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我来试试接着贴

来源: 花木南 2009-01-11 18:35:43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3128 bytes)
我一看孽世雄那招式章法就知道,这多半是个自认为靠着力大就可以横行天下的莽将。小罗成长枪轻巧地一摆,让过孽世雄的方天画戟,顺手起枪杆朝那戟刃上一撞。孽世雄的戟往下一沉,连他的身子都朝前冲了冲,他赶忙腾出一只手拽住鞍桥,极其狼狈地在马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我站在后头拍着巴掌笑,嚷道:“喂,那个要当爷爷的,可别输在小毛孩子手里啊!”
  
  孽世雄朝我瞪了一眼,双手握戟,平举当胸,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架势,怒道:“小子!再问你一句,你究竟姓甚名谁?”
  
  罗成“嗤”地笑了一声,五钩神飞枪的枪尖一跳,像是有生命似的,朝孽世雄虎视眈眈地窥探着,“打就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罗成蹙眉道。
  
  孽世雄气得咬牙切齿,一发狠,又扑了上来。两人竟然你来我往地打了好几个回合,我已不由得打了个呵欠,心说小罗成是猫逗耗子呢,这样一个人,能在他手底下走出三招以上就好教人笑话了。
  
  “唰——刺——”
  
  一声尖利的脆响,我抬头去看,孽世雄已跳出了战圈,方天画戟仍是平举当胸,可他的胸前已红了一大片——小罗成终于是把他刺伤了。
  
  “你……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孽世雄的声音里再没有了起初的凶恶,颤抖着,目光里已难掩恐惧和瑟缩。
  
  小罗成也没去赶他,便这样站着对面瞧。我心说,罢了罢了,也别让他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休了,上前一步,提锏朝罗成指了指,张嘴道:“他姓罗,单名一个成……”
  
  “罗成?!”
  
  我话还没说完,孽世雄一声断喝生生把我给截断了。我瞪起眼睛朝他瞧,心说这人怎么了,听到“罗成”两个字就吼起来了?
  
  “罗成……罗成!……”孽世雄还在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语气,竟是越来越切齿痛恨似的。我不由得朝小罗成瞥了一眼,意思要问他这人先前他可认识,莫不是有着深仇大恨呢……小罗成无辜地朝我摇头,那样子分明是说和此人全无关系。我们两人一齐朝孽世雄瞪着眼睛,倒要看他底下可要说什么。
  
  “罗成!”孽世雄猛地大吼了一声,瞧那架势,马上就要冲过来了。小罗成撇撇嘴,枪尖一挑,准备迎他。不料孽世雄一声吼完,竟然把那戟一放,拉着缰绳兜转马头就往后头跑。
  
  我一呆,和小罗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哈哈笑了起来。小罗成一拎缰绳,随后追去,我拍了拍踏雪玉兔驹,也跟了上去。
  
  孽世雄的马若论综合素质,肯定比不上我和小罗成的,可那匹马却像是很擅长走山路,又仗着孽世雄对这里熟悉,我和小罗成竟一时也赶不上他。我有些担心起来,没想到,孽世雄竟渐渐跑到了山坳间的平地上,离了山路,他哪儿还能逃得了!我和小罗成是一样的心思,快马赶去,眼看就要追上了。
  
  孽世雄近了一小片土堆,突然步子一顿,座下的马儿一个转身,马蹄踢上了地上的土堆。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小罗成已从马上立了起来,长枪递出,枪尖“唰”地穿透了孽世雄的肩胛骨。孽世雄一声哀嚎痛叫了起来,这声音沙哑至极,我不觉皱起了眉,提起手里的锏向他旋了过去。锏砸在他的背上,我听到“喀啦啦”的一声响,便知道他的脊椎定是断了。
  
  孽世雄忽然笑了起来,粗嘎的嗓门叫人听了只觉得反胃,他拼起最后的力气用力抽紧了马缰,马儿人力而起,两条前蹄重重地踏在了一旁的土堆上。我们脚下的大地忽然颤抖了起来,“隆隆”声仿佛是从地底炸响的闷雷,带着压倒一切的气势,要把大地撕开!
  
