媲美《尼罗河女儿》的经典大作--《法老的宠妃》I by 悠世(完结)1

来源: 穿越文文 2008-11-22 15:18:5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86451 bytes)
媲美《尼罗河女儿》的经典大作--《法老的宠妃》I by 悠世 (完结)1



第一卷 序
太阳神“拉”渐渐沉入了河底。泛滥的尼罗河为埃及带来无限的生机。大海与沙漠将永远庇护这片神圣的土地,把那黄金一般璀璨的文化发扬下去。

“欧西里斯神啊,请您庇佑我,让我再次拥有来生。

赫拉斯神啊,请您赐予我勇气和战斗力,让我再次为保护我的疆土而战。

阿蒙神啊,请您保护我的灵魂,飞渡到遥远的来世。

哈比女神,请您再次眷顾我,把我带到她的身旁。

尼罗河,我的母亲,我和她一同饮下这生命之水,约定再会亦不忘却往生……”



2006年,英国,伦敦。

这是一座传统的古老英国建筑,墙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厚重的铁门将院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伦敦近郊可贵的空地,百年的树木之中,清澈小溪之旁,大名鼎鼎的莫迪埃特侯爵世家代代住在这里。这一代的莫迪埃特侯爵颇具名气,不仅因为他与皇室的交往异常密切,还因为他是欧洲第三大商业实体艾氏集团的大股东,而更为传奇的是,自四年前指定执行总裁后,莫迪埃特侯爵从未出席过任何一次董事会、股东大会,宛若游离于这个集团之外,将罢免执行总裁的权利和公司的重要决策权全交授给其他人。然而艾氏集团的经营,四年以来,从未曾经历弹劾,反而如鱼得水,每次报表下来,都可以让董事们乐得合不拢嘴。

这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这个总裁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并且,传闻这个年轻的商业新星,是莫迪埃特侯爵的私生子。

年仅二十六岁的艾弦,有着来自父亲的水蓝色双眼,和来自母亲的黑发,在刚接任公司的时候,他的年龄和身份曾召来无数非议。然而短短四年,他就充分展露了自己的商业天分并有力地建立了他在这个帝国中无可取代的地位。

很多人想,莫迪埃特侯爵众多儿女中最受重视和遭人妒嫉的,应该就是艾弦了吧。

其实不然,在莫迪埃特侯爵的眼中,艾弦是值得重用的,而他的小宝贝女儿艾薇,才是他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在这家族斗争不断的侯爵世家中,莫迪埃特侯爵也好、天之骄子艾弦也好,两个人最关心的,就是那个聪慧、美丽、可爱的女孩,艾薇了。传说中,莫迪埃特侯爵已经先立下遗嘱将三分之二的财产指给艾薇,而艾弦也已经表明,在接下来艾氏集团的发展中,艾薇是他考虑想要培养的第一人选。因此,羡慕艾薇的人无数,想要害她的人亦无数。

然而艾薇却并不在意父亲和哥哥主动要给自己的一切,她坚持着自己对宏观经济理论疯狂的爱好,并很快斩露了自己在学术界耀眼的光芒。她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撰写了一篇名为《关于古埃及经济结构和奴隶制思考》,在杂志上发表后很快获奖,立刻就招致了剑桥大学的注意,并询问她是否愿意提前入学。

所以,她自己安排着自己的路,一步一步,就那么走了下去。

*

“拉美西斯二世……”艾薇捧着一本书,读出这样一个单词,水蓝的眼睛扫了一下坐在对面看着自己的艾弦,眼睛一转,调皮地笑了起来,双手向前一伸,合上了书本。

“知道拉美西斯二世是谁吗?”

艾弦微笑地看回去,水蓝的眼睛透出柔和的光芒,带着几分赞许地落在眼前拥有同样美丽双眸的妹妹艾薇身上。

她就好像一个白瓷制成的娃娃,精致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纯净的金发,笔直的发线,清澈的水蓝色双眸,深邃的眼窝,浓密卷曲的睫毛,小巧的鼻子,玲珑的樱唇。她就好像世界上最珍贵美丽的存在,她是父亲与远逝于亚洲的母亲最为珍视的宝贝。

也是他最为珍视的无价之宝。

他将手中的雪茄放到一边,小心地不让烟雾飘到她那一边。

“拉美西斯二世,埃及古人。”

“然后呢?”

