堂颂经,皇后娘娘与甘棠便回去了。
甘棠进了清袖堂,见多了几个公公在中庭迎着。便道:“敬事房又叫了人过来?”
有个便道:“皇上说季婕妤吃膳房传过来的饭菜,怕半路上冷了,坏了肚子。叫敬事房挑了我们三个过来,伺候主子的饮食。过后再回去,也不算违了宫律。”
甘棠点头,便进去了。
皇后娘娘回了凤坤宫,刚坐下。雍藻宫就遣了人过来。
皇后道:“太后有话?”
那宫人道:“太后娘娘说你这边有个叫‘攸儿’的,若还是平常的宫女,就叫她到太后娘娘那边伺候罢。”
皇后娘娘道:“太后怎知道她?刚才怎么不说?”
宫人道:“太后也是才想起来。打发我过来说这几句话,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道:“也不是多么得心的人儿,只是如今不在我这宫里,早给了旁人了。过了这些时候,倒想不起是在哪处。等我传了乔姑姑过来,问明了,叫过来,就给太后娘娘送过去。”
那宫人便回去了。
皇后就叫身边的人到张婕妤那边传攸儿过来。
一会子,攸儿进来了。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就束手站在那儿。
皇后娘娘温和地笑道:“攸儿在婕妤那边还好?”
攸儿恭敬答到:“回皇后娘娘话,攸儿好。婕妤主子人和气,对下头人好。”
皇后娘娘点点头,道:“你如今在那边管着什么事?”
攸儿道:“先是做些杂事,现在给主子绣绣缝缝,也跟着出去。”
皇后笑道:“倒好,你也是那手巧的人儿。才先你是绣房里头的人,是整日绣花,还是也有空出来走走?”
攸儿道:“在屋里的时候多,有时候也听差遣,到各处去送绣活。”
皇后娘娘颔首,道:“这样说来,你也能认识几个宫里的嫔妃娘娘了。”
攸儿听了此话,暗暗思量,道:“给这些主子、娘娘的绣活,姑姑多亲自领了人去。我就给稍平常的小主子送过东西。”
皇后娘娘听她这样说话,索性道:“你可和如今的太后娘娘有渊源?”
《宫杀》 第六十二章 石藏
攸儿心中一紧,答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攸儿前头连个婕妤主子也是鲜见的。哪里能有荣幸拜见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见问不出什么,二则太后也算自己的娘家人,里头真有什么大事,也不会背地里捅自己的暗刀子。
便道:“太后知道了你,要你过去服侍。你可愿?”
攸儿心里千思万转,心道:在张婕妤那边,也不常见到皇上。偶或见了,皇上全然已忘了自己当日给他斟酒的那回,拿自己当平常人了。既如此,就去吧。前头与太后有过交结,过去了,自有一番道理。
便道:“攸儿一个奴婢,万事听凭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道:“你且回去,不必声张。我自遣人过去唤你。”
攸儿便退出去了。
芳郊、绿遍伺候皇后娘娘换了衣裳,卸了钗环,她便歪在床上想事,片刻,也就睡了。
次日,皇后娘娘便遣了乔姑姑挑了一个宫女去调了攸儿。张婕妤虽因着季婕妤的几句话,对攸儿另眼看待,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也就随她去了,心里也不想别的。
恰巧甘棠这日觉着身上还爽快,便与抹云、藏梅到张婕妤那边说话。
见寻不到攸儿,甘棠便问:“那个攸儿怎不在屋里?”
张婕妤笑道:“看我竟忘了和你说这档子子事。乔姑姑领了一个宫女过来,换了攸儿去了。”
甘棠一惊,道:“说调她去哪里?”
张婕妤见她这样,也惊了,道:“我也没问。看你竟这样了,我叫人过去问乔姑姑罢?”
甘棠也觉自己不妥,遂笑道:“是我性情急躁了。只是想问她针线上的话,不在也就罢了。再问别人就是。”
张婕妤还待问的,有嬷嬷抱着小公主进来了,张开两手要娘亲抱。
甘棠看着她们娘俩的耳鬓腮摩的样子,心里倒也想起了许多事,眼角就流下泪来,转过脸去偷着抹了。
张婕妤也看见了,便遣了屋里人出去,低声问道:“你可做好了打算?”
甘棠道:“姐姐说什么事?”
张婕妤冷笑道:“妹妹与姐姐是一样的人,把肚子借给人家罢了。对姐姐还有说不得的话不成么?”
甘棠见她如此说话,便道:“妹妹还有不知的吗?只是又能怎样?若菩萨可怜,就让我也生一位公主;若不怜惜,叫我跳到火坑里去,我也只好走那一步。”
张婕妤几步出去,叫两个宫女到大门外守着,“要有人来,说小公主撕闹了半天,才睡了。”又让别的人到偏院里歇着,才回来。
握着甘棠的手道:“姐姐定要生个皇子才好。”
甘棠笑道:“姐姐说这话,是甘棠哪里惹怒了姐姐?”
张婕妤道:“你与我不同。皇上对你处处眷顾,可见对你自有一分情义。我也就靠了小公主,能见上皇上几眼。好歹和我说句话,也是句句离不得她,我还奢望什么?你还是好好谋划,不要让皇后称了意。有了皇儿,再封了妃,俱事提防,不让皇后捏了你的错处,皇上又宠着,你也就苦尽甘来了。”
甘棠心道:你诸事想得周全,不说自己的病,单说那皇后,岂是揪了错儿才下手,后头又有太后站着。
言道:“甘棠谢谢姐姐为妹妹盘算,只是听天命罢。我没有靠山,单指望皇上,他心里还装着多少人呢?走一步看一步罢。到时候就和姐姐商议。”
张婕妤见她这样柔弱,多少话也是白讲,叹口气,也就不说了。
又坐了片刻,甘棠告乏回去了。
走在路上,对藏梅道:“你倒去找往日的姐妹们随口问问,那乔姑姑到哪处了。一块过来的姐妹,好歹知道去了哪里,心里有数。也别说是我让你问。”
藏梅去了,抹云扶着甘棠回了清袖堂。见种上的苗子都发了小叶,两人心里喜欢,便叫宫人搬出竹榻,在阴凉处躺着,看这青色。
抹云在榻下凳上坐着,做着针线,陪甘棠说话:“主子要找了攸儿过来么?”
甘棠看着榻旁小杏树的叶子,道:“我前头是这么想来,只怕攸儿回不来了。”
抹云不明白,道:“有什么?不过是个平常的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句话,也就叫了过来。”
甘棠道:“我也几年不和她一处了,想来人大了,心也大了。日后也就明白了。”
过了会子,藏梅回来了,言道:“主子托付的事倒好打听,乔姑姑领着到雍藻宫去了。”
甘棠初闻此言,倒还心宁。只是一路思量下去,竟全身发冷。还是自己宽慰着:攸儿那样的可人儿,倒不至于。心里稍定,还是有一丝疑惑。
在榻上辗转,未曾闭闭眼。
过了几日,雍藻宫那边遣了两个人过来送果子。甘棠特叫她们进来说话,正是抱锦并一个嬷嬷。叫藏梅带了嬷嬷下去喝茶,又叫抹云给抱锦搬了凳子坐。
抱锦抹着眼泪,开始说起来:“我们娘娘有一个掐丝黄玛瑙的挂瓶,平日都好好地挂在墙上,有时娘娘喜欢了,也插上几枝新鲜花儿,倒上水。虽不比别的,到底是皇上亲雕的,送了娘娘,说娘娘就如那块黄玛瑙里头的一颗水珠儿一般,娘娘就也极爱,不插花的时候,也倒进水去,怕里头的水没了。”
甘棠这才知道了,怪不得当日里自己疑惑,只是没问这些。
抱锦接过抹云递过的手巾,擦了泪,又道:“就是甘棠,不、是婕妤主子去了太妃那边去了后,一日,我看瓶里的水少了,就禀了娘娘知道,搬过矮凳子,端了水,想给灌上。就见瓶上裂了一道口子,忙告诉了娘娘,娘娘也害怕,叫我取下来看。没想小心翼翼取了下来,还未到娘娘身边,已经裂开来,掉到地上,碎成了几块了。我只跪在地上哭。娘娘也急眼,可一时也找不出使坏的人。原想着叫娘娘的娘家人在外头好歹淘换个一样的来。黄玛瑙常见,唯里头有水的难找,找到一两块,里头的水珠子不是大了,就是小了,总是不顺意。总过了好些日子,才得了一块,雕成了挂瓶,送了进来。不近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娘娘这才放下了心。没成想,那天皇上过来,直奔了那挂瓶,瞧了片刻,一语不讲,就撂下娘娘起驾走了。就听别处的娘娘、主子传言说贤妃娘娘恼怒皇上不常到翠微宫来,把挂瓶摔碎了,事后又做了假的挂上了。娘娘性子倔,不愿到皇上面前辩解,只道皇上不会信谗言。又一日,几个公公到了翠微宫后园里,只挖了两处,就掘出了挂瓶的碎块,包了就去了。娘娘坐在宫里,也不流泪,只说了句‘恩爱了这几年,也就这般下场’,再不言语。后来,就颁了旨,废了贤妃的名号,贬为贵人,迁出了翠微宫。原宫里的公公、宫女都散了,娘娘强留下了扶素在身边,又要我,姑姑们再不愿,只拨过两个小的跟着。就叫我到了雍藻宫。再见到前头翠微宫里姐妹,就讲是我从中坏事。奴婢虽说到了雍藻宫,可也是上头安排,我又怎样?只是再辩不清。只想着等娘娘好了,就再把我要过去,也还了我的清白。后来,娘娘却薨了,我也灰了心。既见着了主子你,好歹也是上头的人了,你倒说句话,抱锦可是那样的人吗?”说罢,哭得再坐不住,跪在了地上。
《宫杀》 第六十三章 伏涌
甘棠听了,顿时明白贤妃为甚失宠于皇上,多年的蜜义因着一个黄玛瑙挂屏就散了。
待抱锦哭够了,甘棠劝道:“既已这样,你也不要伤心过了,贤妃去了,已是回不来。叫人瞧着也说你拿巧。”
抹云一旁道:“回去就说你失手把婕妤一个盛果子的碟子打了,眼睛揉成那样,不好就到太后眼前去。”
抱锦哽咽道:“不怕的,今天不该我当值,是碰巧那宫女身上不好了,找了我替的。”
那嬷嬷上来,抱锦便跟着回去了。
抹云道:“竟是谁嫁祸了抱锦呢?”
甘棠眼望他处,幽幽说道:“你倒是猜来我看看。”
抹云沉吟半晌,道:“是太后罢?”
甘棠笑道:“自是太后了。抱锦和太后没有什么牵扯,巴巴地把人要了去,满宫里瞧着,给谁看呢?”
抹云又道:“那又是谁通风报信呢?”
甘棠道:“太后把谁叫了去了?”
抹云惊道:“竟是她么?素日里听主子说的,她竟是水晶一样的人儿,怎做出这般下作的事?”
甘棠想想,笑道:“可是她的心愿大,也是无奈。这红墙大院里头,谁不是为了自个的事?人人都有一份心思罢了。”
抹云道:“那张婕妤倒是为了主子好,那样地劝主子。”
甘棠笑笑,道:“你在太妃那里也呆了一些年了,竟还不能琢磨人的心思。”
抹云看着主子,心犹不解。
甘棠道:“她恨着娘娘呢。把她一家子人挟持着,防她半途有变。好歹遂了心愿,自然要想法子还了这笔帐。她是不指望了自己,撺掇了别人上去,乐得一边隔岸观火。再怎样,也烧不到自己身上。”
有宫人进来说,内务府公公把夏天衣裳的分例送过来了。甘棠点头,向抹云道:“你去点收,挑几匹好看的拿进来我看看就够了。”
抹云应声出去。半刻回来,后头跟着几个宫人将六七匹纱放在桌上。
抹云笑道:“素纱、云纱、闪色纱、织金纱、遍地金纱、织金妆花纱各三匹。我挑了这几样颜色素淡的,主子瞧瞧。”
甘棠起身过去,摸着一匹绿妆花璎珞裙纱,道:“这个倒是素净,就是颜色老了些。”
抹云笑道:“还有一匹粉的。”叫人取来看。
甘棠看了,笑道:“这个好些,做衫做裙都好。只是缺披帛的料子。”
抹云道:“那公公们说,披帛的纱要等松江那边的贡物。还要两三天。”
甘棠笑道:“余下的,你们挑舒心的也做上两件,放着还要瞅天好天孬的,出去晾晒。只是只在这里穿穿,出去了,还要换上平常的衣裳,省得人家闲话。”
她们堂内堂外的得了信儿,忙进来谢了主子,自去挑选。
甘棠对抹云道:“你既喜欢这些,从里头拿上就是。”
抹云笑受了。挑了两匹拿回房去,又让藏梅来挑了。
藏梅笑道:“主子也忒大方了,把自己分例上的也给了我们。”
甘棠笑道:“这就亏待了你了。想你在凤坤宫那边,什么好的没有穿过。”
藏梅道:“皇后娘娘倒也愿意打扮我们下头人,只是总想给什么就给什么,好歹穿上了,中意不中意的,皇后听不得一个不字。有一回,给做了衣裳,一个叫喜穗的好几天没上身穿,皇后就嫌她心大了,打发她到小膳房专管烧火。每日里累死累活的,管事公公也没有好言语。”
甘棠笑道:“这才几天工夫,竟说皇后娘娘的不是,等我在娘娘面前给你告上一状,你就等着提铃罢。”
藏梅伸伸舌头,捧着两匹纱下去了。
一月夜,德妃诞下皇子,皇上龙心大悦,这日来到雍藻宫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闲话。
太后道:“德妃身子还好?路远,哀家也不想动。”
皇后转向皇上道:“这两日我也忙这宫中事务,未及过去探看,皇上是每日过去几趟,自比孩儿清楚。”
皇上笑道:“她还好。说诞子前夜做了一梦:漫天星斗,忽一轮红日跃出云海,星斗都不见了,又听见公鸡啼晓。”
皇后撇嘴道:“我母亲诞我二弟前也做了梦:一无角白龙与一大蟒相斗,龙胜,化做红日,直奔到我母腹部。我二弟自那年从马上摔下,在床上躺了几年了。”
太后道:“这种奇梦,有真做的,也有为着事诈称的,何足称奇。”
见皇上面色稍变,太后又道:“这德妃也是有福,给这宫里又添一丁。”
皇上便道:“德妃已诞两位公主、一位皇子,是否该擢升皇贵妃之职?也好帮皇后处置宫里繁琐事务?”
皇后向太后看了一眼,太后与之对视一眼,笑道:“这倒是好事。宫里也多时没有进行这样的册封大典,正好借喜事儿热闹热闹。”
皇上听了,只当十分有八分准了,面上便呈喜色。
太后又道:“只是一件,皇上还要自己拿主意:自古为着刚落地的孩子康健,能顺顺溜溜地长大成人,莫不想法子,不把太多的娇宠添了他身上。前头夭了两个,谁敢说不是我们做错了一步?照我的意思,册是册,只等他长大了,立稳了脚跟子,皇上但册无妨,也不用来问了我,和皇后商议就是。若皇上还是想册,就册。哀家也不说别的,皇上自己裁夺便是。”
皇后听见太后前头几句话,本就坐不住了,几欲张口反驳。待听了后头的话,才舒了心。笑着听太后一句句说。
皇上此时也没了主意,太后句句在理,夭了的两位皇子落地时也是身子好,一个未到两岁没了,一个是五岁上。
皇后见状,道:“德妃确是德才兼备,又是有福之人,臣妾自叹不如。皇上若没了正主意,倒是回去问问德妃,她是想先换了金印,还是顾虑着别的,日后再册。”
太后笑道:“皇后说的极是。毕竟是她的骨肉,自比我们一干人清楚。”
皇上心里清楚,这太后、正妻是不想册的,倒把这船舵扔了自己。
闷闷回去了。
过了几日,皇上去看小皇子,便向德妃提及此事。
德妃深恨两位娘娘阻着自己,又不好说别的,只向皇上泣道:“皇上但凡对我有情,不要忘了方才的话。待孩儿长大,必要册封了臣妾,以后也好给孩子名分,不让他人欺负。”
皇上也觉有愧,好言相劝一番,指前朝有事去了。
德妃犹自愤恨不已,暗自思量。
甘棠每日在堂中,或走走,或坐,或躺,到了十五,就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那边早发话,年纪大了,耐不得烦,除大日子里,不让众妃嫔过去。
虽每日里头,皇后娘娘遣过几个稳婆子过来,和甘棠说些注意的事情,隔上几日,有太医过来请脉。甘棠还是愈加思念娘亲。
这日,手中攥着娘亲的玉耳环,不免又落下泪来。
抹云劝道:“主子还是往好事上想想,待产下了皇子,封了皇妃,家里就能过来人了。再等几月就是了。”
甘棠苦笑道:“我是怕等不到几月啊。”
抹云惊道:“主子觉着身上不好么?”
《宫杀》 第六十四章 岔子
甘棠摇摇头,道:“倒还好。要有什么岔子,早让太医用上药了。就怕天冷了,就不好了。”
抹云急道:“照主子的日子,那时岂不要坏了事?”
甘棠慢慢言道:“那就只好另打主意了。”
抹云道:“不妨找皇后娘娘说说去。”
甘棠笑道:“让娘娘为我破这个例,好比登天。我已然有孕,皇后厚待于我,也就是给人看看。”转视窗外,道:“那南瓜大了些了。”
抹云道:“是呢。一天天见长了。”
“你去给我找把尖头的刀子过来。“甘棠沉声说道。
抹云疑道:“主子要做什么?万不要莽撞。”
“好歹到了这天,我怎会让自己受过的苦毁于一旦?拿来就是。”甘棠笑道。
抹云出去,叫个宫女到小膳房取来剔骨尖刀。甘棠擎刀在手,道:“不知好用否。”便起身出去。抹云也忙跟着到了中庭。
甘棠站在瓜架之下,抬头看着架上缀着的几个扁圆的南瓜。
抹云放下心来,笑道:“主子心急了。要过了夏天才好呢,才这样大。”
甘棠道:“这就大了呢。”
待要伸手上去,又怕动了胎气,便叫了两个公公进来,令其小心将瓜架拆了几根竹竿,卸了两根瓜蔓下来,上头有三个小南瓜,拳头大小。
甘棠拿刀在上头试了,道:“虽尖,却是扁的。取个尖头的金簪子过来。”
抹云不明就里,还是回屋里,开了匣子,拿了一根小簪头的簪子过来。
甘棠接过,略想片刻,便在瓜上轻轻划刻起来。待甘棠刻完了,抹云小心捧起来看,竟是一首七言律诗:
雨打残花重,云重咽管弦。
小燕檐下避,湿羽老燕怜。
盘桓叠石边,犹待家书至。
残妆懒卸罢,辗转清泪眠。
抹云道:“主子写来,给谁看呢?”
甘棠笑道:“有心人自会看,无心人指给他看,看了也是白看。”
又在另两个上划写:
一首绝句:风冷鹊声啼,天高花影静。
孤灯残月硬,却念依怀暖。
一曲“望江南”:着锦罗,徘徊婵娟下。千般娇呼终不见,空落伊人心更愁。眉皱思不休。
抹云问道:“皇上要来了,就给看么?”
甘棠道:“那反而费了我的工夫。叫他们休整好了,把这几个先放叶子上头,不要让人瞧见了。”
抹云便吩咐下去,甘棠回屋歇息。
到了晚上,皇上也没有过来找甘棠叙话。甘棠觉着无趣,便出去散散。远远瞧着几个男服打扮的人,跟在几个公公、宫女后头往凤坤宫那边过去。
藏梅一旁道:“后头跟着的是太医院的人。皇后娘娘竟有恙么?这样天色,去叫太医过来,不平常。”
抹云笑道:“你还不知这宫里的娘娘们,无病还要一天两顿地进药,若真有一点子头疼脑热,更要咋呼得所有人知道她的娇贵身子。这皇后也是一样。”
藏梅笑道:“听着倒像姐姐是凤坤宫里出来的,我反倒是外行了。”
一干人都笑了。
次日一早,正是十五,抹云、藏梅搀着甘棠,后头又跟着两个宫女,捧着纨扇、手巾等物往凤坤宫这边过来。
凤坤宫外头竟停着皇上的玉辇,宫门外肃立着十几个公公。
见甘棠她们过来,有凤坤宫的姑姑迎过来,道:“请季婕妤先回去,皇上过来,与皇后娘娘商议事呢。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又有几位娘娘、主子过来,见状,撇撇嘴,便回去了。
甘棠便与张婕妤一同回去。
张婕妤道:“几天不见妹妹,这身子已显了。”
甘棠面上见红,道:“这还是新做的一条裙子,那些眼见着瘦了些。”
张婕妤笑道:“咱们这位娘娘不知又要闹什么了,皇上连正经的大朝也放下了,这样早的过来。”
甘棠心里也是疑惑,拿不准皇后这样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回到清袖堂,闷闷坐着,叫藏梅拿过琉璃罐子来看。
藏梅道:“这喜子有心呢,每每不知爬去了哪里,还是再回来。”
甘棠道:“这是它的聪明,知道这里是它的好地儿,别的大虫子犯不着它。又长了一些了。”
藏梅笑道:“脚还是短短的,身子倒像粒大豆子。”
甘棠虽有时闲了,叫她们给拿过来看一眼,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道:“难得它的忠心,还在这里。再过了这年,明年惊蛰之时,不知我还在不在了,它再回来,也就看不见旧主了。”
藏梅劝道:“主子怎么这么说。主子宅心仁厚,该是吉人天象,谁知道后头的事呢?”
甘棠摇摇头,不语。
刚吃了一点点心,外头宫人进来,道:“皇上辇驾往这边过来了。”
甘棠便起身,对镜抿了头发,抹云给整了衣裳,又给披上了披帛。
几个人到了堂外,辇驾已停下了。甘棠欲跪,皇上已过来,笑道:“你身子重了,以后就免了这俗礼。”
进了堂内,皇上还是在瓜架下坐了,与甘棠说笑。
甘棠见皇上这般好兴致,笑道:“皇上必有了什么乐事,说出来,也让甘棠乐乐。”
皇上笑道:“真是有一件大乐事,不止朕要乐,满宫里都要乐呢。”
拉着甘棠的手道:“朕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甘棠迎面正对着大太阳,刺眼得很,不免闭上了眼睛,身子稍晃,拿手遮住,停了一会子,才道:“如今日头就这样毒了,晒得人头晕。”
皇上忙道:“还是到屋里说话,你身子未免弱些。”
宫人过来,扶甘棠进去了。皇上又陪着说了一会子话,道:“得到乾熙宫议事。”起驾去了。
抹云见主子精神不好,便搀着,到床上靠着坐了。
抹云知道她心里的事,道:“主子且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甘棠笑笑,道:“你倒说皇后是个怎样的人儿?”
抹云想想,道:“任性、跋扈,就是办事不缜密。”
甘棠笑道:“也是太后在后头撑着,提携。虽皇后已身怀有孕,必想到我这个多余之人,只是太后定会有顾虑。我还能过几天消停日子。只要别再别处出了什么岔子,咱们还能一处呆着活几天呢。”
抹云便闷闷的。
过了几天,甘棠过去给皇后请安。
外头传话的宫女就不大待见这位婕妤主子,道:“皇后娘娘刚从外头散了回来,想必正歇着,季婕妤还是再来。”
甘棠不原和她们呱唣,便欲扭身回去。
藏梅过去,拉了那宫女一边去嘀咕了几句,那人便勉强道:“上头传了话,我们就只好拦着。我再进去问问管事姑姑,季婕妤先候着。”
大日头底下,凤坤宫外头也少树木遮挡,虽有宫人撑了一柄罗伞,还是不管用。抹云让甘棠到叠石旁岸子上坐坐,甘棠笑着摆摆手,道:“我倒觉着身上凉呢。”让打伞的宫人到了一边,自己更是露在日头底下晒着。抹云见甘棠额上已冒了汗了,面色不见泛红,反没了血色。
宫女出来,道:“皇后娘娘请季婕妤进去。”
甘棠叫藏梅阴凉地里候着,手搭在抹云胳膊上,慢慢进去了。
拜见了皇后娘娘,赐了座。甘棠挪过一步去,身子晃了一晃,差些跌倒,抹云忙扶住了,坐下。
皇后也是身靠在板壁上,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宫杀》 第六十五章 谈笑
甘棠稳稳心神,才道:“都一月了,晚上睡不宁,总要醒来五六次,一觉也就半更。竟像要犯了那病根儿似的。又觉着不象。前头病好了,太妃娘娘叫太医给号了脉看了,说是无了妨碍。后来来了这宫里,皇后娘娘还叫人看了,我才心安了。这好长的日子了,也平安得很。若赶上这时候再犯了,肚里又有孩子,真不知要该怎样?”眼中簌簌落下泪来。
皇后道:“我说你一进来,就那样的面色,实在不如以前。你放心,我让她们叫了太医到你那边看看。该是无妨碍的,你放心。”
甘棠道:“逢上皇后娘娘大喜了,实在不想来让皇后娘娘心烦。娘娘身上觉着还好?太医怎么说?”
皇后笑道:“也没觉出怎样,都几年了,竟这样了。皇上心里喜欢,我也是喜欢。”
甘棠笑道:“皇后娘娘诞下了龙儿,来日再封了太子,入主东宫,那才要普天同庆呢。”
皇后笑了,道:“那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说这些还早呢。”
甘棠慢慢站起身来,道:“虽说我前头那病不着人的,娘娘身子如今更是金贵无比,我先回去了。娘娘要是闷了,再叫我过来说说话儿。”
皇后笑道;‘也好。你回去,这就叫太医过去。”
甘棠告退回去,出了宫门。恰碰上尚才人带着两个宫女过来。
尚才人微欠身道:“给婕妤主子道安。”
甘棠笑道:“姐姐多礼了。这是到哪里去?”
尚才人道:“皇后娘娘大喜了,遣了人过去找我来说说话。姐姐冬上就临盆了吧?”
甘棠道:“不到呢。总得过了年,再一些时候。”
尚才人笑道:“咱这宫里真是喜事连连,先张婕妤一位公主,再德妃娘娘一位皇子,你也有了,紧着就是皇后娘娘。皇上、太后娘娘终可松了一口气,有了嫡出的皇子,王公大臣们也再不必在朝堂上争辩了。皇后前头还为着让皇上有嫡出的皇子焦头烂额,想了各样的法子,真真是白费力了。”
甘棠笑笑,道:“都说姐姐有才辩,今听了这一番话,果真是的。姐姐虚怀若谷,无时无刻不在为国家社稷而担忧,等姐姐若有了皇子,肯定能将之谆谆教诲,将来出人头地,是有盼的了。”
尚才人知甘棠是指自己侍奉了几回皇上,肚里却无动静。心道:她哪里知道我。等风平浪静之时,那时才看出我的本事。
远远瞧着是德妃娘娘过来了。两人都不愿与之交言,便都住了话,甘棠回去了清袖堂,尚才人进了凤坤宫。
皇后娘娘刚给尚才人赐座,外头人报:“德妃娘娘请见。”
皇后皱眉道:“才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不让人清净。”
一时,德妃娘娘缓缓扭着腰枝进来了,因好长日子没有过来了,给皇后娘娘请了跪安。娘娘赐座。尚才人起身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娘娘笑道:“远瞧着就像是你。那个是谁,怎看见了我都走了?怕我不成?”
尚才人笑道:“德妃娘娘一贯待人谦和,何来‘怕’之说?皇后娘娘招我过来说话,急急过来,碰上了季婕妤,就问候了一句。怕娘娘等着,忙进来了。”
德妃娘娘道:“原来是季婕妤。瞧着走起路来的样子,那肚子,像个小子呢。”
皇后娘娘笑道:“没想到德妃还有这本事呢。你倒看着我怎样呢?”
德妃看了半天道:“皇后娘娘这身子,自是我们不能比,我这肉胎凡眼,看看别人也倒罢了。待娘娘的龙胎诞下,到时定是普天同庆。”
皇后娘娘笑道:“说不准是个公主呢。”
德妃娘娘道:“即便是公主,也是人常讲的:先开花后结果。皇后娘娘等着就是了。”
皇后笑道:“那日皇上过来,也是惊喜呢。都这几年了,原想着是我没福了,竟唬了我一跳呢。那太医令也说难得,亏着调养了。待诞了这胎,以后也就好了。”
德妃娘娘拍手笑道:“皇后娘娘这是晚来的贵子啊。到时掌了玉玺,皇后娘娘才是天底下最尊贵之人呢。”
皇后娘娘见尚才人在一边不说话,问道:“尚才人方才在外面和季婕妤说了什么?”
尚才人道:“说她肚里的孩儿呢。说是要明年才生呢。”
皇后娘娘道:“是呀,比我要早好几个月呢。”
尚才人笑道:“季婕妤好命,又讨人欢喜。皇后娘娘、皇上,还有太后娘娘,都宠着,我是不能比的了。”
皇后娘娘道:“皇上喜欢她的手巧。你见过张婕妤头上戴的花么?是她一针针绣的,那绢花哪里比得过呢?”
尚才人笑道:“改日我送她些钱,收了我这徒弟,学上一招半式的,给皇后娘娘绣一朵黄牡丹戴。”
皇后娘娘笑道:“你绣了来,我只好挂在墙上看着,戴上了,白让人说艳过了头。”
尚才人道:“皇后娘娘艳压群芳,谁会与娘娘争艳呢。”
德妃娘娘也说了几句,道:“怕奶婆子抱了孩子过来,先回去了。”便告辞去了。
尚才人道:“平常德妃不常过来,这是怎么了?”
皇后笑道:“她这是好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记起了这宫里还有位正宫娘娘。”
尚才人道:“德妃那是不知什么糊住了心了,现在明白过来。”
皇后言道:“你倒好,眼里时时有我。”
尚才人道:“我不好呢。要不,皇上每每到我那边坐坐,片刻就走了。”
皇后娘娘笑道:“你才学好,皇上就喜欢这样的,有你的好日子,等着就是了。”
尚才人喜了,起身给娘娘作揖道:“一芥才人,奴婢一样,皇后娘娘这样疼顾,一定尽力忠孝于娘娘。”
皇后娘娘道:“什么忠不忠的。我既喜欢你,你还是给皇上生下一男半女的,将来也有个依靠防备。”
尚才人道:“什么依靠?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就全顶了。我不靠什么,皇后娘娘别撵了我去就行了。”
皇后笑道:“怎么说上撵了?你这样乖巧,我要留你身边说话呢。”
尚才人怕娘娘倦了,便告退走了。出得宫来,心道:皇后既已自己有了,前头的夺子之法自然没有了。皇上对自己还不上心,不常召了过去,倒合我的心思。如今也得去问问,该喝什么,能怀上一个就好了。有了主意,一刻也不愿等的,回去打发了人去问。
这边甘棠躺在屋里歇息。抹云恐她中了暑气,正巧小膳房里预备了扁荷粥,让宫人端来了一碗。
甘棠舀了两勺吃了,道:“用的是冒尖的鲜荷叶,要是稍大些,味道更清。”
抹云便扭头叫屋里头的宫人去传了,道:“主子要睡些时候,先不要进来。”
甘棠吃完了凉汤,面上好看些了。
抹云道:“主子方才那样,皇后就信了不成?”
甘棠道:“哪能呢。所以要派了太医过来瞧瞧。我也确实这几天身上觉着倦,不似以往。”
便歪在床上睡了些时候,待醒过来,太医便来了。
宫女忙了起来,拉起帷子,设上锦屏,搬椅子,置高几。
号了脉,抹云便问太医怎样。太医道:“婕妤主子脉沉细弦滑,胆热肝郁,脾虚不运,津伤饮留。不妨的,服几剂柴胡桂枝干姜汤就愈了。”
《宫杀》 第六十六章 诗思
甘棠在内问道:“无别的症么?”
太医略顿了一下,道:“小医未诊出别的症候。”
抹云便叫两个宫女送太医出去了。
甘棠与抹云相视笑笑,道:“又是皇后娘娘的一只家狗。”抹云笑着,眼里有了泪了。
太医去了凤坤宫。皇后问道:“确实不适么?”
太医道:“有些虚症,开了药了。从脉象上看,又有些沉弱,倒是该马上调养的。”
皇后笑道:“先养好现在的病,再说别的。”
时正万物繁茂之时,槛寿堂终也有了一丝生气。
老嬷嬷跟着向夫人来到后堂看盆里的花花草草。
向夫人道:“今年长得倒好。你看着有用的赶着日子收了,不要误了时候。”
老嬷嬷道:“是,夫人。”又言:“前头桐香那丫头叫人来问,再吃剂药,好能有孕。怎么处置。”
向夫人笑道:“她既前头有了那一遭了,还想有孕?天底下那好事都到了她身上不成?”
凝眉思了一会子,道:“你且包上两剂药给她就是了。好歹糊弄过这些日子。本想着她和甘棠两个能一人怀上一个,将来也好有个防备。她既知道了,我就想着在皇后那边多一个人,也是好的。甘棠已是有了,就不少她那一个了。比桐香有了要好,好过将来再去费事,前车之鉴呢。”
老嬷嬷点头,又道:“甘棠那丫头的身子不知怎样。”
向夫人笑道:“她既不过来,就是好的。听着桐香的话,甘棠竟有些宠了。看来我还是有点眼力的。只是皇后竟有了孕了,这倒是让人想不到。”
老嬷嬷道:“再加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德妃,夫人不怕甘棠会遭祸么?”
向夫人笑道:“遭祸?谁遭谁的祸?咱们叫甘棠过去,不是为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不好,就是她的能耐了。好了,到时咱省些气力。坏了,宫里那么多的嫔妃,拢过一个来,谁不乐意呢。”
老嬷嬷道:“那件事夫人还不去行么?”
向夫人言道:“成败在此一举,自然要极妥当的时候。恐怕还要用上前头宫里的两个妮子。”老嬷嬷点头。
向夫人摸了一把头上的汗,道:“你和他们说烧上热水,叫两个丫头过来打发我洗澡。”
老嬷嬷见向夫人去前头了,便拐到吴嬷嬷的屋里,直接推门进去,见她还卧在床上,道:“还装什么病?你又去偷药了罢?夫人要是细看看,你还有命没有了?不管什么,揪来就吃,不怕毒死了自己。”
吴嬷嬷翻身起来,笑道:“我这条老命哪就死了?大着呢。要死,早死了多少年了。你前头给我送的,我记着样子呢,哪里就毒死了。”
老嬷嬷道:“还是小心得好。还是我给你就是。万一她瞧见了,再哪个多嘴的递上一句半句,咱们都不好了。”
吴嬷嬷道:“原是不想去劳碌你,那以后就还是老样子就是了。”
老嬷嬷点点头,到:“我还要去传话。你躺着罢。”便去了。
吴嬷嬷坐在床边想想,满是褶子的脸瞧瞧外头,愣了一会子,就又睡下了。
过了半月光景,树上的知了越发多了,天未亮,就敞开了嗓子喊。趁早上还有一点子凉意,甘棠坐在檐下,看宫人举着竹竿粘知了。
小公公捧过盛知了的竹笼,叫主子看。
甘棠笑道:“见年地粘,还是不见少。”
抹云道:“这边就这几棵高些的树,倒还好些。别处宫堂树多,那些公公们更有事做了。”
甘棠笑道:“想这知了还没变出翅子来,家里的王厨子夜里找上
不少,或扔到炉子里烧了吃,或放到油锅里炸了吃。”
抹云一旁张大了嘴,道:“生得这样难看,能吃得么?”
下头的小公公岭翔言道:“不只那时候能吃。现在的这个拿根细棍子穿了,放到火上烤了,照样好吃呢。”
甘棠笑道:“想必你年年都吃得?”
岭翔言道:“哪里敢呢。让管事公公看见,又得一顿好打呢。”
抹云道:“这回你吃个够罢。”
甘棠阻止道:“还是不吃得好。总是个活物儿,还是放了去罢。”
岭翔便和另个公公去御花园,放了。
抹云笑道:“主子又不吃斋念佛,怎么这样的慈悲心肠?”
甘棠道:“不是慈悲。只是想到它们也是有爹娘,就不忍得做别的了。”
正说到此,有公公进来,道:“皇上御驾就要到了,季婕妤准备接驾罢。”
甘棠朝抹云使个眼色,进屋去了。
皇上进得堂来,不见甘棠,问道:“季婕妤可在?”
抹云抹了一把眼泪,道:“主子才刚叫风吹了眼,进屋梳洗去了。”
皇上心中起疑,侍从打起帘子,便进去了。瞧见甘棠正拿布子拭泪,便心疼道:“可是又想什么?伤心成这样,叫人看了心里也难过。”
甘棠强笑道:“哪里伤心?整日里锦衣玉食,皇上又时常过来瞧,还有什么想头?”
皇上不信,也不再多问。便与婕妤闲话。
看见炕桌上摆着一个彩色釉陶印花云雁纹果盘,里头却放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青南瓜。不禁笑道:“还道你动些农事。南瓜这样小,就摘下来。也要做熟了吃才是。”便伸手去拿来看。
甘棠忙伸手去挡。皇上更觉有文章,硬拿了一个看,竟有一些字在上头,有的笔画结了痂了,更觉拙朴可爱。
皇上细细读了,只觉心动异常:一是甘棠竟有这心思,刻了诗在这上头,来寄托思情,;二是她还有家人可思,而自己从未见过娘亲一面。不觉悲从中来。
伸手揽了甘棠,一言不语。
甘棠见皇上这样眷顾,自己不免又啜泣了一阵,方止了泪。
皇上道:“你这样思念家人,朕去跟皇后提及此事,看能否施恩,容你与家人相见。”
甘棠忙道:“皇上切不要为了妾身,乱了宫中规矩。皇上嫔妃众多,若只因为解思念之情,就无视宫律,岂不是给甘棠惹下罪过。更玷污了皇上的英名。”
皇上笑道:“你放心就是。前头也有过这事,皇后知道怎样处置。”
甘棠自是感激涕零。
待皇上走后,抹云端水给甘棠洗脸,问道:“主子怎不趁势向皇上说了自己的病,皇上派了太医过来,给主子诊治了,也好一了百了。”
甘棠笑道:“这病不是一个太医就好了的。在家中时,也请过赋闲的太医瞧了,都是摇头。再者,若真好了。恐怕皇后娘娘就容不下我在这宫中一刻了。这样拖着,终了,还能让这肚里的孩子有一条命。也算我这做娘的对得起他了。”
过了两日,皇后娘娘传了甘棠过去。一见,就笑问道:“吃了太医的药了?有效不曾?”
甘棠笑道:“还让皇后娘娘记挂着,是甘棠的罪过了。吃着也有些用,好受些了。”
皇后道:“皇上前日同我讲你思家心切,我也恐你积思成疾,再留下什么病。思来想去,倒给你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你听听可行不可行?”
甘棠忙跪下,言辞恳切道:“甘棠既是婕妤,本该一心一意伺候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没有给娘娘分忧,反给娘娘生事,实是甘棠考虑不周之过。娘娘万不要放在心上。再不要提了。”
《宫杀》 第六十七章 见亲
皇后笑道:“这有什么要紧。若你能平安诞下龙儿,皇上又喜欢你,册妃是早晚的事。早上几月也是无妨。再者,也不是让你就光明正大地见,自然要绕上几道弯儿,遮住别人的眼儿方好。”
甘棠听皇后如是说了,也不再强辞,道:“甘棠全听娘娘安排就是。”
皇后道:“就拜托了楼华公主,叫她进宫时带了你娘进来,只讲是个嬷嬷就是了。”
甘棠谢恩不迭,皇后又与她说些养胎之法,半天才让她回去了。
回去了,抹云道:“这回皇后怎这般地通情理,让人猜不透。”
甘棠道:“这里头必有缘故。虽皇上提了此事,我想着皇后若铁定不依,也是无法。她倒应了。以后自然明白。”
过了两日,甘棠派出去的公公跑来道:“楼华公主进宫来了。已进了凤坤宫了。”
甘棠心里如打鼓,只强作镇定,坐在院中等消息。
公公又来报说:“楼华公主出了凤坤宫,往南宫去了,派了两个嬷嬷竟往咱们这边来送东西了。”
甘棠知是娘亲来了,就要出去迎了进来。抹云忙道:“堂外来来往往有许多人,还是到屋里等着。不要叫他们瞧出别的。”
甘棠遂回了屋内。
两嬷嬷进得堂来,抹云度其面目、神色,便知道了里头着淡青褶裙的正是甘棠之母。便叫宫人带了另位嬷嬷下去吃茶,又嘱有人来,但讲主子身子不适,睡下了,亲领了去见甘棠。
甘棠早在帘内候了,见娘亲进来,不及说一句话,上前拉住了手,只是一味地哭。其母也是啜泣不已。
抹云一旁陪着落泪,劝道:“夫人和主子有什么话,还是快讲,那个嬷嬷还在下头等着。让旁人瞧见了也是有事。”
两人这才止了哭,相携到炕上坐了说话。甘棠只拣好事儿说于母亲,其母见她已贵为婕妤,身边许多人伺候,一时也想不到他处。也拿家中一些事情拣要紧的告诉她:“小兄弟已拜了先生,开了蒙了。厢妹妹已到了议嫁的年纪,已有媒婆子登门了。沈姨娘的小闺女也随着你的小兄弟念些书,早先你父亲也教她认几个字。都说面貌上竟象几分你呢。”
甘棠笑道:“若将来能亲眼见上一见就遂了我的心了。”
其母道:“日子还长呢,怎能是见一见?咱们虽两处住着,高墙隔着,毕竟有见的时候。放宽了心,好好活着就是了。”
甘棠深知母亲是诸事细心的人,故在言语上备加小心,恐叫她再听出什么来。笑道:“厢妹妹说话也长大成人了,就要嫁人为妇,我要在外头,必为她做些事。”想至此,叫抹云开了柜子,取出一个锦面的匣子。亲手打开,拿出一对连珠纹的镯子,给母亲戴上,道:“母亲就这样戴出宫去,无人问的。就送给厢妹妹,权作贺礼。还有好的,只是咱们如今私下里见,万一叫人瞧出端倪,到时还得费力说话。以后罢。”
母亲代厢妹妹谢了甘棠,忽想起一事,道:“只顾着这些,差忽忘了一件要事。”
甘棠便问何事。
其母道:“前头上京路上,遇上了一队饥民,里头一个老人领着一个小孙子。那老人长着病,你父见他可怜,就施了他几个钱,叫他抓药诊治。因着几天大雨,就一同投了店。谁料次日老人就不行了,临终把小孙子托付了你父,说自己只是府里的一个老仆,因与山匪结了怨,一把火把整座府邸烧了。只因去外头赶庙会,回去甚晚,才保了命。京里还有小孙子的一个姑奶奶,在宫中。你父想着你也在宫中,或许能打听着。又见那孩子懂事得很,便应了。”
甘棠笑道:“他姑奶奶倒是姓什么,叫什么,是先皇的妃子,还是伺候的,我也好打听去。”
其母道:“姓江,她在家时,都称她做碧莲。听他的意思,就是一个宫女,该是六十上下年纪了。”
甘棠笑道:“真真这外头的人不知道。那老人家就是领着孩子到了这儿,哪里就见着了孩子的姑奶奶。合该这孩子有福。那宫女年纪大了,也不知是在哪处,或是早没了也不一定。再这宫女进了宫,分在别处还好,依旧是原先的名字,若到了各处娘娘、主子那里,听凭她们高兴,给随口换了名姓,叫顺了。除非遇着本人,别人自是不知呢。慢慢寻着罢了。”
其母笑道:“若找不到,你父说了,就当义子养活了,也好给你小兄弟添个玩伴。”
甘棠听了,也道:“那样更好呢。一处念书,省得落了单儿。”
同来的嬷嬷说该走了,甘棠心里万般不舍,也是无法,念到不知母亲这一去,还能不能再见了,眼中又落下泪来。
其母见她这样伤心,心里也是疑惑,只当这宫里为人处世定是极难的,便劝道:“熬过几月,若能封了妃子,还有见面的时候。万事避着道儿走,实在躲不过,就想别的法子。”
甘棠心中一凛,知道母亲的意思,还要再问几句,无奈那个嬷嬷已进来了。
叫藏梅送了两个嬷嬷出去。路上正碰上德妃娘娘一行人。藏梅她们忙站到甬道下头,给娘娘让路。
德妃兴致正好,见着藏梅觉着眼熟,问道:“你可是皇后娘娘那边的?”