  “爷爷死了,你们也休想活!”孽世雄喘着大气,吼道。
  
  “表哥!”我慌了神,惶急地喊了一声。
  
  小罗成的脸也白了,匆忙中朝我瞧了一眼,遥遥一指孽世雄,猛踢了下马肚,闪电白龙驹奋力往前窜。可是我们脚下的土地已开始崩塌,闪电白龙驹没有着力点,显得又乏力又无助。罗成从马上站了起来,踩在马鞍上,双脚使劲一蹬,已朝孽世雄站的地方扑去。我知道孽世雄站的地方一定是安全的,立即也跳了起来,想往那里冲去,可我终究是离得远了,勉强行了几步,我的脚下已空了。我勉强朝前头看了一眼,小罗成已扑到了安全地带,重伤的孽世雄根本无力阻止他。至少小罗成已是平安的,我不觉笑了笑,身子便随着脚下的大地一起急速下坠。
  
  “瑶儿!”
  
  我听到一声大喊,万般的焦急和心痛都在这两个字中。
  
  表哥,或许这样是最好的……我们都可以放下了……
  
  下一世……他在……等我了吗?……
  
  小秦瑶坑底脱险 勇罗成病中用情
  下坠……下坠……好快啊……
  
  我闭上眼睛,心里竟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还有一丝隐约的期许。原来死亡也是这般甜蜜的……我觉得我就要陷入黑暗中,去做一个长久的长久的梦,那个梦里,没有痛苦,却有他相伴……
  
  我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心上,不料,指尖触到了临行前裴姐姐给我的平安符。
  
  二哥……二哥会伤心吧……
  
  “二哥,对不起……”我握着平安符,喃喃道。
  
  “知道对不起就不要死!”
  
  一个声音忽然在我的身旁急喊了一句,我一惊,朦胧中还没有想到这声音是谁的,就感到有一双手突然伸来,将我的身子一把抱住,一股大力带着我往旁一荡,我听到身旁的人闷哼了一声,我们下坠的势头竟一下子缓了。
  
  我费力地转头,只见小罗成单手持枪,枪尖深深地扎在石壁里,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将五钩神飞枪压弯了,小罗成提着一口气,用自己的手臂支撑着长枪,我看见他裸露的手臂上青筋突起,简直像要将他细嫩光滑的皮肤抻裂。他紧贴着我的身子已是被汗浸得透湿了,隐隐有些发起抖来。煞白着脸,只有那双瞪圆的眼睛里,是没有消减一分的坚决。
  
  “表哥,把我放下吧。”我不忍心再看他,转开头去,轻声道。
  
  他不答,我却感觉到他揽着我的手臂越发用力了,只是死死地扣着我的腰。
  
  “表哥,让我去吧,其实死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死亡”,这样两个可怕的字,此刻噙在嘴里,我竟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胡说什么!”罗成忽然吼了一声,气一沉,已牵得我们两个悬在半空的身子像树叶似地猛晃了几下。罗成来不及再说什么,手上用力,奋力又朝石壁靠近了几分,折起身子,将脚也抵在了石壁上,才总算稳住了。
  
  “你不能死,为了他,也为了……”罗成运着力,不能高声说话,可这一句低低道来,也已隐含怒气,却不料,说到一半,竟突然顿了。我心里一抽,好像已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我还在愣神,他竟已自己接了下去,“也为了舅母和表哥……”只是这一句,说得极淡,分明与他方才要说的全然不同。
  
  我终是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苍白的脸,汗涔涔而下,恍惚间,这一张脸似乎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重叠起来,“好好地活着”……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强忍着心痛仰头细看,却发现,这终究不是记忆中的面庞,一双眼睛总是不同的。面前的这双眼里,亮得这般骄傲,这般无畏无惧,闪耀的是只属于罗成的夺人光彩。此刻,我从这双眼睛里只看到了一句话:他是不会让我死的。
  
  “表哥……”我喃喃道,左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仅剩的那一柄锏——表哥,你这样坚决,我也……不想拖累你……我手指一拨,旋起手里的锏,锏划出一道弧线,没入我们身下的一片黑暗中。
  