“骁勇善战的新王国时期第十九王朝非常有名的君主。”

“还有呢?”

艾弦笑了,隔着桌子,轻轻地拍了拍艾薇的头,“薇薇,我知道你在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很好的论文,但是我不懂埃及历史,不如你讲给我吧。”

“我就知道弦哥哥不会像爸爸那么耐心。”她有点不满地撅起嘴来,将双手拿着的期刊重新打开,闷闷地说,“那不是关于埃及历史的,我对历史没有兴趣。我讲的其实和奴隶社会经济制度有关,只是为了让那群老学究看上眼,我才特意选择了这样一个所谓有‘地域性’特色的题材……”

艾弦哭笑不得地轻轻叹了口气,莫迪埃特侯爵对艾薇的溺爱是出了名的,或许这样对自己这个小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事吧。虽然是这样想,他的大手却依然不自觉地抚摸着艾薇的头发。其实他也是非常娇惯艾薇的!记忆里,艾薇要求的一切,艾弦都不曾没有满足过。

艾薇不是个顺从的女孩。她坚持自己的路线,有的时候几近固执。

她不屑于自己家庭显赫的背景,也不愿意接受父亲和哥哥平白给她铺好的一切道路。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简单地继承即成的家业,远没有自己真实地去经历一场需要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的战争来的刺激。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战争,只要能让她热血沸腾,便是她想要的。

“我真希望他们能快点给我安排提前入学的考试,”艾薇轻轻地说着,她已经不再想呆在高中,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希望能呼吸充满学术的空气,她渴望更多的知识,或者说,她渴望更多的挑战,前所未有的新鲜经历。

艾弦不以为然地说,“那么想去的话,随时都可以去啊。”

“我才不要用你们那一套。”资助?名誉?不,如果她要靠这些进入梦寐以求的学府,她宁愿放弃。

又是那种学院派的自傲,艾弦笑了,伸手摸了摸口袋中打算送给艾薇的礼物,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那么,薇薇,刚才说到拉美西斯二世,你再给我讲讲他的事吧。”

艾薇瞥了艾弦一眼,鄙视了一下他突然转换话题,但是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了解得不多,但是还足够讲个大概啦。残暴,凶狠,古埃及王朝最后一代繁朝盛世的统领者,善于征战,善于统治,成就感觉和中国的康熙大帝差不多。有几百个老婆,一百来个儿子。喜欢讲排场,什么都要求大,大后宫,大寺庙,大塑像,大祭祀~”

虽然不是最伟大的法老,但是却是最喜欢搞场面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初衷,他非要留下这么多东西到后世呢?

“你了解的已经不少啦。”艾弦赞赏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那么我来考考你,你知不知道他最宠爱的王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一个三千年前国王的数百名老婆其中的一位叫什么名字啊……”

艾弦的表情依旧是那么温和,他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世界上最珍贵最可爱的事物。“奈菲尔塔利,一个美丽的名字。”

“奈菲尔……塔利?好长的名字,为什么要记住,浪费记忆体容量。”艾薇笑着,猛地站了起来,调皮地绕过桌子,一下子走到艾弦的身边。“奈菲尔塔利,我记住了!有没有什么礼物?”

艾弦又摸了摸她头,他习惯摸她的头,当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想摸摸她的头,那是一种难以说明的心情,他不敢寻究究竟为何。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制作精美的首饰。那是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手镯,时间在它的身上留下了残旧的印记,但是却丝毫不影响它高贵的形态。手镯好像一条美丽优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则是一块色泽异常漂亮的红色宝石,艾薇看着,视线仿佛被吸住一样,难以从镯子上移开。

艾弦趁她发呆,拉过她的手,温柔地把手镯帮她戴上,“前几天去埃及,路过了一家神奇的古董店,其中这个东西真是很漂亮,所以就买下来给你了。……就算是之前错过你十七岁生日的补偿吧。”

艾薇看着自己手腕上美丽的镯子,不由得发出啧啧赞叹。确实不一般,冲着这么漂亮的首饰,她也就不好追究弦哥哥没有来给自己庆祝生日的事了吧,真狡猾!