藏梅忙跪了,道:“禀娘娘话,奴婢原是凤坤宫的,现在清袖堂伺候季婕妤。”
德妃更来了兴致,问道:“季婕妤对你们下人可好?比在凤坤宫好么?”
藏梅想了一会子,才道:“皇后娘娘待我们好,季婕妤也是和善的主子。”
德妃笑道:“都是好人呢。敢情这宫里头就我一个歹人呢。”
藏梅惊道:“德妃娘娘说笑了。奴婢怎敢有这种意思。”
德妃笑了,正待走时,看见那两个嬷嬷不是宫里头的穿戴,随口问道:“她们是哪里的?”
藏梅实口答道:“是楼华公主遣了来送东西。我送她们回去。”德妃微微颔首,正欲走时,忽瞥见一嬷嬷腕上的镯子,虽不是极好的,也是通透,算得上是上品了。心道:没听说楼华何时变得大方,送下人这种东西,也舍得。略抬眼看看那嬷嬷,竟是生面。这些年了,楼华常带进宫来的嬷嬷也就那几个人,虽不认识,也面熟了。当下起了疑心。
见德妃一行过去了,藏梅吐吐舌头站起身来,向她们两个道:“这位娘娘今儿话也太多了。”
那个嬷嬷笑道:“这位德妃娘娘哪里像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还是年轻时的样子。”
藏梅撇嘴道:“也就是外头瞧着罢了。听她身边伺候的人说,腰上不如以前了。皇上都不点她起舞了。”
甘棠母亲问道:“这位德妃娘娘能月月见娘家人么?”
藏梅忙笑道:“自然是了。您老人家放心就是。”
一行人小声说着话儿,去了凤坤宫。宫人说,楼华公主又去了太妃娘娘那边了,叫两个嬷嬷在下房等着。
正坐着等,有宫女进来说:“哪位是季婕妤的母亲?跟我过来罢。”
其母忙起身出去,那宫女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老人家。”又看了她的头发、衣裳,道:“不要乱讲话,随我进来。”
其母定了神色,轻挪着脚步跟着过去了。
《宫杀》 第六十八章 相嫉
进宫前,楼华公主早叫了嬷嬷教了她宫中的诸多礼数,以防不备。当下,稳稳当当给皇后娘娘行了叩拜之礼。皇后叫宫人搀她起来,让坐了。笑道:“老人家身子好?”
其母稳声答道:“身子好。劳皇后娘娘挂念。甘棠说在这宫里头多亏皇后娘娘处处照顾着,这回能和她见着,也是让娘娘违了例了。还要多多谢娘娘。”
皇后笑笑,道:“季婕妤乖巧得很,自然讨人欢心。季夫人的夸赞实在叫人受不起呢。”
其母笑道:“是娘娘大度容人。说句不避人的话,皇后娘娘称呼错了我了。老爷的夫人前几年就去了,我是老爷的姨娘罢了。”
皇后听了不信,道:“我看哪里是姨娘,观夫人的气度,总是位大夫人呢。”
其母笑而不语。
“听说季婕妤还有一位小兄弟?”皇后问道。
其母笑道:“去年请了先生授课了。总是调皮捣蛋,他父亲没少费工夫教诲,不省心的。”
皇后娘娘道:“夫人过谦了。看季婕妤的为人行事,也就知道她兄弟了。”
其母道:“若长大了,真像他姐姐二分稳妥,就是我的造化了。”
绿遍从外头进来,道:“楼华公主从太妃娘娘那边过来了。”
甘棠之母站起身来,笑道:“叨扰了皇后娘娘这半天,也该回去了。”
皇后娘娘道:“慢些走,也不便留你。”转头看芳郊,便出去传了两个宫人进来,抬了双层的剔红盒子。
皇后道:“上头是给府里小姐、小子的几样玩物,下头是几样宫里的吃食。吃个新鲜罢。”
芳郊揭开盖子,让甘棠母亲看了:上层是十几样金玉首饰,下层是说不上名的果子糕点。
其母又福身谢了皇后娘娘的厚意,便出去了。
一会子,楼华公主进来辞行。皇后笑道:“叫她们进来说一嘴子就是了,你又来做什么?”
楼华公主道:“你既是这后宫的当家人,走了,自然要过来打声招呼。难不成我这当了娘了人了,还要坏了这宫里的规矩不成?”
皇后笑道:“就干着坏规矩的事呢,还给自己脸上抹胭脂。”
楼华笑道:“若不是你开了口,我哪有这胭脂抹来?好不好,将这层胭脂洗了去,这公主再和皇后娘娘好好论一回规矩不规矩。”
皇后扭脸对旁边的人笑道:“这做了娘的人啦,竟越发长进了。嘴上一点不饶人。”
大家笑了。楼华待她们笑停了,道:“别竟顾着说我,过上几月,你也生了,再看谁长进不长进罢了。”
皇后听了这话,倒是极顺心的。
待楼华公主去了,芳郊扶皇后娘娘躺下歇息,道:“季婕妤的母亲倒是顺眼得很。说话也好。”
皇后道:“懂些礼数罢了。这点倒和她闺女像。让外人挑不出刺来。”
芳郊道:“皇后娘娘就这样让她拣了这个大便宜去了?”
皇后笑道:“再大的便宜,让个身上有大症的人占了去,也没什么可妒的。等着罢。”便阂眼睡了。
这日有些阴了,凉爽些,德妃娘娘贪凉快,就在御花园寻了一处四面洞开的亭子,搬进玉面的躺椅,躺了吹风。
远远听着传来话声儿,德妃娘娘阖目问道:“是哪些人?”
声旁宫人道:“是皇上,身边还有一位,不知是位娘娘,还是主子。看那身态,瞧着像是季婕妤呢。”
德妃斥道:“她是你哪门子的婕妤?也就这几天罢了。”
又叫宫人扶她起来,看皇上到哪里去。
皇上也远远看着有人在这边,就带着甘棠过来了。
德妃瞅瞅季婕妤,给皇上请了安。季婕妤又欲福身拜见德妃,皇上却伸手搀住甘棠,笑道:“你身子重了,德妃不是这样小性的人,免了就是。”
德妃已备着要受了甘棠的礼了,见皇上那样说了,也不好说别的,遂笑道:“皇上说的极是。本是一家子,姐妹相待。”
转目看皇上道:“给皇上送去的果子,觉着怎样?”
皇上笑道:“那枇杷还好。余的觉着口酸,叫人送到清袖堂去了,也不知甘棠觉着怎样。”
甘棠先并不知竟是德妃送过去给皇上用的,如今知道了,料德妃心里过不去,忙道:“甘棠先不知的,竟有福消受了姐姐送的果子,实在过意不去。”
德妃心里恼怒,当着皇上的面,不好说别的,笑道:“妹妹吃着还好?我那里还有,再给妹妹送些?”
甘棠哪里听不出话音来,忙道:“我也有的,姐姐留着自己吃就是。”
吃了茶,德妃道:“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该回去了,怕奶婆子抱了皇子过来。”又看看皇上。
皇上道:“也是。你就早些回去罢。”
德妃犹有不甘,道:“皇上不随臣妾同去么?”
皇上看了甘棠一眼,道:“还要到前朝议事,就不去了。”又看看那躺椅,道:“这躺椅,过会子,朕叫人搬回去。先留在这边,叫季婕妤歇息歇息罢了。”
德妃只好自己去了,远远还能听到皇上与季婕妤在那里说笑。
路上,碰上了带着两名宫女的尚才人。才人给娘娘行了礼,笑道:“今儿天好,娘娘不在外头多待一些时候么?”
德妃道:“怕小皇子回去了,急着回去看看。”
尚才人道:“我说呢。听她们讲皇上带着季婕妤游园去了,又见娘娘过来,我还心里闷着:德妃娘娘怎就回来了,敢情没碰上皇上。若碰上了,皇上定留德妃娘娘一起的。”
德妃笑道:“才人真是灵慧。你要到园中去么?”
尚才人道:“去了,孤零零一个人,没个说话的,看着那好景致也没有意思。我去找姐妹们,在屋里说说话儿,总得打发了这天才好。”
德妃心中颤了一下,强笑道:“妹妹有空也到舒宜殿坐坐。”
尚才人笑着应了。重将手放在宫女的胳膊上,袅袅挪挪地去了。
德妃眼望着,瞧着她年轻的身腰,一时竟忘了走。待宫人轻轻问了句“娘娘”,才醒过神来,斥道:“要你来提醒。”便思虑着去了。
这边甘棠见德妃娘娘心不甘地去了,便向皇上道:“皇上还是随了姐姐过去一趟。偏我在这里,让德妃姐姐脸上不好看了。”
皇上笑道:“随她去。一两天也就好了。你们这些妃嫔总愿给朕使些小性。”
甘棠娇嗔道:“甘棠并没有给皇上使性子呢。”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甘棠劝道:“皇上还要到前朝议事,我先回去罢。”
皇上道:“才刚只是随口的话,哪里就有事了。”
甘棠心里欣喜,却道:“既如此,皇上就到皇后娘娘那边走走,我回去睡一睡。”
皇上明白甘棠的苦心,道;“也好。同路回去,”看看那张躺椅,又道:“这躺椅你觉着好不好?我叫皇后也叫人给你搬过一张?”
甘棠忙阻道:“皇上就这样,还让这些姐姐妹妹心里不好受呢。这玉面的躺椅也就妃子娘娘受用,我现躺着那水晶片的就觉着很好了。”
两人便慢慢往凤坤宫过去。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十九章 暗计
第六十九章暗计
过了几日。舒宜殿。刚完了一阵雨,殿内更觉燥热。几个宫人费力地拉着转扇,将冰缸里的凉气扇到德妃娘娘那边。
德妃端坐在妆台前,眯着眼睛从镜中看宫人将香脂抹在额上、眼角,轻轻按揉。一会子,叫宫人端过灯来,自己拿起菱镜细细端详。忽扔菱镜到地上,“桄榔”一声巨响。几个服侍的忙跪了,屏息宁气,无人敢说一句。
外头进来一个宫女,见这阵势,也忙跪了。
德妃忍着怨气,问道:“倒是去了哪个娘娘的住处?”
来人颤声答到:“问了刚当值下来的公公,今夜,皇上并无到娘娘处安寝,也没有召了妃嫔到乾熙宫。”
德妃稍舒心了些,又问:“今儿一天皇上到了这后头来不曾?”
来人道:“午睡后过来了。到了张婕妤处,看过小公主。”
德妃摆摆手,不耐烦道:“可到过别处?”
来人道:“又去了凤坤宫,片刻出来,到了清袖堂季婕妤那里。同季婕妤在堂外散了散,便起驾到乾熙宫去了。”
德妃心中恼怒,对转扇上的宫人道:“死了不成?”几个宫人顾不得拭脸上淌下的汗,不停地拉着绫绳。转扇“呼呼”地响着,袭袭凉气吹到娘娘一边。德妃刚发了怒,身上不禁冒了汗了,经此一吹,竟打了一个寒战,斥道:“要冻了我,等着杖责!”那几个宫人手上略抖了抖。扇得稍慢了些。
又进来一个宫女,德妃问道:“打听到了?”那宫女道:“借着问她们要几个花籽儿,得了几句话。她们倒不避人,直说是皇后娘娘准了季婕妤之母来宫里觐见。还说是皇上给皇后递了话。”
德妃疑道:“皇后竟就准了?”
宫女道:“说是先不乐意。后皇上透着要立皇后腹中龙儿为储的意思,皇后也就恩准了。”
德妃冷“哼”道:“立她的为储君?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又道:“我母亲明日进宫么?”
旁边一姑姑道:“递信进来了,必来的。..”
德妃仍觉烦躁,在宫中踱来踱去。
次日一早,德妃就遣人出去。早早接了老夫人进来。老夫人先到了凤坤宫见过皇后娘娘。皇后笑道:“这月梁老夫人进来得早呢。”梁老夫人笑道:“总惦念着小皇子。家里也还没有个孙子,看见个小子,心里欢喜。等娘娘也诞下了皇子,就知道我这个老太太心思了。”
皇后心道:还不知道你们梁家的心思,就是傻子了。不过是小官宦人家,仗着闺女成了皇妃,也能挺着腰进大内了。面上还是给足了,道:“既如此,梁老夫人赶紧过去罢。叫奶婆子早把皇子抱过去。等你走了,再抱回去不迟。”
梁老夫人忙叩谢了,俯身退着出去。出了凤坤宫。扶着侍女,洋洋地往舒宜殿去了。
见母亲进来。德妃屏退左右。梁老夫人疑道:“怎不见我那皇孙孙?”
德妃讽道:“阂家就我一个急眼。却都靠着我一人在这里。你们死活也不多问一句我怎样。”
梁老夫人忙笑道:“看你这话。急猴猴地叫了我来,倒是什么事?”
德妃这才忍了。正色言道:“前头让你们打听地,到底怎样了?有正信了么?”
梁老夫人道:“已通融好了。你不知你父送了多少的银钱。那人说又要路上的使用、又要买宅子地耗费,还要重新买下人使唤。你父亲给了那么多,他还一个劲地说少了。”
德妃烦道:“他要多少就多少就是。难道要了整个府邸过去?等我成了太后娘娘,这天下的钱还不尽着父亲、兄弟使么?”
梁老夫人赔笑道:“就是,就是。咱家不仗着你,哪里就到了今儿。你要怎样,说就是了。我让他们照做就是了。”
德妃道:“就是那件事,给我办妥帖了。事完了,赶紧让他走。再或者----”
梁老夫人问:“怎样?”
德妃附其耳道:“让他永不能说一句话.”
梁老夫人初不明白,待明白过来,不禁睁大了眼,看着自家地姑娘。
德妃笑道:“厚待他的家人就是了。有什么。梁老夫人点头,喏喏回去了。
德妃终展了笑颜,对宫人道:“摆膳罢。”
这日,皇上又遣人过来给甘棠送东西。里头有几样水晶玩意儿。送东西来的公公说:“皇上说怕主子热了,大的可握在手中把玩,那一个小鱼、一个花生,是皇上亲手琢磨。含在口中,取它的凉意。”甘棠叫藏梅给他们拿了赏封,就让人送他们出去了。
抹云早端过一缸水来,把几样东西放了进去,道:“这样拿了出来才冰。”又拿了一玉琢地小茶碗,将水晶的小鱼、花生放进去,泡了一阵,拿出一个,放在玉碟中晾了,托至甘棠面前,道:“主子试试。”
甘棠两指拈起,放如口中,真是沁凉如冰。遂笑道:“真像冬里的冰凌子呢。”
抹云道:“皇上是知道主子不敢嚼吃那送来的冰,特意送了过来。对主子倒是真有一分情义。”
甘棠笑而不语。
下了朝堂,皇上过来,道:“那水晶可好?”
甘棠微微笑了,展开手,是一样水晶小 龟,道:“都握了一天了,也和别样的换换,总不离手皇上心里也高兴,道:“朕叫工房做了一张水晶面的躺椅。再过几日就能搬过来了。”
甘棠见皇上这样厚待自己,也是感动,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见泡着水晶鱼的茶碗就在身边几上,自里头拿出那个花生,放入口中。甘棠待拦又不好拦的,只是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
皇上问道:“送来的几样东西好么?”
甘棠想想,道:“皇上三天两头地往这里送东西来,也往别处送些才好。”
皇上道:“都是些不贵重地东西。她们不一定也和你一般喜欢。”
甘棠道:“不在贵重,在意的是皇上对己的一份情呢。”
皇上道:“也好。”又问:“你可还想要什么?”甘棠笑道:“哪里还敢要什么?等那躺椅搬了进来,皇上看看可还有地儿放别地什么?”
皇上朝四处看了看,道:“等你生了皇子,封了妃,朕给你挑处好的。”
一听这话,触了甘棠地痛处,几乎落下泪来,忙站起身来,走开了。
皇上疑道:“好好地,怎么站起来?”
甘棠正瞧见那首饰匣子,恰想到了什么,忙岔开话道:“皇上倒是送我一样东西罢。”
皇上来了兴致,道:“要什么?前头赏过皇后一样翠雕的屏风。赏过德妃两样看鱼地镂花边的金缸子,你看哪样好呢?”
甘棠笑道:“虽都好,我看不上呢。我心里一直念着有一对银镯子呢。”
皇上疑道:“你现在金的、玉的,都有了,是觉着稀罕些?”
甘棠笑道:“不是,是真的想呢。在家里时,见丫鬟腕上戴着。有的是素面的,有的是绞丝的,也有点了金的,瞧着好看。问娘要,娘说那是下人才戴的,府里正经的姑娘小姐,戴上了白叫人笑话。我再不敢要了,还是看着好看。后来,我偷拿了一个金镯子送了丫鬟,换了一对回来,藏在粉盒子里头。后来让娘瞧见了,倒没骂,只说得自己看重自己,我就再不敢戴了。皇上想送我,就送我这个罢。让我也能正正当当地戴几天。”
皇上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愿,竟让朕给你圆了罢。”
甘棠起身给皇上福了,道:“那臣妾先给皇上道谢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章 澡豆
这日,甘棠在檐下逗弄着缸中的鱼儿,忽想起一事,叫过藏梅,道:“这宫里头老些的宫女都是怎么处置?”
藏梅蹙眉想想,道:“宫女上了年纪的,不是因办事利索,叫娘娘、主子选了去,当姑姑,做个臂膀,就是留做嬷嬷,做些闲杂的事。别的或去了槛寿堂,或跟着没有生产的老妃子、主子们到南宫里去了,再有派不上用场的,就给送到宫后山上的崇恩庵里去了。”
甘棠笑道:“前头的我知道,不过这崇恩庵,我倒头回听说。”
藏梅道:“不止是有老宫女在那边,也有先皇的娘娘愿意到那边诵经的。”
甘棠颔首。过了一阵,见岭祥正拎水浇花木,便叫他进屋里去,又让抹云给他倒茶。
岭祥憨憨笑着,站在槛外,道:“主子吩咐就是了,我们公公是少进房里去的。”
甘棠便道:“你留心给我打听个人儿罢。”
岭祥道:“我前头做些杂役,这宫里头也是到处跑的,也能认得几个公公、宫女。主子说了,我就去找。”
甘棠笑道:“也不必拿做正经事来做。若逢上出去领送东西的时候,碰见了人,随口问上一句。”转头对抹云道:“你倒和岭祥说说,你那老亲戚名姓。”
抹云放下手里的拂尘,过来道:“姓江,叫做碧莲。总有花甲的年纪了。”
岭祥应了,便去做活。甘棠与抹云相视一笑。
凤坤宫,皇后正在沐房中浴身。靠在池壁上。两臂就放在水中,任暖水泡着。
六个已洗净了身子的宫女身着短袖短身布衣,站在池外候着招呼。
芳郊一旁道:“娘娘还不洗么?”
皇后微睁凤目。道:“再躺躺。”
芳郊笑道:“时辰不早了,还要换衣、梳妆。过会子,皇上还要过来呢。..”
皇后却道:“这几天听到些什么,说来我听听罢芳郊道:“不过是她们这个抱怨那个,那个抱怨这个,说皇上偏
皇后笑道:“若皇上都去找了她们。她们还是有话说,说这个少了一夜,那个多了半宿。凭她们说去。”
芳郊又道:“德妃那边倒是有不少话,都是冲着季婕妤的。”
皇后疑道:“她与甘棠有甚过节?已有了子了,还要什么?”
芳郊道:“怕是忧虑甘棠夺了她的宠去了。”
皇后笑道:“甘棠才来几天,也就凑巧了机缘,有了孕。若不然,面貌上又不是极好地,哪就夺了她的宠去。她也是老了。皇上不到舒宜殿,脸上挂不住了,就拿旁人来说事了。”
芳郊摸摸衣内缀着的翠鱼儿。道:“皇后有空时,也得多看看。若真有事了。也好防备些。娘娘肚里还有小皇子。将来要当皇上,娘娘还是多留心些。好过没有抵备。虽季婕妤有病在身。也要以防万
皇后道:“你听见了什么,给我说说罢。”
芳郊道:“听姐妹们闲时说起来,皇上下朝过来,常到清袖堂坐坐说话,都说若不是季婕妤现身子便,早天天召到乾熙宫去了。”见皇后面上不好看了,也不敢说下去。
皇后冷了脸,道:“说就是了。”
芳郊轻声说道:“皇上三天两头地赏赐,听说还亲给婕妤磨了水晶鱼儿,让婕妤含嘴里借点凉意
皇后紧抿了嘴,两手颤颤地摸着肚子,道:“过来洗罢。”起身坐到池中玉鲤上,几个宫女先走到池边,各舀了水自头冲下,拿布巾稍擦拭了头发,便进了池子,先用香夷给娘娘洗了头发,冲净了,拿玉簪子拢了,才拿澡豆给娘娘洗身上。
娘娘忽斥道:“拿了刀子给我洗么?”
几个宫女本就胆战心惊,一听此言,早唬得跪下了。皇后低头一看,胳膊右侧已划了一道浅红地痕子了。
芳郊、绿遍忙进池来,叫那手拿澡豆盒的宫女举起来看,并没有什么。便先叫她们几个出去,两个人亲服侍着娘娘冲洗了,又扶着出去,拭干了身子,穿上了新衣,回去了正房。
几个宫女哆哆嗦嗦早跪在了房外,又胆子小地早晕在了当地,也无人去扶。
邓姑姑早传了内务府的公公进来问话。
皇后就坐在宝座上听着,余怒未消。
邓姑姑问道:“这澡豆面子可是你们送过来的。”
那公公战战兢兢道:“这面子是让宫里专人磨的,送了过来,是封了盒子的。”
邓姑姑就叫人传了那专管着磨澡豆地公公来。
盏茶工夫,有两个老公公进来,叩见了皇后娘娘,声色上倒稳。
邓姑姑说了话,两公公道:“这澡豆是七成的黑豆面子加上三成的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
皇后在上头听着不耐烦,道:“说这些做什么?”
那公公道:“拿过澡豆来,我们闻上一闻,就知是不是我们做的了。”
有宫人捧过去,让他们看了。那公公先嗅了,又用指甲挑了一点,在手心里碾开,看了,道:“从这色味上看,确是我们那边做的。只是容我们说两句话。”
皇后见二人面色镇定,心里称奇,便让讲来,看看说些什么。
那公公先又给皇后叩头谢恩,道:“别的不讲,先这里头的黑豆,是磨了三遍,再拿极细的箩子筛了十遍。十几样花是在木臼子里,拿木椎子捣了,在另木臼子里捣了麝香。珍珠、玉屑是别处研磨好了,拿过来,我们也是先箩上上两遍,才使。后再合了一处,倒进瓷缸里去。一次拿玉勺子舀出半勺,一天里就研磨这些。磨完了,倒进另个缸子里。次日,再舀再磨。若是别的娘娘、主子用地,也就完事了。因是供给皇后娘娘的,我们二人便再倒二遍。最后再拿箩子箩了,让管事公公查看了,装进盒子里。逢上头要了,便送过去了。”
皇后虽打记事时起,就知道这澡豆是豆面子做的,到底不知竟这样地费工夫。听了这些,心里地气也就去了三分了。
那公公道:“先朝也出过这事儿,不外是有外头吹进去的小枝子,或伺候地宫女身上衣裳有什么粗地东西。这澡豆是从未出过事的。”
邓姑姑亲出去看视了那几个宫女,回来道:“有个宫女是新铰地指甲,不光滑。我问了,刚才就是她站在娘娘那边伺候的。”
皇后明白了,便道:“也是无心之错,也不用重责了,罚了她提铃就是。”
邓姑姑出去传旨。皇后这边叫人赏了两个老公公些银钱,又赐了一壶酒,道:“难为两位细心了。”
待他们乐颠颠地出去了,想起前事,便叫宫女到宫史房中取专门记录后宫各宫各殿各堂赏赐来往之物的册子过来。
一时,册子取了过来。
皇后叫绿遍打开,挑有用的念来听。
绿遍知道娘娘心意,专拣清袖堂季婕妤的念来。一宗宗念来,真是如芳郊所说,隔上两天三日的,皇上便有赏赐送到清袖堂中。虽从婕妤的身份上看,不越位,但汇总起来,量上难免招人侧目。里头记着才赏的几样东西,真有一样水晶鱼儿并水晶花生,看来,芳郊所听并不是误传。
绿遍念毕,又说道:“听宫史房的姑姑讲,过两天就要赐季婕妤一张水晶面的躺椅,有公公过去说,不便搬到那边让她们看,到时叫她们到清袖堂查验。”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一章
皇后想想,道:“念念别的娘娘、主子的。这些日子我身子懒了,把这些闲事撂开了,如今看着还得时时查看才是。”
绿遍问道:“先看哪位娘娘?”
皇后道:“先念德妃娘娘罢,就这月的。”
绿遍翻至前头找到,念道:“六日,赐翠扳指两枚;十七日,赐蜀锦屏风一架。”
皇后疑道:“就这些?”
绿遍道:“再没有了。”
皇后紧皱了眉,道:“淑妃,贵妃那边呢?”
绿遍翻翻册子,道:“就端午有节下的赏赐,各位娘娘、主子都有的,只是份例上不同。”
皇后道:“那就不用念了。”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道:“太医令来了。”
皇后冷冷道:“到偏房去吧。”
因现在隔上一日,太医令便过来给娘娘看脉,就收拾了一间偏房出来,省去许多烦琐。
待太医令请了脉,皇后问道:“好么?”
太医令道:“皇后娘娘可动了气了?脉象上可看得出来,娘娘还是静心才好。”
皇后听了此言,问道:“可是动了胎气了?”
太医令缓言道:“还无妨。我给娘娘开上两剂。若觉着有些目眩,就吃上一剂。”
皇后又问:“可试出了了是男胎、女胎?”
太医令沉吟片刻,道:“如今小医不敢妄下结论。还要再过上一段时日。”
宫人送了太医令出去,皇后自语道:“还是早做了了断的好。”
邓姑姑道:“皇后且沉住气。依她的身子,不见就能顺顺当当行产。何必去兴师动众。”
皇后笑道:“你没有读过什么书。有那皇上因着宠妃病死了,更厚待她的子嗣呢。邓姑姑跟我多年了。还是有那仁慈之心啊。.
邓姑姑解嘲笑道:“只是听了方才太医的几句话,怕娘娘每日里动心劳神,再对胎气有什么不好。熬了这几年了。娘娘终于大喜了,还是谨慎些好。”
芳郊朝邓姑姑使了眼色。邓姑姑也就不再言语。
过了两日,有宫人进来,道:“宫史房来了人,说皇上又有季婕妤地赏赐下来。问皇后娘娘,是记了。让人原样送过去,还是等娘娘发落。”
皇后娘娘道:“自然要他们还送了过去。只是先拿了到我这边来,让我先瞧上一眼。这也是老例,只是我年纪轻,不耐烦,才不管这个例了。如今我也要勤勉些才是。”
那宫人道:“来人说那东西不好架的,放在了半路上,单等宫史房的过去验看了,就抬去清袖堂地。”
皇后娘娘怒道:“你瞎了眼睛、聋了耳朵不成?宫史房的是些什么人?倒是听那帮公公地调度。叫上西,不敢往东的。难道也要我一步三趋地去看那物件?”
那宫人喏喏不敢说话,芳郊一旁斥道:“快去叫人抬了过来。瘟在这里让娘娘气么?”
那宫人忙爬着跑出去了,鞋子又掉了一只。不敢回来捡。有宫女拾了给扔了出去。
皇后看见了,这才笑了。见皇后笑。众人也笑了。
顿饭工夫,几个公公抬了躺椅来了,后头又跟着几个宫史房的,顺便验看了,好记载册子。
躺椅本就阔了些,再加上旁边抬着的公公,就进不去房门。
皇后便叫他们就放在天井就是了,扶着宫人出来看。
为着碰了石头树木,严严实实裹了棉布。几个公公早听了方才掉鞋宫人的话了,不待皇后说话,早一个个你扶手、我靠背地解开来让娘娘验看。
皆是两指厚地水晶,巴掌样的大小,一片片粘附在黄花梨木上。两侧扶手是水晶珠子穿了,看着,就让人觉着透心凉意的。
皇后摸摸那些珠子,道:“难为皇上竟想到这个。”
有公公道:“皇后娘娘坐上试试,这三伏天里也就不热了。”
皇后正欲坐,想起了什么,还是立了身子,道:“还是坐惯了我那张了。这九给季婕妤搬了过去罢。免得她心焦。”
几个公公忙活了半天,重包好了,不顾擦头上的汗,绕过了叠石,还是从角门出去了。
好在清袖堂距凤坤宫不远,一会子就到了。
打头的公公宣了恩旨。甘棠谢了恩,问道:“才将有宫女看见几位远远过了桥了,怎这时候才来?”
那公公忙将前前后后说了一遍。甘棠便叫他们下去吃杯茶再去,拉了抹云至房内商议。
抹云道:“既皇后疑了心,主子就让他们再搬了这躺椅过去凤坤宫,解了皇后娘娘的嫌疑,咱们落得干净。”
甘棠道:“主意是好,只是今儿就送了过去,未免让皇后更疑心我。还是再待上几日。等我拿准了主意才好。
过了三日,岭祥兴冲冲叫宫女传了话要见婕妤主子。甘棠索性出来听他说话。
岭祥道:“主子让奴才打听的有眉目了。”
甘棠道:“问了多少人?”
岭祥道:“还没有细打听,沐日那天碰上了以前带我的老公公,向他说了一句,他正知道,就和我说了。”
甘棠道:“你倒是怎样问的,给我洗说说。”
岭祥道:“老公公问为甚打听她,我就讲有天听几个老宫女谈起这个人,听了两句,既见了老公公,顺便问一声儿。”
甘棠笑了笑,道:“你做事牢靠,很好。”岭祥道:“老公公说,确有江碧莲这个宫女,原先是服侍前朝故去地一个妃子,妃子薨了,就拨到了别的宫里,正是那妃子的亲妹妹,就一直服侍了。后来老公公到了前书房伺候,这后宫里地事就不清楚了。也不知现在那江碧莲在哪处,是不是还在这宫里了。”
甘棠细细听了,问道:“你倒是问了那妃子的名姓么?岭祥想了想,道:“老公公只说了江碧莲后来服侍地妃子,因是皇贵妃,就记住了。说是都叫做----”
甘棠等着听,岭祥却没有了下文,只在那里支吾。
甘棠笑道:“不要急,慢慢想来。实在忘了,改日再问问老公公就是。又没有什么火烧眉毛地事情。”
岭祥脸红道:“是个不常见的姓,竟就想不起来。”
甘棠心里一动,道:“这皇贵妃是只有一位罢?”
抹云道:“老例了,一后,一皇贵妃,四妃。”
甘棠拼命按耐下性子,问道:“我给你提个醒儿,是否是向?”
岭祥猛然悟了,道:“正是向呢。老公公就说是叫向皇贵妃地。我竟就忘了。”抹云一旁急道:“这怎么跟槛寿-
甘棠握住了她的手,笑道:“总算有了眉目了,你也就放了心。寻着这个去打听就必准的了。”
抹云顿悟过来,也笑道:“多亏了主子,叫岭祥公公帮忙。改日我要送公公一桌酒食才好。”
甘棠道:“送酒食,难免叫管事公公瞧见了不好,去拿上两锭银子来,给岭祥带上。谁家没老子,瞅个空儿,捎了回去,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番孝心。”
抹云去别屋里取了银子过来,递到岭祥手上。
岭祥从未在这后宫里做娘娘、主子眼前的活计,从没有得过这个,这一时得了,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甘棠倒是喜欢他的憨直,笑道:“回去歇息罢。不要让别人见了,免得生事。也不要提方才的事,都上我这儿讨活计来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分派。”
岭祥揣好了银子,下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二章 踩冰
藏梅自外头进来,道:“把果子给张婕妤送过去了。”
甘棠问道:“怎你一人进来,你一个就去了?”
藏梅笑道:“我哪里就敢那样了。随我去的那个回屋去打扫了。在主子这里,谁敢去违了宫例。”
甘棠笑笑,道:“我在绣房里时,头天,姑姑给我们讲宫律,一条条地背了,再背给姑姑。背不过了,姑姑顺手拿过绣针,不拘哪里就给你扎了过去。还不兴你出声。谁敢背不过去?背过了,也就烂在了心里。行动起来,也就离不了总谱。”
藏梅道:“怪道平日里我们算起来,绣房里罚提铃的就少了许多,竟是绣针扎出来的。”
甘棠听她那样说,自己也禁不住笑了,道:“虽是玩话,也是有一番道理在里头。”
藏梅道:“我回来时,见凤坤宫外头站了宫女,捧着一应用物,又撑着罗伞,看着是娘娘要出来。”
甘棠道:“皇后娘娘自打有了喜,倒少出来走动,也不常叫我过去说话。该是身子倦怠,怎这会子大日头底下,要出来。”
抹云一旁道:“许是到乾熙宫,或到太后娘娘那边,谁说得准。”
甘棠心里一惊,问道:“你可看见了玉辇在宫门外候着?”
藏梅摇摇头,道:“并未看见玉辇。”
甘棠缓言道:“该是要到这清袖堂来了。”
抹云道:“主子不必多虑,又或许,皇后让玉辇进去了,想少走几步路也是有的。”
甘棠摇摇头,道:“皇后娘娘还是放心不下啊。也是我这几天懒惰了。”便叫藏梅去叫了几个公公过来。让他们抬上那躺椅自角门出去。
抹云忙道:“主子这是要怎样?才赐下来的东西,还不曾拆了布子,躺上一躺。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CN主子就不要了?”
甘棠且不理会,对她说道:“你跟着。到宫史房去,就告诉了她们,季婕妤将皇上所赐水晶躺椅献皇后娘娘了。因是赐物,不敢就私自抬了过去。你先亲眼看着让她们写了,再领着他们过去凤坤宫。”
抹云稍领会了甘棠之意。便急急拿着钥匙去开了角门,领着公公们抬着去了。
见他们走了,甘棠便叫藏梅进屋,抱上了那个四方的枣木匣子,几个宫女拿着几样巾扇之物,便慢慢往凤坤宫而去。刚到了凤坤宫,未及进去,已瞧见两个姑姑搀着皇后娘娘饶过影壁出来了。望见了甘棠,也不见笑的。甘棠忙跪下拜见。道:“甘棠拜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冷冷言道:“季婕妤免礼罢。”
甘棠身子已是重了,站起来就难了些。强站了。便觉头晕,竟就摔了下去。幸藏梅就在后头两步跪着。只是怀里有那匣子,还是顶撞了婕妤地后腰。
皇后此时在众人前也不好装冷脸的。忙让宫女扶了甘棠进去。
找了太医过来,把了脉,说胎上无妨,只是中了暑气。
有宫人端过凉茶,给婕妤喝了几口,婕妤方缓缓醒转过来。
见皇后娘娘还在一旁,甘棠忙自床上下来,重跪下了,道:“奴婢该死,不想竟惊了娘娘,实在是死罪。”
皇后笑道:“你也是无心。受了暑气,也是你身子不好在这暑天里出来。过来做什么。”
甘棠也不敢起来,就跪着说道:“奴婢只是想着再两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了,没有什么献给娘娘,廖表对娘娘地敬意。那日见了德妃娘娘的翠片躺椅,觉着甚是凉爽。便斗胆向皇上开口要了。又平日里绣着几朵绢花儿,原想着绣足了九朵,一并送给了娘娘。谁知那朵牡丹却总也绣不好。不是配色上不好了,就是扭扭捏捏地不大方。好歹配色上好了,也齐整了,绣上一半,还是没有牡丹花地雍容华贵。想了半天,才顿悟了:我原是奴婢,这样一双低贱的手,哪里配绣那国色天香的牡丹呢。也就不绣了。想着,若皇后娘娘愿意,等皇后娘娘诞下了至尊的皇子,有了工夫了,身子也养好了,若想起了甘棠的绢花儿,就召了甘棠过来,好一边儿坐着,借着皇后娘娘地贵气儿,或就能成的了。”
皇后娘娘心里原是恨着甘棠的,听了这番话,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半了。笑道:“不要总说奴婢、奴婢的,也是正经的主子了,忒看轻了自个儿了。”
甘棠道:“在下人面前,甘棠就是婕妤主子,在皇后娘娘跟前,甘棠哪里是婕妤,既伺候了皇后娘娘,以后就一直是娘娘的奴婢。”
皇后见她跪了半天了,脸上又见了黄,便叫宫人扶甘棠起来,赐了座。
藏梅便捧着匣子过去。宫女接过,打开了,走到娘娘身边。皇后看那匣中,皆是一朵朵的绣绢花儿:大红的芍药花儿,粉地芙蓉花儿,浅紫的茶花儿,又有细碎的簇簇兰花、丁香类地小花儿。皇后娘娘尤喜两朵明黄的菊花。虽同为菊花,却又有不同:一是翻卷舞环样地,明黄颜色;一是垂带披散样地,嫩黄颜色。两朵又是并蒂,衬着嫩绿的小叶,既艳丽,又自有一番气度。
皇后拿着这两朵花儿,道:“这样繁复,你怎样一针针绣来。难为还再送给了我。”
甘棠笑道:“总算是甘棠答谢娘娘一向待我地厚意。每日里想着,娘娘甚没见的,珍奇一概不在眼里头。就想了这个法子。虽麻烦些,也是甘棠进宫就干的事,也顺手。只是甘棠还要向娘娘求个事
皇后笑道:“说不上求字。但讲无妨。”
甘棠道:“这两日晚上又嗽了两次。觉着像犯了老病。心里害怕,还请娘娘叫太医给我看看,吃剂药缓缓。”
皇后闻言,急道:“怎这时犯了,可是不好。让皇上知道了,不知要多么心焦。”甘棠道:“皇上倒其次,皇后还是不要心急了,免得伤了娘娘腹内的皇子。我也想着,多躺躺就无事的,娘娘本就繁忙些,不给娘娘生事。谁料我觉着不大对了,才来给娘娘说。又逢上娘娘的好日子,实在是不该呢。”
皇后道:“你实在应早些过来说,或是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我叫太医过去就是。耽误了病,岂是小的?”
甘棠道:“叫个人过来,不如我过来一趟的好。省得碰上个罗嗦的,叫娘娘听了烦
皇后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回去歇着,这天沐日,明日我打发了太医令过去,亲给你看就是。”
甘棠忙谢了娘娘。见娘娘有些倦怠了,便告了辞,回去了。
抹云就在宫外候着,见主子出来,忙上前搀了。
甘棠遣藏梅先走,备好酸梅汤
抹云小声道:“主子这片刻才出来。不是有事罢?”
甘棠笑道:“哪有那么多的事。你看着把躺椅搬进去了?”
抹云撇嘴道:“主子那么上心,这边的公公都不给娘娘抬去瞧一眼,就直接抬库房里去了。说是上头的意思。”
甘棠笑道:“还看什么?早看过了。说到底,还是我这些日子松了心了,忘了皇上那边。”
主仆说着话儿回去了清袖堂。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三章 槛寿堂
用过了饭,不及歇息,甘棠对抹云道:“你去传了轿子,我们一同去槛寿堂。
抹云见四下里无人,便道:“主子要去做什么?那里有能在皇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么?”
甘棠笑笑,道:“倒是没有可说得上话的人。去碰碰运气罢了。这回若是我错了,那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就这几天活头了。”说罢,眼中落下泪来。
抹云不再多问,就叫上了轿子角门外候着。听甘棠的嘱咐,带上了两盒果子,回来扶甘棠上了轿子去了。
甘棠坐在轿里,身子轻摇轻晃,不觉就想起了前头自槛寿堂出来,孤苦伶仃,只想着能见上母亲一面,死也甘心了。如今虽说生死在他人嘴里含着,就一句话的事儿,到底见着了母亲,知道家里和睦,小兄弟也好,心里还是过得去。若自己难免一死,那母亲有了小兄弟日常伴着,也省去了一些伤心难过。就是苦了这还没有见一面母亲的孩子了。
大正午,日头正晒得很,路上鲜见有人。
甘棠在轿中道:“轿公公若觉着热了,就抬到阴凉处,住住再走。”
前头的轿公公道:“主子不必忧心咱们,既是干这个的,不比别人娇气。待再把主子接了回来,再歇就是了。咱们这就是上辈子积了福了:主子待人和气,少有出远门的时候。十天半月地出来一趟,我们再给歇上几回,不是打自个的脸了么?”
甘棠便不言语。
两轿公公步子甚快些,不到顿饭工夫,就到了槛寿堂了。
落了轿。甘棠微撩起轿帘打量:仍是冷冷清清,堂外也不站个人儿。
抹云走到前头叫门,仍是先前的那个老公公开了门。露出老脸来看了看,道:“上头没说有病的过来啊?”
抹云笑道:“老公公这眼又更是花了。竟不认得我了?”
那老公公眯眼瞧了半天。道:“记得,记得。你不是太妃那边的么?前头还到了这里来领人。这是又要来领人啦?我不记得有宫女进来住啊?”
抹云笑道:“公公说笑了。难道我就只能领人不成?我如今不再太妃那边了。现在清袖堂服侍季婕妤呢。”
老公公低头想了半天,道:“我在这里多少年了,总不知道这些子事了。”抬头看看软轿,道:“那就是你地主子?”
抹云笑道:“是呢。我们主子要进去拜见向夫人。谢她前头的照看。”
说罢,回去扶了甘棠出来。甘棠向老公公笑道:“老公公身子可好?”
老公公见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便依例给这位主子请了安。
甘棠知道自己如今的装束自然和前头不能比地,便道:“那一窝子喜鹊还好?”
老公公见她问这话,大着胆子偷偷打量了甘棠一眼,这才认出了就是抹云打这里接出去的甘棠。
心里有万种地惊奇,也立时压下了,忙回话:“好着呢。您知道,前头就一个巢子,上年里。有两只鹊儿,又叼着枝子在下头搭了一个。这两天。小鹊儿正要出巢呢。”
老公公打头领着。甘棠搭着抹云胳膊就进来了。抬眼看时,确实多了一个鹊窝儿。只是高得很。看不见小鹊在窝里。
抹云一旁道:“竟骗人。哪有什么小鹊儿,老公公哄自个儿玩玩就是了。当着我们主子编这些话
老公公急红了眼,辩道:“那老鹊儿回来喂食的时候,才听见叫呢。一早也叫上几声。若不分时候地乱叫起来,那天上旋着的鹞子早来叼了小鹊儿去了。”
抹云见他真急了,便不再招惹他,哄了他几句话,老公公也就罢了。
还是那个老嬷嬷听见声儿,出来了。
她是认得甘棠的,屈身给甘棠请安。
甘棠笑道:“老嬷嬷可好?”
老嬷嬷道:“还是老样子。年纪大了,免不了小病小灾。”
甘棠仍笑道:“向夫人睡了罢?”
老嬷嬷道:“夫人是从不睡中觉的。”转身进堂,甘棠随后跟着,抹云也进去了。
虽这堂里不常有人来,向夫人还是规规矩矩装扮了,坐在堂上。
见甘棠进来,向夫人笑道:“季婕妤没有忘了这处地方,过来了?我得给婕妤主子请安才是正理。”身子却半毫未动。
甘棠早知道她原是前朝地皇贵妃,如今虽屈居此处,哪里有受她礼的道理,再说自己不管怎样,也是借了她的话,才出去了,见着了自己的母亲。忙道:“向夫人说重了。甘棠哪里受得起。”
向夫人便叫老嬷嬷搬了椅子过来,让甘棠坐了。老嬷嬷端茶上来,向夫人道:“这里茶水不知你还惯不惯?”
甘棠笑道:“向夫人说笑了才走了几天,哪里就不惯起来。”说罢,就端了,抿了一口,道:“就是惹了些。一路过来,甚是燥热。怕是要下雨了。”
向夫人道:“老嬷嬷领这位宫女出去,打盆水洗洗手,也稍凉快些。”
抹云谢了向夫人,跟老嬷嬷出去了。
向夫人见老嬷嬷关了门了,道:“皇后待你还好?”
甘棠道:“只是面上还过得去罢了。原来还好些,自打皇后自己有了喜了,就不大待见我了。”
向夫人笑道:“那是自然,白让你拣了个天大的便宜,她心里还好受么?你且忍着,到时自然让你遂了心愿。皇后也就靠着太后罢了,若没有了太后,皇上眼里哪里还有她呢?”
甘棠道:“既然夫人有这样大的把握。为何现在还不见动静。若错过了机会,可怎么好呢?”
向夫人道:“我是在等时机,你哪里会懂?”