  “叮叮当当”,连绵声响,加着回声,久久都不曾退去。
  
  “表哥,下头大约还有四尺来深,只是,怕不是平地。”我轻声道。
  
  “我先去。”短短三个字,竟是全不容人辩驳。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大喊了一声,使尽全力将我高高抛起,我只来得及够着了他披风的一角。我紧张得手心里都冒了汗,一感觉到披风牵着了手上的力,我便狠命一抽,借着自己上升的势头减缓小罗成下坠的速度,好让他多一点时间去应对底下的状况。
  
  黑暗中,我只听到“当”“当”两声,便没了动静,我完全不知道小罗成那边是怎么样了,身在空中,又全无着力处,只好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子往下沉。眼看就要撞向坑底,忽然有一双手迎向我,稳稳地将我接住,一下子把我搂在怀里。
  
  “瑶儿,你安全了!”他竟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把我的平安念在心上。
  
  他忘形地紧紧抱着我,我本来已冷得开始战抖的身子渐渐地回复了温暖,我有些依恋他的怀抱,可我的理智却在抗拒,强令我要推开他。我抬起手,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目光一转,正瞧见我的锏就在不远处,忙忙地退后了一步,装作去拿锏,已躲开了他的怀抱。
  
  “表哥,我的锏!”我装作兴奋地捡起了锏,却迟迟不敢回身看他。
  
  “嗯……”过了良久,他才漫应了这一声,我却只觉得,那更像是在叹息。
  
  “表哥,我……”我心下不忍,想要说些什么,他已打断了我。
  
  “瑶儿,先看看这底下可有出口。”他一边说,一边已走开去摸着石壁找出口。
  
  我怔了片刻,便也依着他找起来,既然不知道该怎样说,那先不说也好……
  
  我们两人找了好大一圈,别说出口了,那石壁上连一个缺口都找不到。罗成不死心,又找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我看着他贴着那石壁,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已与那黑漆漆的石壁融为了一体,心里竟也漫起了一丝失望,低声道:“表哥,我们……”
  
  “我们不会死的!”小罗成突地回过头来,黑暗中,只见着他那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这一句话,说得既坚定又果决。
  
  我不禁一笑:“表哥,你是不会死的。”小罗成是唐朝的开国元勋,他还有多少场仗要打,多少功勋要立,他是不会死在这儿的,可我就不同了。
  
  罗成忽然大踏步地冲我走了过来,猛地抓起我的手握在掌心,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如果我不会死,你也一定不会死。若是没有你,我绝不会从这里走出去!”
  
  我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好像我与他之间,一块长久以来一直蒙着的帷幔被一下子掀开,我再也没有了可遮挡的屏障,只得任由他那双火一般的眼睛,灼灼地炙烤着我本已碎裂的心。那样专注、猛烈的火,甚至将我已如死灰一般冰冷的心都灼烧得有了一丝温度。可是,我不能……
  
  “不,表哥……不……”我梦呓似地不停呢喃。
  
  他的手一颤,但紧接着,便把我的手握得更紧,好像要将他全身的力都透入到我的骨髓里。
  
  “跟我来。”他沉声说了一句,不由分说地牵着我的手,将我拉到了石壁前,“你听。”他指了指石壁,示意我将耳朵贴上去。
  
  我的手被他捏在掌心,挣不掉,也脱不开,已是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的话,附耳在石壁上,不过一会儿,我便听到了清脆的“哗啦”声。
  
  “有水?”我不觉轻声道。
  
  “我要将这里打开,若有水涌出来,就可借着水势上去了。”他看着我道,不管我怎样退缩,他只是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不会松手的。”他说。
  
  我瞧着小罗成提起手里的五钩神飞枪,以枪杆撞击石壁。一下,两下……忽然“轰隆”一声,石壁裂开了一个大口,我只看见水浪喷涌而出,一股大力袭来,好像要将我的身子生生地撕裂开来。水一下子漫过我的头,我措手不及,吞下好几口水,意识已开始渐渐模糊。忽然有一只手伸来,紧紧地将我的口鼻蒙住,虽是不再喝水了,可是,一口气憋在胸膛里,直要将我的肺都撑爆了似的。我不自觉地开始挣扎,想甩开那只手,可那一只手却怎么也不肯放开。疲惫的感觉骤然袭来,我放弃了挣扎,只是任由那水流撞击着我的身体,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里,仿佛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拉着我不停往上,我好像看到了光……可是,我太累了……终于,还是睡去了……
  