“这是拉美西斯二世送给他的宠妃,奈菲尔塔利的礼物……据说是从盗墓者那里搜过来的。”艾弦在一旁解释着。

那不就是遗物了?艾薇吐吐舌头,还是把视线集中回来。难以移开,这个镯子实在太美丽了,黄金的手镯合契地贴在她瘦小白皙的手腕上,仿佛具有生命。

瞬间,她突然感觉,手腕上的这个东西,好像原本就属于她的一样,让她感到熟悉。那由红宝石制成的蛇的眼睛,就好像具有灵魂一般,直直地看着她,让她的心底莫名地泛起丝丝不安。

“艾薇……”艾弦踌躇地开口了。艾薇仍旧沉浸在那个奇妙的镯子之中,漠不经心点了一下头。艾弦温和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闪烁着犹豫,他看着艾薇专注的神情,思考半晌,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我要结婚了。”

艾薇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三个月后,和米娜。”米娜是艾弦交往两年的未婚妻。艾弦不看艾薇,一口气把话说完,就好像自己一停顿,就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那一刻,艾薇愣在那里,就好像有一张网将她套住,使她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听着弦说下去。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随着家族事业越做越大,父亲那边也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艾弦顿了顿,好像在寻找更多的理由来说明这件事情。“米娜是一个美丽而富有魅力的女孩。”

听不懂……

“同时,能和她结婚也会给我的商业帝国带来积极的影响。艾薇……?”艾弦终于正视艾薇,却骤然发现那个女孩平日调皮的笑容都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眼角滴下的大滴的泪水。他想到她也许会哭,但是他没想到她会哭得这样……让他心痛。

因为她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啊!

艾薇就好像崩溃了一样,泪水如同决堤一样从眼角争先恐后地淌下,划过她白皙的脸庞,滴落在小臂上古老的手镯之上。内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在这一刻,艾薇左手的古老手镯仿佛与她的情绪发生了共鸣,骤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整个屋子里霎时金光四射。

奇异的光芒将艾薇紧紧包围了起来,她立于其中,不可自抑地流着眼泪,视线被泪水模糊了起来,她全然沉浸在难以抑制的伤痛之中。

她或许听错了吧。

难道他真的要结婚了吗?

不管她多么不希望这件事情发生,不管她多么不希望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还是要离开自己了,要永远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了。

心就好像要被刀子割开一样,原来这就叫做心疼吗……

“艾薇……!艾薇!张开眼睛,看看我!”艾弦焦急地呼唤着艾薇的名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身体随着那神秘的光芒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她就好像被由光织成的幕布层层包围,逐渐变得看不清楚了。他慌忙冲上去,想拉住艾薇,但是扑了一个空,差点撞到墙上。

“艾薇!快把手镯摘下……”艾弦大声地喊着,但这声音却仿佛半途被光芒吞噬,到达不了站在中央的艾薇。她抽泣着,身体很快就被逐渐变强的光芒包围。手镯上蛇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艾弦,仿佛带有些许警告的意味,但是很快,这一切就都随着光从他视线中隐去了。

一分钟后,房间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艾薇不见了,艾弦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艾薇和那个手镯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第一卷 初见底比斯
这里,是哪里……

艾薇听到了不远处河水流动的声音。她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却觉得每一部分都异常沉重,头则总是昏昏沉沉的。

这样下去不行啊,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呢?微微地动了动脚趾、脚腕、手指、手腕、脖子……好像零部件都还齐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张开了眼睛。

自己躺在一片空旷的沙地上,身旁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携带着泥沙缓缓地流动着,沉静而稳重的水声,让她渐渐地感到释然,力量又回到了身体中。天空格外湛蓝,太阳火辣辣地照射下来,晃得她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是这个场景。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已干的泪痕,眯起眼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刚才自己明明是呆在伦敦的家里,为什么转眼间就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她试着积攒力量,慢慢地爬了起来。