甘棠口上虽装不知。实则心里明白:等的就是自己诞下了龙种,她再出手。既是皇上的亲姨母。再有了一个皇子身前养着,更是不怕没有出头之日了。
向夫人笑道:“那件事儿你可明白了么?”
甘棠问道:“甚事?我竟是忘了个干净。还是夫人说来,我听着。”
向夫人道:“忘了前头薨了地贤妃娘娘啦?”
甘棠恍然,道:“甘棠愚昧,还是不明白得很。夫人明示。”向夫人道:“你不是不明白,是装糊涂罢?就是她呢。”
甘棠不言语,半天方道:“甘棠总不明白她为了什么。她与贤妃娘娘素来没有仇怨,实在犯不上。”
向夫人道:“你跟着皇后、德妃,也长了些见识了,怎还是这样?虽没有冤仇,拿了过来,铺在路上,走着舒坦了。也是无妨。”甘棠道:“她也没有那样大地能耐。”
向夫人笑道:“这要什么能耐?只要有心就是了。她或是有心,或是无意听说了,也许就是亲眼见了贤妃的人埋了东西了。便告诉了她那瑞姑姑。瑞姑姑是有奶便是娘地,看清了太后、皇后断容不得贤妃。也就想着另攀了枝头了。她原是自贤妃倒了。就没有了姑姑地头衔,去干杂活了。如今你再去打听。不只回去了原先地绣房,还是做她地瑞姑姑,十几家地绣房都是听她的分派。只是到底谁给贤妃地玛瑙挂瓶使了坏,我倒不知。她们地上下,明眼人自是清楚。也许太后或皇后对那人的赏赐是在宫外也说不定的。”
甘棠本是十分明白了八分,现如今明白了十分了便道:“甘棠还有一事,要告诉了姑姑。这两日夜里又嗽了两回。我觉着前头在这里吃的药就很好,想着向夫人能再给我些,好熬过这些日子。”
向夫人瞧瞧她,道:“那是自然。你好了,就是我好。待有朝一日我离了这里,你就是我的膀臂。你且放心回去,待药得了,就给你送过去了甘棠忙答谢,又与向夫人说些闲话。
这边抹云和老嬷嬷出去了。有个小丫头听了老嬷嬷的话,端了盆去打水。
抹云与老嬷嬷便在阴凉处等着。
抹云看了一眼老嬷嬷,道:“老嬷嬷在这宫中多年了罢?”
老嬷嬷沉默了半晌,看看抹云的可亲样子,便道:“看我老样子就知道了。”
抹云见她开了口,满心里欢喜,又道:“我想向嬷嬷打听个人儿,还劳嬷嬷想想。”
见嬷嬷没说别话,抹云就接着说了,“有个叫做江碧莲的宫女不知嬷嬷听过么?如今她老家遭了大难了,单剩下一个小哥儿,千里迢迢寻了过来。”
老嬷嬷一声不闻地听着,也不吱声。
抹云又道:“若老嬷嬷知道那江碧莲的去处,好歹告诉了我们,也好让宫外地人好安置妥帖。”
小丫头端了水过来了,道:“新汲的井水,姐姐洗把手罢。”
抹云接了过来,撸起袖子,就洗了。小丫头又递上了手巾,擦干了。
甘棠自堂里出来,抹云过去了扶着。
甘棠道:“老嬷嬷再带着我去看看后头的吴嬷嬷罢。”
老嬷嬷便领着来到了堂后院子里。
老嬷嬷快走了两步,推开了门,进去叫了两声,吴嬷嬷才起来了,出来。
甘棠笑吟吟道:“吴嬷嬷,可忘了我了?”
吴嬷嬷揉搓了几下眼睛,才看清了。抹云一旁道:“这是季婕妤。”
吴嬷嬷微俯了身子,道:“见过婕妤主子。”
甘棠忙叫抹云过去搀了,道:“给嬷嬷带来两盒子果子,嬷嬷尝尝。”
抹云把盒子放到了嬷嬷身旁,吴嬷嬷看了一眼,也没有什么话来说。甘棠是素知她地,也不与她计较。抹云扶着甘棠,两人便出去了。
老嬷嬷送她们出了堂外。甘棠坐上了轿子去了。抹云扶着轿杆,回首看了看,道:“老嬷嬷还没有进去呢。”
甘棠在轿中笑笑,没有言语。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四章 柳暗
到了槛寿堂,藏梅早带了两个宫女在门外迎着,撩开轿帘,慢慢搀甘棠下来。藏梅笑道:“主子刚出去了,张婕妤就过来找主子说话,等了一会子,不见主子回来,才去了。”
甘棠道:“觉着太闷了,就到外头散散。张婕妤没说别的什么?”
藏梅道:“没有,吃了一盏茶,说再去找别的姐妹说话,便走了。到屋里坐下了。抹云道:“这路上热,主子要洗洗么?”
甘棠想想,道:“也好。再洗了头,好凉快凉快。”
抹云自出去吩咐预备。
因着甘棠身子不便,不好弯腰,索性就躺在了炕上来洗。两宫女各站了一旁,两手扶持其首。抹云便拿猪苓给主子头上细致抹了,拿手轻轻揉搓。
正这时,有宫女进来道:“张婕妤过来了。”
甘棠道:“请到暖阁里去吧。烦她坐上片刻,好茶招待。”
那宫女便答应着去了。
一时换了几盆水冲洗干净了,藏梅拿布子轻轻拭干了。抹云又拿了头油过来。甘棠问:“是才送过来的?”
抹云道:“是昨儿拿过来的。我这才开了盖子。”
甘棠道:“我先闻闻看。”
抹云拿近了,甘棠只嗅了一下,便道:“好浓郁的香气。还是前头那个茉莉香的好些。”
抹云道:“茉莉香的倒还有些,给主子拿过来?”
甘棠想想,笑道:“也罢了。不想沾这些有香的东西,还是这样清爽。我也不出去抹云依言收了。
藏梅道:“等头发干了再拢起来?”
甘棠道:“张婕妤在那边等着,不好就叫她干坐着。就这样拢了罢。”
藏梅便不拿梳子。就用手稍梳理了,就势盘了起来,插上了一根嵌东珠的玉簪子。
甘棠对镜看了一眼。道:“很妥帖。”整理了衣裳,过去了。
张婕妤见她过来。笑道:“今儿我来得不巧,不是出去了,就是又忙事儿去了。”
甘棠笑道:“姐姐若早叫个人过来,知会这边一声,有天大地事情妹妹也等着姐姐。不出去走了。”
张婕妤道:“你知道我是个坐不住的人,小公主不过来,我一人闷坐着难受。和旁边这些人说话,时候长了,也不知要说什么。”
甘棠道:“姐姐尽管来就是。要是妹妹不是身子重了,就去找姐姐了。”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道:“皇上赏赐下来了。”
甘棠因张婕妤一旁坐着,稍觉不便。好在张婕妤倒很看得开,笑道:“妹妹这样了,不能承恩纳宠。还这样叫咱们皇上喜欢,这宫里没有几个呢。”
说话间。就有几个公公进来了。宣了旨意,放下了东西去了。
张婕妤道:“倒是什么稀罕物件。妹妹让姐姐也见见。”
甘棠只好揭了托盘上的绫子,就是一个巴掌大地圆锦盒。
张婕妤道:“妹妹倒是快些打开了。”
甘棠便打开,里头有一对银镯子罢了。
张婕妤只瞧了一眼,便不看了,道:“皇上那样喜欢妹子,赏了这个,有什么好呢?还是上头几位娘娘戴的镯子好。妹妹要对那样地才好。”
甘棠细看看那镯子,从外头看,确是简简单单的一对镯子,只是再看镯子里面,竟是极通透的翠面子,外面只是裹了一层银子的表。
甘棠顺手拿起一只,戴上了,只觉腕上就有了一股子凉意儿。索性戴上了另一只。心里自然感激皇上:依例,妃子以下的婕妤等侍妾,是不能戴这样上好地玉翠首饰,即便得了,也只好压在箱底,不让人见的。可见皇上待我是好的。
张婕妤见甘棠竟戴上了,便道:“妹妹瞧瞧,哪里有你腕上那一对好看,快摘了下来。一路看中文网首发WWW.16K.CN到底是主子了,还戴这个。”
甘棠笑道:“虽说不值钱的,到底是皇上赐的,戴个新鲜意儿罢了。”
张婕妤笑笑,也不再说了。
甘棠劝张婕妤用些果子,张婕妤道:“再不敢多吃一口,你看我这身子,满宫里头再找不出一个。”
甘棠看看她,确是日益地胖了起来,言道:“姐姐心宽,命又好,自然是富态相。姐姐将来要享福的。”
张婕妤笑道:“也就这样说了。”便辞去了。
宫女过来,收拾了茶盏去了。
抹云服侍甘棠用了果子,再拿水来,擦了嘴,洗了手。才道:“张婕妤大热天地过来,倒是耐得热的。”
甘棠道:“住得离凤坤宫、清袖堂这样近的,保不了得了信儿,想看个热闹。来了一趟,我不在,还要来一趟,想看看我与皇后到底结了仇怨不曾。”
抹云点点头,道:“只是我们办的正事儿不知到底怎样。”
甘棠道:“碍着别人在眼前头,我也不好问地。她倒是说了什么?”
抹云道:“我就按咱们说定的话,一句句讲了,半句不多,一句不少。那老嬷嬷只是听着,也没有答话。或者她真不是呢,明天来了太医令,一旦摸了脉象,主子要怎样呢?”
甘棠道:“她既没有说话,肯定这江碧莲是活着呢。若死了,也没有什么可虑的,直接告诉了你实话就得了。如此,她或是江碧莲,或不是。若是,最好。不是,另有其人,那她必然告诉了向夫人。请她裁夺。那就是她们地事了,与我们无碍。”
抹云急道:“要不是了,主子要怎样?”
甘棠道:“记得去槛寿堂那回。是因着吹了冷风引起。如今避着勉强过来了。只好今晚上或是能淋雨,或是洗了澡。就到风口上站着。就是引不起那老病,凭我这身子,也就染上点小症候了,搪塞过去了。”
抹云心里难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在心里暗暗祷告。
用过了晚膳。抹云又服侍着主子洗浴了,换上了宽衫子,坐在天井吸口凉气儿。那几个打杂地公公们这时候也早散了,单留下两个当值地,与两个宫女在堂外站着,听候差遣。
抹云看看天,道:“不象前头闷了,这时候起了风了,要下起来也是小地。”
甘棠道:“以前随父在南边。赶上下雨时候,十天半月地不见云散,一家人懊恼得很。到了这里。不常下雨了,倒是喜欢起来。”
抹云道:“我家也有个小园子。只是自我祖父辈起就败了下来。园子就荒了。里头枯树烂木头的。下上几天雨,就长出许多菇子来。我们就去摘了。自己又不敢吃。全都送给厨房上地老于。他爱吃。一两天吃不完,怕烂了,就拿线一个个穿了,穿成几串,挂在阴凉的地方。若节省些,能吃到冬里。”
甘棠笑道:“必是美味,你没有偷嘴么?”
抹云含羞笑了,道:“以后知道是能吃地了,也吃过两口,觉着倒也可口。只是以后是再吃不到了。”
甘棠道:“改天咱们就堆几块木头在堂后,见天地浇上些水,看能生出菇子来么。”
抹云正心里感念主子心意,外边宫女进来,道:“有两个宫女要拜见娘娘,说是在园里捡了东西了,来让主子看看,是主子的不是?”
甘棠看了抹云一眼,抹云会意,出去领那二人进来。甘棠自己就进了屋了。
抹云看那二人,里头正有那位老嬷嬷,便领进来。
老嬷嬷对那个宫女道:“你在外头等着,我出来叫你。”
抹云闻了此言,就叫进一个宫女,领着来人到下房候着。自己就扶着老嬷嬷进了屋内。
老嬷嬷给甘棠行了礼,抹云给搬过凳子坐了。甘棠问道:“老嬷嬷此行到这里来,是向夫人的差遣?”
老嬷嬷道:“夫人叫我给季婕妤制了药,又叫我捎带过来。”
甘棠笑道:“怕还有别事罢。叫个别人来了就是,嬷嬷上了年纪了,何苦跑这么远来呢?”
老嬷嬷不答话,将手中的小包袱交予抹云。
甘棠道:“向夫人要你再给我把脉吧?看看我所言真假,或看看我还能活几时吧?”
老嬷嬷仍是不答,半天方道:“婕妤主子还是让我把了脉再说吧。”
甘棠一笑,抬手放在桌上。抹云过去给放上了一个软软的竹蔑垫子。又摆上了一张凳子。
老嬷嬷过去坐下,给甘棠把脉。低头,眯了眼睛,一动不动地。把了右手,又把左手。
沉吟了半晌,道:“那逃难过来的孩子是在季婕妤府上吧?”
甘棠微笑,颔首。
老嬷嬷又道:“可有什么凭物?”
甘棠笑道:“只是家母进宫时随口一说,也没想能找到的,就收了义子养着罢了,正同我小兄弟一处读书认字,将来也好有个出路。哪里想到要什么证物。若老嬷嬷知道那江碧莲,她要看了证物,才认下。那就等我诞下了孩子,或封了妃子,将母亲叫了进来,再要凭证。现在写家书,若被他人拆开了,不好说的。”
老嬷嬷思量了一会子,道:“望季婕妤给府上捎个信儿,多多照看,江碧莲给婕妤跪下,先谢了这救命的恩。”说话间,就跪在了地上。
甘棠示意抹云将她扶了起来,道:“这也是我家与你家小公子的缘分。或上辈子欠了你家的情,这辈子该当还上。”
江嬷嬷摇头道:“季婕妤的病,我就不瞒了,都说与你知道。”
甘棠稍往椅上靠了,但听她讲来。
江嬷嬷道:“先在槛寿堂。我只是听向夫人的话,从表上掩了婕妤地病,看似无妨。实则埋下了祸患,以后更难调理。”
抹云一闻此言。立时怒了,就要上前斥责。
甘棠道:“江嬷嬷那时也是身不由己,既侍奉着向夫人,自然要对夫人言出既从。”
江嬷嬷接着道:“要想除了病根,现在倒是正时候。我没进宫时。我族中就有个亲戚患了此症,求了我父医治。我父万般不肯,最后实在拗不过情面,将方子写在纸上,就甩袖去了。后来我父才告诉了我:此病最易在女子有孕时调养,能祛除了病根,永不再犯。只是腹中胎儿也就死了。我父将此也写下了。那女子自恃年轻,不患无子。在有了第一胎之时,就用了那方子。最终胎儿打了下来。病好了。只是命中再无子嗣。堂中静了下来。江嬷嬷垂头,抹云睁着惊惧地眼睛,看着甘棠。甘棠也呆了。
片刻。江嬷嬷又道:“若错过了时候,再去调理。即便好了。也是苟延残喘,终生药罐子伴着。若歹了,就是一条人命。婕妤三思罢。”
抹云呆了片刻,跪下了,一步步挪到甘棠身边,道:“主子就跟抹云清清静静的伴着,好过搭上主子地命啊。皇后见你没有了孩子,也就撩开了手。”
甘棠任眼泪滴在了手背上,强笑道:“难不成我这肚里地孩子就这般命苦?要我怎么忍心拿他地命来换我地命?”
抹云心里也是不忍,忽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对江嬷嬷说道:“那这胎生了下来,等下一胎,行么?”江嬷嬷道:“这胎已是下不了狠心,下胎又能怎样?再者,依婕妤的身子,若能平安产下这胎,已是万幸。若再要怀胎,恐怕就母子不保了。”
抹云想不出别地,只是跪在地上抹泪。
一旁甘棠言道:“江嬷嬷,我主意定了,还是保住这个孩子。以后再说以后的事罢。”
抹云听了此言,更是泪如雨下。
江嬷嬷道:“那现在也要慢慢调理起来,免得病症加重。”
甘棠问道:“江嬷嬷可有什么法子让我这病明儿就能犯上来?”
江嬷嬷吃了一惊,只是宫里事情见多了,也不多问,言道:“我给婕妤一剂药吃了,明儿早上就能觉出来了。原本这病就要犯了上来,才可适时调治。我让药量轻些,免得伤了胎。”
甘棠道:“这样最好。”
江嬷嬷又拿过几包药来,拆开一包,从里面取出了几样,对抹云道:“两碗水煎成半碗,喝下即可。”
甘棠想想,问道:“江嬷嬷看着是男胎还是女胎?”
江嬷嬷道:“因这个在家里时,不常给人看,进了宫,也只给一人把脉看胎,那次倒是准了。不知这次怎样。”
甘棠道:“但讲无妨。我只求平安。”
江嬷嬷道:“我看是一男胎。”
甘棠听了,忧喜交加。
甘棠又问:“向夫人倒是怎样打算?”
江嬷嬷道:“夫人告诉,若是真犯了病,就给调理上些时候,若假,夫人就另做打算。”
甘棠道:“好歹也不要让你难做。”
江嬷嬷道:“这从表上调理,与从根上调理不同。明日我叫人送过药来就是了。”
甘棠笑道:“这包里的就是治本地罢?”
江嬷嬷道:“既知道了我那重侄子在婕妤府上,不敢拿治表的来。我人老了,还有些良心。”
甘棠道:“要禁灯了,江嬷嬷早些回去,免得晚了碰上值夜的不好说。”
江嬷嬷便告退出去,抹云送了。回来,就去煎了药。甘棠直待喝了汤药,才睡下了。
次日,甘棠起来,就觉着嗓内难受,咳了一阵,竟就咳了一口带着血丝的痰出来。抹云见了,吓了一跳,慌道:“不该就信了那老太婆,我找她去。”
甘棠拦道:“不必慌起来。前头咳的时候,也有的。”
抹云道:“莫不是她并不是江碧莲,冒了名,来害主子,或探主子的话。都怪咱们太大意了。”
甘棠道:“即便那样,如今,也只有向夫人能想着保住我这孩子,总不会让我早死。等我写封家书,问问,也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待太医令过来,给甘棠摸了脉象。甘棠在屏后问道:“我这病是老病了,两年前就犯过,好了,至今。今儿一早,又咳了血痰上来。还请太医令大人不要隐瞒,将实情告诉我。”
抹云拿痰盒给太医令看了。
太医令是从凤坤宫过来的,皇后早叮嘱了话,便道:“我看倒是无妨。我开了方子,慢慢调养就是了。”太医令去了。抹云叫了两个宫女跟去拿药。
甘棠道:“皇后娘娘盼我早死,知道我犯了病了,便宽限我几天。”
抹云便道:“那拿来的药就扔了出去,肯定不是好地。”
甘棠道:“存在一处就是。只等江嬷嬷送过来,再吃。”
那太医令到了凤坤宫,隔着纱帐见了皇后娘娘,礼毕,言道:“季婕妤确是犯了老病。前头只是面上愈了,实则是积而未发。今儿,从脉象上来看,是又发了起来,还又咳了血了。看样子,是凶险些。”
皇后道:“就照我说的用药就是了。”
太医令颔首。
皇后又道:“你方才可拿准了我身怀男胎?”
太医令俯身道:“皇后娘娘放心,小医跟着皇后娘娘不是一天了,前头看的都是准地,娘娘也知道。”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是出了力的,否则也不会让我兄长升了你做这太医令。日后还有你地好处。”
那太医令只在那里磕头谢恩。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五章 入秋
30入秋
入秋了,宫人们皆舒了一口长气:大热天里头,主子、娘娘们为着凉快些,不知要让她们多受多少累,这还是其次。尤其那脾气乖戾的,更是说风就是雨的。起了凉风儿,娘娘心里也就舒服些,打骂责罚也就少了好些。
只是在这凤坤宫,皇后娘娘的脾气却是见长。
太医令跪在纱帐外头已是三个时辰了。娘娘仍是余怒未消,骂道:“既听了我的话,尊了我的旨,怎还是不见有什么动静?”
太医令额上汗如雨下,低声辩道:“小臣确确实实是尊了皇后娘娘的话去做了,不敢有半句虚言。只是里头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才没有让娘娘夙愿答成。”
娘娘道:“药既是从你那里拿出来的,谁会半路上换了药不成?”
太医令道:“小臣担保太医院里头一步步皆不会错。也或许,也或许----”
娘娘怒道:“谁截了你的舌头么?快讲!”
太医令道:“季婕妤未曾用药。”
娘娘闻听此言,心里一惊:甘棠在自己面前一向恭顺,是个没主意的。如此看来,也难保她开了窍了,或者再狗急跳墙,坏了我的事。
太医令道:“娘娘也不必焦虑,照前头的脉象,是活不到生产的。”
皇后一时想不到别的,便挥手叫他下去。
太医令又道:“这些天来,小臣总是夜来梦魇,身上也觉疲惫不堪,给人把脉时手上就有些哆嗦不稳。恐有负众望。太医院统领准了三天假。给娘娘看脉就要耽搁了。小臣为娘娘着想,娘娘还要切忌随便叫别的太医过来。望娘娘明白做臣子的一片苦
皇后道:“我知道了。”
太医令磕头出去了。
恰巧藏梅因着到凤坤宫借给娘娘送堂里自做的桂花糕,自偏房出来。正瞧见太医令自宫里出来。两个里面地宫女送了出来。两宫女送至门口便止了,门外的公公跟上了两个。再送太医令出宫。
见太医令走远了,两位宫女素来和藏梅走的近些,,便上前与她说话。
藏梅指着远去地太医令笑道:“这位太医令真是好笑,刚出来还步履蹒跚。像没了半条命是的,这会子竟健步如飞,跑得像只兔子了。”
两个宫女听了也觉好笑,便一齐看着。真真是巧得很,那太医令不知是想什么,回头朝这凤坤宫看了一眼,许是踏空了,或是绊了石头,硬硬实实地就摔在了一棵老桂花树下头。忙起来,连帽子也顾不上捡了,爬起来就去了。两公公急忙捡了帽子。跑了上去,给太医令戴上了。太医令不顾帽子正歪。还是疾步去了。两公公在后头使劲跟着。还给落了好几步。
见了这一幕,她们三个笑得不行。好一阵子。藏梅才禁住了笑,回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正伺候甘棠喝汤药。甘棠一口气咽了下去,抹云忙递上茶碗让漱了口,又递上酸梅,甘棠含了两颗在嘴里。
藏梅说了已将桂花糕送了过去。抹云笑道:“知道地说你是去送了桂花糕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现打了桂花下来,现和面、生火,蒸了,才送去呢。”
藏梅道:“我是看见了一宗百年难遇的好事儿,才耽误了回来。”又想到那个场面,禁不住又嗤嗤笑了起来。
抹云道:“在主子面前就这样笑起来了?也没个分寸。就罚你把看见的稀罕事儿给讲讲,也让主子乐呵乐呵,去去口中的苦味
藏梅待要开口,又是一阵笑。..憋住了,说两个字,又笑了。
抹云见状,也笑起来,道:“不用听你讲笑话了,你先出去笑足了,再进来罢。”说完,把藏梅推搡了出去。
藏梅也不进来,在外头越发笑出了声了。
甘棠、抹云在屋里听着,道:“真不知这丫头看见了什么耍把戏地,这样的高兴。领银子的时候也不见乐成了这个样子。”
藏梅在外头笑够了。才掀帘子进来,好歹忍着把见着的乐事说完了。
甘棠、抹云听了,也是笑了一阵。
藏梅又道:“这位太医令是个极稳妥的人,素来是看重一个人的举止。记得我还在皇后那边时,他还没升了太医令,给皇后去诊病,随行跟着两个小医官。有个医官在迈门槛时不留神,趄趔了一下,回去了,听说好叫他骂了一顿,罚抄了两本医书呢。说是走路都没有个正样子,怎么伺候这后宫的娘娘、主子。今儿,兴许他家有姨娘给他添了胖儿子了,急得这样跑回去。”
甘棠笑着听了,道:“敢情真像你说的,有了天大的好事了。”
藏梅笑道:“主子和抹云姐姐先说着话儿,我出去洗洗。外头风不小,走过这几步路,脸上就蒙了一层土了。”
甘棠笑笑,就让她出去了。
抹云道:“藏梅真是好运气,竟瞧见这事,够她笑个几天了。”
甘棠笑道:“只是这事叫人听起来,心里总放不下。”抹云道:“要是一个上了年纪地跌了,藏梅乐成这样,自然要说她两句。太医令风头正盛,是皇后的红人儿,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从来颐指气使,不放在眼里的。藏梅没有一点怜悯心,也不为过地。”
甘棠道:“我为的不是这个。太医令既是个循规蹈矩地人,怎么就慌张成了这幅模样?实在叫人想不明白。抹云听了,琢磨了片刻,道:“听主子这么一说,倒确是叫人可疑。”
甘棠问道:“你可知这位太医令素来都是给哪些娘娘、主子瞧病?”
抹云言道:“太医令是太医之首。一般地主子、嫔妃是请不到的。除非是皇后娘娘地特旨。他也就是去凤坤宫,皇后信极了他,自我过来了。听那边凤坤宫当差地姐妹说,皇后就没有找别的太医瞧过病。都说是这位太医令的祖上救过皇后家中祖父地命。皇后进了宫。就一心地提拔了他。别的就是乾熙宫。德妃娘娘也偶或叫过去,有时也叫别地太医,就不一定了。淑妃、贵妃因这位太医令是皇后提了起来的,也不常用他。太后那边是两位老太医照看,不用太医令。”
甘棠笑道:“如此看来。这位太医令只是与皇后、德妃有来往。如今竟不顾体统,那样出去了。里头必定有事了。想必这宫里头要有好看的了。藏梅前头还说凤坤宫的宫女私底下传出几句话来,说皇后怀的是男胎。想必就是这位太医令给说地吧。这样猴急得出宫,定是要避了什么出去。咱们且等着罢了。”
抹云道:“主子这样心宽,一味地等着,是好,也是不好。”
甘棠笑道:“不过是药死了几只老鼠,又不是我怎样了。横竖又不吃那边拿过来的药。”
抹云道:“这法子不行,肯定就有别的法子出来。主子还要早作打算得好。”
甘棠岔开了话。道:“这几天吃着江嬷嬷送过来的药,虽还嗽上几声,这身上倒觉着清爽。不似开头几天沉重。”
抹云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只好顺着意说道:“老嬷嬷既见了我给送去的长命锁纸样。也就吃了定心丸了,知道咱们并没有哄她。我问了几句江碧莲家中的事。所答也对上了。”
甘棠道:“你可将那纸样交了银坊去了?”
抹云道:“今儿一早,我就打发了两个人去了。说是两日就能送了过来。”
甘棠道:“这样才好。万一有人看过家书,问起这长命锁的缘由,到时也好说的。”
抹云笑道:“就说是主子家中传下来的老俗,戴上这样子地锁,必能长命百岁。”
甘棠脸上红了,道:“凡事总要有个防备得好。”
言至此,外头宫女进来,道:“皇上辇驾过来了。”
这时藏梅也进来了,同抹云扶着甘棠出去迎驾进来。
皇上手持甘棠所送的绣扇,见甘棠脸色较前头好了许多,心里稍安,道:“不好了,早些禀了皇后娘娘来瞧,不要耽误了。”
甘棠言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待甘棠情同姐妹,甘棠自然不会屈了自己。”
皇上道:“此次出京,碰上你与皇后娘娘皆身怀有孕,实在叫朕放心不下。”
甘棠笑道:“皇上这是去犒赏三军,是大好的事。皇上这一去,必定士气大振,捷报频传。再者,皇上两月就回。虽皇后有孕,宫中凡事还有太后、太妃。臣妾什么都不怕地,就担心一事。”
皇上不明白了,问道:“所怕何事?早些与朕说了,朕给你安排。”
甘棠含羞笑道:“只怕两月过去,待皇上回朝,甘棠这身型更是丑陋,羞见于皇上了。”
皇上上前,将甘棠揽在怀中,两人对视良久,笑了。
甘棠低声问道:“皇上要哪位娘娘随驾?”皇上道:“皇后有孕,也不能后宫虚位;本是还让德妃跟着,德妃说小皇子尚小,怕这一去了,再有什么小恙,心里也是牵挂。别的娘娘不是身子有病,就是与朕不能同趣。朕倒想着你去,只是也不能。”
甘棠劝道:“皇上还是带上一位嫔妃,好一路起居照顾。臣妾也放心等待。”
皇上道:“皇后也是这样讲。她地意思是叫张婕妤或杨宝林同去。而德妃却说尚才人有貌有才。”
甘棠笑道:“皇上这是挑花了眼了。不拘是谁,只要能尽心服侍皇上,都是好地。”
皇上点头,又道:“明日朕与皇后要摆宴御花园,若是觉着好了。定要去坐坐”。甘棠应了。
皇上看着甘棠的手腕,道:“这镯子可称心么?”
甘棠低头看看,笑道:“只是太贵重些。越了例了。心里不安。”
皇上道:“外人瞧不出什么,你就每日里戴着。明日虽不能和你近坐着。也就同朕伴在你身边一样了。”甘棠含羞应了。皇上坐了一刻,便去了。
甘棠叫过抹云附耳几句,抹云便叫上一个宫女跟着去了,甘棠叮嘱道:“若是旁人,就说是去探望吴嬷嬷;若是那堂里地人。就说我觉着不好了。”
半天,抹云回来,满面喜色道:“江嬷嬷说自己拿不准的,但说一个老宫女有这种本事,就叫我去见了向夫人,在江嬷嬷面前只装做没讲过话地。向夫人想不出法子,江嬷嬷就给夫人递了话,向夫人便准了,叫江嬷嬷就去南宫请那位老宫女过来。今儿就住在槛寿堂,明儿单等我过去叫的。”
甘棠笑道:“我也是没有了办法。在家里时,隔着三四十里有个村子。就有一个孩子,不过十几岁样子。竟专能给有孕的妇女相看男女。父亲也请到府里过。看了两回,都是准地。这世上什么奇人没有。次日。是九九重阳节。只是宫中无法登高望远,因园中和鸣阁地势高些,便在那处摆宴,权作登高。
到了正时辰,后宫的嫔妃便都到了。一时起了歌舞,众人有看地,也有借机在那儿指指点点,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皇上、皇后上首坐着。下头依次坐着几位妃子。甘棠就与张婕妤挨近坐着,两人说体己话儿。
德妃见众人皆恭维着皇后娘娘,独冷落了自己,不似以前对自己众星捧月,心中便不自在。又见皇上不时看看季婕妤,脸上带笑的,季婕妤也是春风满面,想到自己白费了许多工夫,更是暗自生气。托着出去散散,便离席往下处走来。路过张婕妤、季婕妤的桌子,德妃冷眼一瞧,就有几分愣怔,慢慢出去了。
一会子,跟着德妃娘娘的一个宫女进来,走至尚才人处,言道:“我们娘娘地发髻乱了些,可巧忘了带头油过来。说使的头油和尚才人的一样,问才人带着了没有。”
尚才人忙站起身来,道:“我叫她们拿上了,正在外面候着。我去叫了给娘娘拿去。”便跟了宫女出去。同座的陆才人眼中满是不屑,哼道:“倒只会摇尾巴,给谁看呢。”
张婕妤低声笑对甘棠道:“她倒是也想摇给人看呢。”甘棠笑笑,没有吱声。
一时,尚才人进来了。在位上坐了片刻,便往甘棠这一桌上走过来了。
尚才人笑道:“多日未去拜见两位姐姐了,想和姐姐们说说话,又怕姐姐们嫌我。”
张婕妤笑道:“妹妹长的好看,不去我们那边,该是嫌了我们才是。”
甘棠也忙道:“都是一样的人儿,说什么嫌不嫌。多走动自然更好了。”
尚才人笑道:“两位姐姐既这么说了,待妹妹过去了,可不要关了大门。”
两婕妤都笑道:“尚才人说笑呢。”尚才人又道:“难得今儿聚到了这儿,该妹妹给两位姐姐敬杯酒才是。”
张婕妤笑道:“我是愿喝的,只是怕你这位姐姐不能受了你这份情呢。”
甘棠道:“我就以花茶代酒,一样领了尚才人的情就是。”
尚才人便分别给两婕妤斟了酒茶,两婕妤都端了起来,仰头喝近了。
两婕妤又各敬了尚才人一杯,她也痛快饮了,便回去坐着。
宴散,甘棠回去了清袖堂。
正歪在炕上歇息,抹云进来了。待藏梅出去了,抹云走至甘棠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甘棠笑道:“看来竟让我猜中了,怪不得皇后下得了手。你可将她们送了回去?”
抹云道:“我见两位嬷嬷进了门了,才回来藏梅进来了,甘棠就叫她们拿进那个琉璃罐子,看那个喜子抓到了虫子不曾。
隔了几日,皇上便带领几位重臣并一班护卫大军,浩浩荡荡前往阵前。伴驾的是尚才人。
这日午后,甘堂坐在天井,看几个宫女将架上地南瓜摘了下来,借以解了困,好晚上睡得好。外头宫女进来道:“主子出去迎驾,皇后娘娘过来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六章 银镯
31银镯
甘棠不迭装扮,便出去迎接。跪拜了,又过去亲搀了娘娘下辇。
甘棠笑道:“今儿天好,娘娘出来走走?”
皇后笑道:“知道你院里种了些不常见的的好东西,过来见见。”
甘棠道:“娘娘来得正是时候,我正看着她们将南瓜摘下来,卸了架子。”
皇后道:“那我就要扛上一个大瓜回去凤坤宫,也让她们瞧瞧:我们季婕妤是越发能干了。”
甘棠笑道:“娘娘喜欢,就全搬了去就是。这后宫里头若细讲究起来,有什么不是娘娘的?不过是众人借着使罢了。”
皇后撇嘴一笑,道:“季婕妤这张嘴巴是抹了桂花蜜了罢?又香又甜。”
甘棠待要搀了娘娘进屋,娘娘说:“还是外头坐坐,这时候天正好呢。”
甘棠便叫宫女将正堂上的玫瑰椅搬出来,请娘娘坐了。摆上几样新鲜的果子,请皇后尽用。
娘娘随行的宫女过来,给娘娘捧上香茶,又将几样果子摆在石桌上。
甘棠只作看不见,道:“娘娘饮食好?”
皇后道:“比前头好些了,也吃得下去了。”
甘棠恳切道:“偏皇上又出去了,娘娘还要多珍重贵体,不要-操- 劳了。”
皇后道:“都是些叫我省心的姐妹,-操- 劳什么?
甘棠与皇后说着话儿,芳郊在一轻巧的红釉双鱼戏莲的瓷盆内洗了手,便给娘娘剥葡萄。剥出一个,放在一青瓷小碗里。再将籽儿剔出,绿遍拿银勺子给娘娘舀到嘴边皇后看着一棵石榴道:“今年这石榴长的好,一个个都涨开了肚子。大红地籽儿。”
甘棠忙叫公公竖了小梯子,自最上头摘了几个大的下来。言道:“这棵是酸的,娘娘该想吃。上头地整日里晒着太阳,更要熟得好一些。娘娘尝尝。”
皇后使了眼色,有宫女上来,接了。道:“还是拿回去,细细品尝。”
甘棠知道皇后的意思,自己从桌上拿了一个石榴瓣子,捏下几粒慢慢嚼吃了。
皇后似无意间瞧见了甘棠腕上戴着地镯子,笑道:“想不到妹妹竟这样喜欢银器?”
甘棠将腕子往袖中缩了缩,道:“戴着玩罢了,实在不是好东西。”
皇后寸步不让,道:“该不是玩罢?季婕妤在宴上不是也戴了这个么?”
甘棠辩道:“那回觉着离皇上、皇后远些,是看不见的;这回确是没有来得及换了穿戴。实在是对娘娘的不敬重。”
皇后冷冷道:“是敬重还是不敬重,把镯子褪了下来,给本宫看看便知。说多少有用呢?”
甘棠无奈。只好将镯子褪了下来。芳郊接过来,就在手中。让皇后细看。
皇后心道:尚才人临走所说看来不假。这对镯子若是没有什么蹊跷,甘堂必不会这样踌躇不定。拿了下来就是。心中暗喜。
当下,亲手拿起一只镯子,不看镯子质料、磨工、纹饰,单看镯子里头。一看,确是里头包着一翠圈。皇后心中狂喜,却又不显了出来,道:“这镯子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甘棠看似不懂,道:“娘娘所言何意?甘棠怎么不懂?”
皇后将镯子扔了甘棠脚下,笑道:“你这个老实的,怎和我捉起了迷藏?这外头倒是银的,里头包地又是什么?”
甘棠待弯腰拿起镯子,无奈弯不了,索性跪下了,拿起镯子,捧至皇后面前,道:“娘娘是听信了谁的话?是谁来挑拨我和娘娘的情谊?娘娘再细看看,这里头是翠,只是一般的料子罢了,又断了。娘娘恼我,可也要想想甘棠素日待娘娘的一份真心。哪里就敢偷弄了玻璃翠来藏着、掖着,那样了,还有什么意思?”
皇后半信半疑接了过来,对着日头看了,绿倒是绿,并不温润,没有水头,根本不是好料。一时竟想不起该说什么。
甘棠在地上泣道:“这本是进宫前,我母亲送我。后来碰了地上,断了,拿金的包了,太贵重。没有那个钱财,便用一对镯子化了,包了起来。想母亲时,便戴了。如今竟因了它,让娘娘生气,实是甘棠的罪过。皇后娘娘要打要罚,甘棠领了就是。”
皇后也只好拣了这个台阶下来,道:“妹妹快些起来,不要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绿遍上前搀扶,抹云一旁也忙上前搭手,扶了凳子上头。
这时,一个凤坤宫的宫女进来,芳郊看见了,知道有事,便悄悄过去。那宫女附耳说了几句话,芳郊轻声道:“什么大不了地,明日再去叫就是了。”
那宫女道:“太医院说只准了三天的假,这已经超了。今儿一早遣人去看了,竟找不见一个人影儿。太医院已是慌了,两个统领一个去报了官了,一个就在凤坤宫外头跪着请罪呢。”
芳郊皱紧了眉头:娘娘已然窘了,自己再去说这烦心的事,真是找不自在。
想了一想,便过去,低声道:“皇后娘娘临来,不是叮嘱了膳房给季婕妤做了几样膳食么?这会子就要送过来了,娘娘还是起驾回宫,好让季婕妤舒舒服服用些粥菜。”
皇后正觉尴尬,欢喜芳郊这番话,便顺势道:“你这丫头,竟说起我来了。也好,回去了,妹妹改日到凤坤宫跟姐姐说说话儿。”
甘棠忙拜谢了,又起身相送。
待皇后上了玉辇,芳郊低低说了事儿。皇后怒道:“什么糟东西!不过没有给我办成事儿,我还没有责罚于他,他竟然就逃匿了。真真是找死!”
到了凤坤宫,就见雍藻宫地宫女列在宫外。
皇后心中烦躁:好好在雍藻宫内养老就是了,每每过来训诫。
硬头皮进去了。
皇后拜见了太后,不等她坐下,太后就道:“我过来时,正逢太医院的人跪在外头,我就叫了进来,问明白了,让他去了。”
皇后暗恼她自作主张,淡淡说道:“有劳娘娘了。”
太后道:“你如今虽说身子不便,实在打理宫中事务烦难,就选几个顺心地嫔妃给你照应。太医令匿了好几天了,你也要等着他们来告诉,亏着是你看中地人儿。还每日里使唤,怎就不早些问问?传了出去,岂不遭人笑话?”
皇后辩道:“他说告假,我怎知道他就跑了?跑就跑了,再另任一个就是。”
太后怒道:“这是太医令,不是市井间的江湖大夫。说走就走了,满京城地布衣百姓,该怎么编排?能有好话么?若抓到了还好,都这些天了,抓不到了,他要在下面散布些好话儿,你这皇后娘娘面上就有光了么?”
皇后听了这些,也不免想到:这太医令怎就跑了?虽没有助我达成心愿,只是训斥了几句。里头又有什么?
心理烦乱,也不听太后在那里讲道理,一味思量起来。
太后见状,道:“你且告诉我,你要太医令做了什么?他竟就跑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七章 逃匿
32逃匿
皇后辩道:“哪里叫他做过什么?不过是过来给我看看脉,没有什么瞒人的事情。”
太后道:“我知道你如今心里想的什么。虽说你有了孕了,只是你也要凡事留个后路才是。你就担保你能生下皇子,不是个公主?”
皇后傲然道:“已经知道了,就是位皇子呢。”
太后道:“是那个太医令说得罢?既然自己跑了,他的话能信不能信?你就不想想?”
皇后猛然顿悟过来:难道这太医令竟有天大的胆子哄骗了我?
太后又道:“即便是位皇子,你就担保他聪明伶俐,能有了皇上的欢心?再者,长大成人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好了。我难道没有诞下皇子么?怎样呢?再者,那甘棠又是个有病的,她那命能争过你去?你这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到时候反叫有些人咬伤了你。我看到时候皇上问你,你派的太医令跑了,季婕妤又死了,这事如何脱得了干系?”
皇后少有悔悟,只是嘴上还要争礼:“眼见得她日日夺了皇上的心去,自然要压压她的威风。”
太后苦笑道:“你当这还是你那亲王府,由着你的性子来?难道皇上就没有个耳目了?就是不能十句话知道九句话,总有一句半句听了过去。既然她得了皇上的宠,你就是心里多么不痛快,也要在人前装出大度的样来,这才是皇后的本分。一味地盯住了她的尖儿,要掐了去。也叫旁些人钻了空子去。”
皇后低头不语,片刻。才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我听就是了。”
太后摇摇头,去了。皇后送至外头,看太后上了玉辇。才回来。刚坐下,便叫宫人去传太医过来。“叫两个过来。”
一时太医过来,在帷帐外给皇后摸了脉。皇后不待姑姑去问话,自己便问道:“你看是男胎还是女胎?”
那太医惶恐道:“如今这男胎、女胎的脉象还不明显,若过些日子,再看。就准了。今儿看着,似是女胎。”
皇后忍了,道:“下一个太医再看。”
那个太医已听出了皇后地怒意,摸脉时,手都颤了。
皇后不免好笑,道:“你放宽了心,但讲实话,不会杀了你的。”
那太医方稳了心神,琢磨脉象。
诊完了。立于一旁。皇后道:“你看着呢?”
那太医道:“该是位公主呢。”
皇后彻底灰了心,摆手叫太医出去了。
歪在榻上,只是想不明白:尽力提拔了他。最后竟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人知道了。必遭人耻笑。想来思去,必是有人串通了太医令。行了此法,来羞辱她这个皇后娘娘。只是费了如此周折,究竟意欲何为?让自己知道自己所怀男胎,而非女胎,倒是差些毁了那个甘棠。且不管甘棠如何得知那药中有毒,能活了下来,倒是一件万幸地事了。看来,蛊惑我的只能是她了。好歹有天叫她死在我地手里,看看我的厉害,竟将我当猴子耍来。
却说舒宜殿也是乱了阵脚。
德妃一听太医令跑了的消息,便呆坐在了地上:事还没有成呢,
他倒卷了钱财跑了,如何是好?皇后必然知道了自己所怀并非男胎,不应向甘棠下手,下一步就该查查是谁与太医令合谋了。
原本才听了信儿,憎极了那太医令,现在反而盼着他能跑个远地界儿,不要叫官兵拿住才好。
德妃叫道:“快出去传我母亲进来,就说皇子有恙。宫人刚要出去,德妃又想:“这时急巴巴叫了人进来,必叫人疑心,正逢宫中出了事情,碍不着我的事,我却这时候传了人来,明摆着是要做别的打算。”遂忙叫那宫人回来。
心道:此时,更要装作无事人儿,去看看皇后,好避了嫌疑。
主意定了,便叫宫女过来帮忙梳妆,打扮得千娇百媚,方迈着金莲步儿,去了。
皇后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德妃来了,少不得强打起精神,叫宫人过来,又擦上了些胭脂,免得叫德妃看低了自己。
德妃恭恭敬敬拜见了,道:“这时候,皇上不知到了没有。”
皇后言道:“信官回来说,还要两三日呢。”
德妃道:“那尚才人不知身体能吃得消么,一路颠簸,又要尽心皇上地饮食起居。”
皇后道:“平日里看她是个细心的人儿,该是叫人放心的。”
德妃点头,道:“看来是我多虑了。”看看皇后,又道:“皇后娘娘的脸色甚好看,不像我,都老了。”
皇后言道:“德妃说笑了,脸上好看得很呢。”
德妃抚脸笑道:“不过是香粉遮着罢了,哪里比得上皇后娘娘的天生丽质。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一事相求。”
皇后道:“德妃说就是了。咱们就是一家人。”
德妃道:“听说太医令给娘娘配的好面膏,抹在脸上,好得很。求皇后娘娘命他也给我配上一些。前头娘娘恩典,叫他来给我瞧过病,我听他说话,是个严涩之人,不想直问了他要。娘娘出面,他肯是听的。”
皇后道:“我那里还有一些,你看着好,就拿去,并没有你说的好。”
德妃忙跪谢了,道:“这成了夺了娘娘的东西了。娘娘以后再叫他做时,多配上一份,德妃感激不尽。”
皇后只好说道:“那个太医令不知做了什么歹事,已是逃了。”
德妃惊得倒吸了一口气,道:“该不是有了人命了罢?或是拐了人家地妻女,私奔去了。拿住了。就该打死。”
听她没有疑到别的上头,皇后心里好受了些,道:“官府正办着呢。就不是咱们-操- 心的事了。”
德妃点头,道:“娘娘实在-操- 心。德妃没有娘娘地一半才德,也就坐在镜前抹抹胭脂香粉倒还知道些。”
皇后笑笑,道:“德妃今儿就留在这儿用膳罢?”