  “瑶儿!醒醒!瑶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一声一声地呼唤,有一双手在不停地拍抚我的脸,模糊的痛楚迟钝地传来,我虚弱地喘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瑶儿!瑶儿!”朦胧的视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一张狂喜的面庞。水滴沿着他的发丝连串滚下,他甚至都来不及擦一下,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只看着我,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瑶儿,我以为我失去你了……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角边有一颗晶莹的水珠,很细小,好像是雾气蒸腾凝结而成的,和他脸颊上滚下的大颗水滴完全不同,“表哥,你流泪了……”
  
  “瑶儿……”他忽然向我俯下身子,双臂用力,将我抱了起来。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感觉到他粗重的气息灼热地喷在我的脸上……我浑身都没有力气,可我的身体已不自觉地往后缩,眼睛紧紧地闭上了,我害怕……害怕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我怕会心疼,甚至……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然而,我害怕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的手臂松了开来,只是微微用力,扶着我坐了起来,呼吸也慢慢回复了平稳。我睁开眼睛看他,他却只是回避我的目光,“瑶儿,你没事吧?”这一句话,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但余音中压不住的那一丝悸动,却越发教人心酸。
  
  “表哥……”
  
  “我们得赶紧回去,大家一定都担心了。”他说得很急,我知道他是不愿让我说下去,可是,表哥,我们不能一辈子这样回避下去啊……
  
  我看着他,他却像是已不再顾及我的目光,撮口长啸了一声,不大一会儿,闪电白龙驹便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看到他,马儿高兴得一声嘶鸣,跑上来直拿脖子蹭他。他拍了拍马儿,便将我先扶上了马背,自己也随后翻身而上,驾着马往山下而去。
  
  一路上,他只是默不作声,紧板着脸,也不瞧我。一直行到瓦岗寨,我心里那一句话,终究是没有能说出口……
  
  我病倒了……回到瓦岗的当天晚上,我就觉得头重脚轻,全身无力,昏昏沉沉地睡下,就再起不来了,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想睡又睡不着,一点点声响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在我的耳边嗡嗡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却根本无法理解那声音究竟是什么……
  
  我的心里总是有两个声音,一个是那样热烈地呼唤着“瑶儿”,另一个,默了许久,只淡漠地称了一声“公主”,我的心都凉了,只想追着那个背影大声地喊:不要这样对我……你知道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表哥,你放下吧,我是不能的……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他走了,我的心便也跟着去了……
  
  这一句话,我在心里不知说了多少遍,想着……念着……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说出来……只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可每当我无力地将要沉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时,总有一双手会及时地伸了过来,将一丝清凉覆在我的额上,硬是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张温柔带笑的脸。
  
  “裴姐姐,是你一直陪着我吗?”我才开口,竟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嗓子也只觉得干涩。
  
  我已不觉皱了眉,裴姐姐忙拿来了水,喂我喝了几口,才道:“我也是才过来,这几天一直陪着小瑶的是老兄弟。”
  
  罗成……那双始终守着我,总是及时地救我于危难的手,是他的吗……
  
  “今天也是看你烧褪了一些,他才肯听我的劝,回去休息一会儿。”裴姐姐拿起床边柜子上摆着的一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些晶绿色的液体,轻轻抹在我的额上,熟悉的清凉感,一直沁透心底,“这药是老兄弟跑了好几个地方才配齐的,不愧是北平王府的药方,果然是有奇效。”
  
  我听了只是不答,挣扎着抬起手,挡开了裴姐姐手里的药。
  
  裴姐姐放下药瓶,看着我,轻叹了一声,伸手替我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温和道:“小瑶,老兄弟对你好,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对吗?”
  
  我的心搅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喃喃道:“裴姐姐,我不能……不能……”
  
  裴姐姐又是一叹,抚着我的发,低声道:“小瑶,你一直是个洒脱的孩子,怎么单是这感情的事,就是放不下呢……”
  
  我再说不出话来,泪已不觉模糊了视线。
  
  裴姐姐拿了自己的帕子,轻轻替我拭泪,道:“小瑶,我知道,你对感情看得极重,不付出便罢,一旦付出了,就要全心全意地守它一生一世。可是,那一个人,已是走了,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属于你的生活,就是他,也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我只是默默地流泪,我哪里还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我只盼着三年之期满,便要随着他去了……
  