“有人吗?!”她大声地问了一句。

没有回答,只有河水的声音,令她骤然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空洞感。放眼望去,四周只是空空荡荡的沙漠,仔细看看,远处好像竖立着一些奇特的大型塑像。

从这个角度看,那些很像是金字塔和人面狮身像阿。艾薇心理盘算着,莫非不是到了埃及?但转瞬间,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埃及和伦敦?扯不到一块去呢。

“到底是什么地方嘛。”她拍拍身上的沙土,是不是做梦呢?她掐了自己的小臂一下,真疼!看来还醒着。她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除了带在左手的黄金镯不翼而飞,其他的饰品、衣服倒还都是完好无损,一样不落。

“真是奇怪,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她双手卡腰,望了望天,小小地发了下牢骚。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沿着河往下游走。原因有二,首先,河流总会汇到大海,而且沿着河迟早会走到人家;其次,那些奇特的建筑就在河下游的方向,有建筑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吧。“只是真没想到,在二十一世纪,还会有这样原始的地貌,连半条公路都没有……”

呼了一口气,好了,走一走吧,走一走或许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吧,走回去再和哥哥道歉吧……虽然真的,真的不想他结婚……

她喜欢艾弦。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也不是崇拜及追捧的喜欢。那是一种带有几分迷恋意味的少女的爱恋。

小的时候,艾薇跟着妈妈在中国生活,艾弦跟着爸爸在英国生活,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当艾薇15岁时,妈妈因为一场恶疾失去了性命,她的抚养权就划到了爸爸那里。在去英国的飞机上,认识了艾弦。

起初,他们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在飞机上聊了起来,非常投缘,甚至还因为同姓而感到开心。艾薇为艾弦的英俊和成熟而倾倒,艾弦为艾薇的美丽和聪慧而着迷。两个人约定到了伦敦,就开始交往。而……当他们踏入同一家门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是兄妹。

那天起,艾弦还是对艾薇那么好,成为了天下对妹妹最好的哥哥。但是艾薇知道,自己不可能把艾弦当哥哥看。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做主,自己争取,唯独这件,因为这件是不可能的。她只有期望,不能说出口地期望,他一辈子不结婚,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她想,如果艾弦还有一点点喜欢她的话,他会感受到的,他一定会的。但是……

摇了摇头,艾薇尽全力甩开过去的回忆,打起精神慢慢地开始顺着水流向河的下游踱去。然而三十分钟后,一丝不安攫住了她的心。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连一个水堤、一个电线杆都没有看见。走了这么久连一丝人类文明的痕迹都没有……曾经听说过方位会在亚空间侧移的理论,但就算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好死不死偏偏把她移到连个公共电话都没有的地方吧。拜托,这可是二十一世纪!莫非,自己也赶了一把流行,时空穿越回了古代?

她笑了,为自己那一刹可笑的想法,她蹲下来,决定在地上利用太阳的位置做一个小小的方位测量。正当她踌躇的时候,远远地扬起了阵阵尘土,定睛一看,好像是两个骑马的人正向这边过来。不加考虑,她连忙冲他们大力地挥起了手,“这里,这里!帮帮忙,我迷路了!”

当距离近到艾薇能看清他们的时候,她才后悔自己冲他们求救。

这是两个年纪看来不过二十上下的青年。左边的男子驾着一匹毛色亮丽的黑色骏马,他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与翠绿的双眼,俊朗的面容闪出难抑的英气。他身着简便的半身护甲,手持特别的佩剑,看起来颇像一位古代的武者。右边的男子则是骑着一匹美丽的白马,身材与左边那位相比瘦弱不少,他身着白衣,腰间束着镏金的腰带,用布把脸庞和头发都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来。

晕,难道还有人会在无人沙漠搞Cosplay吗?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两个是疯子吧……

艾薇骤然有些怕了起来,因为精神病多半是伴随着暴虐症的,他们会不会仗着人多无缘无故地打她一顿呢,那太不值得了。还是假装没看见,走人了事吧。

但是……从这么个鬼地方要走多久才能找到城市呀!当务之急是要借到手提电话联系哥哥。即使是神经病,带有这种通话工具的可能性也很大。

但是……他们会不会真的打自己呢?那会很疼吧,活这么大还没有被男人打过呢,更何况是神经不正常的男人。

但是……不一定是神经病吧,也有可能在拍戏呀……

艾薇可怜地挣扎着、自我安慰着,却始终踌躇不前。

两个男人一早就发现了她,他们互相对视一下,便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打量起了她。艾薇咬着嘴唇,心里一百个不乐意。看什么看!莫非是没见过女人不成?