德妃忙道:“叨扰了皇后这半日了,还是回去了。”
皇后道:“如今皇上不在,更没有个说话地人儿。德妃也不常过来,还是陪我说说话儿再去罢。”
德妃便应了,跟了皇后到隔壁房里用饭。皇后看了几眼各样饭食,道:“将那几盘芙蓉燕菜、糖熘荸荠、酿果藕、荷叶卤,给季婕妤送了过去。”
一旁宫人忙端了,旁边有预备地食盒子,一盘盘放了进去,两个宫女接了过去,去了。
皇后便与德妃用膳。
一会子。两宫女回来,捧着一托盘道:“季婕妤说谢谢娘娘地心意,实不敢当。这是季婕妤给娘娘现摘地无花果。并几个石榴。婕妤说,今儿早上那几个很酸。这几个是甜地。婕妤叫奴婢在树旁等着,一个小公公上树摘地。”
德妃一旁笑道:“这季婕妤确是一个有心的。娘娘倒是有了口福了。”
皇后笑道:“是个好妹妹。德妃去时也拿上几个,也是你的妹妹呢德妃道:“那我就拿上了。皇后娘娘若不够了,再问季婕妤要去。”
皇后笑了,道:“那我也忒馋嘴了。”
用罢膳,德妃去了。
那边清袖堂,甘棠看两个凤坤宫的宫女去了,才回去用膳。
抹云道:“娘娘送过来的几样菜,主子用么?我拿了出去罢?”
甘棠笑道:“放在桌上,我倒尝尝凤坤宫地饭食味道怎样。”
抹云看看旁边伺候的宫女,忧道:“主子也吃了不少了,还是少用些罢。”
甘棠看看抹云,道:“我放心了,你也放
抹云便不再劝了。
待甘棠用完了,抹云、藏梅搀她回暖阁歇着。
甘棠向藏梅问道:“你前头说太医令跑了,是真的么?”
藏梅道:“若主子查出来有半句假话,情愿割了这舌头去。”
甘棠笑道:“我要你这舌头何用?若有假,就将你腕上的金镯子送了我就是。若没有假,我再赏你个金镯子。”
藏梅喜道:“主子不可食言。”
抹云一旁道:“怎这般没大没小起来,叫人听见。甘棠道:“我就喜欢她这股子憨气呢。”
抹云言道:“这位太医令也太想不开的。既做到了这个高位了,还想什么,找不自在。”
甘棠言道:“人心不足罢了。看来真是有比这位子更好的东西。”
藏梅道:“敢情是位佳人,太医令要娶,其妻不愿,太医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携了佳人远走高飞。要不就是找到了宝藏,几辈子坐吃山空也享用不尽,便跑去享福了,乐得都忘了辞了朝廷的差使,或是怕朝廷不恩准,一走了之。”
甘棠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番口齿。再叫师傅调教调教,就能写本子唱戏去了。”
藏梅道:“我在家里时候,真就编了一出小戏呢。”
抹云瞪大了眼,道:“戏班子就唱了?”
藏梅道:“唱是唱了。不过不是戏班子,就是我一个,再加上两个小丫头,还有我三岁的弟弟。”
抹云笑得捧腹,甘棠也捂着肚子笑了,指着藏梅道:“想你真有大能耐,是个仙女呢,还是个自封的仙家。”
藏梅辩道:“我真会编呢。你们不信,等我编一出好地,让你们看。”
抹云笑道:“到时候不要让自个儿去演道士,叫我们扮了菩萨就好。”
藏梅恨得跺脚,抹云更是笑个不住。
这时。外头宫女进来道:“皇后娘娘传话过来:再过会子,有太医来给主子把脉,先不要出去的好。”
抹云一旁道:“有人要哭了。”
藏梅笑道:“是有人要哭了。可不是我。”
甘棠不管她们,且看她两个在那里拌嘴玩儿。
一时。太医便来了,自然不是那太医令。
甘棠示意抹云过去问话。
抹云道:“这位太医怎样称呼?”
那太医道:“小医姓程。”
抹云道:“以前没有见过程太医。”程太医道:“我在宫中服侍了十几年了,以前多给皇上诊视。今儿才调到这边来了。”
抹云道:“前头那位太医令好些日子没有过来了,敢情是病了?”
程太医道:“小医虽说是在太医令手下做事,不过不常一处的。听着这几天是没有过来。要问到底是什么事儿。小医回去现给打听打听。”抹云知道他这是怕祸从口出,也不多问了。待他给甘棠诊了脉,抹云便跟着到了外堂,问怎样。
程太医道:“胎气尚好。只是因身有素疾,需要好好调治。”
抹云道:“太医可看出我们主子所怀是男胎、女胎?”
程太医捋捋长须道:“是男胎。给你主子贺喜罢。”
抹云又问:“这素疾可能痊愈?”
程太医摇摇头道:“这病年岁已久,不是那急病,虽迅猛,到底有个由头,这是打胎里带出来地。难根治得很。每日里吃药,能维持着不犯,就是极好了。”
抹云送太医并其随从医官出去了。
回来。一一告诉了甘棠。
甘棠道:“这位程太医还是干净地,没有与娘娘们沟通。看来太医令真是出了事了。”
藏梅道:“主子是个讲信用地。”
甘棠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抹云道:“藏梅腕上少了一对金镯子呢。”
甘棠笑了。道:“你打开那匣子,挑上一对就是了。”
藏梅乐道:“不拘哪对都好么?”
甘棠点点头。藏梅跳着过去。开了那个匣子,挑了半天,挑中了一对镶着琥珀地菱纹镂花金镯子。
抹云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聪明地,管保把那对半指厚地瓦纹地戴上了。却选了这对轻巧的。”
藏梅道:“我倒是想呢。你看看我这细腕子,本就叫人看着怪寒碜的,再衬上一对大镯子,更加看不得了。叫人想着我得了痨病似的,讨那个便宜做什么。倒是这对最衬我的心。”戴叫甘棠看。
甘棠道:“你带着很好,不要摘下来了。”
藏梅道:“我这就回去,把原带着地这对放下,戴这对。”
甘棠点头,她便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甘棠对抹云道:“那对镯子放好了?”
抹云道:“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见的。”
甘棠道:“待皇上回来,再戴罢了。”
抹云道:“亏着主子有心,看出了德妃与尚才人的用意,否则,今儿咱们不知叫皇后发落到了哪处了。”
甘棠道:“面上皇后倒不会太过分了。就怕借了此事若我半夜暴死了,就有了说法了。”
抹云点点头,言道:“这位太医令倒是跑了个干净。好好地当着这份美差,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竟买通了他,与娘娘做对。”
甘棠道:“说是与皇后做对,实则是看我这样了,心里不舒坦了。
你只想想若皇后娘娘知道了自己怀的是男胎,而我风头日盛,皇后焉有留我的道理?若皇后怀的确是男胎,太医令既说了实话,也帮皇后定了心。若是女胎,太医令知道自己迟早是杀头的罪名,时日久了,自然叫人看出端倪,万跑不如早跑。这倒是那位指使人没有想到的了。你且想想,若我叫皇后逼死了,皇后又诞下了公主,朝中诸臣再提立太子之事,如今看来,皇上要立谁呢?“
抹云惊道:“该是德妃娘娘地小皇子罢?”
甘棠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道:“该谢谢德妃和那个太医令呢。如今皇后自然要顾着我,而去查探谁指使了太医令了。”
抹云道:“主子这些天儿也累了,好歹歇歇。”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八章 黄粱
眨眼,御花园中日渐荒凉起来,就些松柏还是老样子。湖中荷花早没有了踪影。也就大大小小的鸟笼里传出声声鸣叫。
皇上与尚才人早已回来。因尚才人侍驾殷勤周到,虽旅途劳顿,仍是对皇上嘘寒问暖,皇上感激她的贤德,授意皇后对她加以晋封。
皇后言有先例,张婕妤、季婕妤皆是诞女、有身孕后方得以升位。且等尚才人有喜了,再进上一级,好求得后宫的安定祥和。皇上也觉言之有理,遂放下此事不论。
尚才人得知了消息,不免有些懊恼,想自己这些天来,车马劳顿,不知吃了多少苦,尽心尽力服侍皇上,唯恐有所差池。皇上对己也是恩爱有加,情意绵绵。回来了却还是原来的样子,便按耐不住。算算自己与皇上同食同寝一月有余,这是别的妃嫔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说不准就有了身孕,每日里暗自欢喜。计算着日子,好像是过了月事好几天了,身上也没有气力,吃什么也不香甜。便有些傲了起来。
这天恰逢十五,各宫各堂的妃子、婕妤、昭仪、充媛们,早早按着时辰,过来凤坤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婕妤与甘棠结伴过来,正碰上一顶软轿到了。
两人便停下了,看看是谁,好一同进去。
撩了帘子,尚才人出来了。头上梳了惊鹤髻,两扇乌发间插了一支昂首展翅嵌宝双金凤。腕上各戴了两只罗纹掐丝金镯子,叮当作响。衣衫鲜丽,尤其披帛金碧辉煌,倒是不常见的。
甘棠见是她。先说道:“尚才人回来几天了,竟没有见呢。”
尚才人淡淡一笑,道:“太过劳累了。拜见了皇后娘娘,娘娘便叫我不忙到别处拜见。只在堂中歇息。”
张婕妤只顾看尚才人身上的衣衫料子,笑道:“才人哪里得来的好料子?姐姐也去要上一匹,给我那公主做衣裳。..”
尚才人道:“是别国进贡来的。只有有数地几匹。太后、皇后那里各两匹,我也就得了一匹。姐姐还是寻了别的布,也好。”
张婕妤听出了话音儿。便不再问,扯了甘棠进了凤坤宫。
说是请安,那看不上眼的,或位次太低地,皇后等她们给自己请了安,就打发她们回去了,留下的都是在自己这里、或皇上那边有些面子地人物,慢慢说话。
因尚才人出宫不少时日,多时未与众人相见。少不了再给别的娘娘、位次较己高的主子们福身请安。
走至甘棠身边,尚才人刚要福身,甘棠忙示意身后抹云扶她起来。
抹云与她虽都是太妃宫里出来的。但往日情份早已淡了。当下略伸伸手,也不着力搀她。尚才人也不在意。自己就站起来了。
甘棠言道:“尚才人劳累了。快些回去椅子上坐下歇歇。”
恰甘棠身边椅子是方才张婕妤所坐,因有宫女过来说小公主奶妈子在外头请她的话。便出去了。
尚才人也觉有些腰膝酸软,索性就坐了。
甘棠微微笑了,没有言语。记起屋里两株海棠花儿有些黄了叶尖子,听说赵昭媛养地花儿好,便叫抹云搀着到昭媛那边坐下说话。
说了没有三句话儿,张婕妤进来了。甘棠看见,便道:“奶妈子什么事?这时候来嗦你?”
张婕妤已然看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人了,先顾着甘棠这头,笑道:“能有什么大事?只说问问哪刻回去,好将小公主抱了过去。”
甘棠道:“何必这么多事。急得这片刻工夫?”
张婕妤道:“若抱过去早了,看不见我,好一场大哭呢。有一回就哭肿了眼睛,正好皇上过去了,脸上眼见着就不好看了。这才都小心了。”
那尚才人一边儿听着,竟也没有起来。
甘棠朝张婕妤苦笑一下,张婕妤也明白她的意思。甘棠又道:“姐姐这边来坐着吧,赵昭媛说的句句在理。你也听听,回去侍弄侍弄花儿草
张婕妤并不坐下,却转身走至尚才人身边,笑道:“妹妹累了?姐姐绢子许是落在椅子上了呢。”
尚才人道:“姐姐别处去找找,我坐下时看了的,并没有什么。”
张婕妤又走近两步,伸手往椅上一探,道:“这儿露着一个角呢。”
尚才人忙站起身来,张婕妤袖口一抖,绢子便落到了椅子上头。椅子上垫着大红织金重锦褥子,绢子是鸭黄色儿。待尚才人回转身子来看时,张婕妤伸手捡了起来,道:“妹妹眼神不好呢。”就顺势坐下了。
尚才人站在那里,脸上就臊了。张婕妤不管她,就转过头去,交待随身侍女话去了。
尚才人看看德妃娘娘,正与皇后说话,偶瞥见自己一眼,也随即转过头去,并不理睬。
尚才人没有法子,讪讪去到了自己位子上头,坐下了。
一时有些个宫女端着托盘进来,将银盅子每位手旁几上放了一个。
皇后言道:“这是才做下的晶玉海棠,香甜得很,姐妹们尝尝。陪着我说话儿,再空了肚子,就坐不住了。”
众人便拿起小银勺子,舀着吃了。都说好吃。
独尚才人才吃了两口,竟站起来,出去了。半晌,由她的侍女扶了进来,向皇后请罪道:“突然这嘴里就觉着恶心,唐突了皇后娘娘的盛情。”
皇后道:“不会是哪里不好了,叫太医过来瞧瞧才好。”
尚才人言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身上倦怠,许是还没有歇息好。”
一旁德妃道:“皇后娘娘,这位尚才人妹妹,该不是有了喜了罢?”
皇后笑道:“若果真如此,就要给皇上道喜了。我们宫里也就更热闹了。”
张婕妤笑道:“这位妹妹天姿国色,孩子肯定也是沉鱼落雁之貌。”
众人暗暗偷笑,尚才人却不好说什么。
皇后道:“尚才人先在座上歇歇。依我说,也不必回宫等太医过去了。就在这里,传了太医过来,好快些叫皇上高兴高兴。”
尚才人脸红红的,由侍女搀着,坐了。
过了会子,宫女过来扶了尚才人过去别的屋里叫太医把脉。
少时,有姑姑过来,道:“太医说地明白,尚才人出去了这一阵子,有些水土不服之症,再加上-操- 劳了,脾胃上便有些不适。已经开了方子了。”
尚才人走了进来,不便再叫宫女搀扶,羞得不发一言。
皇后道:“妹妹也是太-操- 劳了,早些回去歇息罢。”
尚才人拜退,也不抬眼看看众人,去了。
张婕妤已笑得合不拢嘴了,甘棠朝她摇摇头,她才止了笑,听皇后说话。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七十九章 秋扇
34秋扇
几日后,皇后娘娘亲自带了一些补养之物去看望尚才人。
尚才人自那次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便拿着保养身子的挡箭牌,只在堂里歇息,不出去露面。
闻皇后娘娘过来了,少不得从炕上起来,出门迎了进来。
皇后携了她的手坐在炕沿上,道:“妹妹身上好些了?这脸上怎还是这样黄瘦?”
尚才人道:“吃了几剂药了,晚上睡得也好些了,只是精神还不济。”
皇后笑道:“皇上惦记着你呢。只因我知道你身子不甚好了,就告诉了皇上。皇上若不是事务繁忙,就过来看看妹妹了。”
尚才人心道:皇后这不是明告诉我,见不见皇上,全捏在她的手里了?忙道:“我全听皇后的安排。娘娘也是为了我,心里有着我,才这样。”
皇后笑道:“怪道皇上再三的在我面前夸奖你,真是体贴人的心意。等你养好了,我就去告诉皇上这个喜讯,好叫他放下了心。”
尚才人臊了,道:“皇上跟前那么多的娘娘、主子。哪里还会记起了我。今后我就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就是了,不想别的。”
皇后笑道:“你有这份心意,就是我的造化了。若真要你跟着我了,皇上该跟我瞪眼了。”
宫女端茶上来,尚才人亲自起来,两手端了,捧至娘娘跟前。
皇后接过来,放在炕桌上。道:“我倒有一件事儿问你,你如实地告诉我。”
尚才人道:“娘娘尽管问就是。只要我知道的,悉数告诉了娘娘。”
皇后点点头。道:“前头你告诉了我,季婕妤戴了翠镯子。是你一人见的,还是还有别的什么人看见?是一同见的,还是有先有后?”
尚才人刚回来时,德妃就告诉了她,那事没有成。当时她就是依了德妃地意思对皇后娘娘随口一说。所以甘棠未因了这个出什么事,她也担不上什么责任,心里是不担心的。所以听了德妃的话,只因不满向夫人一贯对己寄予厚望,没想半路出来一个甘棠,向夫人对自己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了,心里就不爽利了。很想能取而代之。虽说德妃前头在皇上面前给自己美言了几句,皇上最终带了自己随驾,也不光是为了那几句话。也是自己讨皇上欢喜。德妃送了一个顺水人情罢了,谈不上大恩大德,自己没必要为着她。与皇后闹翻了。毕竟现在掌领后宫地是皇后,而非德妃。再者。编个别人出来。与甘棠无冤无仇的,谁肯信。
想至此。便道:“倒是德妃娘娘也见了,告诉了我。我与季婕妤说话时候就看了几眼,果真是里头镶翠地。我虽没有得过什么好的,毕竟是见过各宫娘娘戴着的,不比我见过的差,或许还要好看些。又不是夜里,看不真切。并不是我斗胆编季婕妤的话,娘娘明察。”
娘娘点头,又劝慰了尚才人几句话,便出来了,迎面正碰上陆才人。陆才人给娘娘请安,道:“皇后娘娘这就走了?不再坐坐?”
皇后笑道:“尚才人身子欠安,你与她一处住着,时常过去无力与她说话解闷,才不枉姐妹一场。”
陆才人言道:“皇后娘娘说得很是,我这就是要过去那边屋里。刚从园里采地菊花儿,拿过去给尚才人插上。”
皇后笑笑,去了。
陆才人亲手捧着菊花进去。尚才人在屋里早听见了话,还是在炕上歪着,见陆才人进来,也不起身,道:“陆才人好兴致,皇后已走了,还是拿了回去,自己插瓶里罢了。”
陆才人笑道:“尚才人哪来这样大的火气?那天在凤坤宫,我并不在那里,并没有笑话你,怎说这样的话?好叫人伤
尚才人听她正说到自己的没脸处,心里就气了,道:“皇后叫你来劝慰我,你说这些话,倒是讲给娘娘听听看。一路看小说网”
陆才人笑道:“尚才人随皇上出去了一趟,不只得了宠了,连皇后娘娘也对你另眼相看。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令妹妹忧心的是,姐姐还是没有借此怀上一位龙胎,以后可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劝姐姐时常给菩萨烧柱香,求菩萨助我神军再打几场大胜仗了。”
尚才人恨得牙痒痒,又不愿和她再耍嘴皮子,遂转身朝里躺了,不再与她说话。陆才人这才捧着菊花,去了。
半倚靠在玉辇之上,心忖:那银镯子是否里头嵌翠,已不是什么事了。既然是德妃挑唆桐香给甘棠使坏,那设计令太医令迷惑我、谋害甘棠的便是德妃了。不由得恨得一手紧紧抓住了腕上的金镯子,竟扯了下来,一下子当啷一声儿响,撞到了辇底。吓得几位公公忙停下了,随辇的邓姑姑轻声问道:“皇后娘娘有话交代么?”
皇后一咬牙,道:“去雍藻宫。”
太后不在雍藻宫,而在佛堂诵经。
手捻着佛珠儿,听皇后讲完了,仍是半天未说一语。
皇后忍不住,挪至太后蒲团旁,拿下佛珠,道:“太后娘娘,我的疼我地姑姑,你平日里头总是说我主意不好了,如今我找你来要主意,你倒是说句话才是。”
太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皇后,道:“这是德妃娘娘,不是那个才爬上来的甘棠。一样是宫女出身,可德妃已当了妃子好几年了,府上也有了一些势力。尤其她是自打皇上懂了人事就跟着皇上身边伺候的。皇上再不宠爱于她,对她也与别个妃子不一样地。我如今虽是太后,你也不要忘了,我并非皇上生母。若论亲疏,皇上对那边太费还比对我亲近些。毕竟皇上到我身边来的时候已经大了。你要我到皇上面前说话。不是你姑姑我不出头,不要让皇上更觉着是皇后你要我来了,逼着皇上废了德妃。反而坏了事。”
皇后听了,也觉有理。道:“那要怎样?她串通了太医令,差乎就逼着我杀了甘棠。这后头难道就等着她来要我皇后娘娘地命么?”
太后言道:“这事但凡你能沉稳些,多想想,少听她他人糊弄,德妃能任意胡为么?凡事要前思后想。方能圆满。”
皇后看着眼前太后,虽说年纪已是大了,但眼角、鼻口仍是有些风流地韵味,肤色保养得也好,身上也没有胖多少儿,还能看出腰身。皇后随口便问道:“太后娘娘当年一定很得先皇的宠爱罢?”
太后乍闻此言,微微一怔,一会子,才笑道:“如今地德妃、甘棠。加上你,都是比不上地。今儿的皇上待谁都是一阵子罢了。自我进了宫,蒙先皇恩宠。是享了专宠地。”皇后笑道:“要不姑姑怎能做了太后呢?可见先皇对姑姑的情深了。自是比你这苦命的侄女儿好多着呢。”
太后看着皇后道:“我这太后的宝座是我给自己坐的。但指望了别人,我只给先皇留了两位公主。这时候和你说话地。就不是我了。你也就进不了这皇宫,当不了皇后娘娘。我就在南宫了此残生了。”
皇后盯着太后鬓边参杂的银发。心道:想必我这位远房的姑姑当年也是一步步艰难过来,里头也掺杂了许多血泪罢。心里就多了一分对太后的敬意,道:“如今我究竟怎样?还是太后给我说说,别再叫我在人前出丑。”
太后听她说话,不似刚才气势逼人,心里就顺了,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德妃所以差些计谋得逞,也是下了功夫的。如今既已知道了。我们自然诸事提防着她。她的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了,自然也会收敛,所以还是瞅时机再拿她的罪。”
皇后点头。
太后道:“你这次所怀是位公主,也不必心焦。一则你还年轻,皇上虽心里有着几个娘娘、主子,到底你是他的正室,对你还是顾念的,日后还能再生。二则,再不济,像我这般,就要了甘棠地过来。到时我出面给你说话就是。”
皇后丧气道:“太后已然知道了?”
太后道:“程太医是一直给我诊病的,医术好,我就叫了他去皇上那边服侍。既然过来了,你就别再找不知深浅的人过来,早晚坏了事。”
皇后应了。见太后又捻起了佛珠,便告退去了。
皇上自回来后,倒是还像往常一般到清袖堂坐坐。也和甘棠说说话儿,赏赐同前头一样。甘棠初喜皇上待己之心未变,只是次数多了,就觉到了不同,有点子不似前头那样近乎了。
就连抹云也说道:“皇上出去了一趟,对主子有些文质彬彬了。”甘棠笑笑,不置可否。
抹云见甘棠仍是戴着那对银镯子,便道:“主子戴了这些时候了,不烦地?还是换了别的戴罢?这时候天凉了,都戴金镯子呢。”见甘棠没有吱声,以为愿意了,便拿过盛金镯子地匣子来让甘棠选。
甘棠看看满匣子耀眼地镯子:环纹的、菱纹地、网纹的,梅花的、牡丹的、菊花的、芙蓉的,嵌玉的、镶翠的、缀宝的,真是入眼的很。
甘棠看罢,笑对抹云道:“你看这银镯子也腻烦了吧?”
抹云道:“宫里头哪个娘娘、主子,但只要上头能有些赏赐的,莫不是整日里想着换穿换戴,就是皇上不来,也图个自己新鲜。让人看了,也知道是个在皇上跟前有头脸的。要不,哪里去得了这些?主子既有了这些,何不戴出来叫她们瞧瞧?皇上来了,也看着旧人似新人了。”自匣子里头取出两对镶着红宝石、猫眼石的金镯子,给甘棠看。
甘棠接过来,看着这好看的镯子。她知道这后一句才是抹云的意思。只是旧人再改头换面,也是一张旧人的面孔啊。在家中时,看惯了父亲今日看着这个好。明日又宠着那个。没有谁能真地让父亲暖在心中呵护着。男人,都是一样的啊。皇上与德妃算是少见了,十几年的情分了。现在又怎样?也没有什么缘由,慢慢也就淡了。自己只不过是众多环绕皇上周围万花妖娆中地一朵罢了。能分得皇上千万缕情思中的一丝。在他人看来已是有幸了。何苦再去想什么旧人、新人,徒增不快罢了。何况,如今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甘棠轻轻将手放在腹上,是一个男孩呢。和自己地小兄弟一样呢。也会到处乱跑乱叫吧,给自己惹下大大小小的乱子。等做娘的一一去收拾。那也是快乐的呀。
甘棠将金镯子放到匣子里。
抹云见状,道:“主子不喜欢?再看看别的?对了,皇上今儿叫人拿过来几样新式地,还没有收了匣子里。我去拿过来。”
甘棠不待她走,拉住她的手。抹云住了,就见甘棠自手上捋下那对多少日夜不曾离手的银表翠里的镯子,放了抹云手里头。言道:“收了起来罢。”
抹云满腹狐疑,也不好多问,便拿了镯子。擦拭干净了,用青绢子包了,放到一个扁的小匣子里头。再放到竖柜里去了。
抹云问道:“主子也不戴这些?”
甘棠摇摇头,笑道:“那老丝瓜干了吧?你去摘了它。拿进来。
我们把种取出来。开了春,就满院里种上。等开了黄花儿。招引来各样好看的蝶儿,我就抱着小皇子在院中看看。再要个蝈蝈来,摘丝瓜花儿喂着,听它响声儿。
抹云听了,心里也很是欢欣。跑到院里去,架子没有了,只是剩下两根长杆子竖在墙角,上头吊着两个打种的老丝瓜。吹了这么多天的干风,像洗皱了的丝绸衣裳,随风儿摇摇摆摆。
抹云心里头高兴,也不把杆子倒了,摘下来。还是像在瓜架下一样,搬了凳子过来,踩了上去,抬手去摘。堂外有宫女眼尖,看见了,忙进来,弯腰给扶着,道:“姐姐太胆子大了,看歪了就跌着腿了。”
瓜蔓早干了,抹云手轻轻一拽,那瓜就落在手中了。又拿下了那个。
先在屋外头拿绢子拂了浮土,才拿进去放在炕桌上。
甘棠拿起一个,笑道:“可是比原先瘦了不少呢抹云“扑哧”笑了,道:“主子可是会说话。这样说来,竟然是前头地胖丫头,今儿的瘦干老婆子了。”
甘棠也笑了,言道:“你也算那能说的了。咱俩这就让这老妇人地儿子们搬搬家,住布袋子里头。明年再搬到地底下。”
两人说笑着,就把一颗颗籽儿拿出来,装到布袋子里头。抹云道:“明年主子叫岭祥要几粒葫芦种子来,种上,好叫小皇子拿着玩。”
甘棠笑道:“你说的我怎就没有想到。就让它和这丝瓜在一架子子上长就是了。”
抹云道:“还有那南瓜呢,不种了?”
甘棠一怔,竟忘了。处心积虑种了南瓜,终能借着见了母亲一面。虽说是甘棠地苦心,也是皇上那时待甘棠不同别地人。明年种来写来有谁来看?
遂摇摇头,道:“太重了,架子还是扎得轻巧些,坐在下头,心里也亮堂。”
抹云点头。又道:“主子要养蝈蝈,索性今儿就扎个笼子罢?春上扎风筝的篾条子还有好些,我去拿来。”
甘棠笑道:“我可是不会。”
抹云道:“主子就看我吧。”出去找了篾条子进来,折好了长短,放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子,就编了起来。
甘棠看着抹云两手舞动,微垂着双眼皮儿,乌黑浓密地眼睫毛就像小扇子样,开开合合。
抹云见甘棠半晌没有动静,抬头来看,却见主子竟呆看着自己,便道:“主子看什么?莫非早上有汤溅到了脸上干了?就借主子的手给擦擦。”
甘棠道:“抹云姐姐,你也跟了我要满年了。”
抹云听她这样叫了自己,也就想起了从前,停了手中活计,垂头哑声道:“过去了倒是觉着快呢。”
甘棠道:“妹妹没有忘了说给姐姐的话。”
抹云抬起头来,看着甘棠。
甘棠又道:“皇后已然能生子了,过了以前那段。我这病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是怕以后的事。倒是姐姐的归宿,妹妹时时忧心。咱们先在一处时,姐姐是个凌厉的人儿,倒是对妹妹有一份情意。你打太妃娘娘那边过来,虽说太妃打了旁主意,姐姐是一片诚心待妹妹,服侍妹妹,心贴着心儿。如今看来,皇上虽还往这处走动,只怕就不像以前了。姐姐将心里话说给妹妹,妹妹好给你打算。若不然,以后皇上不过来了,妹妹就使不上劲了。”
抹云两手捂了脸,只见两瘦肩耸动,泪水顺着两手留了下来,“滴滴嗒嗒”落在篾子上。
甘棠忙递上绢子,劝道:“是嫌妹妹说晚了么?姐姐放心,皇上倒不会一下子就绝了情的。”
抹云抹干了泪,道:“姐姐跟着妹妹,也看破了一些事。即便有幸得宠,有谁一直下去的,不过过眼烟云罢了。姐姐当初家里已给姐姐开始议婚事了,是远房的一个表哥,也算青梅竹马。从小也常见的。皇上登基,朝廷颁旨大选秀女,不再只从大官宦人家选,但凡有功名的都能进宫候选,也是年纪小,满心里想着进来了,到了皇上身边,一生的荣华就有了,也就忘了什么表哥,日夜做梦盼着光宗耀祖。如今看来,也不是什么。我也倦了看这些争争斗斗。所以,姐姐以后就实心眼伺候着妹妹,不做它想了。若多少年后,妹妹能跟着皇子搬离了这皇宫,就请妹妹到时候遣了姐姐回家乡看看,那就是妹妹对得起姐姐待妹妹的一片心意了。”
甘棠与她抱头而泣。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章 贺礼
35贺礼
太妃的眉寿宫,琼姑姑正与太妃商议。
琼姑姑道:“掐指算算,这太后的寿诞就要到了。今年太妃要送什么?”
太妃笑道:“她想要什么,我还是送什么就是了。合了她的心思,也让人家大喜的日子里头高兴高
琼姑姑道:“见年地送珠花儿,就不变变花样了?”太妃伸手自发髻上摘下一支海棠花样的珠花,在手中把玩,道:“不是那邀宠的年纪小的娘娘主子,费尽心机讨她的好来,见上皇上一面,或要太后在皇上面前添句好话儿。太张扬了,反叫她觉着我是有所图的了。还是老样儿好。不费神,她见了也是乐意的很呢。”
琼姑姑笑道:“娘娘说的没错,这宫里的大大小小的嫔妃们都为了这事儿忙活,倒比给皇上过生日还闹腾呢。”
太妃将珠花儿扔到桌上,道:“瞧热闹就是了。”
琼姑姑所言不假,不管是心里有事的,还是心中无事的,都想出了各种的花样来给太后娘娘送贺礼。
清袖堂。
抹云给甘棠揉着腿儿,道:“服侍太妃的时只知道太后候,有时听到太妃谈到太后的一句半语,说太后是个多疑的人,那心眼儿比针尖子还要小。又心细如发,当年伺候先皇是最细致的一个了。”
甘棠道:“前头不过跟着她们送几样钗环,能有个名字就是了。如今就不好再那样了。送绣品倒好。只是我如今腰都弯不下去了,是一针也不能了。你倒是给我好好想想。”
抹云想了想,道:“主子前头做的珠花儿好,你就想好了样子。我来做。再叫几个来,也帮得上忙。”
甘棠道:“想要做个像样子的,也是费不少工夫。.她们岂是像我一样整日在这里坐着的?忙完了这个。那事又撵着了。太妃那边那样多地人,下头人还抱怨不做的。何况我们这里抹云道:“又要好,又要不费事,要不还是选了几样钗环送过去,太后也挑不出什么。”
甘棠笑道:“话虽那么说,我这里再好的。太后哪里就能看上了眼?就是有一两件好地,也不敢给献上去,白白的惹是非。”
抹云道:“主子要是来日升了,再不用发愁,就打发人到宫里玉坊里去,叫他们给主子琢出像模像样地十几个小苹果来,在翠盘子上这么一摆,那叫一个鲜亮好看。”
甘棠笑道:“你这主意儿好,咱又不能把这太后的日子往后推推。”说着话儿。忽想到了什么,道:“就依了你的法子罢。”
抹云道:“我这就叫人到玉坊去,就怕他们没有好玉料子给我们。做出来不好看。甘棠道:“我们没有好玉石,琢出来也是不好看。石头一样。那个岭祥是个机巧人儿。叫他拿根拳头粗的木杆子,磨出九个圆球。再将球的上下旋一旋,做成苹果地样子。做好了,拿过来,咱们再给它们穿衣裳。”
抹云半懂不懂,依言去给岭祥传了话,岭祥便同另几个公公做起来。半天,就得了。
看着桌上摆的木头苹果,抹云道:“主子说再要做什么呢?”
甘棠道:“你叫个公公去要些木匠活上用的黏胶过来。”抹云正要出去,甘棠又道:“刚才我喝的那碗红豆枣粥热热的,你叫人给藏梅端一碗过去,问问还疼不疼,明日太医过来请脉,顺便也给她看看,月月遭这趟罪儿,不是个事抹云应声出去了。
待拿来了黏胶,甘棠叫抹云把琉璃珠子取出来。
抹云抱个匣子过来,道:“皇上怕主子穿这些玩意儿伤了眼,自打主子有了喜,就没有往这里送了。这还是前头攒的。主子看看用的上么,不然我就到张婕妤那边看看。”
甘棠看了,道:“够了。”就叫抹云拿个凳子坐在桌前,把嫩绿的琉璃珠子在布子上倒满了,拿小刷子在木苹果一边刷上一层黏胶,就势在珠子布上滚上一滚,那珠子便密密麻麻满了。
抹云笑道:“主子这法子好,比一个个珠子穿起来快多了。”
甘棠道:“这面好粘,剩下的这面就要看好颜色深浅了。”就告诉抹云先选嫩黄地珠子滚上一道,再滚黄珠子,最后在靠蒂子的地方掺上几颗泛红的。走远几步看看,倒真像一个略带青意地苹果呢。
抹云看着心里也高兴,道:“等着闲了,再做上几个,放在这屋里。外头下着大雪,咱们在屋里看熟透的桃子、石榴、西
至晚上,九个苹果便得了,蒂子是拿线穿了一溜珠子,粘上地。在烛光下,更是耀人眼得很。
诸事妥当,次日甘棠便到园中略散散。
虽说景色较春夏是无法比地了,好在凉风吹在身上,让人觉着惬意。抹云怕甘棠冷了,从后头跟着的宫女那里,取出一件衣裳给甘汤披上了。甘棠笑道:“自打有了喜了,反倒不怕冷了。让这风儿吹着,倒浑身舒畅呢。”
抹云道:“也该小心些。”
甘棠笑笑,也就披着了。
远远看见德妃娘娘坐在尚颢湖旁地石桌旁,还有别的两个嫔妃,一同说话。
德妃也看见了甘棠,只是既不起身招呼,也不转过脸去。
甘棠缓步过去。给娘娘请了安,又问了两个嫔主子好。
德妃笑盈盈叫甘棠坐下了。
一嫔道:“季婕妤好兴致,出来散散。给太后娘娘的千秋之礼可备好了?”
甘棠道:“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罢了。”
德妃笑道:“不知妹妹这份心意所值几何呢?”
甘棠笑道:“妹妹家府只是平常官宦人家,出不上力的,也就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了。”
另一嫔道:“正是这话呢。我们哪里能比德妃娘娘?府上银钱水一样地过。给预备了扫雪貂皮的毯子,竟不是做褥子铺,要铺在地上。这到了冬里,踩在上头,该是暖和得很了。”
那嫔也道:“谁还好过这礼去,我也就服气了。”
甘棠也惊了,手中茶盅差些晃出水来,道:“姐姐竟有这份孝心,我们实在是比不上的。只是问姐姐,这毯子多少尺寸?费了不少银两罢?”
德妃笑道:“用的花费就不说了。是打别国运过来的,就在府中张开看过一回,就封了预备进献的。”
甘棠抿抿鬓发,道:“送贺礼难得送到太后娘娘的心坎儿上。记得我祖母那年过七十寿诞,就有一家亲戚送了一张水貂皮的坎肩儿。价钱还在其次,难得尺寸竟正合了祖母的身量,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直叫我祖母挂在嘴边说了好几年。想必德妃娘娘的贺礼更是能叫太后娘娘爽心了。”
几人说了一阵子,便散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一章 木猴
36木猴
回去舒宜殿,德妃就叫人传了母亲进来。梁老夫人照例先要去凤坤宫处请安。恰巧皇后娘娘睡下了,邓姑姑出来问道:“梁老夫人来的不是见的正日子呢。”
梁老夫人陪笑道:“为着太后娘娘的千秋,德妃娘娘叫我进来商议。”
邓姑姑知道确是实情,便道:“老夫人过去罢了。从偏路儿过去,近些,又不招人眼。”
梁老夫人忙迭声道谢,邓姑姑转头叫两个宫女跟着过去,少时再陪同回来,好记录。
德妃见母亲过来,便道:“可寻着了那个杀千刀的太医令?”
老夫人摇摇头,道:“官兵也四处张贴告示,都这些日子了。看来不知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德妃低声斥责:“早叫你们动手,这时候怎样?万一叫官府拿着了,还有我们梁家的活路么?”
老夫人道:“你兄弟也是找好了人了,想不到他这时候就走了。扑了空了。”
德妃冷笑道:“都是你们的理。等押着大家去法场砍头的时候,不要怨了我就行。”
老夫人笑着道:“这是说哪里话来。还有什么,快些和娘说,凤坤宫的两个宫女还在宫外头候着。”
德妃道:“就要她们等去罢了。”
老夫人道:“不好得罪人的。听说前一阵子淑妃的亲嫂子过来,言语上怠慢了皇后那边的宫女,再进来,凤坤宫就挡了回去。”
德妃柳眉倒竖,道:“那是淑妃。叫她们惹我看看?”
老夫人笑道:“不要气坏了身子。”
德妃沉沉气。道:“叫我兄弟想法子去打探,太后雍藻宫东西暖阁的尺寸,还有佛堂偏厅地尺寸。按着这个将那毯子裁好了。.不够了。再去想法子务必弄来。”
老夫人呆了,道:“你想的倒是十分周到。只是不是从咱这里买来,到哪里再买来缝补?外人怎好去打探太后的住处?咱们为了这个已经花了大笔地银子了。前头太医令的亏空你也知道。”
德妃道:“花银子就是了。找当年修盖雍藻宫地工匠,或是那边服侍的公公、宫女,他们都有家在外头,还找不出个贪钱的?又不是给太后下毒。又得了钱。以后我得了好了,自然就是他们得了好的。”
见母亲不说话,德妃言道:“太医令跑了,皇后少不得怀疑到我头上。这时候给太后送上一份厚礼,就是不摆脱了嫌疑,也好在太后、皇后面前卖个好。以后总不见得皇后就那么称心如意。”
老夫人见德妃头发竟有些乱了,几根发丝随着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风乱舞着,脸上也看见细纹了,不像前头那般风流气度了。不觉就生了一股凄凉地意思。给女儿抿了头发,道:“我儿,皇上待你还好?”
德妃惊讶了。看着母亲,母亲在自己耳边说的向来都是父亲、兄弟们的提拔、俸禄。自己给家中的赏赐。如今竟怎么了。见她眼中似有悲苦之意,也触了德妃的心事。但她是好强的人,在母亲面前风光惯了的,虽想抱着母亲诉诉心中的怨伤,却抹不下面子,转头装着扶簪子,将眼角的泪拭了,笑道:“母亲放心,皇上还是常到这边来地。不要担心。再怎样,我还有小皇子不是?”
梁老夫人点点头,听女儿的话音不是先时强势了,也琢磨出女儿如今的处境,便只说了一句“一大家子就难为了你一个了”便再说不下去了。
德妃见母亲哽咽难言,心中自是思绪万千。
梁老夫人摸着德妃地手道:“我这就回去叫你兄弟们办去。你在这里宽心。”
德妃点点头,老夫人便去了。
甘棠那厢回去,一时想起多时未到张婕妤处探望小公主,便对抹云道:“你走得快些,回去装上几样果子,到张婕妤那边去一趟。”抹云便叫上一个宫女同行去了。
甘棠一行几个人便走走歇歇,小半天才回去了。正逢皇上到了清袖堂。皇上笑道:“去了何处,都打发了人去找了。”
甘棠忙道:“都怪臣妾和德妃姐姐们说起话来,尽兴了,忘了回来。叫皇上耽搁了。”
皇上摇摇手,道:“朕一人在这里坐坐也好。”一旁伺立的公公捧过一托盘。皇上自上头拿起一个锦袋,笑道:“你猜猜里头装地什么?”
甘棠见小小巧巧一个袋子,无非是饰物或小玩意儿,却装作猜不出,道:“皇上须叫我摸一摸才好。”
皇上笑了,把袋子递给甘棠。甘棠见这袋子也平常,是宫中自缝地锦袋,拢着一条黄绦子。手指捻了几下,硬硬的,两个小东西。甘棠笑道:“这回皇上可让臣妾猜着了。”
皇上道:“哦,你倒说说看。”
甘棠也不说话,单拿指头指指耳垂上地坠子。
皇上却笑了,摇摇头。
甘棠却真是不知道装的什么了。
皇上道:“朕说你猜不到的。看看罢。”
甘棠依言打开来,两指探进去,竟捏出两只木雕的小猴子:一作挠腮状,长尾搭在颈上,红丝线就自尾环而过;一身形略小,蜷缩而睡,面色沉静,竟似有笑意,丝线亦自搭于身上的长尾穿过。两只小猴皆长生果大小,刻工却极细致,爪上的指甲都能清晰可辨。
甘棠很是喜欢,道:“皇上招募了多少能工巧匠,竟有这样技巧?”
皇上笑道:“你见过的。”
甘棠搜肠刮肚,也就见过皇上跟前的几个公公,总不会整日将工匠类的人带至后宫。心中猛一激灵:难道是他?
皇上道:“前头你与他见过一面,就是叫做空林的。”
甘棠本紧握着小木猴,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异样,便装作无意,将木猴装了锦袋里头,放桌子上了。
皇上未觉,依然说道:“他手艺极巧。前头给你的那尊角雕就是他带出来的一个小公公做的。知道你明年添子。便偷闲雕了这对猴子,央我献你。”
甘棠笑道:“臣妾何德何能,竟劳烦了空林师傅做这些,耽误了皇上的正事情?”
皇上到:“那日朕取出你的那幅山水叫他赏看。他大为赞赏,认为是出神入化之作。在那里看了半天,才放下了。雕了这个,说这“雕”与“绣”有异曲同工之妙,引你为知己。明年恰是猴年,挂在皇子身上,倒也别致呢。”
甘棠心中愈加懊恼,面上却不带出来,笑道:“还请皇上代甘棠谢空林师傅,说甘棠不能亲来表谢意。”
皇上颔首,说:“还要到张婕妤处、德妃那边去看看。”
甘棠便起身送皇上出去了。
藏梅上来了,甘棠问道:“吃了药怎样了?”