  “小瑶,”裴姐姐忽然肃了面容,连声音也沉上了几分,“你不能这样,你若想着要随他而去,那就是个自私的人了。宁夫人老了,秦大爷和秦元帅护着你长到这么大,你若一日离去,他们会怎么样?你可曾想过,老夫人是不是受得起这打击?”裴姐姐哽咽了起来,泪从她的眼里滑下。我知道她是想起了三儿,三儿这一走,裴老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就连裴老将军也是一场重病,病好后面上再不见了笑意。
  
  若是我走了,娘、大哥和二哥会怎么样……
  
  “小瑶,你心里真的不曾对老兄弟动情吗?你往日里喊着‘死小程’玩笑,却从未喊过一声‘死罗成’,只听你‘小罗成’‘臭罗成’地叫他,”裴姐姐含泪一笑,又道,“你对他是真的无情,还是从未正视过你对他的心呢?小瑶,你还年轻,何苦要这般压抑自己,你若敞开胸怀去面对他,你自己的世界也一样变大了,不是吗?”
  
  我怔住了,“死罗成”……我确是从未这样喊过他……是因为我心里知道他是少年将军,英年早逝,而刻意回避这个字,还是因为,我对他……不!这不行!我又怎么对得起已然长眠地下的人呢……
  
  门忽然开了,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我心里一抽,不用抬头也已知道是谁。
  
  裴姐姐站起身来,向他笑道:“老兄弟来了,小瑶刚醒。正好我也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裴姐姐转身又看了我一回,替我掖了被角,轻声说了一句,“你好好养着。”淡淡一笑,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了我和罗成两人,我竟不自禁地心慌,惶急地说了一句:“表哥,我……我累了……”便闭上了眼睛。我不敢再多说,我怕我控制不住的颤抖会让他有所察觉。
  
  静默……屋子里静得怕人,我憋着一口气,根本睡不着,想动又不敢动,捱得浑身难受。我终是忍不住,轻声道:“表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听到他动了动,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他的声音沙嘎粗哑,只说了一个字就再发不出声来。
  
  我一惊,忙睁开眼睛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又清了清嗓子,张开嘴,却还是说不出话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也不好,眼圈都有些青了,虽是他极力掩饰,但那双眼里总是有一丝疲倦,连往日那耀人的神采也盖去了。
  
  “表哥,你也受了风寒,怎么不好好休息。”我突地想起,那日水中脱险,他比我更累,后来,一路回瓦岗,他只用身子护着我,怕我着凉,可他自己的衣服也是都湿透了呀……
  
  他不说话,一双眼睛却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我,分明是在说:他只是担心我……
  
  我一阵晕眩,再不敢看他,只是慌张道:“表哥,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不用再守着我了。”
  
  他不动,我又催道:“表哥,你去休息吧,我也累了,想睡一会儿。”
  
  他终是走了……他对我如此,我要怎样才能向他说出那句话呢……
  
  良驹恋主无疾终 秦罗护马赴山行
  我又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小罗成仍是每天都会来,但不像此前,一刻不离地守着我,他总是来看我一会儿,便走了。裴姐姐看见他,常会叹气,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明白,罗成是既担心我,又怕引我心烦。他这一番心意,我看在眼里,不自禁地心疼。他已是根本不计回报,好像只是对我好就让他满足了,那一句话,我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娘拄着拐杖来看我,这些年,娘老多了,她颤颤巍巍地拉住我的手,只是不停地重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大哥扶着娘,低着头良久都没有说话,我轻唤了他一声:“大哥。”他迟疑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向我一笑,我只能转开目光,装作没有看见大哥眼里朦胧的雾气。
  
  “小丫,这一次真是幸好有表弟在,”二哥看着我,面上的神情很是复杂,像是庆幸,又像是懊悔,“你若是有什么事,我……”
  
  我忙打断二哥:“二哥,别这么说,我不是好好的吗……”二哥身为元帅,每一支令都是二哥所发,若出了什么差错,二哥都会自责,更何况是我……我不由又想起了裴姐姐的话,如果我只是为了他而弃了性命,我便是不顾娘和大哥、二哥,便是个自私的人……
  
  二哥笑了笑,道:“小丫,你可要好好谢谢表弟,这次若不是他舍命相救,你就真的回不来了。”
  
  “嗯……”我怔怔地应了一声,真的,若不是小罗成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抱住我,我便是死在那坑里了……这些天,我见到小罗成时总是心神不定,这一声谢我都还未对他说过……
  
  外头忽然有人敲门,一个声音隔着门喊了一声:“秦元帅。”
  
  二哥站起身,走了出去,我隐约听到二哥在说:“不能治就不能治了吧,它本也不能再用了。”
  
  我心里一紧,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二哥走了回来,依然带着笑,先向娘回道:“没有什么事,一匹马不行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急道:“二哥,是他的马!”
  