黑色双眼的人和红发的青年商量着什么,在艾薇看来,他们是在不怀好意地讨论把自己抓起来卖了。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就已经先大脑一步转身跑了起来,此时红发的青年突然敏捷地跃身下马,追向艾薇,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的头按到地上。“喂!你抓住我干什么!!”果然是神经病,而且还是暴虐症重症患者!艾薇一边懊丧地想着,一边飞快地盘算着,想找出一个能平安逃脱他们的方法。

“不得无礼!”按住他的人用奇怪的语言说着,但是艾薇很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得懂,她发誓在自己的十七年生命中耳膜从未接触过这种语言,但是偏偏就是能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到底无礼的人是谁啊!艾薇气死了,现在是哪个变态将自己的头按到地上阿!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喂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话没说完,那万恶的手更加凶狠地将她的头按到了热热的沙子里,沙粒几乎要磨破她的脸。“不得放肆!”说完,红发的男子就用手摸向她的腰间,艾薇不由得用力地大叫了一声,“流氓!”

红发的年轻人,突然脸红了一下,虽然艾薇没有看到。他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艾薇的腰带、衣兜,对马上的人点点头说:“没有武器。”

“没有必要这样警觉呀,孟图斯。”有如流水一般顺畅的声音从马上男子层层围裹的“遮面布”后传了过来,压住她的手突然松开了,她无力地倒在沙子里。白衣男子跳下马来,走到艾薇面前,屈下身子,温和地伸出双手,犹如黑耀石般的眸子闪着美丽的光芒,“抱歉,他也是好心,您没事吧。”

好心?好心就是把她的头按进沙子里?艾薇撇撇嘴,没有理会眼前善意的双手,径自站了起来,带着几分情绪与不满地说,“我迷路了,我只是想请你们借我移动电话用一下,如果没有就算了。”

“移动……电话?”白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的红发青年,他也表示不知道地摇了摇头。“您刚才说的移动电话是指……?”

不是吧?艾薇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晕眩。算了,就当她没问吧!既然遇到了这两个疯子,走一走肯定还能遇到其他人。

“没什么,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啦。”

“等等,”白衣男子轻轻地拉住艾薇的衣角,乌黑的眼中透出温温的笑意,“介绍一下,我叫做礼塔赫,这位是孟图斯……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礼塔赫?孟图斯?艾薇翻翻白眼,这算是什么鬼名字,骗她的吧?一种恶作剧一般的想法突然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她嘴角轻轻扬起,略带嘲讽地说,“我叫做……奈菲尔塔利。”

“奈菲尔塔利,”礼塔赫温柔地重复了一遍,“属于埃及的名字。”

那是当然,古埃及皇后的名字呢。算他有常识,艾薇略带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卷 初见底比斯下
礼塔赫静静打量了艾薇片刻,接着便继续说了下去,“奈菲尔塔利……其实,是这样的,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想只有您可以帮到我们……”

What?艾薇瞪着礼塔赫唯一暴露在外面的两只美丽的眼睛看,她没听错吧?自己已经陷入了无比巨大的麻烦当中,怎么还有能力去帮到他们呢?就算有,她也没精力帮这个忙。

就在她刚要张口果断拒绝礼塔赫的时候,犹如流水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您之前不是说迷路了吗?如果您愿意帮我们这个小忙,我们明日就派人送您安返。”

她自己也可以回去阿!只要是在欧洲大陆上,艾氏集团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直接去哪个银行就可以联系上哥哥,担保出钱来,何苦还要等到“明日”。艾薇的第一反应还是想拒绝,这时一直伫立在一旁的红发青年开口了,礼貌中带着几分年轻人的不耐。

“不要和她商量了,直接带回去吧。”