藏梅忙道:“也就是那一阵子。过去了就没事人一样了。劳主子费心。那药也喝了,身上就觉着暖得很。”
甘棠道:“好好调理着,别受罪就行了。”
藏梅点头。
甘棠道:“把这锦袋子随便找一处放了,别叫我看见就行。”
藏梅不知主子何意,也不多问,就把锦袋子拿走了,放进了箱子底下。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二章 菊花髻
藏梅拿起袋子,不知主子何意,也不多问,就把锦袋子拿走了,放进了箱子底下。
抹云回来,知道皇上过来了,便道:“路上看见皇上仪仗过来,我就避了一边去了,眼见着到张婕妤那边去了。心里还想着,这马上就要到我们那边去了,赶紧小步跑回来,好帮着主子装扮好了。竟是从我们这边去的。”
甘棠瞧着窗外,道:“以前都是去完了别处,再过来,好多呆些时候。今儿是先到了这
抹云见主子有些伤心,忙拿话岔开,道:“我到张婕妤那边,姐姐猜张婕妤在做什么?”
甘棠想想,道:“不是在和小公主玩儿,就是在预备千秋礼罢?”
抹云笑了,道:“主子真是神机妙算。再算算张婕妤在做什么?”
甘棠道:“前几日过来还哭丧着脸,不知道送什么。这会子有着落了?”
抹云道:“不只是有了,简直是有了大着落了。”
甘棠道:“你且说来听听,敢情张姐姐得了神助了?”
抹云到:“我去了,正赶上那边的几个宫女端了筛子屋里去。我一看,满筛子的是干菊花瓣儿,喷鼻的菊花味儿。我进去了,给张婕妤放下东西,说了主子要我说的话儿。张婕妤就叫我喝口菊花茶再走。我就见她和几个宫女在炕上缝褥子,那面儿是明黄底儿绛紫菊花,鲜艳得很。就说:张婕妤好兴致儿,忙这个。她笑了,道:你细看看。一路看小说网WWW.16K.CN就知道了。我过去看,没有一捧的棉花,竟是把菊花瓣儿絮进去了。张婕妤说是送太后的礼。主子你说奇是不奇?”
甘棠道:“张婕妤一番苦心。太后娘娘想能懂了。”
抹云道:“主子是没见,絮棉花和絮菊花实在不一样呢。那菊花在里头没个定数儿。张婕妤她们就细细密密地缝。我去了小半天。她们也就缝了那么两行。”
甘棠笑道:“慢工出细活儿。那这两天就不到她那边去了。”
一边藏梅道:“都在准备着,主子的呢?”
抹云笑道:“都等着你,早迟了半年了。”
藏梅知道肯定是得了,便道:“主子拿了出来,让奴婢开开眼呢。”
甘棠叫抹云取了出来。藏梅小心托在手中看了,道:“要是能吃到嘴里就更好了呢。”
抹云笑道:“你啃上一口罢,主子没有不乐意的。”
藏梅道:“主子将它们放在这个盒子里头献上去?”
甘棠道:“盒子不好么?”
藏梅道:“这样水灵地小东西,主子把它们放在一个藤子的果盘里,岂不更好?”
抹云一旁听着有几分道理,便出去找了一个平常盛着两串水晶葡萄的藤盘进来,道:“摆上看看么?”
甘棠点头,抹云便一个个放好了,看去确有些诗样地味道。
甘棠笑道:“藏梅是个有才的。想到地事我们都没有想过。”
藏梅红了脸儿,道:“我也是一下子想起了外头摆着的这个藤盘儿,摆着、上水晶葡萄好看。摆上它也是好的。”
抹云道:“主子说是用这个藤盘好呢,还是等那金盘子?”
甘棠道:“藤盘是好看。不过我们这礼本就不贵重。再配上这个,就太轻了些。摆在自己屋里是好。送太后就有些缺礼数了。等过了这阵子,咱们再做上几个别的,就摆在这藤盘子里头看。如今还是等那金盘子罢了。也别让她们嘴里嚼出什么好听的来抹云道:“主子这婕妤,一年下来,统共也没有多少银两,如今换了金子做这个,也剩不下多少了?”
甘棠道:“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地。也不是人人寿诞都送这个。”
藏梅道:“等过了年了,主子诞下了小皇子,或封嫔,或封妃,那时候不要说一个金盘子,就是打上个金盆子,也是一般呢。甘棠道:“又该打嘴了,说话没个把门儿的。”
藏梅想到只有皇后才是使金盆的,说错了话了,伸伸舌头笑了。
抹云一旁道:“妹妹这头发梳得好呢。歇了这两天,就摆弄这个了?”
藏梅道:“凤坤宫那边的姐妹知道这两日我没上来,就央我做了点子针线。来拿的时候,给我梳了这个,姐姐看着好看,就学学。我也不知她是怎么梳来,只说是叫菊花髻,为了梳这个,费了好些工夫,还搭上了半瓶子的头油。”
甘棠一边看着,也觉着好看新鲜,道:“你过来,坐在脚踏上,让我细瞧瞧。”
藏梅依言过去,甘棠看了半天,道:“怪道要梳半天呢。把头发尽梳了上去,再一绺绺拿头油顺了,弯在发下,又要不露了出来,一绺压着一绺,既不能紧了,又不能太松了,可不是要半天工夫么。”
藏梅道:“那个姐妹说要有碎宝石的珠花儿,插上了,当花蕊,才是一朵真菊花呢。”
甘棠使个眼色,抹云过去那屋,就拿了一朵珠花过来,是碎黄玉穿的,就给藏梅插上了。抹云拿起镜子来,叫藏梅看。藏梅看了,果真好看十分,就要拿下珠花来,甘棠笑道:“戴着罢。你喜欢就成了。”
藏梅心里高兴,话就愈多:“那姐妹说这菊花髻还是她们能学得来的,有好些是只看着好,想半天,也不知是怎么梳地。有什么牡丹髻、兰花髻、朝凤髻、奔月髻,都是凤坤宫管梳头的束楚梳出来的。
皇后就要她给梳头。如今又疼她累了,叫两个宫女跟着她,日常伺候着。再叫了两个手巧些地,跟着学起来。逢着出宫,或大日子,才叫束楚给梳头,平常就叫她在一旁瞧着,那两个梳。都把芳郊、绿遍的势头压了下去了。”
甘棠笑道:“我才过来时候,还是跟她一屋里住着。如今她也算熬出来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三章 恭贺
37恭贺
太后千秋,宫中大宴。
宫中上上下下的礼几日前就都送齐了。这正日子到了,便都盛装打扮了,络绎到了雍藻宫给太后娘娘贺寿。太后娘娘与皇上先到前廷接受了王公大臣的恭贺,这才回来,再受这后宫大小妻妾的叩拜之礼。
太后坐了首座,太妃、皇后分坐了左右两席。席间,太后特叫了德妃到了身前,笑道:“德妃是个孝顺的,只是礼太重了,家中又花费不少罢?”
德妃受宠若惊,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再重的礼也就是讨太后娘娘的一个高兴罢了。”
太后道:“难得你这样想。以后不要这样了。”
德妃诺诺答应了,退了下去。太后又叫宫女将几样吃食给她拿了下去。德妃忙站起来,离了座儿,给太后施礼。
众人纷纷瞧着热闹,那德妃面上便好看了许多。
甘棠坐在座上,倒是没有多瞧德妃,只拿眼儿看太后身后站着的攸儿。但见她一身粉红的打扮,与别的宫女不同,娇娇怯怯立在那里,头上只戴了两朵粉绿的绢花儿。心道:太后要拿攸儿做什么文章?便静观其变。
皇上在前廷吃了几杯酒,便回来,重给太后叩了头,上去坐于太后身边。
太后微微扭头示意,攸儿便上前几步,跪坐在皇上身侧,给皇上布菜。
看惯了身边的艳脂盛服,见这样一个素雅娇俏的人儿到了跟前,皇上心中一动。看了几眼。好似有些面熟,便道:“你叫什么?”攸儿面上一红,低首一笑。放下手中的银箸,低低说道:“奴婢叫做攸儿。皇上忘了么?”
皇上一怔。只觉着耳熟,还是想不起来,却道:“没有忘呢。”
攸儿靠到前头,继续给皇上布菜。皇上与两位太娘娘、皇后娘娘说着话儿,眼角却间或扫着攸儿。攸儿脸上一阵阵地红。
皇后也瞧出了端倪。只拿眼瞧太后。太后只做看不见,转过头去和太妃说话,“妹妹的珠花做得好,姐姐地眼神儿都有些不济了。”
太妃笑道:“也是大白天借着好日头,才看得准。”
太后笑笑,道:“这边做的藕粉花糕甜糯得很,妹妹走时顺便戴上些,回去吃。”
太妃道:“正想这一口吃呢。谢谢姐姐惦记着。”
太后道:“你又不常过来。我们老姐妹也该坐一处唠唠嗑。”
太妃道:“太后娘娘身子骨儿还硬朗,我是老胳膊老腿了。但要稍动动,晚上就浑身酸疼得睡不香甜。”
太后到:“皇上也该多到眉寿宫走动走动,看缺什么。妹妹又是个话少的。”
谁知皇上正看着攸儿嚼了两口青果。一点点将鱼肉中地软刺用贝齿咬试出来,再放在银勺上。送至皇上口边。看皇上一口吃了。竟不曾听见太后的话。
见皇上这样,皇后不禁怒气上来。冷眼说道:“皇上!”
皇上这才转过头来,问道:“皇后说什么?”
皇后转过脸去,不说一语。十六K文学网太后笑道:“皇上在前头忙了半天,敢情是饿了。快些吃几口罢。”
皇上道:“今儿这鱼做得好。”
太后道:“不是鱼做得好了,是剔鱼骨地人儿好罢?”
皇上看着攸儿笑了,攸儿早低了头。
太后道:“你身前也少个乖巧的人儿,就带了她去罢。她倒伺候得甚是周到。”皇上笑道:“那就谢太后娘娘了。”又笑着看攸儿。
攸儿更是臊得抬不起头来,只管低了头给皇上布菜。
甘棠离得远些,听不说些什么,观着人物行止,也就知道了大概。
脸上微微笑着,看看皇后在一边脸上僵着,谁也不搭理。心中不免好笑。
少时,太妃言路远,身上也不舒坦,早些去了。太后又坐了一些时候,也要先走。皇后送了出去。到了轿前,皇后屏退闲杂人等,不免娇嗔道:“姑姑不是多为了侄女儿想想,如今又把这攸儿弄了出来,倒是给侄女儿活路不成?”
太后伸手给皇后整了整披帛,道:“瞧,外头就是风大些。你不知道,因着前头贤妃的事欠着攸儿一个人情。她在你那边时,你却偏喜欢了那个甘棠,也就罢了。我将她要了过去。虽说只是个奴婢罢了,到底我瞧她机灵乖巧,看看有用是否。如今皇上待德妃也淡了,对季婕妤也不像以前。我把攸儿给了他,正好挪出空来,好处置你的心刺。让皇上枕边多个人儿,有什么?你是皇后娘娘,一旦立了你的子为储,还怕什么?一个小小地攸儿,不过用上她这几日就是了。你若没有这点忍性儿,还想将来做太后娘娘么?”
皇后听罢,心里稍喜,召唤宫人过来,服侍太后上轿去了,才又回去了。在皇上身边坐了,笑道:“攸儿过来,让我瞧瞧,这些日子不见,可是又好看了呢。”
皇上纳罕:“皇后竟认得她?”
皇后道:“皇上敢情忘了前头在我宫中吃酒那回,你点了名要她过去。因着那一位,”皇后朝甘棠那边努努嘴儿,又道:“才放下了她了。”
皇上这才想起,道:“朕竟忘了这事。看着有些面熟,只是想不起来。”
攸儿来至皇后身边,因皇后坐着,不好就竖在那里,就跪下了,口内说道:“攸儿拜见皇后娘娘。”皇后笑道:“难得你和皇上是有缘份的,这跟着去了。就好好伺候。别叫皇上生气。”顺手自手上撸下一个金戒儿,给攸儿戴上了。
攸儿忙又叩谢。皇后便叫她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交待了敬事房,就搬到乾熙宫那边伺候。攸儿心里欢喜。给皇上、皇后又叩了头,就出去了。临走,瞧了一眼甘棠,甘棠正看着她。心中一揪,扭头与宫女去了。
皇上见皇后这样识大体。龙心大悦,与皇后对饮两盅。宴罢,便与皇后同回凤坤宫。
回去的路上,德妃眼见是尚才人走在前头,心里疑惑她对自己冷淡了许多,怕她在人前多嘴,便加紧了步子,撵上了。对尚才人道:“妹妹好脚力,叫姐姐撵了好远才跟上了。”
尚才人略福福身子。道:“德妃娘娘叫她们过来说一声就是了,又费这些气力。”
德妃笑道:“是姐姐看看能否赶上妹妹,妹妹精神好。这脚上就快了。”
尚才人道:“正觉着脚疼呢,想走快些回去歇歇。”
德妃知道她这是说给自己:要赶着回去。不愿与你说话。却偏不理。扭头对跟着的宫女道:“尚才人想在亭里歇歇脚,你们外头伺候着。”
尚才人未料到她竟这样说了。也只好跟着到了路边凉亭中坐下。两人的宫女早过去把小褥子铺上,倒上两盏热茶。便到外头候着。
尚才人满腹地不情愿,又怕叫别人看见自己跟德妃这样近地,坐下了便不说话。
德妃只当不知,还是亲亲热热地与她说话,道:“妹妹有喜了么?听说皇上这几日召了妹妹去呢。”
尚才人见德妃戳到自己痛处,又不好说别的,只好道:“我是没福的,哪像姐姐。”
德妃道:“我哪里有福气。你看方才,那个攸儿叫太后给了皇上,脸上就要绽开了花了。你在那边,没有听见什么。我可是一句不落地。”
尚才人方才是眼见皇上跟前一个标致地宫女伺候着,未想到别地上头,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急了,嘴上还是不缓不急,道:“哪个攸
德妃见她这样问了,知道上心,心里就得了意,道:“就是今儿给皇上布菜的那个。本是皇上跟前人地活儿,太后生生就叫那个攸儿在皇上跟前露了脸了。”言至此,又觉对太后似有不敬之意,又道:“太后也是为着皇上的子嗣着想,我们就自求多福罢了。”
尚才人本是因着皇上召了自己侍寝,心里高兴,听德妃这样说了,脸上就白了。
德妃道:“妹妹虽年轻,也要多保重自己地身子,好好地调养才是。听说皇后也去了你那边好几次地?”
尚才人知道德妃的话音儿,也想着早点走,便道:“皇后不过是去应个景儿。我一个小小地才人,在皇后娘娘眼中,算得什么。还是德妃姐姐知心些。”
德妃听出了门道,只当她没有多说话的,又说笑了几句,便出了亭子,各奔各路去了。尚才人走着,也是愁绪满腹:又过了这些日子了,皇上也召见了自己,怎就是不见有孕。或者当时自己刚过来时,使些劲儿,不怕争不过甘棠去,就有了身子。只怨自己心气小,竟让甘棠越过去了。
甘棠身子不便,是坐了轿子走的。右手搭在轿窗上,腕上空空,不见一只镯子在上头。心道:这也好。省得皇后整天看见了我就烦心。能过上这样无欲无求的清静日子,也是我所愿的。又有小皇子过了年就能伴在身边,什么能好过这份福气呢。脸上反而有了喜色。撩开轿帘,正巧见两只喜鹊儿掠过,飞往南边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搀甘棠下来。藏梅怕主子从轿中出来,再吹了风了,忙拿衣裳给披上了。
回去屋里,换下了衣裳,穿上半旧的重缎袍子,卸了头饰,藏梅数了,没有少的,交了宫女搁置起来。端了热水过来,先伺候着洗了脸,又换了盆来,让甘棠烫脚。
半天方都完事了,这才歪在炕上歇息。
抹云就在炕下踏脚上上坐了,绣着一顶小孩子戴地棉帽儿。
甘棠虽身上倦了,却又不敢睡。抹云劝道:“主子稍睡些时候,我就叫起主子来。”
甘棠笑道:“这会子睡一刻,晚上就要少睡两刻,还是和我说说话儿,解解乏就是了。”
抹云便道:“今儿宴上,德妃出了风头了呢。就她的礼得了太后的好呢。”
甘棠道:“只怕天冷了,就要不好了呢。”
抹云笑道:“前头才说藏梅是个仙家,主子也得了道不成?能掐会算了。”
甘棠道:“也说不定德妃吉人自有天相。就是她有了不好了,怨到我地头上,谁叫她不懂得惜福,要借了皇后的手来除了我去呢。”
抹云疑惑,问道:“主子你做了什么了?德妃要怨了你?”
甘棠笑道:“还记着我们到园里去碰上了德妃娘娘么?她与两个嫔主子说话。”抹云想想,道:“是有那么一回。主子和他们说着话,那茶水还倒了几滴出来,幸亏着不烫手。”
甘棠道:“我只是借着她们地话儿顺了几句。就看德妃地福气了。或者一丁点子事也没有,或者就要败了,还要一败到底。”
抹云听了一头露水,心里不明白,手里针也停了,只管在那里想主子当时说了些什么,愣住了神,也不带动的。
甘棠笑了,道:“过上一阵子,若有了事,你自然明白。若没有事,我就给你讲明白。”
抹云道:“放下这事儿先不说,宴上,我出去给主子拿东西,看见太后侍从里头有抱锦,捧着茶盒子站在那里。我也不敢与她说话,就回来了。”
甘棠道:“可怜她若碰上了前头在翠微宫服侍地姐妹,还要叫人看不起。攸儿好歹起了势了,遂了心。”
抹云道:“今儿在皇上跟前的就是那个攸儿?主子跟她姐妹一场,如今也淡了。”
甘棠叹道:“她的心大,是我们都比不上的。看她的造化罢。只是因着自己的心伤了别人,就有些害了天理。”
抹云见甘棠面露悲戚,言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罢了,谁又能保得了自个儿一世的好呢?”
甘棠想想也是,遂苦笑道:“我原本很看得开的,有时候就攒了牛角尖了。亏你在身边多提醒着。”
抹云拿起手中的棉帽子叫甘棠瞧。甘棠看那帽子上绣着几只小猴子抢一个大红桃。猴子都绣得了,就是红桃的尖儿还剩几针。笑道:“一个小帽子,值得你费好些天的工夫,还不如给自己做双绣鞋呢。”
抹云道:“等着戴在小皇子头上,我看着比什么都高兴。”
甘棠笑道:“那么一点子人儿,又不出去吹凉风儿,做出来也是好看。”
抹云道:“我打了褶子了。再一年也能将就。再说还能图他戴个四年五年的?能戴上让我瞧两眼就好过什么去了。”
甘棠也就闭了嘴,由她高兴做去。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四章 梳头
38梳头
这日正逢十五,皇后待妃嫔们都来齐了,道太后说要几个人过去陪着说说话儿。便点了德妃、季婕妤、张婕妤,并两位嫔,分坐着轿子过去了。各人的宫女随后跟着。
到了雍藻宫,娘娘主子们都进去了正室,随身就带着一个贴身侍女,平常的宫女就在宫门外站了,手里捧着日常用的东西,候着娘娘主子们要使就出来叫的。位次高些的宫女就由这边姑姑领着去了下人房中坐着候主子召唤。抹云因前头听藏梅说皇后手下梳头的束楚如今了得,刚刚留心看了,那束楚就跟在娘娘的玉辇后头。便偷偷向甘棠递了话儿,甘棠就领着藏梅进去了。
抹云素日里是个和气爽快的人儿,坐在凳子上,犹自与别的宫女玩笑。束楚一个人站在窗边看外头石榴树上挂着的两个干巴了的小石榴。
抹云原与束楚一样,都在太妃那眉寿宫服侍。后来束楚去了太后那边,又到了凤坤宫。先还见了面一样的姐妹叫着,抵不住时日久了,便觉着生分了。加上如今服侍的娘娘主子又有些水火的意思,便有些顾虑。
别人不喜束楚冷淡,都避了她,不理睬。抹云端了一碗茶过去,笑道:“这位姐姐站了好一会了,喝口茶水。”
束楚再怎样,不好驳了往日姐妹的美意,忙双手接了过来,道:“抹云姐姐玩笑了,不敢劳姐姐费
抹云笑道:“听人说你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梳头的功夫是无人比得上的。现在娘娘主子们也不出来的,姐姐就教妹妹一两样可好?”
束楚见她好言好语求着自个儿,也是见别的宫女都避了自己。落了单了,不自在。也怕抹云说她如今飞了高枝儿去了,看不上以前地姐妹。便道:“这有什么,若姐姐成日里干这个,肯定是比妹妹要强的。”便叫抹云搬个凳子过来,在窗前坐了。给抹云散了头发。拿出怀中揣着的一柄小玉梳。
抹云见那玉梳甚是精致,便道:“这是你日常用地?”
束楚知道她话里的意思,笑道:“是皇后娘娘赏地。..给娘娘使的是嵌了九颗红宝石的玉梳,娘娘哪里会用这个。”
抹云想想也是,是自己多虑了。
见束楚认认真真地给抹云在头上绕着发绺、编花样,另几个宫女便也凑上前来,细细地看,暗暗记在心里。
束楚一个稍显木讷的人儿,此时也是有些得意的。
片刻工夫。发髻便盘好了。众人看了,都说好。只可惜屋里没有镜子照一照,抹云见后门外就是一处院子。料想必有水缸,探头看看无人。便出去照水镜子。所幸缸中养着几条鱼儿。水倒还干净。抹云左右照了,心中满意。正待回来,便听那边门上动静。待拔脚跑了,门已是开了,进来两个留发地尼姑,头上戴着庵帽。
这在抹云是不怕的,她知道太后笃信神佛,建了佛堂,有尼姑一旁伺候诵经也是人之常情。
那两个尼姑见有人,也不回去,里头一个只问道:“嬷嬷在里头么?”
抹云摇摇头,道:“只几个宫女在屋里候着。”
一个尼姑拽拽另一个的衣裳,使眼色叫她走。那个却道:“怕什么。嬷嬷忙着,不给我们端了过去,好叫我们预备着,等太后过去了,和师太说话,连杯茶也没有倒上,又嫌我们没眼色了。”便自顾走进屋里。
抹云也跟着回去了。进了屋,束楚正给一个宫女梳头,没有抬头看谁,只为抹云看够了回来了。那坐着梳头的宫女道:“我这头发打小就干干的,抹上头油也不济事。”就几个一旁站着的宫女看见两个尼姑进来,颇为好奇。都拿眼瞧着看做什么。
一尼姑门口站着,一个走至竖橱前,抬脚自橱上取下一托盘,上有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正待转身出去,忽一宫女道:“你们瞧,这姑子有一头好头发呢。”
众人便都看,束楚也抬头来看,却一下子梳子掉了地上,幸好没有摔断了。抹云瞧着奇怪,看那姑子也是神情慌张。
有好玩笑的宫女嚷道:“叫她拿下帽子来,让我们瞧瞧,也让束楚姐姐给她梳个发髻,看好不好。”那两尼姑更是慌了,放了托盘,也顾不上拿了,两手捂着帽子飞着跑出去了。
一家人见两姑子竟就慌成那个样子,都笑起来。
独束楚是不笑的,把梳子擦了干净,继续给那宫女梳头。
抹云试着说了一句:“这尼姑真是修炼到家了,一点女孩子气也没有了。”
便见束楚手一抖,手中地簪子就戳到了那宫女的耳朵上。那宫女哎呀就叫了起来。
几个宫女忙凑上去看怎样了,幸好没有出血。
抹云更是奇怪了,看着束楚手足无措站在那里,实在不像以前眉寿宫里的束楚。记得她以前告诉自己皇后宫中地一些事,包括皇后笼络宫女替己生子,那时自己还是当她是一处的姐妹,或者只是自己地热心肠罢了。只是她那样一个老实人儿,实在不该就变了样地。难道束楚在太后这边时,与这俩尼姑有什么过节,或是有短处叫尼姑捏在了手里。看着束楚将玉梳拿绢子一齿齿揩拭干净,放进怀中,仍看着窗外的石榴,抹云坐在一边兀自想起来。
一时,有宫女过来道:“都出去伺候着,娘娘主子们出来了。”众人忙整理了衣裳,静静出去,候着自己主子出来了,上前扶着过去坐上轿子,回了。
半路上,甘棠在轿中问道:“你可称心了?”
抹云笑道:“多亏主子成全,我也找到那真人给梳了。”
藏梅一旁惊道:“只道你是叫凤坤宫地宫女给梳的头,竟是束楚?她待你倒是不和别人一样。”
抹云道:“我与她原是一处的姐妹,自然情份上不好辞了我去。”
藏梅道:“姐姐不是眉寿宫过来的么?束楚是太后送过来的?怎么一处?”
抹云便一一与她说了明白。藏梅高兴了,道:“姐姐有空多叫上妹妹,到凤坤宫里去。或姐姐就请了她过来说话,也叫妹妹学些花样。”
抹云笑了,道:“好日子在后头呢,你等着罢了。”
回了清袖堂,抹云将心中疑惑向甘棠说了。
甘棠思来想去,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惊,脸上就白了。抹云忙道:“主子不要费心思了,不过是我多事。快快歇息罢。”
甘棠慢慢道:“你们在梳头发,那两个姑子就没偷着看看么?”
抹云道:“一个就站在门口,很不情愿,一个去拿托盘,拿了就走,一眼不待看的。真是六根清净呢。”
甘棠听了,只不敢向抹云说出心中所虑,言道:“你管闲事也太多了,还是拿出你做的小褥子来,缝上几针。眼见着要过年了,万圣节也要到了,那时候忙起来,你还哪里抽出空来呢?”
抹云道:“瞧我竟忘了正经事了。”忙把小褥子拿出来,开始穿针引线。
藏梅给甘棠捧了甜汤进来,伺候着喝了。便同抹云一道缝起来。忙了一会子,藏梅起身,伸伸腰杆,走到抹云一边,看了发髻的样子,道:“你可知道这发髻的名目?”
抹云道:“就叫落花髻。”
藏梅左转右转地瞧了:头顶盘了一常见的圆髻,留了一股子头发自圆髻中出来,将这股头发分作六小缕,每缕再编做小辫,在圆髻下盘做梅花样子,参差着排了。真像是朵朵梅花随风飘散了。
藏梅一时兴起,求甘棠让她试试。
甘棠也要看她手巧,便坐在椅子上,松了头发,由她作弄去。
藏梅一时跑到抹云身边,瞧瞧梳法,一时跑回来,左试右试。半天方得了。抹云过去看了,笑得半死,道:“哪里是什么落花髻,说是落雨髻还差不多呢。”
藏梅羞得不行,追过去打,抹云便躲到甘棠身后,道:“主子还没发落你,你倒先倒打一耙了,是何道理?”
一屋子的笑。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五章 烹油
39烹油
进了腊月,各宫的娘娘主子们也少出来走动,或聚几个人在屋里说笑玩乐,或选出好花样来做针线,打发时日。
藏梅与抹云两个从小库房中搬出了几匹锦缎,叫甘棠挑出好看的,好做几件抹肚。
甘棠一匹匹看了,道:“好是好看,只是大冷的天里,再穿这个,觉着不暖和。”藏梅道:“做上夹层,里头薄薄地铺上一层丝绵就好了。”
甘棠笑道:“也就是软和些,并不暖呢。”
抹云道:“那就不用这锦缎了,用棉布最好。”
藏梅道:“寻常布衣家里头才穿棉布的呢。”
甘棠道:“总是穿在里头,也没有别人看见。就是棉布罢了。”抹云道:“我这就去寻出细棉布来,先洗上几水,软和了再剪。”
藏梅道:“姐姐不忙就去。前头主子赏我一匹好棉布,叫我重新做床被子,我懒怠些,洗了两水了,放在包袱里头,还没有动呢。就给主子拿过来罢?”
甘棠笑道:“岂有给了你的东西再要了回来的?叫人听见了,不知道要怎么笑我这个抠门的主子呢。”
藏梅道:“主子就把这炕上摆着的锦缎里头,随手赏我一匹,管保就没人笑话主子了。”
抹云抬手刮她的鼻子道:“还是在这处等着呢。”
甘棠道:“你看中了哪个,就拿去行了。这些厚重的,也就冬里用得上的。我又不喜欢。放在那里也是叫虫子蛀坏了。抹云也挑挑。”
藏梅笑道:“知道主子是最大方的。..我就是说说罢了。前头主子赏地还有呢。”
抹云也道:“主子的还没有做呢。等我们要做了,再跟主子要就是了。”
唤进来两个宫女,把几匹锦缎搬了出去。藏梅回去自己屋里头。把那棉布拿进来。
抹云打手摸摸,道:“主子偏心呢,把这个赏了她。”
藏梅偏昂起头来。笑话她。
甘棠道:“你喜欢了,就自己到库房再拿出一匹来。”
抹云道:“等给主子做得了。再从这块上剪下来就是了,不是做大衣裳,白运出一些来,也用不完,还要找地儿搁置。”
三人便商量绣什么花色。抹云道:“送来的几件花样儿也好。不俗艳,就是有些老套了。”
甘棠问道:“什么花色?”
藏梅抢着道:“鸳鸯戏水、喜鹊登枝各两件,还有两件是团花地。”
甘棠道:“我记得那正室里摆的红木嵌粉彩风景瓷板屏风上头就有几幅好看地。”
抹云道:“我去看看,叫人搬进来甘棠道:“小心那条案上摆的物件儿。”
抹云出去,少时就进来了,道:“好是好,翠竹、兰草、歪松,新鲜了。就是绣在抹肚上头太素静了。主子还要搬进来?”
甘棠想了一会子,道:“也是。在屏上看着好,戴在身上不见得就好了。”
藏梅笑道:“我给主子出个谋子,主子肯定愿意的。”
抹云道:“你有好点子。且说出来听听。”
藏梅笑着不说话,只拿手指着院里头。
甘棠不解。道:“院中就剩落了叶子的几棵小树了。再就是两口大缸,放在院角。还有什么是好的?”
藏梅道:“有好地。只是现在没有了。主子忘了今年架子上结的南瓜、丝瓜了?把那个绣上去,既新鲜,又喜庆。小黄花儿,嫩嫩的小南瓜,不好么?”
甘棠笑着说妙。独抹云笑道:“难道你是叫咱们主子生个大南瓜出来不成?”
藏梅哑口,委屈道:“哪有那个意思?要个新鲜罢了。”
甘棠忙道:“真生出个大南瓜一样的孩子来倒好了,壮壮大大的,好养活呢。”
抹云、藏梅便剪下了布,甘棠就拿一块画眉的青黛轻轻在棉布上头画了两根细细的青藤,上头开了两朵黄花儿,下头挂着一个小小的南瓜。一只小蝴蝶停在花上。在另一块布上,画了一根石榴枝子,开着几朵红花儿,结着两个小石榴,一只蜻蜓一边飞着。
抹云、藏梅便在一边找丝线、配色。正忙活着,便听见外头有哭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竟有些像德妃的声儿。
抹云出去看了,回来说:“是德妃。还有梁老夫人也跟着。可能是从凤坤宫那边回去,不知是什么事呢。”
甘棠道:“藏梅出去看看罢。”
藏梅正巴不得甘棠叫了自己出去放放风儿,言道:“凤坤宫那边一个宫女向我讨要一块缎子,好做鞋面子。我就拿上一块去吧?”甘棠点头。她便叫上了一个宫女,一同去了。
盏茶工夫,藏梅进来了,道:“是德妃地一个兄弟因与人争抢一个戏子,竟叫人打死了。梁老夫人进来找德妃,在皇后那边哭诉了一场。”
甘棠点点头,道:“还是做我们的活计罢。”到了晚间,抹云一人睡在甘棠屋里的小榻上。
甘棠道:“天冷了,太后该用上德妃给献上地毯子了吧?”
抹云道:“或者就用上了,也可能还存放着。离那边远。皇后也懒怠过去,主子又不会一人过去看看。”
甘棠笑道:“怕是铺上了呢。不是听说那毯子不只能铺了太后的寝室,还有一张小些地,是铺佛堂里头太后小憩地偏室的。太后铺上了,就更知道那德妃地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呢。”
抹云道:“德妃若是消消停停的,不要嫉着这个、憎着那个的,有好几个孩子了,该知足了。”
甘棠道:“只是做了孩子的娘,也要想着孩子的好呢。她若是这后来还是生了公主,或许就没有一些事了。都是命啊。谁到了她那一步,少不得要做些什么的。也是个可怜的。”
抹云听不懂了,道:“主子怎说她可怜?皇后之下,这宫里头还能找出一个像她那样风头的么?我一进宫,先皇后还在世,也要让着她呢。皇上待她与别人不一样呢。”
甘棠道:“正是这不一样啊,会给她招祸的。恐怕就要从这事上始了。愿以为她给太后送上了那份礼,只是触了太后的多疑之心,如今看来,竟还有一事藏在里头,那真是烈火烹油了。”
抹云待要问,甘棠却翻身朝里睡了,便吹了灯,也睡下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六章 芳郊
次日,皇后在宫中来回走了几趟,到底没拿好正主意。发话道:“将午膳拿到太后那边用。”邓姑姑知道这是娘娘要过去太后那边,便出去传话,准备停当。皇后一行便浩浩荡荡去往雍藻宫。
太后不在宫内,而在佛堂用斋饭。宫女进去问了话,回来说道:“太后娘娘说先请皇后娘娘在这边宫里用膳。过会子出来了,来和娘娘说话。”
皇后耍不得性子,只好暂放下心事,用膳。哪里吃得香甜。旁人劝着也就吃了半碗饭。
又等了顿饭工夫,太后仍未出来。皇后叫宫女再去请。这时有太后这边的宫女进来说道:“太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回去罢。太后在佛前许下了心愿,要为求雪念六十六遍经文,这才念到九遍。太后请皇后这两天先不用过来请安。待诵完了,就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叙话。凡事听着就是了,安心养好身子。”
皇后无奈,也只好打道回宫。
过了几日,清袖堂打听了消息来:打死德妃兄弟的顽劣之徒携了细软,逃往关外路上,被土匪打死了。官府已叫人去认了尸首。因他家中无有老小,就草草埋在了那山林中,其案也就销了。
德妃本想着捉到了凶犯,必想法子灭了他的全家,乃至九族。如此一来,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好在皇上念她丧亲之痛,天天过去,晚上还招她侍寝,。这倒是德妃意料外的好事了。
这日,皇上过来。德妃不好在宫中穿素。只在头上一侧别了一朵白绒花儿。头上、身上一应装饰之物皆省去了。
皇上揽她在怀中,两人看着窗外一个宫女给鸟儿添食。皇上道:“那鸟儿也有几年了,声儿还清脆?”
德妃幽幽道:“很少听见它的动静了。”
皇上道:“叫他们再给这边送过几笼小的。好看。叫得也好。”
德妃攥住了皇上的手道:“还是不必了。已看了它几年了,叫他们拿了去了。不几天也就没了。好歹叫它再过阵安稳日子,也算我们地一场缘分。”
皇上点点头,将德妃又揽紧了些。
德妃偷眼看皇上神色安详,便问道:“听说朝堂上这两天有大臣奏议太子之事了。皇上若觉着不妥,就当没听见臣妾这话皇上晓得德妃的心思。看那小皇子也甚是聪慧,呀呀学语,能说好多词语了,见人也不怵的,较别地大皇子更合他意。道:“朕也有这意思,只是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喜,不好定的。”
德妃落泪怨道:“皇上知道皇后所怀只是位公主罢了。生下来,又能怎样?皇上在位已十三年了,东宫空了十三年。..皇后这胎不是太子。皇上又要等上几年么?皇上不是也是庶出么?”
德妃只顾自己口舌之快,皇上已勃然大怒。一句话不讲,推了德妃地上。甩袖而去。
德妃醒悟过来,追出去看时。皇上早移驾往凤坤宫那边去了。
德妃后悔不迭。恨自己迷失了心性,说出那等话来。想到皇上方才地话。知道自己的皇子是不能当太子了,皇上一心立嫡。她看着凤坤宫那边,不觉就在门前占了半晌,宫女过去给她披上了大氅,才惊觉了,缓步回了屋中。
皇上去了凤坤宫,皇后忙叫芳郊到小膳房端碗如意卷红豆粥过来。
皇上道:“竟有些饿了,拿些充饥的过来。”
皇后道:“今儿这边烧的桂花翅子、拿砂锅煨的鹿筋,皇上看着可好?”
皇上道:“再端一碗你说地粥就行了。”
芳郊一边记在心里头,一边出去传话了。
一时,两个宫人两手提了紫檀提盒进来,一宫女接了过来。
皇后道:“就摆在桌上罢。”那宫女一样样将盘子放在桌上,丝毫不带响声。皇上净了手,坐在椅上用。拿起勺子,竟又掉了桌上。
皇后惊道:“皇上是怎么了?”
皇上笑道:“昨儿奏章多了些,睡晚了。早上起来,就觉着这边膀子麻木了。大概睡过去了,就没有动弹,压着了。”
皇后笑道:“伺候的人也不知道随时看看。我服侍皇上一回罢了。”便过来坐下,亲自给皇上舀了一口粥喝了。
皇上再不要皇后舀了,笑道:“这么多服侍的,再叫皇后来伺候,你身子坐在这凳子上头又该腰酸了。”
皇后想想也是,便转头看看芳郊和绿遍。
芳郊间皇后朝自己面带笑意,以为要叫自己过去伺候,正待抬脚的,皇后却对绿遍道:“你过来伺候,粥有些热了,先吹吹,不要烫了皇上。”
绿遍来至皇上身边,微福了身子,便站在一侧,端起粥碗,拿银勺子舀了,放于唇边轻轻吹上两口,再送入皇上口中。
邓姑姑进来,轻声言道:“敬事房送过来几个宫女,皇后娘娘可教谁过去一趟挑上两个好的,到这屋里来伺候。”
皇后便对芳郊道:“你跟着邓姑姑去一趟罢。”
邓姑姑跟在芳郊后头出来了,并不知道芳郊是满腹的牢骚,还笑道:“绿遍这姑娘端着碗站在那里,袅袅婷婷,看着就好看呢。”
芳郊冷笑一声道:“邓姑姑当年也给先皇端过碗吧。”
邓姑姑听了此言,一下子就给噎住了话。本想回敬她两句,可心里知道她和绿遍是打小就跟着娘娘的,与别的宫女有天壤之别。再者,今儿这事还要求着她,少不得咽了嗓子里头的话,笑道:“姑娘拿我这老地打趣了。姑娘也看看我这样子。如今能在皇后这边做事。都是我一日日苦熬出来地。若能有姑娘一半的好看,说不准还真能给先皇端个碗呢。”
芳郊听她说话入心,心里地窝火也就灭了大半了。想到刚才说话未免过分了些。便道:“方才唐突了姑姑,姑姑不要见怪才是。我身上有些不痛快。”
邓姑姑巴不得她有这句话地。忙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说。还有事求着姑娘呢。”便附耳对芳郊说了几句话。
芳郊略想想,言道:“什么芝麻粒儿地事,说不上求地。既是远方的亲戚,自然还是跟着姑姑地好。”
邓姑姑拜谢不迭。
进了屋子,五六个年纪十三四的小宫女整整齐齐站在那里。听见有人进来。也不敢抬一点头。
芳郊低声对邓姑姑道:“是哪两个?”
邓姑姑道:“就是东边的两个。”
芳郊叫她们抬起头来,看了。心里不免一惊:最东边地一个虽说不是绝色,倒是温文含蓄,脸上没有抹脂粉,却透着红的。暗道:如今绿遍已经比我强些了,若再弄了一个这样的进去,不是都把我比下去了么?
便扯了邓姑姑到一边去,道:“你知道皇后这两天对皇上不常过来,就因着前头太后给了皇上一个攸儿。心里就不耐烦了。若这时候叫这个过去了,皇后见她生得俊俏些,谁保的皇后待见么?还是过上一阵子。等皇后心气平和了,我再和皇后说说。岂不便宜?”
邓姑姑跟着皇后也几年了。早摸透了皇后跟前几个有些势头的宫女的心思,怎奈此时也不好说别的。只好等以后了。便道:“不是姑娘提醒着,就办错了事了。就按姑娘说的罢。”
只挑了那个长相一般的,再加上一个长相喜庆些地,余者邓姑姑便安排到针线上、浣洗上、打扫上去了。
这天,太阳落了山了,芳郊和一个宫女给太后那边送了东西回来,正一路走着,碰上两个宫女子前头过来,互相打了招呼。那两个宫女对芳郊身旁的宫女言道:“才得了上头的几样赏赐,有一锭小金子,你见过地比我们多。妹妹和我们商量商量。打个什么式样的簪子好看。”
芳郊便道:“你们到林子里头地小亭子商量去罢。完了到桂花树下找我。”一人便拐到桂花树下,坐在石凳子上等着。
听见有人走过来,转头一看,是德妃娘娘。
芳郊忙起身行礼。
德妃上前扶了她,笑道:“我在这里等着妹妹来呢。”
芳郊这才明白,方才地两个宫女是德妃那边的。看看周围,也暗下来了,不好瞧见什么地,便道:“娘娘这回要奴婢做什么?”
德妃道:“妹妹是个爽快的人,我就直给妹妹说了。我这里有一点东西,妹妹给撒碗里去可好?”
芳郊道:“我不在清袖堂,怎去撒,娘娘还是另外找人?”德妃笑笑,道:“不是给季婕妤用的,是给咱们皇后娘娘吃了。”
芳郊唬了一跳,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要杀害娘娘?你休要再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你什么也没有说的。”转身欲走。
德妃在她身后冷冷笑道:“妹妹那翠鱼儿,收得可好?翠鱼儿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家里才添上的十几顷地哪来的银两?你父亲早就赌败了家的,谁的接济?皇后现在是要我死了,我死前实在不想再拽上别人。妹妹再好好想想。”
芳郊早吓得停住了脚。
德妃过来,又好言道:“妹妹跟着皇后几年了,她给了你多少银子?那点子赏赐、衣裳够你用几辈子?能帮着家里什么?皇后见你比别人伶俐些,明知道你好,却不帮你往前走一步的,这是多年的情份么?你若是明白人,日后有我的,自然也是你的。待我做了正位,保妹妹做了妃子。不要死心眼的,总一心一意地给别人捧着妆奁盒子。”
德妃自袖取出一个小布包,道:“何况并不是要了皇后的命,只是能打下她腹中的胎。”
芳郊看着布包,却不敢伸手去拿。德妃言道:“你父亲的借据还在我家府上放着,若到时候一同抖搂出来,就不好了。”
芳郊一咬牙,拿过布包,放了怀中。
德妃道:“不必一齐放进去,分成三回,药效慢慢发作,没有人起疑心的。”
芳郊点点头。
德妃笑笑,给芳郊整整衣领子,慢慢走了。少时,那宫女回来,芳郊问道:“那是哪房里的宫女?”那宫女道:“是德妃那边的。姐姐千万不要告诉了别人。我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芳郊道:“别再叫别人知道,以后也少跟她们来往。若娘娘知道了,不依的。”那宫女感激她好说话,两人便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七章 翠鱼
41翠鱼
翌日日头还没有上来,就有许多人到了舒宜殿宫外,团团围住了。一宫女上前叫门。里头人道:“还未到开门的时候呢。”那宫女道:“梁老夫人有信捎进来了。”里头便去了门闩。刚敞开一条小缝,外头人便撞开了门,几个公公、宫女快步进去了。
德妃还未起身,听见外头响动,便惊了。叫宫女出去打探。外头已进来了宫女,在帘外言道:“有事劳烦娘娘早些起身罢。”说罢,就撩帘进来,叩拜了,不等德妃叫起,便站于一旁,眈眈看着德妃的举动。
德妃情知有变,仍厉言道:“你们是哪宫里的,眼中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王法?这舒宜殿是说进就进么?”
里头宫女不卑不亢道:“娘娘先不要生气。我们不过是奉了皇后的旨意,过来护卫着德妃娘娘,好不出什么变故。少时,皇后娘娘就过来说话,德妃娘娘还是起来梳洗罢。”
德妃知道和她们无话可讲,听说皇后就过来的,便让宫女伺候着起来了,到时候再与皇后争理罢了。
德妃犹自强作镇定,底下的宫女却不安起来,不时拿错了衫子,就是又把毛靴子穿到了德妃脚上。
德妃此时倒静了,言道:“慌张什么?有天大的罪过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还过你们的日子。”
两个正给德妃换上重缎丝绵绣鞋的宫女听了此话,更是觉着此关难过了,竟嘤嘤啜泣起来。
德妃听着心就躁了,喝道:“我还没有断气呢,嚎什么?”正乱着。外头宫女唱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两位娘娘在正堂上落座。有宫女过来请德妃过去了。一路看文学网
德妃婷婷站立在堂上,发髻丝毫不乱,两侧各插一花钗。缀着的珠子微微摇晃,颊上抹了胭脂。唇上点了红。就是没有跪下。
皇后身边的邓姑姑言道:“德妃还不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德妃冷笑道:“我还道自此以后这宫里头,就没有王法了。见了两位娘娘还要多事么?”