  二哥望了我一眼,淡淡道:“只是普通的战马罢了,”
  
  我的手已凉了,二哥越是瞒我,越是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我心里知道,若是普通的战马,怎么会有人特意跑来回禀二哥。那定是他的马……
  
  我强忍着眼泪,撑着笑又陪娘说了几句,好不容易看着娘走了,我一声不吭地爬下床,穿了衣服,悄悄地开门跑了出去。
  
  脚有些软,我不得不贴着墙,扶着墙壁往前走,我只是暗暗责怪自己,我就不应该把它独自留在瓦岗,这次回来,也没及时去看它……上次与它告别,它分明是好好的,也肯吃东西了,精神也好,怎么突然就……就不行了……
  
  我一路走到马厩,一个马伕看见我,问了一声,我便说是秦元帅差下来看看万里烟云兽的。马伕也没有怀疑,带着我往最里头的隔间走去,开了门,我看到它,已是瘦得肩胛骨都突了出来,它正伏在地上,连头都无力抬起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缓缓走过去,万里烟云兽看见我,微微扬了扬头,“呜”地叫了一声,头又垂了下去。马伕叹了口气道:“多好的马啊,好马恋主,终究是留不住的。”
  
  “它……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就不能治了……”我颤声问道。
  
  “它没病。”马伕答道,“就是因为没病才不能治,兽医都来看过了,只说这匹马是不中用了。”他耸耸肩,又道,“反正是敌将的马,就是死了上头也不会怪罪。这马也可怜,前次七将军的马病了,咱这些人一个都没睡过一回安稳觉,连七将军也是衣不解带地守着,独是这匹马,也没个人为它挂心。”
  
  马伕一边念叨着,管自走了。我走过去,抱住万里烟云兽的脖子,抚着它长而乱的鬃毛,凑在它的耳边轻声道:“连你也要走了吗……只把我一个人留下……”
  
  万里烟云兽将它的头枕在我的手臂上,我甚至可以摸到它的骨头,才不过几天,怎么就瘦成这样了……我看到它的身上还粘着枯草,大概是知道它不行了,这里的人也懒得照顾它了。
  
  我提来了一筒清水,用一把刷子蘸着水,替它一点一点地刷毛,动作尽量轻,只怕触痛它,一边轻声道:“你放心吧,我陪着你。”
  
  马厩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寒风吹来,我忙抱紧马儿,怕它着凉。好在门很快又关上了,万里烟云兽仰头嘶鸣了一声。我一惊,这马儿素来也是高傲的性子,是谁能让它在这样的状态下还强撑着打了招呼呢?我想着,转头看去,是……是他……
  
  小罗成缓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瑶儿。”他看见我,轻轻唤了一声,似是唯恐声音大了惊着了马儿。我不觉退了半步,只怕他责我在病中还跑来看一匹敌将的马。不料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过来,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马儿面前。我也看了看,原来是磨得极碎的麦子,马儿如此虚弱,往常的草料是早已吃不下去了,这些麦子定是特意为它准备的。
  
  “表哥,你常来看它吗?”我看着罗成轻拍了拍万里烟云兽,马儿乖乖地蹭了蹭他,低下头,小口吃起来,已是禁不住问道。
  
  “嗯……我也是顺道,就来看看它。”罗成也拿了一个刷子,走过来,在我身旁的筒里蘸了水,立到马儿的另一边,替它刷毛。一下,一下,极是认真。我又是一惊,我本以为,他身为小王爷,是再不会屑于做这些事的。
  
  我也低下头,继续替马儿刷起毛来。我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好像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马儿小声的咀嚼声,和我们两人的刷子轻微但极有节奏的声响。
  