“但是也要征求奈菲尔塔利小姐的同意阿。”

“何苦一定要她?这位小姐好像并不愿意帮忙。”

“奈菲尔塔利小姐的金色头发、水蓝双眸真是少见,这样才能满足了‘他’的计划吧。”

“我们只是被支出来充数。随便找个省事的就好了,反正‘他’也一定是仅仅把这个当作了辅助的余兴节目,影响不到大局……”

“孟图斯,我觉得奈菲尔塔利小姐是今天见到的最适合的选择。”礼塔赫依旧温和却决断地打断了孟图斯的话语,继而转向艾薇,“奈菲尔塔利小姐,麻烦您帮我们这个忙吧,只是今天短短的一天,只要您出席一个小小的晚宴,明日我一定说到做到,送您回家。”

艾薇撇撇嘴,心中早就对他们刚才无视自己的那一番对话大大不满。晚宴不晚宴关她什么事,还有那个所谓的‘他’,反正素未谋面,她又何必给这个面子。

“不了,我还有急事……呀!”话没说话,艾薇就被红发的青年拦腰抱了起来,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放我下来啊!”

“礼塔赫,没有时间和她说这么多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回去安排,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把这个外国的少女带回去吧!”孟图斯抗着艾薇走向自己那匹黑色的骏马,全然不顾她的挣扎与反抗,“只要她别给我们的计划带来什么负面影响,现在看她这个样子,真的是很让我发愁呢。”

礼塔赫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音,“安心,到了时候自然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不过你这个急性子,真的担心以后布卡会不会受你的影响,变得和你一样。”

“关我弟弟什么事。”红发的青年嘟囔了一声,把艾薇“安放”、不、应该说是“扔”在自己那匹毛色黑亮的骏马之上,“抓好了,小姑娘,这可是我的爱马‘黑冰’,一般人我都不给骑。”

礼塔赫又是一阵笑声,艾薇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可当那红发的年轻男子拉动缰绳、马匹奔跑起来的时候,她立刻吓得用手紧紧环抱住眼前粗大的马脖子。“你们、虽然神经不正常!但是我不想死!”艾薇大声地叫着,闭着眼睛,用力地抓着眼前马的鬃毛。感受着沙地的热风从自己的耳边飞速地划过。

佛祖阿!耶稣阿!哥哥阿!

她不要死啊!

她还要等剑桥的面试,她还想新季的BURBERRY~她还想和哥哥去听音乐剧!

被这两个神经病拐走,接下来自己会变成怎样呢?

谁能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马匹剧烈的颠簸渐缓了,周遭渐渐出现了一丝嘈杂的声音。

应该是来到有人的地方了吧。感到自己可以抓住平衡了,艾薇慢慢地、带着试探地张开了眼睛。!!

不可能!这不可能!艾薇在双眼看到那一切的时候,开始质疑是否是自己的神经不正常。

即使仰视也看不到全貌的高大石像、即使眯起双眼依然会被光芒刺到的黄金雕塑。

这是一座属于太阳神的宫殿!华丽的金色砖石、精细的金色装饰与渐渐沉入河水的夕阳遥相呼应,建筑由粗大而华丽的圆柱为主支撑体,圆柱上刻画着精细壁画,采用了奇怪的结构方法。那种躯体扭曲的方式,和描画的衣着样貌,独特而令人熟悉。简朴的建筑结构,却环绕着诸多艾薇并不认识的青葱植物,而植物旁的塑像和装饰则充满了复古风格的奢华。联想到刚刚恢复意识时所朦胧看到的金字塔状建筑,这一切事情中内在的联系使她渐渐感到了不安。

低下头,可以看到道旁的人们都身着样式奇特的服饰,佩戴黄金的饰品,手持青铜的器皿。更加深她的惊讶和恐惧的是,到了这里,她依旧没有见到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没有汽车,没有柏油马路,没有路灯,没有玻璃,更别说是她曾经猜想过的任何拍摄器材。她渐渐地知道了,但是这一切太可怕了,她不愿意相信,虽然,虽然事实却是如此!这里不是拍摄现场,也不是神经病村,这里、这里是……

“埃及、古代埃及……”艾薇坐在马上,身体不由得微微向前挺直了起来。这里是古代……埃及!!