皇后笑道:“德妃怎么就糊涂了,我执掌后宫,何时就没有了王法了?”
德妃道:“大早上的,那么多人就闯到我地殿中来。这是哪家的王法?我好歹还是皇上亲封的德妃娘娘。”皇后道:“姐姐在这宫里呆地年数比我长的,自然知道什么是王法。我这正宫娘娘倒不知什么是王法了。姐姐心中若还有这后宫地王法,太后娘娘与我也不至这时候坐在这里了。”
德妃早见芳郊立于皇后身侧,先心惊是她在皇后面前告了状,但见她声色也是惊疑不安,便放下了心,心道:必是皇后要栽赃陷害于我便理直气壮道:“我向来循规蹈矩,在这深宫里头,那里去做什么犯王法的事?”
皇后笑笑。自袖中拿出一张纸来,道:“这是梁成的供词,说是你指使了他。购得了箭毒粉,你母亲夹带进宫。私授予你。如今。你兄弟已认了罪,梁老夫人吓昏过去了。还未醒来。你可还有话说么?”德妃怒道:“一派胡言!”
皇后道:“姐姐且坐下,消消气,若是你兄弟诬陷你,早晚查出来,追究他。我也不信,姐姐好好的,要这东西进来做什么?只是证言在这里放着,也要给官府一个说法才好。”说罢,给几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几个宫女便进了内室,开始翻箱倒柜。
皇后见德妃面色怒得青紫,便道:“姐姐不妨跟着,免得有宫女叫人挑唆了给姐姐栽赃呢。”
德妃将头撇了一侧,置若罔闻。
皇后笑笑,端起茶盅抿了两口。
过了一会子,有宫女过来,手中捧了一包东西,道:“柜中底下一个瓷罐里的。”
太后叫她捧至跟前来,看了,竟笑了。道:“好几十年未见这东西了。德妃自哪里淘换得来?”
德妃扭头不答。
皇后看了一眼,也是不识,问道:“太后娘娘认得这个么?”
太后轻声道:“这叫慎恤膏,是房事时吃地。”
皇后面色一红,不说话了。太后知道她年轻,有些话不好问的,便向德妃道:“即便没有别的事,就凭了这个,不顾皇上龙体,哄骗着皇上用了,这时你口里的王法么?”
德妃自知理亏,低了头不言。
又一宫女过来,拿着一个圆肚的小瓷瓶,上盖木塞。
德妃抬眼一见了,脸上一白,还是强自坐着。
一太医早等在外头。皇后叫人将瓷瓶拿了出去,叫太医辨认。太医观其形色,嗅其味,道:“是箭毒粉。”跟随的医官奉上一杆称药的小秤。太医将药粉倒进称了,道:“重两钱。”
两娘娘听人奏报了,便问德妃:“梁成说共买了四钱,还有两钱呢?”
德妃便道:“这宫里有鼠,那两钱早拌了粮食,药老鼠了。这两钱是还没有用的。”
太后笑道:“你这殿地厚、墙硬,再有了鼠,我们凤坤宫、雍藻宫岂不早有了鼠灾了么?”
德妃道:“还请太后娘娘明察,并非德妃虚言。”
太后道:“但等你母亲醒了,自然一切明白。”
皇后、太后一行人出了舒宜殿,明令将德妃禁于舒宜殿,不得外出一步,外人也不得擅
回至了凤坤宫,皇后在炕上歪着歇息,太后坐于一旁,对邓姑姑道:“叫这宫里所有人等站于前庭,不得擅动。”邓姑姑便出去传令,皇后屋里的宫女也都出去了。
皇后惊道:“太后这不明了天就过来,要我跟着做了这事。难道还有什么大事么?”
太后道:“若没有我,你不定这两天就要殡天了。”
邓姑姑进来,道:“都在前庭了,只宫外还留着几个公公当值。”太后点头,便叫自己带过来地几个年长的姑姑跟着邓姑姑去搜宫女公公的住处。
小半天,回来了。邓姑姑奏道:“倒没有多少违例地东西,几样细软,也是娘娘,或是别宫的娘娘主子们赏地,我那簿上都记地。只是有一样,是我没有见过的。皇后娘娘看看,别是我忘了些了。”
皇后看了,是一个料子甚好地翠鱼儿。太后接过去,也看了一眼,道:“皇后赏的?”
皇后摇摇头,问道:“这是谁的?”
邓姑姑道:“在芳郊屋中包袱里找到的。”
皇后笑道:“保不定是她忘了告诉邓姑姑。是别的妃子赏的罢?”太妃却道:“邓姑姑到宫史房中查查,叫芳郊进来说话。”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八章
邓姑姑出去,到了站在最前头的芳郊跟前,,笑道:“太后娘娘有事要问芳郊姑娘,请芳郊姑娘进去呢。”
芳郊见她满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恨不得下手撕烂了她的脸。倒是不露半点恐惧之色,仍旧像平常一样,微低着头,轻迈着步子进去了。
皇后见她站在外头这会子,脸上已冻红了,便道:“外头可暖和些了?”
芳郊答道:“禀娘娘,日头升上去了,照在身上也不很冷。”
太后道:“你看这样东西可是你的?”
芳郊就宫女手中一看,就是那个小翠鱼儿。她拿起这样东西,放在手心细细看了,道:“奴婢有过几样翠鱼儿,只是和这个有些不同。太后娘娘哪里得的?到底是谁的我就不知了。”
太后笑道:“好一张利口。就是从你头上摘下一只簪子来,你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带上的罢?”
芳郊还要争辩,太后扭头叫几个公公拉了她下去。皇后欲要说话,也是插不上嘴。
片刻,邓姑姑回来了,道:“这样子的翠鱼儿有三个,是前年皇上赏了德妃娘娘、淑妃、李贵嫔。我叫了几个宫女到这三处查看,一会子就回来了。”
太后颔首笑道:“你办事很是稳妥。过会子有你的赏。”
邓姑姑忙道:“是我的份内事,不敢要赏。”
等几个宫女次第回来,皇后便知淑妃、李贵嫔的都在,独德妃拿不出来。这才顿悟了,黑了脸不说话。
太后道:“你瞧瞧。都到了了你的枕头边了。幸亏着有人白天黑夜里暗自盯着她府上,办丝毫的事情,也有人告诉了我。若不然。那短了地两钱好东西,今儿说不准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皇后咬牙道:“亏我平日里那样待她。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外头有传皇上过来了。皇后便有些慌张。道:“这事还没有奏报皇上,我们就这样处置起来。若皇上怪罪下来,该如何?”
太后见她这个样子,不免好气又好笑,道:“你空担了皇后的名儿。这事又有凭有据。你只管一字不差和皇上说就是了。”
皇上进来,给太后请了安。皇后待要给皇上福身,皇上笑着止了。
皇上笑道:“太后娘娘今儿过来得早,在朝上还想着和皇后一同过去给娘娘请安呢。”
太后道:“皇上孝心可嘉。只是在朝堂之上,还是要商讨国事,别的,还是下朝之后再思虑才妥当。”
皇上站起身来,恭敬答道:“谨遵太后教诲。”太后叫皇上坐下了。
皇上又道:“看着天阴得厚了,这场瑞雪就要下了。”
皇后笑道:“来年必是丰收地年景。”
太后道:“这国泰民安。也要时时警醒,方是治国之策。”
皇上颔首。
太后给皇后使个眼色,皇后便道:“皇上未到德妃娘娘那边么?”
皇上道:“下了朝。才过来,听说太后在皇后这边。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CN朕便过来了。还没有到别处去德妃身体有恙么?”
皇后正要说话。太后惟恐她说不妥当,便道:“有奏报说德妃娘娘私藏箭毒粉。皇后自然不信德妃竟作出这等事。便告诉了我,一同查看查看,好还德妃一个清白。”
皇上惊道:“哪里的奏报?朕怎没见?”
太后道:“府尹还没有查明,如何上报给皇上?不过是府尹夫人昨儿过来,来皇后这边说了几句话。府尹已落了德妃兄弟地口实,只是怎敢再查?不查,又怕万一出了差错,将来担是非。我听了也是大惊:这德妃素来行动安静,虽有些时候脾气急躁些,也是年轻,不懂事。断不会作出这等事。我便过来,和皇后商量着,要尽快查明此事,好平息了风波,外头传开了,对这宫里也是不好。”
皇上心中半信半疑,在皇后、太后面前也不好为德妃说话,便道:“那朕就过去问问,看她竟要做什么。”
太后道:“皇上还是待事件平息了,再去劝慰得好。若万一是她有了异心,自然对皇上不好。若查出来,德妃没有过失,那时皇上再去,就说这两天没有到这后面来,就是了。德妃也不会怪皇上不念这些年的情份。”
太后一句句皆切中了皇上的心思,皇上自然就不好走了。
太后又从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道:“皇上在德妃那边见过这个么?”
皇上定睛一看,是个白瓷虎纹瘦口小罐,在德妃那边过夜时,用的东西。也是听说了这样东西,因与德妃情份最长的,凡事也好说话,向德妃提起了一回,德妃便叫娘家兄弟弄了来。皇上不好在别处用这种东西,只召德妃时才用。今儿竟叫太后拿在了手中,怎好说是见过地,只好言道:“不曾见过。”
太后道:“也不知是何时弄进宫的。若她早偷偷给皇上用了,还了得么?皇上凡事也要有个防人之
皇上点头。太后又拿起那件圆肚瓷瓶,道:“这是在德妃那边找到的箭毒粉。”
皇上此事瞠目结舌:刚才听着皇后、太后两人说话,只道是二人才商量,还没有找德妃说话的,还处处偏着德妃。如今竟连箭毒粉也找了出来了。本觉着德妃只是叫他兄弟乱咬了出来,看来或是果有此事了,不免就想到了上回自己从舒宜殿一怒而去心中不免万般烦恼,道:“皇后、太后就彻查此事,朕还有奏章要批阅。”
太后道:“皇上国事要紧。回去吧。皇后必会稳妥处置此事,皇上放心就是。”
皇上去了。
一宫女进来道:“芳郊愿意说明白了,是在那边落了口实。还是叫她过来,娘娘再问话?”
太后笑笑。道:“进来罢。”
少时,两宫女搀着芳郊进来。但见她身上不见一丝红的,只是两腿已站不起来,趴在地上,脸色惨白。
皇后见她这样。心中又有些不忍:芳郊九岁上就在自己屋里伺候,学着大丫头做些粗笨的事。过了两年,大了,自己喜她有眼色,便叫她跟着身边伺候。直至进宫。但又一想,若她真是为了别的,而同德妃串通了,谋害了自己,那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太后叫左右服侍的都下去了。道:“你可愿讲了?”
芳郊点点头,气若游丝般将德妃前前后后送她翠鱼儿,求她在皇后面前讲季婕妤地话。又给她纸包,叫她瞅机会叫皇后吃了地事一一说了明白。
皇后怒道:“你就听了那贱人的话了。全忘了我平日里怎样待你?”
芳郊流下泪来。道:“奴婢一时昏了头了。她又接济我家里头许多银两。我怕德妃去逼迫父母,便假意拿了那药回来。她说是让孩子没了地药。并没有说是箭毒粉。”趴在地上呜呜哭了几声,又道:“奴婢死了也是自己造地孽,还请娘娘开恩,不要累及我家中地父母。”
皇后骂道:“到了这时候了,还想着他们?你母亲先是要把你卖到楚馆中去,使我们府上地家奴见你哭得可怜,将你买了过来。你父亲只知每月里托人问你拿钱。我素日里待你就像姐妹,还比不上你拿猪狗不如地爹娘,枉费了我的一片心。”
芳郊自知理亏,只一边抹泪。太后见皇后撒够了气了,便道:“德妃是叫你拿药给皇后吃了么?”
芳郊疑惑,道:“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道:“你到门外候着,还要叫你过来说话。”
芳郊应了,待要起身出去,却爬不起来。太后唤进两个宫女,还是把她扶出去了。
皇后道:“太后怎不说怎样处置?就叫她下去了?”
太后笑笑,道:“这令到时候自然是你颁地。我还有话问你呢。”
皇后心里不明白,道:“太娘娘要问什么?”
太后道:“如今德妃就在你地手里,你是要她生,还是要她死?”
皇后切齿道:“既然她都要取了我的性命,哪有留她的道理?”
太后道:“你想除了她,有人未必就愿意了。”
皇后道:“太娘娘是说皇上?”
太后点头,言道:“这德妃做出这事,也是与你有积怨。别的不说,她诞了小皇子,你却没有答应给她晋升,这皇上是知道的。事也没有成的,皇上看在与她多年的情份上,能允了你去杀她么?”
皇后心中忿恨,知道太后所讲句句实情,忧道:“这便如何是好?若只是将她去了封号,打进冷宫,难保皇上不念在情份上,过些时日就要她出来的。那她的罪过岂不都销了去了?外人还不耻笑我么?”
太后道:“你实在是大家闺秀,只知道烦躁,不懂应对。德妃要做什么,如今全在芳郊地一张嘴里放着。她嘴里要说什么、不说什么,你只管告诉了她就是了。谋害你,皇上还能念她对自己的好,那谋害别的呢?”
皇后听出了意思,便又唤芳郊进来。
太后对她说了几句,芳郊吓得哆嗦,道:“那我们全家岂不要凌迟处死么?”
太后厉言道:“你就是不说这些话,我照样能叫你全家凌迟。你就这样一句句写了,过后我自然留下你这条小命。”
芳郊便依着太后所讲一一写了下来,画了押。
两个宫女仍扶了她出去,太后道:“好生看着,不要饿着冻着。”
外头候着地宫女悉数进来,伺候两位娘娘喝茶,吃点心。
皇后忽觉着有些躁热,便道:“推开窗屉子,放进点新鲜气
一宫女道:“外头才下起雪了。娘娘不嫌冷?”
太后道:“拿出两个火盆子去,只留一个。这宫墙烧得有些热了。下雪也倒不是太冷。”
那宫女便出去,将窗外搭的红毡子掀开了。另有宫女便将窗子开了一扇。
皇后也不敢就到窗子跟前去,挪了椅子离窗子几步远坐了,看外头地大雪。连着几日都颇为寒冷,那雪落在了地上,也不见化开来。一会子,地上就白了一片。有公公拿了扫帚,已开始扫路上、廊上地雪了。
皇后转头对绿遍道:“你出去说一声,留着别处的雪,不要人过去走。”
绿遍本想说都是老章程了,不必说地。想想今儿这么多事,也不敢讲了,掀帘出去,有身边的宫女给披上了一件斗篷,便过去说话给了管事公公。说完了话,见雪这样大,都不想进去了。见那忍冬的叶子上头都落满了雪花,便轻轻揪下一个小枝子,拿进屋里,叫太后、皇后瞧瞧。
皇后将枝子拿过来,凑在脸前看,笑道:“还是这雪花儿好看,一朵朵的,比雪粒儿好。”
绿遍道:“去年芳郊就折了许多枝子,事先放在外头。等下了雪,那枝子简直是玉琢的一样。娘娘叫她插在了那个彩釉的七孔花插上,也不敢放进屋里,就摆在外头廊上。从屋里看着,更好看呢。”
一股脑子说完了,绿遍才悟了,慌忙跪下。
皇后也不责罚,道:“你也是与她姐妹一场。起来罢。”
太后向带过来的宫女道:“回去告诉他们,午膳摆到凤坤宫来。皇后道:“太后娘娘不要那么麻烦。天这样冷,那膳食就是放在提盒里抬过来,到了这里,就凉透了。我叫这边把太后的加上就是。”
太后道:“抬了过来,摆在那里,看着罢了。我就同你吃了。”
皇后笑笑,复转过头去看外头的雪,渐渐宫墙上头的黄琉璃瓦也都叫雪遮了。皇后道:“太后娘娘看这雪真是大,一转眼工夫,看不见墙了。”
太后道:“雪再大,也就几天的风头,待日头一晒,半天就没有了踪影。黄琉璃瓦,还是瓦片儿,一毫不变。那雪,就化作了水,与污泥一起了。”
皇后笑笑,道:“就怕日头不肯出来,那雪就要还压着琉璃瓦了。”
外头进来两个姑姑,捧着从雍藻宫取来的衣裳。
太后站起身来,由她们给自己更衣。看着皇后道:“没有日头,就要燃上一堆柴火。免得雪越积越多,也会把琉璃瓦压裂了。”
皇后道:“就怕烧起火来,把琉璃瓦也烤化了。”
太后道:“那就要看好火候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八十九章 茂荫堂
43茂荫堂
两日后,清袖堂。
抹云自包袱中取出一个布包,解开看了,是一对镇纸。言道:“柱子就要送皇上这个么?”
甘棠看了看道:“就是它。拿过来我再看看。”
抹云将之递至甘棠手上。甘棠一手捧着,一手慢慢摸了一对镇纸的上上下下,道:“这是我父亲送予我最好的东西了。”一对镇纸合在一起是一幅庭院仕女图:左侧是一绾侧髻的仕女,站一梅树下,稍抬颈部远望团月,衣带飘飘欲飞;右侧是一梳散髻的仕女,趴在书桌上,和目假寐,手边书页让风吹得散乱了。
甘棠道:“将这个小睡仕女纹的镇纸拿个锦匣子搁了。”
抹云出去别屋,拿了几个空的锦匣子过来,道:“这几个最好,主子选一个罢。”
甘棠挑了一个素缎的,放上了。
藏梅打外头进来,跺脚搓手,跑到火盆跟前,整个人就要抱住那个火盆子。
抹云道:“别图热乎,小心焦了你的留海儿。”
藏梅道:“抹云你出去看看,舒宜殿正往外搬东西呢。”
抹云是个好热闹的,哪有不看一眼的道理。看甘棠没有摇头,便出去了。
去了门口,两个当值的宫女忙迎了过去,笑道:“姑娘也出来瞧热闹。”
但见许多敬事房的公公搬着冗沉的木制家具,又有许多宫女也两人一帮、三人一队的架着箱笼等物,络绎不绝自清袖堂门口过去。几个管事公公在其间看着,并没有一个乱说话的。.怪不得在屋里头听不见一点动静。
抹云问道:“你两个看见什么了?”
一宫女道:“先是一顶轿子过去了,轿旁一个姑姑、两个宫女跟着。看着像是舒宜殿里头地人。轿后头是凤坤宫的邓姑姑,和三个宫女。”
抹云便回去,告诉了甘棠。
甘棠道:“想必皇后有些不甘心。如此。是叫德妃到那边茂荫堂住了。”
藏梅道:“去了茂荫堂,也就见不上皇上了。皇后还不遂心吗?”
甘棠笑道:“德妃心志大。皇后即抓住了她的把柄,自然想着一了百了地好。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此事可大可小,往大里说,德妃要谋害当朝皇后,按律当斩;往小里说。并没有成事地,德妃可一概不认,若皇上怜惜,恕她无罪,也说得过去。就看皇后怎样调度了。”
抹云道:“宫里头这么多年轻貌美的,皇上对德妃倒是有情得很呢。”
藏梅道:“从小就一处儿,还有不好的么?”
正说着,外头宫人报:“张婕妤过来了。”
抹云忙撩帘出去,迎了进来。
甘棠下地拉了张婕妤的手到炕上坐着。又叫藏梅拿了一张皮褥子过来,给张婕妤盖在腿上。
张婕妤看甘棠身上却什么也没有,便道:“妹妹怎不盖?难道是有意地俭省。留下东西,将来好给小皇子添用?”
甘棠知道她是说笑。言道:“妹妹向来是最怕冷怕热的。好歹熬过了热天,如今竟不怕冷了。晚上盖地被子厚些了,身上还出汗。换了一床薄的,还是觉着闷热。前几天,她们找出了一张银鼠皮,薄得很,又透气,罩上了一层单子,晚上我盖着睡了,倒觉着舒服了。”
张婕妤道:“全是妹妹如今有身子,火力旺些,待生产了,就和以前一样了。”
抹云碰过一碗冒热气的姜汤粳米甜粥,张婕妤接过来,吃了几勺子,道:“妹妹没有出去瞧瞧热闹么?”
甘棠知道她指的什么,故作不知,问道:“什么热闹?还没到年下,姐姐往哪里瞧来?”
张婕妤道:“德妃丛舒宜殿搬到茂荫堂去了。”
甘棠睁大了眼,道:“姐姐乱说话了,可不要叫外边人听见了。”
张婕妤笑道:“妹妹还蒙在鼓里。就打你门前过去,我进来时,还有东西没有搬完呢。”
抹云一旁便道:“我才出去迎婕妤进来,也看见了。”
甘棠道:“这几日雪大,我怕滑脚也不敢出去一步。姐姐知道些什么,说给妹妹听听。”
张婕妤倒是盼着她什么不知道,好给她一大惊的。当下,便一一道来,竟像她就在跟前看着、听着,说到要紧处,不禁眉飞色舞。
听罢,甘棠道:“原来德妃竟要谋害皇上,这还了得么?那样一个大美人儿,竟吃了豹子胆了。”
张婕妤淡淡一笑,道:“谁知是要谋害谁,只听芳郊的一面之词,
也不好就下了断语。”
甘棠道:“那皇上、皇后的意思呢?”
张婕妤道:“皇后是要斩草除根,以儆效尤,皇上也不十分信的,皇后只好先叫她离了舒宜殿。”
甘棠道:“姐姐哪里来的这样好地耳报神,竟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白。”
张婕妤道:“我就刚从凤坤宫出来,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她没有明着说。单就几句话,我也就听出门道来了。皇后心里怨着皇上,又不好强逼着皇上与德妃恩断义绝。”
甘棠心道:皇上不下旨意了结了德妃的性命,难保皇上一时念及与德妃地恩情,再减了她的罪,从茂荫堂搬出来,一步步就又上来了。皇后自然也明白,毕竟德妃还有一个皇子摆在那里,自己没有子嗣,终于千算万算到了这一步,哪肯善罢甘休。
张婕妤又与甘棠说了一会子孩子冷暖饱饿之事,便告辞去了。
甘棠一时想起什么,道:“你们去一个看看,那水冻住了不曾?”
藏梅道:“一早我就过去看了,冻得结实呢。拿来给主子看看?”
甘棠道:“怕拿进来了,屋里暖和,一下子就化了。你就拿到石桌上去,我开了窗子,就看见了。”
藏梅叫上了一个宫女,到后院把前天夜里冻上地冰一罐罐搬了过来。拿起两个,走到窗子底下。
甘棠看了,道:“已经冻透了。把它们放在那里,没有日头,也化不了。皇上若过来了,就拿出来给皇上解闷
黄杨木刻庭院仕女纹镇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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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章 思过
44思过
腊月十八,万圣节到了。
如今边界平定,又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国内大治,皇上本想借自己的诞辰,举国欢庆,大大的热闹一番。却有了德妃的事,那兴致就没了大半。只在前朝接受了王公大臣的拜叩之礼,免了往年的大宴,只在后宫与太后、太妃、皇后、一般妃嫔摆了几桌酒吃了,就罢了。
每逢大节,各位诰命皆往凤坤宫朝见皇后,皇后最是威风。盼了这些时候,有了喜了,更愿有多的人进宫,听几句阿谀奉承话儿。见皇上竟如此料理,皇后就将满肚子怨气撒到了德妃身上。皇上收了皇后的折子,却似未收。既不说杀,也不说放,就这样拖着。皇后也不好跟在后头要皇上的斩令。节后两天,皇上驾临清袖堂。
甘棠叫藏梅将脚炉拿过去,叫皇上踏了。又把手中的手炉放到皇上手中,笑道:“这么多天了,出了日头,竟不见那雪少了一二分。可见天冷。”
皇上道:“你少出去看,别叫风吹了。朕也是坐着轿子过来,这风打在脸上很硬实呢。”
甘棠道:“这两日皇上吃饭可好?”
皇上道:“吃饭比以前好些了。想是天冷的缘故。”见炕上一角放着一个象耳香炉。问道:“今年不是新发了生金的炉子么?比这个新鲜些。”
甘棠拿起那个香炉,捧在怀中,道:“这是前年得的,我喜欢它光洁雅致,今年就舍不得不用了它。有了情分了。”
皇上不语。
甘棠道:“不止这个,皇上看我手上的镯子。”撩起袖子叫皇上看,“自打皇上给了我这副镯子。有时也换了别的来戴,还是觉着戴上了它心里头舒坦。”
皇上道:“怪道总见你常戴。是念旧啊。”
甘棠笑道:“皇上不是也是个念旧的人么?”
皇上“哦”了一声,道:“怎么说呢?”
甘棠道:“乾熙宫里头那书案上地搁臂,看样子不是两三年的东西了。.”
皇上笑了,道:“你看得细,少说十年了。是一个臣子送的。那个臣子告老还乡也有五六年了。也有好地。就是不如那个使来顺手。”
过了半天,甘棠使个眼色,几个侍女都避了出去。遂低下头,拭了颊上的眼泪,道:“这人都是念旧地。我看德妃姐姐就是一时的糊涂,迷了心智。姐姐凡事都好,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了些,难免做出什么错事来。”
皇上听了,不说对。也不说错。
甘棠接着说道:“将来小皇子长大了,又是一个皇上喜欢的,如今若硬起了心肠。后头看见那小皇子,心里岂不难受?”
皇上道:“这些天了。唯有你一个替德妃求情。想来她在这后宫。树敌不少。”
甘棠道:“臣妾斗胆说句话:能遮过人眼就罢了。都是一家子,何必要到了最后。还要横眉冷对呢?”
皇上将她揽了,道:“朕也是这样想,就怕皇后不答应。”
甘棠道:“证词上都说德妃是要害皇上。这被害的主子要给害人的些许情面,别人说什么呢?若德妃是害皇后地话,皇上自然不好插言,如今并不是。”
皇上笑道:“还是你一语道破了天机。朕要免她的罪过,别人还插什么嘴呢。”
甘棠言道:“皇上也不可太-操- 之过急了些。不管怎样,是谋害皇上的罪名,皇上也要遮遮人眼才好。”
皇上道:“依你来看,如何办呢?”
甘棠想了半天,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办好看些,又不要让德妃受罪。或者就暂削了她德妃的名分,叫姐姐就在茂荫堂思过三年。三年过去,皇上是要她搬出来,还是给她复了名分,这就看皇上的意思了。皇上觉着妥帖么?”
皇上道:“是该杀杀她的性子了。朕择日就下旨。”
甘棠笑笑,道:“皇上过来多时了,也该到别处走走逛逛。还有好多姐妹们盼着皇上呢。”
皇上道:“少见你这样的,竟把朕推出去。看朕下回还来不来了。”
甘棠道:“这宫里头这么多的姐妹,我把皇上占了起来,就要让眼泪给淹死了。”皇上笑了,想想时辰也不早了,便去了。
见皇上走了,抹云打帘进来,道:“有公公过来说年下的份例到了。我叫藏梅带了两个宫女、两个公公过去了。”
甘棠点点头,道:“领了回来,你和藏梅挑两匹好地,做衣裳。”
抹云道:“剩不了几天了,这时候才叫过去领。”
甘棠道:“偏赶上德妃这档子事儿,若不然,还等到这时候?本来这年跟低下各处都忙活。”
抹云道:“主子刚跟皇上都说了?”
甘棠点点头。
抹云急道:“就是昨儿晚上主子说的么?”
甘棠又点点头。
抹云道:“主子心肠好过了头了。主子忘了她德妃怎样挑拨皇后来害你了?何必去趟这道混水?就叫她自生自灭好了。那样这后宫里头不知多少人乐得心里开了花了呢。”
甘棠道:“别人是都开了花了,我这朵花眼看就要落了瓣了。”
抹云道:“德妃去了,主子不就过清静日子了?”
甘棠道:“你忘了皇后娘娘了。德妃去了,她那孩子还在。皇后一总儿揽了过去,下头谁又是她的眼中钉了?还是叫德妃扎在皇后心里头,不要去了才好。”
抹云恨道:“竟帮了德妃,心里实在难过。”
甘棠道:“德妃要在堂中守过三年。皇上本就对她淡了,三年过去,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除非老天欠了她地人情,不然就要尝尝好滋味了。”
抹云道:“听着倒是有些道理。还有,才刚几个主子遣人过来送了年礼。”
甘棠道:“你看着处置就是了。别的都好说,记着张婕妤地那份,不要混了。”
抹云笑道:“早包好了放着呢。小公主见了,一定喜欢。”
甘棠坐了这会子,也觉累了,便叫抹云扶着在屋里走了几步,就歪在炕上歇息。
过了几日,皇后就颁了旨意,意思与甘棠所说差不离儿,削去了德妃地名分,收了金册、金印,贬为宝林,闭堂思过四年。
甘棠知道了,心中偷笑:三年变四年,必是皇后的意思了。我就狠了,皇后更狠些呢。
腊月二十七,诸事停当。清袖堂里里外外都打扫了。
甘棠与抹云、藏梅就围着火盆坐了,一人手中一把剪子,剪些花纸来贴在窗上。
藏梅先剪得了一个,一点点扯开来,是一树梅花儿。喜滋滋拿给甘棠、抹云看。
抹云瞅了半天,道:“这里头怎么有六瓣、四瓣地梅花啊?”
藏梅忙拿过来,果然,左下角一朵四瓣的,上角一朵六瓣的。不禁跺足。
抹云笑道:“主子还没有嫌你费了一张好纸,你先急了。”
甘棠要过去看看,道:“修成花苞就是了。”
藏梅道:“不修,我就不信剪不出一个好的。”说罢,又拿了一张红纸,埋头剪了起来。甘棠、抹云摇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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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一章 侍驾
45侍驾
腊月二十八,宫中已挂起了灯笼,只还没有放置烛火。彩烛也发放到各处,单等二十九日,就要各处插置起来。
皇上处理了政务,想到自己几日没有往内廷中逛逛,便召唤人过来更衣,好过去走走。几个宫女手托帽、袍、靴、束带,走过来。
皇上抬眼一看,里头有攸儿,手中是自己家常戴的一顶皮冠。皇上身量高,攸儿身子娇小,就要踮起脚来,给皇上戴冠。两胳膊一举,领口就皱了起来。皇上便觑见了一抹白色的胸,脖上还挂着前头因头次侍寝时自己赏的一个玉螭龙,洁白如油脂,更托出了她的细腻雪肤,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就势拉住了她的两只手,拢入怀中。
另几位宫女见此,便低头捧着东西退出去了。几个随侍见这般情景,早过去将床帏子撩开了。
一番云雨过后,攸儿欲起身,皇上仍揽了她,笑道:“再躺躺罢了,又无事可急。”
攸儿也乐得在皇上身边待些时候,便又躺了。
皇上道:“你服侍得入朕的心意,还是将你安置到后宫,有个名分的好。”
攸儿给皇上掖掖锦被,一支玉臂就搁在皇上胸前,道:“奴婢并不稀罕什么名分。只图能多看见皇上。去了后宫,哪里能比过了这里,日日见着皇上了?这比什么都强。奴婢心里甘愿。”
皇上道:“你这样的想法倒是少见。若叫那些娘娘主子们听见,不知是气呢,还是妒呢。”
攸儿道:“娘娘是娘娘,奴婢是奴婢。攸儿见识浅,想不到别的。只知道能在皇上跟前伺候着。.就是奴婢修了几世的福了。”抬起手来给皇上抚摩额上的皱纹。
皇上握住攸儿地手,道:“真是少见你这样的女子。什么时候想过去了,你就告诉朕。”
攸儿没有说话。只是身子更靠近了皇上。心道:“总等我也怀上了龙种,才好抬头过去的。”
皇上示意起身。攸儿撩起帷子,自己先穿了。几个宫女端来金盆,伺候皇上洗了。方才出去地宫女过来,给穿上了衣靴。还是攸儿给戴上了皮冠。皇上借机捏捏攸儿的纤腰,攸儿登时涨红了脸。皇上笑着去了。
攸儿走至日史官公公一边。问道:“公公劳累了。”
那公公道:“已给姑娘记上了。”
攸儿微福了身子,道:“谢公公。”转身回去自己房中,拿来了一锭银子,放进了公公手中。那公公略推辞,就放到了怀中。
且说皇上到了后宫,先去看甘棠。刚绕过了影壁,便看见窗上贴满了花纸,脸上笑了。
因皇上前头有话,甘棠便不出门迎着。只在门内候着。见皇上进来了,便福了身子,道:“皇上累了。快炕上坐了暖和。”
皇上拥了她,过去一同坐了。
藏梅端上热茶。抹云捧过果盘。
皇上道:“今儿太医过来了?”
甘棠道:“一早就过来了。还带过来两个医婆。我看着倒很是稳妥。”
皇上道:“你这两日吃地还香甜?”
甘棠笑笑,道:“不敢多吃呢。坐在椅上。都俯不下头去。吃一点子,就觉着都顶到胸口上来了。胸口撑得疼呢。”
皇上笑道:“再熬上些日子,就好了。”
甘棠道:“算算日子,也就刚过了年。”
皇上道:“那到了春上,你就可同朕一同踏春了。今年秋上有外国献上的几匹小马,身量不大,性情驯顺,你等着和朕去试试。”
甘棠道:“皇上还是看哪位姐姐胆子大些,请了她去。我胆子小,也就站在一边看看罢了。就是叫我站在阁子上望远,我看着脚下,还眼晕呢。更甭提别的了。”
皇上道:“朕早给你留了出来,你若不要,还给谁好?”
甘棠想想,笑了,道:“皇上还是给臣妾留着,臣妾好送人的。”
皇上道:“说来听听。”
甘棠一手轻抚腹部,道:“就是他呀。”
皇上也笑了,道:“也好。先骑这个。等大了些,朕再教它其高头大马。”
甘棠笑道:“那臣妾就替他先谢谢皇上了。”
皇上道:“朕要往凤坤宫一趟,这就走了。”
甘棠知皇上因德妃一事,鲜至凤坤宫,当下忙亲手给皇上戴上皮冠,系好了大毛氅,送至门边,撩帘看着皇上进了轿子,才回来坐下。
藏梅过来,换了脚炉中的木炭。甘棠看看抹云,却站在一边愣神,半天不说一句话。遂笑道:“抹云遭了魔障了,大白天地睁着眼睡了。”
抹云听见藏梅嗤笑,这才醒悟过来。
甘棠道:“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抹云言道:“主子这几天就要生产,我是想着主子生了后,皇后要封主子为嫔,还是妃。若封了嫔,一年只能见家人一次。若封了妃,宫律上是一月一次,大多就通融了,有事了就传了进来,好过碰到什么事,没有个商量的人。”
藏梅插嘴道:“主子是直接封了婕妤的,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省了嫔了。那我们就要称呼主子哪个号的妃呢?”
甘棠见藏梅煞有介事地在那边想,笑了。道:“不用想什么妃子了,不知这辈子有没有呢。一定是嫔的。”
抹云灰了心,说出去拿样东西,撩帘去了。
甘棠看看抹云的身影,摇头笑笑。
藏梅不明白,还是想问个清楚。
甘棠只说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了。”便闭了
藏梅和方才的抹云一样发起呆来。甘棠心中好笑,觉着累了,便歪在炕上歇息。藏梅也像没看见,还在一边思虑。
甘棠顺手拣了一个小果子,就轻轻扔到藏梅身上,道:“又一个走火入魔的,快醒过来罢。”
藏梅忙过来,给主子脱下了靴子,把毯子给甘棠盖在身上。
甘棠道:“也不是很冷,就单盖住腿就是了。”
藏梅道:“给主子捶捶么?”
甘棠道:“也好。这两天总觉着两腿酸胀。”
藏梅用心地给主子捶,间或揉揉,甘棠觉着好了,竟睡了过去。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二章 抱锦
46抱锦
腊月二十九,太后照例拿出些样子好的头饰、手环之物赏了众妃嫔。对那些能得皇上赏赐的来说,自是没有什么。更多的是成月里看不见皇上一面的,得了这个,大年下的,心里也是欢喜一阵子。
清袖堂这边就让抹云领了两个宫女过去雍藻宫领回来。按说应亲自过去,只因甘棠就这几日了,便不用过去了。
小半天,抹云回来,打开小匣子,甘棠看里头是两支珠花并一对花钗,还有上用的胭脂一盒、香粉一盒。抹云收好了匣子,道:“拜见了太后,太后问主子身子可好,饮食怎样。叮嘱主子好生保养。”
甘棠点点头。
抹云又道:“是抱锦给我拿过了匣子。太妃也在一边坐着。看见了抱锦,还叫她过去说了几句话。”
甘棠道:“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了?”
抹云到:“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先是问她年纪,后又问她家在哪里。说看着她很是接眼。太后笑笑,没有说别的话。”
甘棠道:“你和那两个回屋歇息罢。藏梅在这里就行了。”
抹云点头,出去了。
藏梅问道:“年节那天,主子出去行礼么?”
甘棠笑道:“上头没有留下话,哪里敢不去?坐上轿子,慢着些,也就过去了。只是等得时候长些。”
正说着话,有凤坤宫的女官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谅季婕妤身怀有孕,后日不必出去。
甘棠与藏梅皆松了口气。甘棠见藏梅也像自己一样,便问道:“你长舒了一口气。却是为了何事?”
藏梅道:“主子觉着年节下给上头的太后娘娘、皇后行拜叩之礼麻烦,下人更是呢。”说到此,忙撩帘看看外头有人没有。回来又说:“也就是当着主子的面。我敢说这几句话。娘娘主子们,还可在宫里头坐着等。下人们就捧着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在外头顶风站着。若上头迟了,更是遭罪。有回都过了晌午了,里头没有完呢,就那样站着。好几个就倒了地上,几个公公急忙抱头抬腿地下去。待各位主子娘娘出来。腿都要挪不动了。”
甘棠戏谑道:“你前头是有福的,在凤坤宫里头当差,不必风里站。如今可是转了风水了。藏梅笑了,道:“主子说笑了。藏梅还是愿意跟着主子的。这边人少,差事也是少地。主子又和气,这是下人求香拜佛盼着的。”
甘棠道:“你说话就净挑好听地说给我听。底下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藏梅忙道:“就是一句实话。难道偏要说主子为人刻薄寡情,主子才心里头高甘棠笑道:“说着玩的,你就当真了。”
藏梅努嘴道:“是主子说话伤人
甘棠好言劝慰了几句,藏梅这才破涕为笑。
甘棠道:“外面那几盆梅花开了么?”
藏梅道:“那两盆腊梅开了几朵了。别的没有呢。”
甘棠道:“你出去叫两个公公搬进来罢。藏梅便撩帘去了,对着外头说了几句,便回来了。
两个公公将两个大盆搬过来。放在门口。外间伺候的两个宫女便抬了一盆进来,甘棠叫放在了屋南。又道:“那盆就搁在外间罢了。”
赏了一会子梅花。百无聊赖,抹云回来了。
甘棠问道:“可歇好了?才多大工夫。抹云道:“躺着也闭不上眼。身上难受,还是过来大家说话的好。”
过了年,宫中复了原来地景象。只是皇上诸事繁忙些,还没有过来一趟。
初七,甘棠正吃饭的工夫,抱锦竟过来了,手中还捧着东西。她解释道:“跟着嬷嬷出来送东西,那嬷嬷要到张婕妤那边找个老相识说话,就带着一个小宫女过去了。我说正好到这边来要跟好使的绣花针,就过来了。”
甘棠便问她可吃了饭。抱锦道吃过了。抹云知道还没有送完东西,哪里就回去吃了饭了。便去另端了几样果子过来,又舀上了一碗粥,道:“就是吃过了,走了这些路,肚子也空了。将就用点罢。”
抱锦便不推辞,在小桌前坐了,用了些,便起身给甘棠拜谢。
甘棠问道:“听说不是干杂差了。”
抱锦摇头,道:“前头领东西,不过是姑姑叫上去帮忙,并不在太后房中。妹妹是个福短的,不像婕妤主子,命好。”
抹云听她的话,有些不对,便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抱锦依旧说道:“进宫好几年了,就贤妃娘娘拿我当妹妹待着。一宫里人和和气气的,夜里有时候都笑醒了几回。谁想就那样了。定是有个妖人其中作祟,要不也不至此。”
甘棠看见她暗中咬牙的样子,实在不像前头那个娇俏的人儿。就是在太后那边见到时,也没有今天这个愤恨地样子,不禁心中起疑。
便试探道:“贤妃娘娘已去了,抱锦还是忘了好。”
抱锦看着甘棠道:“只是忘不了。”
外头宫人进来道那嬷嬷已在外头叫了。
抱锦起身,给甘棠福了身子,道:“季婕妤是个好人,只是抱锦没福气,能给婕妤服侍一天半天了。”转身又拉住抹云,道:“姐姐若哪天能看见扶素,就说我想她呢。”捧起东西扭身出去了一边藏梅笑道:“这位姐姐是怎么了?说的话里头怪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甘棠道:“她前头服侍贤妃娘娘地。自贤妃去了,她的心就灰了,说话就有些糊涂了。”仍旧低头吃饭。
晚间,甘棠便向抹云道:“这两天你托事去看看抱锦,与她排解排解。”
抹云道:“听她说话,好像明白了前头那事是有人作梗。”
甘棠道:“不管她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你不要多说话,小心祸从口出呢。”
抹云点点头,两人便吹灯睡了。半夜,甘棠就觉着肚中胎儿动得厉害,自己也没有十分睡着。
翌日一早,抹云服侍甘棠起身,便看见褥子上头见了红了。因前头医婆子说过地,也不十分惊慌。叫了外面地人进来,支使了两个去凤坤宫报信。一边收拾了,换上新褥子,叫甘棠躺了。
甘棠却没觉着怎样,言道:“去叫张婕妤过来一趟。”宫女便出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三章 临盆
47临盆
张婕妤先过来了,说道:“我算着就这几天了,果然没错。”
少时,两个医婆、两个稳婆便过来,身后跟着四个年纪大些的宫女。稳婆子给甘棠查看了,道:“不妨的,还有好些时候呢。就请主子这就过去产阁罢了。那里也放上好几个火盆了,比这里还暖和。”
张婕妤笑道:“妹妹不必慌的,姐姐跟着你过去。”
外面把轿子只抬到房门口,抹匀、藏梅搀着甘棠坐上了。一应梳洗的东西早早备好了,提上包袱,一行人就跟着去了。
到了产阁,果是暖和得很。炕上铺好了甘草垫子,甘棠摸了一下,道:“看着是草叶子,竟很是柔软。”
张婕妤道:“不是将草拿来了就用的,这里头不知要花上多少工序呢。”
一个稳婆子道:“主子离正时辰还早,是先撤了这落草的垫子,还是就铺着?”
甘棠道:“既这样,还是先换了罢,躺在这上头,白白的心里慌乱。”
两宫女便卷走了垫子,又铺上了厚褥子,扶甘棠躺了。
外头进来凤坤宫的两个姑姑,略问了几句,道:“皇后娘娘用过早膳,就过去太后娘娘那边佛堂,烧香念经,祷告季婕妤主子能平安生产。”
甘棠言道:“烦劳两位姑姑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太后娘娘。”
两姑姑转身去了。
有宫女提了食盒进来。
甘棠道:“一早就把姐姐叫过来,肯定没有吃什么,就在这里用些罢。”
张婕妤笑道:“那是自然。省得我再回去一趟。”
抹云将饭菜自食盒中取出,放在桌上,给张婕妤安好箸勺。便又拿了一个碟子,问了甘棠想吃些什么,夹上了一些。藏梅则捧了一碗粥。两人就站在炕前。喂了甘棠来吃。
甘棠笑道:“这叫人往嘴里送吃食,倒是省力。只是不比自己吃得自在。”
张婕妤道:“今时不比往日,还是蓄着气力的好。”
两人吃了,甘棠就叫身边的几个宫女,连带张婕妤带来的两个,就坐下吃了。到:“没有外人,就在这里吃了便宜。”
过了半天,仍是没有什么迹象。
张婕妤笑道:“这个小贵人看来要明儿才得出来了甘棠道:“姐姐还是先回去罢了。有动静了,我叫人再去请姐姐过来,好在路也不甚远。”
张婕妤先不好就走,无奈甘棠催促,便道:“我也怕小公主找不见了又哭起来,就先回去了。有事就叫人赶紧过去。”
甘棠点头,抹云就送了张婕妤出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还是一如往常。
两个稳婆子摸了摸甘棠的肚子,道:“今儿是不会了,等明天了。”
两个医婆、稳婆就在外间和衣睡下了。抹云、藏梅仍在里头。好在冬里,地上也是热地。下头有火道。在地上铺了褥子。两人轮着睡了些时候。两个稳婆也不时进来瞧瞧。
直到天将破晓,这才腹痛起来。张婕妤也过来了。一旁陪着。
中间事不必细表,到了晚间,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待擦洗干净,包好了褥子,张婕妤抱在怀中,笑道:“妹妹是个瘦人儿,想不到竟生出这样的大胖小子。”
甘棠也没有气力说话,只卧在床上笑笑。
宫女捧上红枣银耳粥,一勺勺给甘棠舀着吃了。一路看文学网甘棠便闭上眼睛睡了。
初十一早,乾熙宫那边便派过来女史官,先待皇上问候了季婕妤,言已在宗谱上记了。
少时凤坤宫也遣过人来,也是老样。
奶子府派过五个奶婆子,叫甘棠选留三个。
甘棠留下了三个身子稍丰满,脸上透着和顺气儿的,余者仍回去。
三个奶婆子就抱了小皇子到侧房里喂养,另有抹云并一个宫女跟着。
奶子府地宫人道:“因天寒,满月前就在这边喂养,待满月了,再过去奶子房中。”
甘棠会意,那几个宫人又过去侧房叮嘱了几句,便去了。
张婕妤过来在甘棠耳边说了句话,甘棠便叫众人离了这房。
甘棠问道:“姐姐要说何事?还要遣了她们出去?”