  “表哥,谢谢你救了我。”我埋头替马儿刷着,轻声道。
  
  他像是怔了怔,低低道:“为什么……要谢我……”语声虽是平稳,但那几分隐约的心痛,他终究是没能完全掩饰过去。
  
  我知道他是怪我,和他之间还要说这个谢字,只好装作不懂,故作轻松地答道:“表哥不顾危险救我,要不是表哥,我这条命早没了。”
  
  他没有回答,这一番寂静教我只是觉得沉重,再也装不出轻快,只是垂着头,闷闷地刷着。忽然,他开了口,道:“你若真要谢我,便只要记得,你的生命也有属于我的一份,不可以随意舍弃。”
  
  我愣住了,一时间,小罗成的话,裴姐姐的话,还有娘、大哥、二哥……一声声、一句句都像是压在我的心上,只教我喘不过气来。大家都要我活着,可有谁想过我的感受呢……我只想随他而去啊……
  
  “不!不!”我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我要去陪他,他一个人总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又发烧了……受伤了……”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好像要把对他的思念都哭出来似的……是谁说时间能医疗创伤的?我想他……时间过去,也只是把这份爱和思念埋得更深罢了。埋在心底的东西,虽不再是时时触及,可也越发难以割舍,它在心底,心便缺了这一块……
  
  “你会错他的意了,他是要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要你去陪他。”罗成不顾我痛哭失声,冷酷地只是地往下说,“下一世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以为他是真信那话吗?他只是要你活下去。”
  
  “不!”我睁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瞪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那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你的心里只想着他,眼里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以为他愿意你这样,把死亡当作唯一的希望吗?!”小罗成也激动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声道。
  
  万里烟云兽忽地“呜”了一声,我忙俯下身子去看它,它是……不行了……它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抽搐,我喊它,它再也没有力气回应我,只是伏在地上,嘴里已开始吐白沫。我流着泪抱住它,托起它的头放在我的膝上,好让它能舒服一些。小罗成也不说话了,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马儿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它的颈。
  
  一整个晚上,我和罗成彻夜不眠地陪着它,万里烟云兽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几乎要以为,它是挺不过这个晚上了。不料,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的时候,它竟又睁开了眼睛。
  
  外头隐隐传来了鼓声,那是二哥在练兵吧。鼓声雄浑,还伴着士兵们的喊杀声。万里烟云兽竟抬起了头,原本已黯淡下去了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光彩,只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仰着头。
  
  “到底是一匹战马良驹,心气儿从不曾输了半分。若是主人未死,还骑着它沙场驰骋,怕是再有十年它也一样雄健。现今一退下战场,它便是无疾,也走不下去了……”小罗成感慨道。
  
  我抚着万里烟云兽,它的眼睛一片晶莹,呼吸也不似昨晚那样沉重了,微微喷着鼻息,好像已闻到了战场的味道。它生来就是一匹战马,若是无仗可打,那也就是它生命的尽头了……我忽地又想起了他,他受封天宝大将,御赐“无敌”金牌,他也是为了战场而生的,我曾盼望着能和他一起隐居,可我却没有想过,他若离开了战场会怎么样,会像他的万里烟云兽一样吗……原来这就是命运……即使那天我能拦住他,不让他死于李元霸之手,他也一样会伤于自己的心……无仗可打、无君可护的隐居生活,他又能过多久呢……他真的……会快乐吗?……
  
  万里烟云兽忽然四足用力,“吁”地一声嘶鸣,竟站了起来。虽然它的四条腿都在打颤,可它兀自站着,强撑着就是不肯倒下,一双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小罗成,眼里满是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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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回复:我来试试接着贴 -花木南- 给 花木南 发送悄悄话 (12978 bytes) () 01/11/2009 postreply 18:39:09

晕,后面还有好多,试了3遍都贴不上。谁来教教我怎么贴呀 -花木南- 给 花木南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11/2009 postreply 18:46:07

等着呢,谁给贴个完整的啊 -逸风- 给 逸风 发送悄悄话 逸风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12/2009 postreply 10:40:18

回复:等着呢,谁给贴个完整的啊 -花木南- 给 花木南 发送悄悄话 (80 bytes) () 01/12/2009 postreply 17:5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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