孟图斯从马上跳下来,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地开口,“第一次来底比斯吗?这里是我们埃及的首都,你不会连埃及都没有听说过吧。”

艾薇却没有理会听到他的问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震惊当中。底比斯,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的伟大都市,早在公元前千年就名震古代世界的繁华首府,古代上埃及最具代表性的城市……那么,自己就是身处古代埃及!但是怎么来的,如何回去她一点头绪都没有,在她过去的十七年生命中,她从未想过会经历这样的事情。这一刻深深的恐惧已经将她包围:如果一辈子都回不去怎么办?不管有什么样的知识,在古埃及,她依然随时都有可能沦为奴隶,正如她在论文中研究的,古代的奴隶所从事的工作是机械而高强度的,她是不可能胜任的,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她还能存活吗?

当她正在飞速思考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时,孟图斯已经拽着她下了马,把她扔到了地上。几个女官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对孟图斯和礼塔赫拜礼,“大人。”

礼塔赫跟着孟图斯一边快步地向宫中深处走去,一边轻轻地吩咐着几个女官,“今夜的晚宴她要参加,你们给她准备一下。”

“是。”女官们对着他们的背影极尽礼貌地拜着。紧接着,还不等艾薇做出任何反应,她们就半搀扶半强迫地将她往另一个方向带去。

“你们做什么?这是要去哪里?”艾薇一头雾水,本能地小小反抗着,但女官们的力气却出奇地大,禁锢着她的两肘,让她动弹不得。

“请跟随我们去浴室,请您放心,您的衣物我们会为您清洗并保管好。但是今晚您要参加重要的晚宴,必须要清洗干净,盛装出席,何况今夜还会有殿下参加……”最后半句话带有了些微的羡慕与嫉妒,艾薇不解地瞥了她们一眼。所谓殿下又是指的什么,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这里到底是不是古埃及阿?”

女官们古怪地看向她,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人带着一丝鄙夷的神情对她说:“我们伟大的太阳之国,埃及。你难道不知道么?如果你不知道,又是怎样勾引上礼塔赫与孟图斯两位大人,从而来到底比斯宫殿的呢?”

艾薇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谁勾引了?谁又希望被带回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如果不是被强迫,她才不愿意被乖乖地给带回来呢!
第一卷 法老之子
“奈菲尔塔利……”

……

“奈菲尔塔利小姐?”

………………

“奈菲尔塔利小姐!”

艾薇坐在一间空空荡荡的房子发呆,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在叫自己,她一惊,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不认识的人在叫自己。来人长得可真是漂亮!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到腰间,皮肤白皙得仿佛吹弹可破,长长的睫毛随着每一次眨眼而扇动,被四周摇曳的灯火映出了影儿,打在那一对仿佛黑耀石一般的眸子上。

男生?还是女生?

“奈菲尔塔利小姐,看来您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呢。”熟悉的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来者微笑地看着艾薇,不住地点头。

这个声音……莫非是,“礼、礼塔赫?”不是吧!之前他一直用布把自己的脸围得严严实实的,所以才没有看到,他的长相可真是惊人……的漂亮阿!他可是男人噢,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男人,真是太令人绝望了。艾薇略带几分挫败地看着他。

“奈菲尔塔利小姐,一会儿您就从这个门,和其他的女孩子一同出去,和大家一起给宾客劝酒。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就当作没看到,今天晚宴一顺利结束,我就派人将您平平安安地送回您想去的地方。”礼塔赫温和地对艾薇说,“不用担心,没有危险的。”

如果是半天前礼塔赫说这些话,艾薇心里还会掂量一下是否划算,现在说的话,只有让她更加绝望而已。这里可是古代埃及,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埃及阿!如果说回去就能回去,她又何必打扮成这个古怪的样子,愣愣地坐在这个空荡的房间里发呆。如果明天他把自己送出了宫,自己又该去哪里呢,又该怎样才能回到现代呢?总不能学人家漫画里面跳进尼罗河就跑回去吧?她、艾薇,虽然自诩万能,但却是不会游泳的阿!