张婕妤笑道:“妹妹有了奶水不曾?”
甘棠羞道:“才觉着有些胀了。”
张婕妤道:“那就是有了。妹妹就要她们给喂了?”
甘棠道:“不然怎样?”
张婕妤道:“忘了姐姐了?自己喂养起来的孩子自然与娘亲近。整日里叫别人在怀里抱着,哪里还会与你亲近。”
甘棠道:“姐姐说得在理,只是宫里地规矩,妹妹该如何处置?”
张婕妤笑道:“这是冬里,月子是不必说了,在一处,不过堵了几个人的嘴罢了。回了清袖堂,你就讲小皇子身体孱弱,还是放在身边的好。皇上那边,料想妹妹自然好说话的。只是皇后那边。既然皇上准了,皇后也不会自惹无趣。姐姐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没看见别人地孩子,都离亲娘远远的,只会往奶婆子身后头藏。叫人见了心里难过呢。”
甘棠想想也是。唤进抹云,抱了小皇子进来,便松了衣襟,给孩子喂了。又叫抹云回去,拿上些银两给三个奶婆子拿过去了。几个奶婆子乐得不费什么,还白得了银子,便只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
几日后,用了金盆给小皇子沐浴。几个妃嫔也过来看了。皇后因身子不便,未曾过来。都说小皇子眉眼上像母亲,额头宽些。眼角微微上挑,单眼皮
甘棠道:“才看时。闭着眼睛只知道哭。觉着眼睛还大。没想到不哭了,一睁开来,这两只眼睛就像是拿我这眼睛做了模子。”
众人都笑了,道:“哪里就像婕妤说得那样小了。皇上眼睛也是细长,双眼皮儿也浅。说不定再长长。就随了皇上也不一定的。”便叫侍女们把带过来的见面礼儿捧过来,叫婕妤看看。不是玉如意,便是赤金长命锁,都是宫中常见的东西。
众人走了后,甘棠问抹云道:“张婕妤今儿没来?”
抹云道:“才刚我回去清袖堂,路上碰见两个张婕妤那边的宫女,说是小公主有些不舒坦,正请了太医过去诊治,皇上也过去了。”
甘棠道:“你琢磨着皇上去了时。过去看看。好叫我放心。这几日张婕妤总过这边来,没有照顾好小公主。”
抹云应了。小皇子这时却哭起来。藏梅忙抱起来,哄了半天。还是哭。甘棠道:“想是饿了。抱过来罢。”
藏梅看着小皇子吃奶地样子,笑道:“看他的馋样子。真是好笑。”
抹云道:“看你看人家吃奶的样子。才像是馋了呢。”
藏梅听了此话不依,追着抹云喊打。外间两个嬷嬷进来道:“主子坐着月子。姑娘们安静些,小心唬了小皇子,咱们都要担待。”
藏梅、抹云这才止了。
抹云估摸着时候也到了,便起身叫了一个宫女陪着过去张婕妤那边。
去了,才见皇上仪驾还在门外候着。想想回去也是还要过来一趟,遂进去了。
一宫女领着两人先来到了下房歇着。两个未上去地宫女也在这里候着,只听一个说道:“昨儿太后赏了皇后一架屏,皇后说要凤坤宫派人过去搬来,可巧有一块朱雀瓦当不知怎的就掉下来碎了,自然要赶紧补上。一时人手就少了,皇后便告诉了张婕妤从咱们这边过去几个人,到雍藻宫搬过来。去了,正瞧见一人,是以前服侍贤妃地抱锦。可叫我看呆了,还以为是看错了人。”
另一个宫女道:“穿得好了?”
那宫女道:“还是咱们平常地装束,只是脸上不像前头见她那般丧气了,一点胭脂不擦。众人还说不要冤枉了她,看她整年的一张素面,可见她地忠心。还是日久见人心。看惯了她不擦脂粉,乍见了,竟还有几分姿色。”
两人只顾在那里嘁嘁喳喳,说人闲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抹云不禁半信半疑:前几日才见了,说话还糊里糊涂,转过身去就换了人啦?主子还叫自己有工夫过去看她,看来是多虑了。
此时,便听见外头有人走动,知道是皇上起驾了。果然,过不多时,便有宫女来请,说:“我们主子请两位姐姐过去说话。”
进了屋,行了礼,抹云便道:“听说小公主有些微恙,我们主子叫我俩过来看看。”
张婕妤道:“不过是受了凉,太医说不碍事,吃几剂药就好了。叫你们主子放
又道:“有句话好话儿,回去说与你们主子知道,先不可说与别人。”
抹云道:“张婕妤还不知道我么?请说就是了。”
张婕妤道:“听皇上露了一句半句话,皇后有意封季婕妤为妃呢。”
抹云自然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忽想起一事,道:“不知皇上要封我们主子为哪个名分?”
张婕妤道:“这就不知了。贤妃地号是空着,德妃也留着了。看皇后、皇上地意思了。别地皇上也没有说的。”
抹云点点头,道:“我们也该回去了。出来了半天,该让我们主子胡思乱想了。”
张婕妤便送至了门边,抹云忙又将其搀了回座位,道:“张婕妤这样,怎叫我们做奴婢的受得起。”便掀帘子出去了。
眨眼,满月了。王公的正妃。在朝文武官员的内眷,皆坐轿乘车进宫看视。
因这几天天气依然寒冷,甘棠在产阁中还未搬出。便不免有些忌讳。故进宫之人只在皇后处说话,没有进产阁中去。独楼华公主并戚夫人与她们自是不同。给皇后娘娘打了招呼,便往产阁去了。
门外宫人进来传了话,甘棠便起身迎在门内。
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儿,正好小皇子醒了。一奶婆子便抱起来,叫公主看。戚夫人笑道:“一对元宝耳朵呢。是个有福气地。”
楼华也道:“能生在这帝王之家,自然福气是旁人比不了的。瞧这胖嘟嘟地脸儿,一张嘴就像要笑了似地。”
一时,奶婆子抱了小皇子到那边房里,几人便坐着说话。
甘棠笑道:“听说都尉爷年前有喜事了。”
楼华一笑,道:“打我生下那一胎,总是没有再怀上。只一个男丁,就单薄些。便劝着他又收了一个二房,就是婆婆的一个侄女儿。性情好。面相也好,给我绣地枕头,季婕妤若见了。也要赞上几句。”
甘棠道:“依妹妹看,倒不要先赞那个妹子。还是先说公主的好了。公主府那边别地几位哪有公主这般胸怀。能为都尉地烟火着想。”
一旁戚夫人道:“先我也说她,这才多长的工夫。犯不着弄个人进来,再怎样,也是别扭。我是过来人了,知道里头地苦。谁知人进来了,她们竟相处得好比一个人儿。竟是我多-操- 了心了。”
几个人便笑了。
甘棠道:“既然这位妹妹这样好的,公主有空就带她进来,也逛逛,咱们人多了,说话也热闹些。”
楼华笑道:“今儿就想带进来的。你不知她是个腼腆的,知道是个热闹的日子,便涨红了脸儿,说改日再跟着进来。”
甘棠道:“虽说太腼腆了,有不好的地方,总比那扬风乍毛的,强上多少倍去。这就是公主的福分了。”
公主含笑点头。
正说着,外头进来宫人说道:“皇后娘娘那边摆宴了,请楼华公主、戚夫人过去呢。”
楼华并戚夫人便去了。
那宫人又道:“皇后娘娘问季婕妤,是过去那边,还是不去。若去,就叫一顶暖轿过来。”
甘棠道:“还是不去了吧。就说我谢谢娘娘的美意,只是天气寒冷,我身子又不好,就烦劳皇后娘娘代我受累了。”
那宫人便去了。
藏梅说道:“主子怎么不去?坐在暖轿里,一丝风儿没有地。也能在那些夫人面前露个脸儿。主子娘家现在这里,也好拜托个人的。”
甘棠笑道:“你竟懂得这许多道理,平日里算是看轻了你了。”
藏梅道:“主子怎么不信。你不知道,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嫔妃们才好为着自家地父老兄弟拉拢人呢。”
甘棠道:“我倒拉拢谁呢?我父亲现在就很好了,小兄弟才刚读书,别的几个也还不大。以后再说了。”
奶婆子见公主走了,还是抱小皇子过来。甘棠便伸手抱过来,逗弄着,引他笑。
又过了几天,不似前头那样寒冷,也没风,便搬回了清袖堂。
皇后娘娘过来,甘棠忙迎了进来,扶皇后上坐,自己跪了,给娘娘请安,兼谢娘娘地劳碌之苦。
皇后道:“我身子也重了,听宫里老人地话,没有过去看看。妹妹不要埋怨才是。”
甘棠道:“甘棠心里感激还无法表的,谈什么埋怨地话。娘娘为甘棠祈福,那日又不辞辛劳办满月酒,甘棠深感不安呢。”
皇后道:“前日,我叫他们把诸人送过来的满月礼搬了这边,你可点收了。”
甘棠道:“又劳娘娘费心。”
皇后去暖阁中看了小皇子,倒是满心里喜欢,道:“我看着这脸上像着妹妹呢。”
甘棠道:“就是呢。昨儿皇上过来也是这样说。”
甘棠又扶皇后回座。
皇后问道:“你近来身子可好?”
甘棠道:“托娘娘的福,倒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皇后道:“千万要暖和着,也要注意饮食,不要作下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了。过会子,我叫太医过来给妹妹瞧瞧,这就放了心了。”
又说了几句,皇后便回宫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四章 季嫔
季嫔
太医自清袖堂过来,皇后一听甘棠的素疾并无什么大的厉害,没有要犯起来的迹象,心中疑惑,道:“难道季婕妤并没有什么隐疾么?”
那太医道:“隐疾仍在。或者是因生育皇子,而身子转好,也是有先例的。”
皇后不禁扼腕。少时又想:如今德妃的子女已在自己身边站着了。只要德妃一死,她的皇子倒还大些,看着也伶俐。自己今年已是开了花了,明年或许就能结果。想至此,便打发人去叫德妃的小皇子过来。
一会子,两个嬷嬷抱着小皇子进来了。嬷嬷跪下,也教皇子跪下,给皇后请安。小皇子倒是乖巧的很,懂不懂地就跪下了,嬷嬷又教他说话,他便奶声奶气道:“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虽心里十分厌着德妃,打心里是喜欢这位五皇子的。遂笑道:“打今儿起,就叫我母后娘娘。皇后娘娘显得太生分了。”
两个嬷嬷是极有眼色的,忙教五皇子改称母后。
皇后笑着应了,道:“本该就应这样叫的。德妃是你的亲生母亲,我是你的嫡母,待你更亲的。快些过来,就在我身边坐了。”
五皇子年少不更事,那样的一个小人儿,哪里知道自己母亲和这位温和慈爱的母后之间的恩怨,挪着过去了。
皇后叫绿遍将他抱起来,就靠着自己坐了。说屋里热,便亲手给脱了外头的小斗蓬,将自己的手炉放在他手上,道:“抱着这个比什么都强。”
那小皇子看这个扁圆的东西。.上头雕龙刻凤,那龙头、凤首都是高高昂起于器物之上,略晃动。那龙头、凤首也慢慢摇摆。
五皇子捧在手中,爱不释手。
皇后见状。道:“你就拿了这个玩去吧。”
两嬷嬷惊道:“皇后娘娘还是赏些别的罢了。这个拿了回去玩耍,还有个好地?再说也是违制了。”皇后道:“不过个孩子罢了,懂得什么。等他不玩了,你们再给我拿过来就是。”
两嬷嬷没有别的话说,诺诺答应了。
小皇子玩了半天。竟歪在皇后身上闭上了眼。两嬷嬷忙道:“我们把五皇子抱了回去吧。”
皇后却道:“就在这里睡就是了。大冷的天里,抱回去叫风吹了,又要喝汤药,何苦来呢。待醒了,吃些东西,肚里暖暖地,再去不迟。”
便叫宫女就铺好了褥子,安顿五皇子睡下了。两嬷嬷便到下房中等候。
正逢皇上过来,见皇后就那样偎着五皇子睡着。甚感欣慰。就在一旁坐着,等皇后醒转。
倒是五皇子先醒了,看见父皇就在身边坐着。笑着看自己,便爬到皇上跟前。拱到其怀中。道:“父皇来了。”
皇后听见,便也醒了。也没有起身给皇上问安。就那样躺着,笑道:“皇上早来了。也该叫臣妾一声。一人干坐着,好生无趣。”
皇上道:“看你二人睡得香甜,一旁看着心里也是香甜。”
皇后笑了。就听五皇子道:“父皇,母亲呢?”
皇上哑口。皇后忙道:“你母亲生病,正在医治。待好了,就来看你。”哄了一会子,便叫那两个嬷嬷将五皇子抱走了。
皇上想想,道:“看这孩子倒叫人怜惜,只是-
皇后道:“只是他的母亲竟做了那样大地错事。若非皇上怜惜她的几个孩儿,也就没有命了。待四年后除了禁,料她也就能改过前非,能尽心待皇上了。”
皇上本想能为德妃说上几句话,未料到皇后已说了这些话,只好又道:“季婕妤的孩儿已满月了,她册封的事情还要你辛劳了。”
皇后道:“不过是封嫔,万事好过去的。皇上放
皇上疑道:“前几日皇后刚说要封她做妃,今日又改做嫔,这样朝令夕改,成何体统呢?”
皇后见皇上阴了脸,便笑道:“皇上听我说几句话,若皇上仍想封她做妃,臣妾便依了你。”
皇上便听她讲来。
“一则她刚侍奉了皇上,我因喜极了她,便越过几极,直接册了婕妤。别人顶多是个才人罢了。张婕妤如今有一女,不过是名婕妤罢了。季婕妤有了子,封为嫔,也不过是一时。慢慢再提就是。”
皇上道:“朕本来想着就该是封嫔地。你说册妃就是,朕想你必有册的理由,这内廷是皇后统管,朕是放心的。才听你说再改封嫔,听了你说的话便解了。皇后办事稳妥了。”
皇后道:“先前臣妾总爱耍些性子,做出不合礼法的事。如今要做娘了,就要说话办事妥当才好。若再那样,未免叫这些嫔妃们不服气呢。”
皇上点头应允。
过了几日,皇后便-操- 办着给甘棠办了册封礼。因甘棠有了自己的住处,便就在清袖堂接了金册、金印。余者均与前册婕妤时没有什么差别。
待礼官去了。抹云帮甘棠收了金册、金印,道:“前头张婕妤还说是册妃,怎就转了主意,真是让人不解。”
甘棠道:“这样也好,树大招风不是?有了皇子了,皇上待我还好,这就是天大的运气了。”
抹云道:“只是主子就不好和母亲见面了。”
甘棠道:“我本来就不奢望着进来还能见着家人,如今半偷半明地也见了。还有什么不足?何况这封了嫔,逢节也能见的。我都知足了,你们也跟着乐就是了。”
藏梅、抹云便也笑了,又忙着打点明儿拜见太后、皇上、皇后的穿戴。
甘棠伸手自案上拿起一支随金册赏下地凤钗,这凤倒是有些像锦尾雉鸡的样子,尾部不像凤尾那般舒展圆顺。想这宫里自然还是讲忌讳的。若在外头,自己家里,头上戴上两凤,甚或三凤,都是无人介意。在这里,也只有皇后、妃子还可戴那富丽堂皇地大凤钗了。别的虽也戴,那钗地气势也是一点也不雄伟,温温顺顺地卧在发髻上。
正想着,外头宫女进来,言道:“主子府中来了家书。”
抹云过去接过来锦袋,自里头取出信笺,递给了甘棠。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五章 礼成
礼成
甘棠接过来,仍嗅到了一股子果子的香味,遂笑道:“春天快到了,母亲盼着迎春花开了。”
其母在信中提到甘棠的厢妹妹,自母亲去世后,就少了许多话,只喜欢自己呆在房中,或抱着书,或做做女红。甘棠的母亲进房同她说话,她也笑容相对,间或脸上有了愁云,直道是思念的母亲,还有甘棠。去年多少提亲的上门,门第相当,人物也好的,有几家。只是厢妹妹就是不松口。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因她母亲没了,她又那个样子,唯恐整日里烦她,再闹出什么病来。一家子也就只好放下了这事。这过了年,又有人上门来。问她,半天说了一句话:终生不嫁。父亲恼了,道家中不能留着一个大姑娘,叫外人说闲话。季厢哭了几天,撂了一句话出来,嫁是不嫁,或把她送了庵里,或把她送进宫里头,与甘棠姐姐做伴,服侍姐姐一辈子。
甘棠不禁皱眉,将信笺放了一边。
抹云道:“主子是怎么了?平常看到家书都高兴好些时候,今儿是为什么事?”
甘棠把家书给她,道:“你看看罢了。”抹云看完了,道:“难道又要添一个姐妹了?”
甘棠道:“这绝对不行的。我们在这里,还不知道这里的苦么?再叫自己的妹妹进来,那我这姐姐就不要做了。”
抹云道:“那主子还是写信回去,好好劝劝,不要叫她太死心眼了。”
甘棠道:“当然要如此。若还是不行,那我就要劝着父亲。就要让她带发在家中修行就是了。”
抹云道:“主子想的也太多了些。或许她只是一时的主意,过几天就好了。”
甘棠苦笑道:“那是最好了。”
一宫女在帘外问道:“上头拨了两个姑姑、四名宫女、两名公公过来了。.”
甘棠便叫抹云出去安置。
翌日,甘棠便穿戴好了。坐上了暖轿,先往雍藻宫那边过去。昨儿皇后便打发人过去给太后说了此事。太后也做了准备。
甘棠自轿中出来,抹云、藏梅左右搀了,来至正殿月台。其宫中宫女便进去告了太后知道。太后收拾停当,戴好了凤冠,左右人搀了去到正殿宝座坐了。
甘棠见太后已升了座。旁边礼官也高声道:“新晋季昭容参拜太后娘娘。一拜!”
甘棠双手拢与袖中,俯身拜了。
礼官又道:“二拜!”
甘棠便再拜。
礼官道:“一跪。”
甘棠便跪在了早设好的拜褥上头。
礼官道:“一叩首。”
甘棠便双手放在拜褥上头,俯头叩了。两宫女搀了起来。
如此又两遍。这才礼成。
太后离座回了暖阁。甘棠目送太后去了,两宫女过来搀着,道:“季嫔主子请到暖阁陪太后说话。”便由偏门进去了。
见了太后,又行了拜见之礼。太后赐了座。
太后笑道:“这刚满了月,就怕路上着了凉了。回去了就快喝上一碗姜汤水,驱驱寒气。”
甘棠道:“谢太后娘娘。”
太后又笑道:“小皇子剪了胎发了?可哭了?”
甘棠道:“满月那天,篦头房过来了人。剪了收去了。倒好,没有哭。”
太后点点头,看看身边的宫女。那宫女便将一边案上摆地一托盘碰了过来。
太后道:“这是给你预备的贺礼。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取个吉利的意思罢了。”
有宫女过来,揭去了红绫子。
是两匹上好地妆煅。并一柄金如意。
甘棠起身谢了。见太后面露疲惫之色。便告退了。
回了清袖堂,稍事休息。看了一回小皇子,喂了奶水,便又起身往乾熙宫去了皇上正候着甘棠。受了甘棠的礼,便下座来,携了其手往偏房坐着说话。
皇上道:“朕给预备了一份好礼呢。”
便听身旁一声道:“快打帘子,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倒唬了甘棠一跳,转过来一看,竟是一只大绿鹦鹉,正睁着两个眼,看甘棠呢。
皇上道:“你可喜欢?就拿了回去。”
甘棠走了过去,逗弄一番,笑道:“皇上送了臣妾好大一份厚礼呢。”
因还要趁早到皇后那边,便向皇上告退,叫两个人先把大鹦鹉放了大鸟笼里头,围上了毛毡子,送到清袖堂去了。
到了凤坤宫,仍是给皇后行了六拜三跪三叩之礼,皇后叫人端上了礼,是一对玉瓶,并一双镶着珍珠地雀头鞋。
皇后道:“这双鞋上头共镶了六十六颗小东珠。你回去了,就穿上看看合适否。”
甘棠见礼重,忙再俯身谢了,道:“这东珠的雀头鞋,叫臣妾如何穿呢?皇后穿了,倒还说得过去。我穿了,就拜糟蹋了它。”
皇后道:“给了你,我自然还有。这也是给你做的,是你的尺寸。我再拿回来,也是没法穿的。你就拿了回去罢,我心里就高兴了。”
甘棠又问:“娘娘还有多少日子就要移居产阁了?”
皇后道:“还早呢。总要两个月罢。”
甘棠道:“那时候正天好,热不到冷不着,还是皇后有福气啊。”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甘棠怕皇后身子重了,要歇着,便拜退出来了。
这时候,已近午膳了。日头高挂着,倒也不十分冷了。
甘棠看看轿子,道:“距清袖堂也不远了,走着回去就好。”
藏梅道:“虽有日头,这风也是硬得很呢。”
甘棠道:“在屋里头闷了这些时候了,再不透透,就要憋闷死了。”
便叫那轿子到后头跟着,自己在前头慢慢走。北风吹在脸上,倒觉着爽快得很。
抹云一旁嘱咐一宫女道:“快些跑回去,取那顶紫缎地帏帽过来。”
甘棠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拿什么帏帽,待拿过来,咱们也就到了门口了。又不是出门,也没有刮起土来,戴上了也不好看。”
说着,就到了清袖堂了。进去,看见小皇子已醒了,正抱着,叫他看那大鹦鹉呢。
甘棠笑道:“还是离那大鸟儿远着些,省得抓着了脸。抱了一会子了?放在炕上歇歇,别累着了脖子。”
几个宫女上前给甘棠褪去了外面的衣裳,抹云又拿过一件宽些的长衫给甘棠穿上了。
一个宫女过来道:“奴婢本是皇上那边专门喂鸟的。皇上叫我过来这边,伺候着鹦鹉。”
甘棠点头,道:“藏梅带她下去拾掇好了,以后这大鹦鹉就属你一个人的事了。不要饿着、渴着它。”
那宫女便跟着藏梅出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六章 皇恩
50皇恩
过了两日,皇上来了清袖堂,甘棠正抱着小皇子在房中慢慢走着,轻轻与之说话儿。
见皇上进来,甘棠笑道:“皇上怎不叫她们进来说一声,臣妾也好出去迎进皇上来。”
皇上道:“正是不要你出去,才没有叫她们进来传话。”走至甘棠身边,看了看小皇子,道:“又胖了一点子。甘棠道:“都说这时候是该胖的。等下地到处跑的时候,就要瘦下来了。”
皇上道:“还好稍胖些看着好。甘棠就叫奶婆子们好好喂养就是了。”
甘棠面上一红,将孩子交给奶婆子抱到别的屋里,示意旁边人都出去了。在皇上耳边说了一句话。
皇上看了看甘棠,道:“虽说违了宫律,倒也是心里疼他的缘故。只是不要传了皇后那边去,悄悄地,也就没有什么了。”
甘棠忙跪下了,道:“甘棠代小皇子谢皇上恩典了。”
皇上扶起甘棠,道:“小皇子是有福了。想朕就没有福气在亲娘怀中躺过一回。”
甘棠对皇上身世略知一二,见皇上有些伤悲,便忙着劝慰。道:“小皇子的名讳可有了?”
皇上道:“翰林院已起草了几个,朕再酌量一番,百日时就宣了。”
甘棠道:“那就要皇上劳神了。”
皇上道:“朕已知会了皇后,准你母亲近日进宫一趟,来看看。”
这倒是天大的喜讯,甘棠喜得竟忘了谢恩,半天方道:“臣妾谢皇上、皇后恩典。叫甘棠都不知说什么了。”
皇上笑笑,道:“还有你的小兄弟,也叫他一同进来。..”
这样一来。倒叫甘棠更是感激涕零,半天没有说话。只拿绢子抹了眼角的泪。
皇上见她落下泪来,只当她心里头委屈,便道:“过段时日,还是要封你为妃的。只是近来宫中是非多了,还是暂委屈了你。”说罢。伸手为甘棠撩了耳边地一绺头发。
甘棠忙道:“皇上还要谈什么委屈,臣妾是高兴的。能见着家里人,臣妾还有什么要求的。就是永是个昭容,也是愿意地。”
皇上道:“难得你这么说。听着这意思倒和攸儿相仿,像是姐妹了。”
甘棠笑道:“皇上不知么?我们本就情同姐妹,原来就在一间绣房中做活计,晚上就在一屋中困觉。”
皇上惊道:“怪不得说话这么像的。她也说封不封地就罢了的话。”
甘棠低头一笑,道:“她话虽那么说,到了时候。皇上还是该给她一个名分得好。”
皇上道:“那是自然的。你这当姐姐的倒是偏着妹妹,怕她在朕这里受了委屈似的。”
甘棠笑了。
三日后,其母其弟便来了。
因皇后产期近了。不便见外人,故到凤坤宫略站了站。邓姑姑就叫人领过清袖堂这边来了。
甘棠见了母亲还可。一见那脸庞清秀地兄弟,就流下泪来了。一把揽在怀里。哭了一阵,才罢了。
那小兄弟本见了甘棠面生,怎奈是同父同母的血脉相连,一会子,就坐在甘棠怀里要东西吃。
奶婆子将小皇子抱出来,叫外祖母看。
其母忙抱在怀里,万分欢喜。问道:“可起了名了?”
甘棠道:“没有呢,要到百日。”
其母便心肝宝贝地叫起来了。
过了一阵,甘棠有话对母亲讲,便叫藏梅领了小兄弟到别的房里寻个玩意儿,只留下母亲一处坐着。
甘棠道:“厢妹妹可转意了?”
其母摇摇头,忧心道:“还是倔得很呢。看了你的信,哭了两场,更要进来,说你这里既然孤单,更要进来与你作伴说说话儿。与别人还是不爱说话。只与家中原来那个王嬷嬷说上几句话。”甘棠疑道:“哪个王嬷嬷?”
其母道:“就是管着杂事的李忠家里的。”
甘棠道:“以前我没进来时,厢妹妹不是厌弃她么?捡到了厢妹妹的一个金锁,还要藏起来的那个?听说以前是在青楼的。”
其母点头,道:“那时候你父亲本就不愿李忠要了她进来。怎奈他老实,被那女人迷了心窍,死活要她。加上李忠又没有什么才干,愿跟他地也一时找不到,你父亲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自那金锁的事后,她便不在府里住了。打前年始,又进来了一两趟,竟与你厢妹妹说上了话了。外人都奇,只道那样天仙一样的人儿,怎就这样了。独你厢妹妹说一个人自有一个人地好处。你父亲不准她进来。她便只在你父亲去了衙门的时候溜进来。我们几个虽清楚,也不好说地太硬了。只好随她去了。好在一个女人家,就当给你厢妹妹解解闷罢。”
甘棠苦笑道:“上回给了你那镯子,做不了嫁妆了。”
其母长叹一声,眉头紧锁。
甘棠劝道:“母亲还是多和妹妹说说话。妹妹岁数上也到了时候了。若能寻个好人家最好。实在不能遂了妹妹地心,母亲就听了妹妹,也比进来这里好。”
其母听了这话,心就转到了甘棠的身上,道:“你在这里吃了不少苦罢?回回家书上头都是些好话,为娘地心里也是半信半疑的。真真是做娘的生生把你送了进来啊。”说罢呜咽起来。
甘棠忙道:“我在这里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只是这么多的嫔妃,能到了皇上跟前的有几个呢?我是怕妹妹想不到这些。”
其母道:“你厢妹妹说了,进去了不是为着荣华富贵,就在你身边,说说话儿,看看书,下下棋,打发日子就是。不愿到皇上跟前伺候呢。”
甘棠苦笑道:“妹妹想的就是我才进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天哪会遂了人愿呢。”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那小兄弟进来,道:“那几张纸呢?”
其母笑道:“差乎忘了。”便自怀中取出几张纸,道:“这是你那小义弟写的字,知道他的姑奶奶在这里,央我带进来。”
甘棠接了过来,看那字倒写得很是规整,道:“瞅时候,我叫人送过去就是了。还要多督促他们好好念书。”
其母笑道:“你这小兄弟倒是能背一些东西了,只是坐不住。不知挨了多少板子了。”
吃过了午膳,甘棠便送他们回去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七章 多舛
51多舛
太后亲自给皇后熬了补汤,坐了轿子往凤坤宫过来。
皇后叫她们搀着在门内迎了进来。笑道:“太后娘娘怎么大老远地过来,想我了,叫她们过来说一句,我过去就是了。坐在轿子上也不冷。”
太后道:“说是那样说。到了这时候了,万一有个闪失,就不好了。”叫宫女自棉包袱里取出砂罐子,将汤倒了一碗出来,说道:“还热着,喝一碗罢。”
皇后便叫人伺候着吃了半碗,道:“味道好。太后娘娘告诉她们怎样弄来,好每日里做给我吃。”
太后道:“虽是好东西,好的吃多了,也就伤了身子。想着吃了,我做了,叫人给你带来就是。”
皇后心里感激,道:“这宫里就姑母最疼我了。”
太后嗔道:“你知道就好。”
当下,两人又说了许多的话,太后便去了。皇后歪在炕上细细思量。
自因德妃去了茂荫堂,其小皇子每日里哭闹找母亲,皇上见了,心里难过,便找了皇后提到这事。
皇后道:“我也是看了不忍心。听着五皇子哭,心里就揪得慌。想和皇上讨个人情,又怕皇上说我生事。”
皇上笑了,道:“如此就好了。皇后看着办吧。”
皇后道:“我听进去送东西的宫女们说,梁宝林在茂荫堂整日在佛前诵经,说是自己罪过深重,倒是诚心忏悔的样子。今后不如既准了五皇子进去探视,也准许别的姐妹们进去。好和她说说话儿,也能打发些光阴。皇上若能给臣妾这个人情,臣妾这里就代梁宝林给皇上叩头了。”
皇上没有想到皇后竟如此通情理。忙笑道:“皇后如此深明大义,是朕的福气啊。”
凤坤宫便派人到茂荫堂下了口谕。也到别处地各宫、各堂说了话。
众嫔妃本忌讳皇后,并不敢到梁宝林处。后来还是有那素日与其相厚的,怕她出来了嫌着自己,毕竟还有一个皇子在那里,谁知日后是怎样。便硬着头皮去了。时日长了。并不见皇后有什么不乐,大家这才三三两两间或去上一趟,在梁宝林处露露面,就算了自己的一份情意了。
甘棠既不早也不晚,与张婕妤约着,带着几样果子,也过去了。梁宝林看上去倒是满面春风,虽脂粉不施,倒另有一番风采。见她们来了。脸上带着笑,道:“听说季昭荣地小皇子长得好呢,等暖和了。可要抱过来给我瞧瞧。”
甘棠道:“等会跑了,正好和梁宝林的皇子一处玩耍。”
张婕妤看她一屋地摆设。自是不能和从前比的。遂道:“如今梁宝林竟喜欢这素雅的物件了。”
梁宝林焉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笑道:“有些人是要一辈子素雅的,有些人到底也能俗上一阵子。张婕妤不是在说咱们这里头有那俗人吧?”
张婕妤见她竟借了自己地话。暗讥甘棠,心里便着急了,欲待开口说,甘棠轻轻将手放置了她的手上,面向梁宝林道:“我们也坐了好一会子了,该回去了。.梁宝林歇着吧。”
梁宝林本想着好好逞一时口舌之快,只好站起来,作揖相送。
张婕妤一出来就笑了,道:“我回头看了一眼,她作揖的样子倒叫人好笑。”
甘棠道:“也是难为她了。来了这趟,就好了。以后咱们少来这地界儿,还是清清静静过咱们的日子。张婕妤道:“看不出皇后竟这样心好,好些个姐妹常过来这边说话,听说竟能到灭灯时候。皇后也不管不问。”
甘棠笑道:“姐姐看着好了,改日妹妹也到姐姐那里玩到半夜。”
张婕妤道:“季昭荣以后快别再这样叫了,你如今不比以往,是嫔了,身份尊贵。”
甘棠拉住张婕妤的手道:“什么身份,什么尊贵,我只知道是姐姐在产阁里不避忌讳的日日照顾妹妹,不管以后怎样,姐姐还是姐姐,妹妹就是妹妹。”
张婕妤道:“也好。只是当着人前,还要有些体统。免得叫那些不识趣的找话头
甘棠点头。二人便自回自堂,去看孩子。
到了小皇子百日,便有王公大臣前往宫中朝贺。内眷们便往后宫来。依例,甘棠抱了小皇子去往凤坤宫,众人远远看着,说些吉言。几位近眷便走到前面来,喜眉笑眼地与皇后、甘棠说话。几位宫里的老嬷嬷又捧着一些吉利物件过来,嘴里念叨着一些话,完成了百日的礼制。
少时,乾熙宫过来六位礼官,隔着帷子宣了皇上地旨意:赐六皇子名为谨谡。另有诸多金玉之物的赏赐,叫皇后、甘棠看过,便送往清袖堂去了。
天气稍暖,皇后临盆的日子就到了。迁往了产阁,这阁与甘棠待过地产阁又是不同。再两日,顺利产下了一名小公主。
又不到小公主百日的时候,茂荫堂就出了事了。
德妃竟在自己地寝房自尽而死。一段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绕了颈,挂在悬帷子地如意纹红木架上。先看见的是个伺候洗漱地宫女,在外头等了半天了,不见有人出来,只当宝林夜里睡晚了,未曾起来,便推门进去了,却看见这样的事,唬得半死。半天才出去叫了在门外当值的两个公公,忙告诉了上头。邓姑姑先知道了,先不敢叫皇后知道,自己带了人过来察看。竟不止宝林一个去了,屋角还躺着宝林贴身伺候的一个宫女,一手握着一根金簪子,身上、地上淌满了血。
邓姑姑强作镇定。叫人去了雍藻宫求太后过来拿主意。
太后是念佛之人,不愿看这些场面,只听邓姑姑一句句说了。便道:“人命关天,我是个老人了。还是叫皇上过来处置。暂不要过去叫皇后知道,还没有过百日呢,不要受了惊吓。”
皇上过来了,要过去看。太后拦住道:“人都去了,看有什么用?别惹上了脏东西。身上就不受用了。”
皇上念及以前种种,那泪就滚了下来,泣道:“是朕太冷落了她。”
太后道:“哪里是皇上的错呢。若说她前头做的事,杀十回的头也有了,还是皇上地恩典,饶了她的性命。或许是她诵经开悟了,明白了自己罪不可赦,才一死求得解脱。”
皇上想想在理,坐在那里摇头叹息。
一时。给梁宝林换衣的宫人进来,捧着托盘,道:“这是梁宝林颈上地缎子。”
太后对皇上道:“到底不是正经去了的。安亲王已从北边回来。族御司也就有了领事之人。皇后这时候也不好叫她-操- 这份心。皇上还是叫族御司那边过来瞧瞧,查验一番。”
皇上便叫身旁地公公传旨叫安亲王、宁亲王进宫。
太后见诸事妥贴了。便起身待要回去。一转眼却正瞧见那托盘上放的缎子。顿时有些诧异。道:“这块缎子怎和我的那匹相仿?”
皇上听了,看了一眼。道:“太后娘娘看出了什么不对么?”
太后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觉着这块缎子我是见过的。还是皇上叫人送到了雍藻宫,说是数目也不多,就一块拿了过来,叫我看着赏人也行。”
皇上叫宫人将托盘拿了近前来看,看了一会子,道:“这是江南那边年后才进上来,因花色与往年不同,朕听着好,还叫人特地拿了几匹看了看。因过了发赏的时候,就叫人给太后送了过去。梁宝林这里怎么就有了这东西?”
太后想了半天,道:“没记着往梁宝林这边放过赏。我还是叫我那边地人拿着簿子过来,查查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子,安亲王、宁亲王赶过来了。太后一句句说了事情,道:“茂荫堂伺候的几个人都绑了起来了,我那边的人这就过来了,你们且查查这缎子是哪房里出来的。我也倦了,先到凤坤宫去看看皇后,就要回去了。皇上还是去处理政务,这里的事就交给两位亲王,查明白了,就告诉皇上一声就是了。不要往皇后那边说话,”
安亲王、宁亲王早自去传话的公公那里明白了,过来时候也带了几个医婆子,当下便叫人领着去茂荫堂处置此事。
皇上身心也疲惫了,不好到皇后那边,便到了清袖堂歇息。
甘棠已听了一两句说梁宝林不好了,见皇上过来,脸色也不好,并不敢多问一句。
两个宫人端了金盆过来,甘棠亲手拧了手巾,双手递给皇上。皇上擦了手,又擦了脸,道:“朕要躺一躺。叫她们都下去罢。”
甘棠便示意她们都出去了,给皇上换下了衣裳,扶着皇上躺下了,盖好了,又揭开衾香炉的盖子,放上了一捻子香末,拧好,又包上了一块绢子,系好了,放在枕头旁边。自己这才出来,先去看了看小皇子,告诉奶婆子不要叫他哭起来,回来就坐在帘子外头,等着皇上招呼。
一个人坐着,不知怎么,就觉着心里头慌起来。便起身走了几步,还是心跳得快。
正琢磨着叫人进来倒杯参茶,抹云神色慌张进来了,道:“族御司的几个人在外头等着,说是请主子到太后那边说话。”
甘棠听了这话,心中狐疑,却不再像方才那般心悸,叫抹云拿了外头穿的衣裳过来。抹云道:“还是把皇上叫起来,主子先和皇上说一句话再去?”
甘棠摇摇头,道:“等皇上醒了,你说罢了。”
藏梅并另两个宫女跟着,甘棠便上了轿子去了。
到了雍藻宫,两个姑姑带着甘棠来了正堂。
上首坐着太后并安亲王,宁亲王在左边坐了。
甘棠慢慢走上前去,依次给太后、两位亲王行了礼。
太后道:“季昭容这段还好?”
甘棠道:“托太后娘娘洪福,甘棠身子好。”
太后道:“季昭容与梁宝林关系一向可好?”
甘棠直言道:“甘棠听说了梁宝林地事了。我与梁宝林一向和睦,没有什么口角之事。”
太后道:“那你可送过梁宝林什么东西没有?”
甘棠想想,便道:“几月前,与张婕妤一同过去,拿去了几样果子。再没有别的东西往来。”
太后略抬抬手,一宫人捧着托盘到了甘棠身边。
太后道:“你可认得这缎子?”
甘棠转头看了看,遂道:“不曾见过。”
太后示意,那边姑姑便展开了簿子,念道:“二月十七,季婕妤晋封季昭容拜见太后娘娘,赐牡丹香草织金妆花缎一匹、牡丹丹竹织金妆花缎一匹,金如意一柄。”
甘棠再正眼好好看了那托盘上的一条缎子:紫红牡丹压暗黄牡丹,浓淡香草点缀,金线勾边,金片饰花蕊,耀耀生辉。
甘棠稳声道:“那两匹缎子并没有拆开红绫子,还在清袖堂中存放。”声儿虽还一样,心里已是慌了:有心将你扳了,还会拉下这一步么?”
有宫人进来道:“在清袖堂查到了共六匹妆花缎,其中一匹叫人剪了一条下来了,正放在最上头,是牡丹香草纹样。”说着,将那匹缎子呈了上去。
安亲王接过去,又拿起托盘上地缎子,毫厘不差的对上了。
太后道:“季昭容还有话说么甘棠笑道:“太后还想甘棠有什么话说呢?”
太后看看两位亲王,安亲王道:“物证面前是赖不了地。待禀告了皇上,再做裁决罢了。”
太后点头,抬抬手,几位宫人过来,摘去了甘棠头上地簪钗,褪下了肩上的披帛,去了腰上地裙带,便带去了静思堂,身前人是一个也不准带的。
甘棠在宫中早看过了世态炎凉,只是思念自己的孩子,在只铺了草席的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忿恨太后、皇后心狠手辣,怨恨自己没有早做了打算。皇上那边也定是怨了自己。虽说梁宝林不是原来的德妃那样得皇上的眷顾,总好过别人。如今自己在这屋里就等着三尺白绫,或是一盅毒酒了。自己的命是轻的,一想到小皇子还不会叫声娘,这夜深人静,吃不到自己的奶水,定是嚎啕大哭,睁着眼睛找人的,便心如刀绞,早想到了这一步,不该叫小皇子吃了自己的奶水才好。
正在暗暗流泪之时,却听得有人开门的声响,来人手执一烛,进来了,又将门关上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八章 笑别
52笑别
甘棠一惊,料是太后今晚就要动手,仔细一看,确是抱锦。
那抱锦笑道:“季昭容在这里睡得惯么?”
甘棠又惊又喜,拉住了抱锦的手道:“你怎么进来?可曾叫她们看见了?不要给你招来了罪过?”
抱锦道:“外头就两个嬷嬷看着。我给了她们一人一锭元宝,又不是要劫了你出去,也认得我是谁,她们乐得做了这顺水人情。”
甘棠苦笑道:“你这两个大元宝看来是白花了。我也难从这里出去。别说是元宝,就是一点散碎银子,我从此也没有了。”转念一想,看到了腕上戴着的两对镯子,一对赤金,一对翠玉。便一并撸了下来,放到抱锦手中,道:“这对金的,就留给你做个念想。想不到咱们竟没有缘分在一个屋檐下服侍贤妃娘娘几天。倒也一处说了几句话,难得你能这时候来看我一眼。这对玉的,你且替我的谨谡留着。待他大了,就想个法子给了他,就说娘在最后的时候就想着他呢,叫他别忘了我这个亲娘。”
抱锦看了看,又将镯子放到甘棠手中。
甘棠道:“妹妹今晚既有胆色到这里来,难道不肯为姐姐做这事么?”
抱锦笑笑,道:“你既称我做妹妹,那我就认了你做我的姐姐。我家中也没有父老兄弟,以后还望姐姐每逢清明、忌日给妹妹烧一炷香,准备些饭食。”
甘棠听她越说越不像了,道:“妹妹是说什么话?”便见两行清泪自抱锦脸上落了下来。
抱锦摇摇头,泣道:“姐姐不必多问一句。..妹妹也不多说。过几日姐姐就明白了。姐姐不要忘了妹妹方才说的话,不然妹妹真就成了那孤魂野鬼,无处落脚。”
甘棠道:“妹妹放心。你去找纸笔过来,我就给父母说了此事。叫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个叫抱锦的妹妹,随时打听着妹妹。”
抱锦摇摇头,道:“姐姐不必如此,妹妹这一去,姐姐就能出去了。”
甘棠听了此言。心中更是疑惑,猛然醒悟,道:“难道妹妹要拿了自己的性命救下姐姐?你若如此,姐姐这就撕了裙子,结成绳子,悬到梁上去。”
抱锦抹了眼泪,道:“妹妹是为了自己。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就算没有姐姐的这事,妹妹也是脱不了这一去地。姐姐以后不要怪了自己,是妹妹心甘情愿做的。”
甘棠还要问个明白。怎奈抱锦死活不说明白,只说道:“太妃说明日容亲王就要进宫了。”便起身对着甘棠笑了一笑,扭头去了。
荣亲王同宜亲王都是先皇的亲兄弟。而安亲王、宁亲王是因祖上地战功世袭的爵号。安宁二王手握兵权,便不免有些轻待了他人。荣亲王自由习武。不愿在朝中做悠哉地亲王。几次请命往前线杀敌。都因安宁二王怕他夺了自己的兵权,而屡次阻止。这回因安亲王身在边塞。荣亲王再三请奏,皇上便准了他去南边镇敌,竟传来了捷报,皇上龙心大悦。恰是请了他明日来内廷再吃家酒。虽宫中出了事情,因德妃已是梁宝林,丧事一切从简,是惊动不了谁的,便还是照旧-操- 办。
翌日,家宴就摆在龙船上。虽说暖风袭袭,因周遭宫人打着蒲扇,倒也过得去。太后、皇上都到了。余者便是安、宁、宜、容四亲王,又有两位重臣相陪。
太后因已除了心头大患,面上就有了几分春色。席间与皇上温言说笑,与几位亲王也都谈论几句。
安亲王见荣亲王很有几分得色,便道:“荣亲王虽说年事已高,却还能取得如此战绩,确实叫人佩服啊。”
荣亲王笑笑,道:“哪里是我的功劳。我只是坐在帐中督战罢了,带军杀敌的还是本王地两位犬子。倒是有几分英勇,皇上今后还要多多的锤炼他们,好让他们为朝廷效力,不要白白领了朝廷的俸禄。”
皇上道:“想不到两位皇弟也有这等本领。想这皇族中也大有有用之人啊。”
安亲王脸上就不好看了。
太后一旁说道:“安亲王在边关为朝廷效力,也劳碌了,这回来了,还要好好休养,朝廷缺不了亲王啊。”
安亲王看看荣亲王,轻捋着长须,笑了。荣亲王也不易察觉地笑了,不与安亲王斗嘴。
少时,几个宫女端了托盘过来,撤换了桌上的饭食。
其中便有抱锦。
捧着托盘离了桌子,却没有跟着那几个到舱外,而是站到了船侧,旁边两个宫女见她到了这里,以为是新上来的,便欲上前催促。没想到抱锦却自怀中取出了一把利剪,两宫女吓得惊叫出声,席上的众人才看到了这一幕。
别人不识,太后是认得的,便沉下脸来,喝道:“大胆抱锦,要惊吓了皇上么?还不拖了下去?”
几个亲王也都站了起来,护着皇上。
一旁的人俱是宫女,只有几位公公在这龙船上伺候,还是在下层划水的,一时也上不来。旁边几艘小船上倒是有侍卫,也怕弓箭伤了皇上。
但听抱锦道:“皇上不必惊慌,奴婢不是要行凶,只是有几句话。自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掷了地上。
太后此时心中也是有些慌乱了,想她本是因众人都赞她脾气儿好,才叫她到身边来伺候,这时候又这样,不知里头有什么事情。见有侍卫上来了,便道:“杀了这名刺客!”抱锦笑道:“太后娘娘等不及了么?奴婢这就去了。皇上信奴婢说地句句实言。”
不等侍卫靠前,抱锦两眼一闭,两手紧握了剪刀,就刺到了脖子上,那血眼见着就冒了出来。抱锦睁眼看了四周一眼,闪身落到了湖中。湖中荷花上有几朵沾上了几滴血,倒比那花尖儿还红,在日头下闪着光,一会子工夫也就干了。几个宫女趴在船板上擦拭血迹,侍卫们已撑了船去打捞。
太后、皇上等人来到了下舱坐着,等船靠岸。
一宫女捧着锦囊过来。
太后道:“那样的脏东西奉上来做什么?还不烧了她去?”
皇上还未说话,荣亲王道:“人都死了,怕她做甚?看她说些什么?或者家里有些冤屈,就是一名烈女了。”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九十九章 墙倒
53墙倒
皇上也是心中奇怪,便道:“荣亲王既有兴趣,就接过来看看罢了。”
宫女将托盘捧了过来。荣亲王伸手将锦囊拿起,松开了锦带,里头就是一张常见的纸。亲王打开来,看了一遍,笑道:“皇上有位季昭容么?”
皇上疑道:“就是正月里刚诞了六皇子的,皇叔南下,对宫里事情知道不多。难道这纸上还说了她么?”
荣亲王将纸递了过去,道:“有些话还是皇上自己看了好。”
皇上接过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不免大惊:不止说了季昭容是无辜,遭人陷害,竟是太后所为。更是言道自己身怀有孕,就是日夜随从太后的两个假尼姑所为。
其余人等见皇上变了脸色,皆不知那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皇上言道:“家宴就到这里散了罢,宜亲王、荣亲王留下,随朕到乾熙宫再谈谈诗词歌赋。”
龙船靠了岸边,公公们把搭板铺好了,再站于两侧。太后先行,皇上随后,再是亲王、重臣。
太后刚要说话,皇上道:“太后娘娘受了惊吓了,好好服侍太后娘娘回去歇息。”太后见皇上如此说了,便也不多问,上了轿子去了。
余者除了方才点了名的两位亲王,都告退去了。
皇上等人去了乾熙宫,遵旨检查了抱锦之尸的两个医婆子也随后进了乾熙宫。
荣亲王问道:“那宫女倒是如何?”
两医婆子答道:“腹上都显了明纹了,该是有了三四个月了。”荣亲王道:“下去罢。若对外人说了一个字,不是你一个人的死。”
两个医婆子战战兢兢告退去了。
皇上坐在位上不发一言,荣亲王对宜亲王使了眼色。宜亲王便道:“那两个女尼倒是好办,抓了过来,验看就是了。若是女身。一切好说。若果真就是那宫女所说,皇上还需有个准主意才是荣亲王道:“这位太后若果真做出了这等丧尽皇家脸面的丑事。..再坐在这太后的位子上就说不过去了。还要好好想个法子,既遮了丑,还要----”言至此,荣亲王便不说了。
皇上道:“也只有如此了。”
便叫了两个女官过来,细细吩咐了。那两个女官便领了十个侍卫装扮地公公往雍藻宫去了。
到了后。几个公公留在了外头,两个女官叫宫人进去通报了,便进去了。
拜见了太后,便娓娓言道:“皇上回到了宫里,只说方才受了些惊吓,头有些晕,身上也不自在。以前听太后言听听诵经,也能叫人心神安定,故遣了我们两个过来。向太后娘娘借了那两个尼姑过去,诵上一两遍,好缓解缓解。”
太后笑道:“可巧她们两个这几日得了风寒。都躺在炕上呢。若去了,难保不传了病给皇上。你们回去告诉皇上。改日我再领了她们过去。若不然。就到庙里再请几个过来就是了。”
那两个女官倒是有备而来,又道:“皇上说了。若借不了人过去,那皇上就亲自过来了太后略想想,道:“那就不劳皇上跑这一趟了。两位且等等,让那两个女尼梳洗了,好随二位过去。”说完便起身往后堂去了。
两名女官等了顿饭工夫,那两个女尼便自后堂出来了。
两女官道:“皇上请二位过去诵经,稍后我们再将二位送回来就是。”
两女尼点点头,便跟着去了乾熙宫。
两女官待二位女尼进来了,笑道:“这乾熙宫与别宫不同,要检查了身上,才得进去。”
两女尼脸上一红,倒也不敢说别的。依言脱下了身上的衣裳。两女官在一边看了,就叫旁边地老嬷嬷服侍她们穿上。二人且往皇上所在屋子过来。
皇上听了,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白慌乱了一场。”
荣亲王倒冷笑一声,道:“皇上就叫她们进来,给念念经文,也好给太后一个交待。”
皇上便叫了二人进来,命二人诵经。
二人自怀中取出经书,跪在了地上,手捻佛珠,开始念诵。
荣亲王看了一会子,道:“两位念了也有些年头了罢,就离了经书罢。”那两个女尼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道:“我们两个天性蠢笨,不曾能背诵下来。”
荣亲王一听便笑了,道:“且先不要诵经,给皇上和我们讲讲你二人是在哪处庵中出家,是跟着哪位师太,都是念过哪些经文。再给我们讲讲佛。”
两女尼支支吾吾便说不出来。
皇上大怒,喝道:“拖了出去,杖责。”
两女尼早吓得趴在了地上,哭道:“皇上饶命。是太后叫我二人这样装扮了,说那两个尼姑身子不适,就叫我们过来挡过这回。我们不敢不从。”
荣亲王道:“既然太后已准备了,那就不要怪咱们撕破了脸。”
当下,荣亲王、宜亲王亲带了侍卫去了雍藻宫。
见了太后,荣亲王拜见了,正色道:“有密报,刺客潜进了内廷,皇上口谕,要各处搜查,好保内廷安危。”
太后道:“我这里不必了,未曾见有人进来。”
荣亲王道:“太后自然与刺客毫无瓜葛。就怕这底下人欺瞒了太后娘娘,私自窝藏了。为免除后患,还请太后娘娘暂移驾凤坤宫,我等细细搜查了,好不要叫刺客、内奸唬了太后娘娘。”
太后知道他素性蛮横,再勉强,荣亲王也不会顾及她的情面,遂冷笑一声,道:“若搜不出什么来,荣亲王可要给哀家一个交待。”说罢,便领着一班宫女去了。
荣亲王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便逐房搜查。
小半天过去,毫无所获。
荣亲王不甘就此罢手,坐着苦思冥想。
一侍卫上前附耳几句,荣亲王便叫了宫内留着地几个宫女进来问话,知道了两个贴身伺候太后的宫女的名字,便叫过两个侍卫嘱咐了,遣他们往乾熙宫去了。
少时,那侍卫便带了那两个宫女来了。
那两个宫女在太后身边是见过世面的,给荣亲王作了揖,道:“不是皇上要问我们话么?太后娘娘还等着我们过去伺候。”
荣亲王起身出去了,旁边的侍卫不待两宫女说话,便一阵乱杖下去。这贴身伺候地大宫女哪里受过这样大的罪过,早早就嘴里喊道:“亲王要问什么,我们说就是了。”
荣亲王进来道:“那两个女尼哪里去了?”
两宫女道:“就在后园子墙角的水井中。那壁上有洞,把他们填了进去,就拿石头又堵上了。”
荣亲王皱眉道:“二人已死?”
两宫女道:“方才那女官进来要人,太后叫人给他们灌了毒酒。”
侍卫去水井中,拉出了两个假尼,口鼻流血,早已死去了多时。
荣亲王回去乾熙宫,一一禀告了皇上。
皇上道:“这要如何处置?传了外头知道,那还得了么?”
荣亲王道:“太后是必须废了的,不然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差错。倒是叫进安亲王进来商议。他也算是太后的娘家人,叫他出面就好。”
皇上一想到太后做的龌龊事,自己竟还对她恭敬了这许多年,心中更是愤恨。道:“请太后回宫去罢。叫侍卫扮作公公在外头站着,不许有人出入。”
女官们出去料理。
过了一个时辰,安亲王就到了。
荣亲王将人证、物证一一摆了,安亲王也没了话说,颓然坐在椅上。
荣亲王笑道:“安亲王暂不要在这里歇息了,还要和皇上商讨出个对策来,还弥补了过去。不要叫人耻笑了皇上啊。”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一百章 肃庵
几人便在乾熙宫商议了一夜。其间,皇后求见,皇上未曾准见。
皇后自乾熙宫回去,奶婆子将小公主抱了过来,道:“小公主哭了一会子,该是想叫娘娘抱抱了。”
皇后喝道:“既是好好的,抱过来做什么?不要过来添乱。”
奶婆子万分惶恐,抱着小公主下去了。
皇后坐在椅上,绿遍端过一盏茶来。皇后接过来,抿了两口,道:“叫她们预备,我要到雍藻宫。”
绿遍道:“现在哪里能去了?娘娘方才叫邓姑姑到雍藻宫看看是何事。到了宫门前,根本就进不去一步儿。外头站着的公公们也是以前没有见过的。给银子也不行。”
皇后皱眉,心道:我听了太后的话,这回总没有出什么差错。难道皇上知道了季昭容之事?那也不至于禁足了太后,而没有到我这边来问话。皇上又避而不见,这要如何是好?
顿时方寸大乱,遂叫过绿遍,道:“叫两个人出宫将我母亲接了过来。”
绿遍接过令牌,忧道:“时已半夜,恐不叫出去。”
皇后道:“就说小公主突发急病,要王妃过来看看。”
绿遍便出去了,叫人拿着令牌出去。
不多时候,王妃到了。一进门,便拉住皇后的手道:“小公主怎样了?我说你父亲这时候还没有回来,不是小公主有什么不测罢?”
皇后惊道:“我父亲何时进的宫?”
王妃道:“午后就被皇上传了进来,这时候还没有回去。你不知道么?”
皇后颓然坐在了椅上,半天道:“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好收拾了。”
翌日,季昭容回到了清袖堂。又过了半月。这半月却是风平浪静,在皇后小公主的百日上,内眷们问到太后娘娘的身体。皇后便依了皇上所言,道:“身有不适。在宫中休息。”
又过了几日,宫中就传出了消息:太后夜梦先皇,先皇授言道太后娘娘只有一心向佛,朝夕在庵堂诵经,就能保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过了一些时日。皇宫后山上就修了一所庵堂,名为肃庵。近旁地村人想进去看看,只是半路上就有士卒挡道,休想过去。
自太后搬离了雍藻宫,皇上待皇后也很是不如从前,就是正月十五,也是到凤坤宫坐一会子,便移驾别处。
皇后待说太后与己无干的,只是想想皇上也不信的。只好忍了怨气,在凤坤宫中与小公主相伴,好在自己还是皇后。别地嫔妃倒还不会爬到她的头上去。
清袖堂也很是平静,甘棠每日在堂中与谨谡逗笑。看大小地燕子飞去飞来。倒也快活。
这日,皇上过来。没有叫宫人通报,便进来了,屋里却没有什么动静。撩帘进去,却见甘棠抱着谨谡,旁边又有抹云,站在东窗前,一句话也不讲,就往窗外看。
皇上心中疑惑,移步过去了,站其身后一看,竟是两只家雀儿在掐架!就见两个小家伙爪子扯着爪子,尖嘴戳着尖嘴,在石榴树下打滚儿,一时这只将那只压在身下,一时那只又占了上风,就像那戏台上演的傀儡戏,撸了袖子对打,你打我,我打你,难分高下。忽的,一只雀儿挣脱了挟制,飞到了石榴枝子上去了。那只却不放过,仍追了过去,两只又厮打在一起,竟从树上摔了下来,继续在地上打滚。
甘棠、抹云看得出神,那谨谡哪里能看半天的,早转过头来,看见了父皇,便伸过胖胖的小手去碰其脸上地髯须。没想就揪疼了,皇上“哎哟”叫出声来,甘棠、抹云俱唬了一跳,转过身来,见是皇上,忙跪下了,给皇上请安,道未曾见皇上进来,请恕罪。
皇上抱过了谨谡,道:“到这里,看了一场好戏,你们何罪之有?”
甘棠笑道:“臣妾自小到这,从没有见过小家雀儿这样打架呢。真是精彩得很。皇上见过么?”
皇上道:“倒也是头回见的。看它们那样子,和斗鸡是一样的。”
甘棠低头想想,道:“皇上不讲,臣妾倒没有想到这上头去。”
抹云给皇上端过茶来,皇上把谨谡抱给甘棠,伸手端起茶来喝,
腕上就露出了一串佛珠。
甘棠先前是没有见过的,便道:“皇上的珠子倒是好看呢。”
皇上笑笑,自腕上取了下来,放到甘棠手上,道:“都说你是个难得的巧手,看看这个,也不输了你呢。”
甘棠细看看,一个珠子上有一个菩萨的头像,一串珠子竟不重了样子。那头像也是面色各异,有张口笑者,有竖眉怒者,有闭目假寐者,还有呲牙唬人者,没有两个是重了的。
甘棠心中一动,将珠子还了皇上,道:“又是那个空林所做?”
皇上笑道:“是空林交到了朕的手上,只是并不是他所雕。”
甘棠疑惑,道:“宫中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还有这样地高人么?皇上招了多少工匠在这宫里头?”
皇上笑道:“不是一个工匠,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甘棠道:“你说哪个宫女绣工好,或诗画好、-操- 琴好,臣妾都信。拿着把刀子在木头上弯来刻去,真是没有见过。不是皇上在拿臣妾打趣吧?就是那个空林雕的罢了。”
皇上道:“君无戏言,要还是空林做地,还在你面前当宝贝拿出来么?改日叫你亲眼见了,你就信了。”
甘棠也是惊讶:一个宫女竟精于此技,倒是难得呢。
皇上收了珠子。道:“这些日子也凉快些了,有空就到眉寿宫与太妃娘娘说说话,再过两个月。太妃就搬过雍藻宫那边了,离这儿就远了。”
甘棠笑笑。道:“太妃的腿疼病到了雍藻宫那边,想是该能好一些,眉寿宫就是有些湿潮气。待皇上走了,这里刚做了几样蜜糕,我就给太妃拿过一些去尝尝。”
皇上点点头。又与谨谡逗笑一时,便起身去了。
甘棠便依方才所言,叫抹云装上了蜜糕,几个宫女随着,一路走着去了。
到了眉寿宫,有宫女给掀了帘子,甘棠进去了,却见淑妃坐在一边。便先给太妃施礼,又给淑妃施礼。
淑妃站起身来。拉住了甘棠道:“我这做姐姐地,一向不好热闹,也少见这位妹妹。”
甘棠道:“淑妃姐姐面色甚好。怎说这样地话?”
淑妃苦笑道:“这是潮红罢了。自那几年小产了一回,这身子就垮了下来。”
一旁太妃道:“你也不必说苦。有儿有女。哪来地苦呢?这就是甜了。”
甘棠也笑道:“姐姐是个儿女双全地,在这宫里头有几个呢?别人都眼红着呢。姐姐看妹妹的眼睛。本来好好地,进来看见了姐姐,也就变了色了。”
淑妃笑了,道:“想不到妹妹这么会说话。”
甘棠道:“新做了几样糕,给太妃娘娘拿了过来,淑妃姐姐也尝尝罢。”
淑妃笑道:“妹妹不知,姐姐我素来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吃了就不舒坦。”
太妃道:“刚吃过了点心,先放在那里。”
甘棠道:“怎不见鸣莺、送雁两个?”
太妃道:“与琼姑姑领了人到雍藻宫那边收拾去了。那边太过宽敞,收拾起来费时些。”
甘棠道:“皇上尽心得很,听说过去了两趟,看那台阶地面子磨平了,怕太娘娘雨天了不好走路,特叫人换了。”
淑妃笑道:“皇上也是在太娘娘身前长大的,自然有一份孝心的。”
太妃笑笑,没有说话,抬起手来看了看红指甲,道:“这指甲上回染得不好,有浓有淡。”
淑妃近前瞧了一眼,道:“我看着还好。太娘娘看我的。”便伸出手来。太妃看了,道:“就是两个小指染得不好,别的都行。”
淑妃笑道:“这就是染得好地了。不知怎的,每回好好的弄,就是这样,不让人喜欢。”
甘棠道:“淑妃姐姐摘的什么花
淑妃道:“不就是指甲花儿?难道妹妹用的不是?”
甘棠道:“还在家里时,母亲说过,染指甲用的花儿要采晒了日头的才好。在阴凉地儿长的,染出来色儿就不艳丽。”
淑妃看了看甘棠的指甲,笑道:“我说呢。我那边地指甲花儿都是放廊里头,一天里头不知能不能晒上一个时辰么。”
太妃看看甘棠,道:“记得你服侍了我一回,染得就好。今儿日头好,不知道那指甲花儿晒得如何了。”甘棠便站起身来,道:“甘棠这就出去瞧瞧,摘些好的来,给太妃重新染一遍。淑妃姐姐也不要走了,等着一起染。”
一旁淑妃忙道:“叫她们去就是了,你出去干什么?”
甘棠笑道:“虽说晒了日头的好,晒过了头地也就不顶事了。”
淑妃虽是比甘棠身份高些,但甘棠如今在皇上面前不是一般人儿,不好就稳稳坐在那里,叫她服侍,便道:“坐了这些时候了,也该起来走动走动。太妃在这里,我同妹妹出去学学,以后也好服侍太妃娘娘。”
太妃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二人便出去了。
这染指甲是个不费气力却费时地活儿:采花瓣儿、去花白、捣花浆、加药粉,再抹了指甲上头,拿桑叶子一圈圈绕了,用红线系好。待甘棠回去了,已到了用晚膳地时候。
藏梅正抱着谨谡在院中站着。看甘棠她们进来。藏梅嗔道:“主子这时候才回来,小皇子都哭了两回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饿得不行了。才吃了两口奶婆子的奶水,还不找别人,单要我抱着。还不能坐着,就得站在这儿。我这胳膊腿儿都要变成木头了。”
甘棠忙将谨谡接了过来,抹云笑道:“看看你受了多大地委屈似的。连咱们主子都教训上了。”
藏梅撅嘴道:“我是看小皇子在那里哭,心里难受。又不是为了我自个儿快活。”
几个人便进屋去说话。
抹云问道:“这天眼见着凉了,也该把那些常戴地金银头面擦洗擦洗。若不然到了时候,该迟了。”
甘棠笑道:“我又不是爱到处宫里转着说话的人,到时候再拾掇就是了。你且坐下歇歇,也跟着我在太妃那边忙活了半天了。”
抹云道:“回来了,还有好几个人呢,我给她们说说就是了。”
藏梅道:“主子就叫她去。她有浑身的气力,白天里用不完。晚上又该和我唠叨上半宿,不叫人睡。”
抹云作势要打,藏梅忙跑别屋里去了。说道:“我给主子先端碗汤过来喝一
抹云听甘棠地话,便不忙出去。道:“先陪主子吃了饭。明天再说罢。”
忽想起一事。便问道:“眼见着新选的秀女就要进宫候选了,主子可劝好了妹妹了?”
甘棠忧虑道:“不在身边住着。就在家书上说那么几句,有些事又不好明讲,不好就说动了她。”
抹云笑道:“主子势必忧心妹妹一旦进来,就不好出去了不是?”
甘棠道:“既然知道还这么说?”
抹云道:“若我给主子想个好法子,主子要怎么谢我?”
甘棠笑道:“你又有什么法子,倒是说来听听。”
抹云道:“皇上地几个大些的公主已开始在书馆认字了,里头也有几个王公大臣的女儿陪着。都在宫里头住着,有时候也回去住几天,再进来。主子就叫妹妹和她们一起,岂不既成全了妹妹,又不会让妹妹困在这里?有天倦了这里,不过就脱个病,回去了事。前几天,贵妃的一个堂妹就进来了。还是张婕妤叫我过去拿东西时,在路上碰见了,听几个宫女说就是进来跟着公主念书。说不定明天就会过来拜会主子了。”
甘棠道:“我本来是有这个念头,不过是妹妹身份和那些郡主、小姐不一样。倒是并不知道贵妃既然有了先例了,我就去求求太妃。太妃准了,皇后就不好驳了。”过了两日,甘棠借着过去给太妃搬过几盆花儿去,就向太妃说了此事,太妃竟是满口应承,道:“进来能陪你说说话儿也是好的。你先去和皇后说一声,我随后叫个人去说上句话。”
没几日,这事真就成了。
八月十三,甘棠其母借进宫地机会就带了季湘进来,先来拜谢姐姐。
季湘一见到甘棠,还没有俯身作揖,脸上先流下泪来,嘴里说不出话来。
甘棠留母亲吃过了晚膳再回去。用了午膳,其母到那边屋里躺着歇息,甘棠便叫别人都离了,与湘妹妹在这边说话。
湘妹妹哭道:“自母亲去了,家中就没有了能说话的人儿。姐姐的母亲虽好,还有一个小兄弟要照看,后来又添了一个义子,更是忙碌。底下人都是势力的,见我没有了母亲,待我也不像从前了。在家里有时想不开了,真想就随母亲去了。”
甘棠陪着掉眼泪,听她这么说,忙道:“姑娘家的,哪里就有了这些话?从前姐姐是管不了的,以后你进来了,咱们就一处住着,你也就有了说话的人,不像以前了。在家里时,咱俩就好,在这里,还要和从前一样,有什么话、什么委屈,都告诉了姐姐。”
湘妹妹方破涕为笑。甘棠便又与她说些别后的事情,听她说家中的琐事。一时奶婆子又把谨谡抱了进来,季湘忙手忙脚乱抱过来,奶婆子怕她失手,一旁护着。
季湘道:“不怕地。你们主子的小兄弟都是我抱的。虽说过了好几年了,我还是知道怎么抱孩子地。”
那奶婆子就笑了,道:“想不到这位千金小姐本领大呢。”
甘棠有心问问前头母亲提及王嬷嬷的事,一怕季湘嫌了母亲在自己面前传递这些话,二怕季湘面上再过不去,便忍下不说了。
待母亲进来,季湘抱着谨谡出去看石榴,甘棠便问:“前头我说地事情怎样了?”
其母道:“依你地话,你父亲借端午时候送了礼,荣亲王还又叫他的大公子亲来家里拜访了,也回了礼。这中秋,那边送了请柬过来,邀你父过去赏月饮酒,你父也答应了,叫人送了回帖过去了。”
甘棠点头,道:“也不必走得过近了,叫人说些话。”
其母道:“你父说了,明白你地意思,叫你尽管放至掌灯时分,才散了回去。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一百零一章 姐妹
55姐妹
过了中秋,季湘便择了日子进来了。甘棠留她在身边住了一宿,便送她去了学馆旁的杏阳院。那些在宫内陪读的都住在这里。
甘棠临走说道:“你好好地在这里,公主们也不是整日都到学馆来。若有了空了,你就打发个身边的宫女到清袖堂说一声,我好叫人过来接了你过去说话。不好自己就跑了过去,叫人看笑话。”
季湘点头,道:“姐姐放心,妹妹不会给姐姐添乱。”
甘棠摇摇头,笑道:“姐姐不是怕有事来扰。这里头不是在自己家里,你不仰仗我,倒靠着谁去?只是这里规矩多,你也不知外人都在算计些什么。凡事少出头,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心意。”
季湘点头应允,送甘棠出来。
外头站着两个这边管事的姑姑,见她们出来了,便道:“季昭容放心,有什么事都有我们照应着。有要叫季昭容知道的,我们便过去和昭容说的。还请季湘姑娘放心,这里的人都是和善的。”
甘棠便与几个宫女回去。路上转过了一个花亭,看见尚才人坐在叠石下,两个宫女旁边伺候着。见甘棠过来了,尚才人起身拜见,甘棠笑道:“尚才人出来的远了,没有坐顶轿子。”
尚才人道:“看今儿有些凉风,便出来走走,竟走得远了,坐在这里歇歇再回。季昭容怎也没有坐轿子?”
甘棠道:“坐着过来的,送了妹妹到杏阳院里去,我也想走走了,就叫轿子在后头远远跟着。尚才人若想回去了。就坐上轿子,一同回去罢了,省得坐在这里歇着。叫她们回去让轿子过来。又得等上些时候呢。.
尚才人抬眼看看,果然在后头有两乘轿跟着。一乘绛红轻纱,
轿顶周遭缀饰琉璃花珠流苏,六个公公抬着。一乘淡青素色纱矫,没有什么文饰,料是方才甘棠的妹妹所坐。只有两个轿夫。想想自己的那顶纱轿也是素色,银白蝴蝶样的文饰,除此也就没有什么了。也确实累了,便应了。
一旁藏梅朝那轿子挥了两下手中地绢子,两顶轿子过来了。
甘棠道:“难为尚才人了,坐这顶轿子。”
尚才人笑道:“好过在这里坐着,回去歇一会子,就该用饭了。”
甘棠也坐了轿子,一行人慢慢回去了。
到了清袖堂。抹云迎了出来,道:“皇上过来了一趟,看主子不在。就去了。”
藏梅道:“若不是遇上了尚才人,主子叫她坐了轿一同回来。还要迟呢。随了主子的性子慢慢走回来。有你等的时候。”
进了屋,抹云问道:“主子碰上桐香了?”甘棠道:“你不高兴了?以前我们还在一屋里说话谈笑。”
抹云道:“她那人太清高。说话爱带刺儿。那时侯能离得远些就远些。”
甘棠笑道:“亏着今儿藏梅同我去了。换作你,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抹云笑了,道:“那倒不至于。我这人有话不好憋在心里头,那时侯看她别扭了,找了地方就和她吵了,也没有什么积怨。不过是不喜欢与她亲近些。如今她也是主子了,和我更是不一样了。”
甘棠笑道:“成了主子,你就不喜欢人家,那我现在这样,你想怎样啊?晚上等我睡着了,你可不要两手环在我地脖子上头啊。”
抹云扑哧笑了,道:“主子就是成了娘娘,我也是心里喜欢。就怕不能明天就改了呢。”
藏梅一边道:“那位尚才人这时候了,还没有什么动静呢。”
甘棠道:“这又不能急的。全靠机缘了。这内廷没有生育地主子,也多得很。听说攸儿有了喜了,这几天也就要搬进来住了。”
正说着,宫人进来道:“主子该用膳了。这边便开始准备。
用过饭,张婕妤就过来了。进来笑道:“知道昭容不爱睡晌觉的,我就不请自来了。”
甘棠拉她在椅上坐下了,道:“我这一天的觉是定了的,这时候睡了几个时辰,保管晚上要少睡几个时辰。宁愿有人过来和我说说话才好。”
张婕妤道:“我是无妨碍的,要睡多少就睡多少。只是睡多了,你看这些日子我又胖了多少了?就到你这儿来了。”
抹云端上了几样果子来,张婕妤拉住了抹云地腕子道:“瞧瞧抹云姑娘,长得平头正脸的,白搁在这里,又来了那些秀女,封了这个、那个的,我就看不透皇上怎就看上了那个攸儿。”
甘棠道:“姐姐看着平常,既然皇上喜欢,自然有她的不同他人之处。我们既然来了这里了,这些事还要看开些。”
张婕妤道:“我也不是那好拈酸呷醋的,只是看着她在乾熙宫独占着皇上心里头不舒坦。皇上三天五日地才进来一趟,难不成就有那么些的折子、奏章?我是不信。皇后也不管这些,只在凤坤宫躲清静。”
甘棠道:“这几日她也快进来了,姐姐的心病就没有了。”
张婕妤道:“也是。好歹叫皇上快些看上一个别人,好教她也心里头好受好受。”拿起一个酥梨咬了一口,看着旁边几个伺候的人儿,道:“你们都下去罢。”
抹云便领着张婕妤的侍女出去了,又随手将门关上了。
甘棠道:“姐姐要说什么,还要把她们赶了出去?”
张婕妤嘿嘿一笑,道:“你知道那个空林罢?听说皇上最近又常去那里了。白天就在那处院子里听箫,半夜才匆匆回乾熙宫去。”
甘棠道:“姐姐也见过那个空林么?”
张婕妤道:“我自拨派到凤坤宫处听候皇后使唤,不免就见了几回。皇上待他亲厚,我是不待见地。有回还见他颈子上缀了一根红色的锦带,也不知坠了一个什么要紧的东西,掖在衣下。一个大男人家地,还带个那样的东西,真是叫人可气可笑得很。”
甘棠笑道:“姐姐看得仔细,妹妹倒是没有看见。”
张婕妤满脸通红道:“我就是不服气,他哪里就能比过了这后宫里地人,惹得皇上叫朝中人非议。”
甘棠道:“咱们还是说些别地,笑一笑,好过说这些心里头难过。”
张婕妤道:“妹妹说的也是。咱们又在皇上跟前不敢说什么地。对了,听说那空林前头还向皇上要了一个宫女到身边伺候,没想到皇上宣了那个宫女去了,竟看着对眼,就留下了。也不知那空林怎样。”
《宫杀》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一百零二章 遇友
56遇友
甘棠听了,心中一动,道:“这空林跟前还有宫女伺候么?”
张婕妤道:“先是没有,后来皇上看那几个公公不比宫女照料得好,就拨了几个过去了,但只管早晚穿戴、洗漱,平常是不在跟前的。都有公公跟着,皇上也就不怕他做出什么来。”
甘棠道;“这个宫女不知姓什么。”张婕妤道:“不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好像也是太妃那边的人。”
说到这,竟笑了。
甘棠道:“姐姐笑什么?”
张婕妤道:“我要还是个宫女,必要花上一些银两,叫敬事房将我补到太妃那边做活才好。”
甘棠道:“这是为何?”
张婕妤道:“你且在心里数数,先是陆才人、后又有尚才人,再有你,竟都是太妃那边调教出来的。还有如今在皇后身边梳头的束楚,俱是太妃那边出来的,你道奇是不奇?”
甘棠想想,确是如此,便也笑了。
谨谡在那边屋里醒了,奶婆子抱了过来,甘棠便接过来,给他吃奶。
张婕妤道:“这谨谡倒是很懂事,哭得少,晚上又不闹腾。我那个这样大的时候晚上最能哭闹,非叫我抱着满屋里走才行,眼看着闭上眼睛睡着了,刚放下,就醒了。有时实在烦了,就叫奶婆子抱到那处。想想又放不下,还要再抱了回来。”
甘棠道:“他就是晚上睡得好些,白天就不好好睡,一点子动静就睁了眼了。”
张婕妤笑道:“看来倒是随你得很呢。”两人让谨谡坐在炕上。和他逗笑了半天,张婕妤便走了。
过了两日,太妃叫鸣莺送来了一罐新茶。甘棠便叫鸣莺坐下说说话再走。
鸣莺不坐,道:“太妃说想吃几个石榴。嫌别处的不好,听说季昭容这边的好,想问问还有么?”
甘棠道:“树上还挂着不少呢。想吃酸的,还是甜的?鸣莺道:“要有,就都放上几个。”
甘棠便叫人去竖梯子。一会子。便端来了。抹云取了一个食盒子过来,放好了,道:“鸣莺记着,上头地是甜的,下头的是酸地。”
鸣莺点头,对甘棠道要回去了。
甘棠便对藏梅道:“你叫上一个宫女,一起送鸣莺回去吧。”藏梅正要给鸣莺打帘子,鸣莺笑道:“若是抹云姐姐没有别的事,昭容叫她去可好?路上我们姐妹也好说话。”
甘棠道:“我倒忘了这个了。抹云就去罢。”
过了顿饭工夫,甘棠看着宫人给大鹦鹉喂食从后园子里抓来地青虫,奶婆子抱着谨谡也在一边看着。谨谡看着好了。伸手去抓盘中的虫子,奶婆子忙去拉开他的小手。却是已抓了几只了。甘棠道:“叫他玩罢。这些虫子也不咬人的。”
正说着,抹云与同去的宫女回来了。
甘棠问道:“太妃吃了石榴了么?”
抹云不言语。甘棠知道有事,便招了抹云到了寝室里头。.
抹云道:“主子不该叫我去。太妃嫌我心眼子太多了,还亏着在她身前伺候了好几年。”
甘棠劝道:“不过是说你不常常给她递几句话儿。以后你就常过去两趟,她也就安心了。”
抹云道:“能说什么?”
甘棠道:“就说说我与谁说话了,或者在屋里干些什么了。又没有什么相干。”
抹云道;“在那边碰上敬事房地管事公公过去说关起来的那两个近侍,昨儿夜里撞墙死了。”
甘棠道:“太妃可说了什么?”
抹云道:“只点点头,说知道了,让抬出去化了就是。可恨到底不知是哪个动了主子的妆花缎,现在打眼看去哪个在院里的宫女都是有嫌疑,连我都不信自个儿了,心里难受。皇上对主子也还过得去,为什么就不为了主子查个清楚明白。”
甘棠道:“能这样就好多了。你静心想想,这事查了下去,或是皇后,或是太后,叫皇上怎么处置?德妃比起皇后、太后,不过是个不甚重的人,死了就是死了。皇上也有许多兄弟,能当皇上,也是太后那边的扶持。再查下去,查明白了,安亲王现握着兵权呢。太后能离了这内廷,已经是大限了。抹云道:“主子倒是说说谁开了库房的门,做了那事呢?”
甘棠道:“这清袖堂现在人更多了,都在这宫里活着,谁不多长个心眼儿,给自己留条路。这天暖了,库房的门平常倒是锁着,窗子可开着呢。谁进去不得?再说了,咱们又没有跟着,那些个搜查的,进了库房,现从布匹上扯了下来,谁能说得清。一本糊涂账,你我以后多防着些就是了。”
抹云应了,又道:“皇上待德妃也算厚了,还是按了妃子地例葬了。只当这些娘娘、主子们活在这里要想这个、思那个的,皇上心里也是有事呢。”
甘棠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心里头装的是大事,我们心里头装地只是指甲花种子一样的小事罢了。对了,你可看好了哪棵指甲花留种子?”
抹云道:“比了两棵出来。听了你地话,不挑那花艳地,单看哪棵的花色最浓。”
甘棠点点头,道:“放到廊子下头,这时候雨水勤了,别再叫雨水打了种子。答应了几个姐妹,到时候不能给人家,就不好了。”
抹云递给甘棠一碟子酥包,道:“她们哪里就短了这个,看着主子地指甲染得好了。就生出这些事情来。”
甘棠道:“总不能天天傻坐在那里,好歹找出些事来做做,心里才不空落落的。这和我种了满院子的东西一样。只是她们不喜欢。要不,就该找咱们要丝瓜种子、葫芦种子了。”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道:“这是什么馅的?与别地不一样。抹云笑笑,道:“我把西瓜种子晒干了,去了皮,把果仁磨成了粉。那厨子不知又加上了些什么,就给主子做成了这个了。”
甘棠又吃了一口道:“味道倒很好呢,盛上几个叫两个人给皇上送过去。叫藏梅给季湘送去几个。若还有,就给张婕妤送去,她的小公主也能吃这个了。”
抹云道:“照主子这么送法,咱们就没得吃了。剥那些西瓜子,这手指都要肿了。”
甘棠道:“那就明天我和你一起剥了,做好了,再给张婕妤拿过去。”
抹云笑了。道:“刚做好了,我就给季湘姑娘、张婕妤那边送了。看主子急的样子。”
两个人在屋里打趣,竟有一个大燕子自敞开地窗子了进来。在屋里飞来撞去。
甘棠、抹云不知如何是好,就坐在那里看着。
甘棠想起了什么。道:“快去把帘子撩起来。挂在那个双鱼金钩上,好叫它飞了出去。别在这屋里撞破了头。”
抹云刚过去。还没有撩起来,那燕子就扑到了帘子上了。
抹云打手一抓,竟就抓到了手里。她也没有想到的,就站在了那里,看着手中地燕子呆住了。
甘棠笑道:“别呆了,拿过来,叫我看一眼。”
抹云这才悟过来,捧着燕子过来了。
甘棠两手把它接过来,看了看它的圆圆的眼珠子,再摸了摸它亮紫的青羽,就给了抹云,道:“放了它去吧。”
抹云便把它就从窗户放了。
过了几天,杏阳馆送来消息,几位公主因要做衣裳,那边要歇息一天了。甘棠便叫了两个人过去,叫了季湘往这边来。
等季湘过来了,甘棠先给她看了母亲的书信,又问了那边住得可好,吃地怎样,几位公主可和气。
季湘道:“那饭菜都是好的,就是有些太过油腻。这几天好歹顺了过来,能吃一些了。几位公主说话还好,几位陪读的郡主、小姐性情也和顺。”
甘棠道:“你刚从家中出来几天,人情世故也不知道的。凡事谦让些,她们养尊处优惯了,有一句半句没有说到心坎上的,就当没有听见。好歹在那边熬些日子,时日长些了,不用偏等这时候,你就过来住上几天,也没有事的。咱们姐妹就像是在家里了。”
季湘点点头,只顾逗弄怀中的谨谡。
甘棠又道:“天也凉了。这宫里不同家中,少见外人。抹云去库房中拿缎子去了,过会子你挑几样看上眼的,我把裁衣裳的叫过来,给你做了。”
说话间,抹云同几个宫女就抱了些布匹进来了。
甘棠唤了季湘到桌前,比照着选了一样四合如意洒线罗,一样织金菊花暗花罗,一样串枝莲状花罗,来做衫裙,另选了几样花纱做披帛。
季湘道:“姐姐都让着我选了,姐姐拿什么做呢?”
甘棠道:“姐姐不是个爱穿新衣裳地,春上穿的还有几身没有上过身。等我想做了,再选出来做就是了。你奔了姐姐来了,姐姐难道还要你在别的人前头面涩么?”
季湘落下泪来,道:“我母亲去了,就剩下姐姐待我好了。”
甘棠给她拭了眼泪,道:“把胭脂都哭了去了,吃几口东西,姐姐陪你到园子里去逛逛。等你回家去了,跟父亲讲讲。”
季湘低下头,道:“姐姐不要赶我回去。我再不嫁人,只愿陪在姐姐身边。等姐姐老了,咱们一处晒日头,讲讲年小时地事,不好么?”
甘棠道:“现在姐姐也不好说别的了。等你自己想好了,再说吧。”
过了会子,藏梅端了水来,季湘洗了脸,重抹好了香粉、胭脂,甘棠给她画了眉,一行人便出去了。
刚过了桥,便看见几个人过来了。
甘棠先看清了,打头地是攸攸儿工工整整穿戴着,身后几个宫女相随。又有两个凤坤宫地姑姑跟着。
到了跟前,攸儿略俯身拜见了甘棠,口内道:“见过季昭容。”
甘棠浅笑,道:“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一姑姑道:“景美人新晋了位,去给太妃行礼。”
甘棠道:“这是正经事儿,快些去吧。”攸儿便又俯身,随姑姑们去了。
季湘看她走远了,转脸看看甘棠,似有深意,却不说什么。
到了园中,各样的花树已开尽了花。就是菊花正是好时候,挣着劲儿地怒放。
走累了,甘棠便与季湘寻了小亭坐下。
抹云端上两杯茶水。
季湘喝了一口,道:“还热嘴呢。”抹云笑笑,取过暖壶,道:“姑娘看看就知道了。”
季湘扭头一看,砂壶外头包了三指厚地棉芯垫子,又将砂壶放在棉笼中。怪道水还不凉。
甘棠远远看见好像是皇后过这边来了,便低头叮嘱了季湘几句。
一行人迎了过去,皇后笑道:“真是个好日子,都出来走走。季湘姑娘也歇着了。”
季湘低首道:“今儿公主们要做衣裳。”
皇后点头,道:“还是到这亭子里坐着说话。我也累了。”
皇后先进去坐下了,给甘棠赐了座,甘棠便坐下了。又叫季湘坐。
季湘看了一眼甘棠的眼色,道:“民女低贱,还是站着听皇后娘娘说话。”
皇后便也不强求甘棠道:“娘娘的公主没有出来晒晒么?”
皇后道:“奶婆子说昨儿夜里睡得不好了,今儿睡得多了。就没有抱出来。”
甘棠道:“方才碰上了景美人,往太妃那边行礼去了。”
皇后鼻内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见皇后无甚趣味,众人也不好说笑,便都闷闷的。湖那边走过两个宫女,邓姑姑看了两眼,低首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皇后道:“把她叫来我瞧瞧。”
邓姑姑便遣了两个宫女过去了。
一时,便带了人过来。
皇后道:“你俩叫什么?”
其中一个道;“回皇后娘娘话,奴婢叫催柳,她叫夏音。”
《宫杀》(中)作者:唐小淮
所有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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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杀》(下)作者:唐小淮
-意随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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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7/2009 postreply
22: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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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 辛苦了.太感谢了!:
-hurry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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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8/2009 postreply
13: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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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好,这部后宫文的文风非常独特,很多伏笔都要仔细体会才能了解呢.
-意随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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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8/2009 postreply
18: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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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阿!
-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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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9/2009 postreply
16:3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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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a lot
-天真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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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8/2009 postreply
15: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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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甘棠他们杀的嘛
-天真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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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9/2009 postreply
03:0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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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点我也没看懂
-煮雪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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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2009 postreply
07:5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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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吧。看起来像是她们用金针把毒刺到药丸或别的什么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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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2009 postreply
10: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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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实在太隐晦了,又读了一遍,还是没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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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2009 postreply
21:3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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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高手给解答下上贴的问题啊?反正读完后觉得我要是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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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0/2009 postreply
21: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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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的答案之一
-鲁西西和皮皮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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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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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有道理了!我要是进了后宫,也是像德妃那样被人耍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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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18: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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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的答案之二
-鲁西西和皮皮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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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02:0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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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那个我想是因为没人喜欢别人把自己家了解的太清楚吧
-天真不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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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02: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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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鲁西西和皮皮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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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02: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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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好聪明哦。。。
-nofearat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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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1/2009 postreply
18:2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