看来依现在的情况,不管是什么忙,她都得帮,帮过之后,就请求在这里混个差事吧。看来找寻回去的方法,一定是要慢慢来了。

看艾薇呆呆地不说话,礼塔赫便轻轻地撩开外间的布帘,很快就走进来了数位长相各异但却都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刹那间,这房间里的光景就亮丽得令人睁不开眼了。少女们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冲着礼塔赫拜礼,“祭司大人。”

诶?艾薇狐疑地看了礼塔赫一眼。祭司大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把她们一同带去参加什么祭典?古埃及的祭祀还是算了吧,听说会被剜心掏肺,她可不要阿!

仿佛看透了艾薇的想法,礼塔赫又是微微一笑,“一会儿的晚宴,大家只需依照指示,给各位宾客敬酒。如果需要舞蹈,各位擅长的也不妨一展身手。大家听好安排,不会有任何麻烦及危险的。”

众位美少女嬉笑成一团,有人不禁问,“祭司大人参加晚宴吗?”

礼塔赫点点头,“那是当然,所以大家不必紧张,事后一定按照约定、分发报酬。请各位稍候,一会叫到你们,你们就出来吧。那么,我先失陪了……”

礼塔赫转身出了房门,房间里姑娘们立刻陷入了激烈的八卦中。

“礼塔赫大人真是美得令人嫉妒啊~”

“其实、就算不能拿到任何报酬,可以见到殿下也够啦。”

“传闻中殿下的俊美,今天终于可以近距离地看一看了。虽然人家总说殿下仅是外表好看,没有什么真本事,但是如果能见到那传说中的美貌也值得了!”

“对呀对呀,还有孟图斯将军,如果能见到红发的孟图斯将军也好啊!”

艾薇颇为无聊地盯着她们如同现代的追星族一般的花痴状,自己心里却有着不少盘算。听礼塔赫刚才的意思,好像这些姑娘也都是临时召集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一会儿的晚宴里将宾客们灌醉。如果是灌醉,必然是有所图了,感觉礼塔赫、孟图斯地位都应该蛮是了得,恐怕这事十之八九是和宫中内斗有点联系,受益者就是那个所谓的白痴殿下。搞不好还是个类似鸿门宴的东东。

晕,原来古埃及也兴这一套阿。

这陪酒的差事,看来并不好干。

刚才礼塔赫三番五次地说什么不会有危险、不会有麻烦,现在听起来怎么这么可疑?

不会吧,那她也太倒霉了!

考虑了大约十秒钟,艾薇果断地决定——逃!可是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任何行动时候,就听外面传来了清晰的传令声。

“传——各位小姐上殿。”

话音一落,屋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失殆尽,唯一不变的是各人脸上略带兴奋与期待的笑容。

呜呜,怎么会这样……
第一卷 法老之子下
古希腊诗人荷马,曾经将底比斯称为“百门之都”。这座恢宏的城市横跨尼罗河两岸,同是法老们生前的国度与死后的冥府。身为埃及的政治、宗教中心,底比斯的神庙数不胜数。法老忠实的臣民们将这座王城自豪地称为“永恒之都”,生死将于尼罗河共存。

底比斯的皇宫,可谓是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到了夜晚,更是华丽而炫目,宛若神话中的神之宫邸稳稳地立于尼罗河东岸,恢宏的灯火照射着金灿灿的建筑,豪气的光芒随着夜雾好像上升进了天里,轻松地就将星月之辉抛之脑后。

今夜,底比斯又将不眠。

法老亲封的“年长国王之子”、即摄政王子今天要举行大型的宴会,不仅邀请了当朝知名的将军、官员,更有听闻是聚集了多名相貌美丽的少女,号称是为正在对抗赫梯边境侵扰的法老•塞提一世预祝胜利。

摄政王子是法老的第七个孩子,却深得法老宠信,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在法老带兵出征之际,管理各项国政事务。民众、官员、士兵全部心照不宣,如此以往,第七王子殿下终有一天会成为大埃及的法老。

但是……却盛传第七王子殿下不喜政事,事情都是由他身边形影不离的两位得力助手孟图斯与礼塔赫帮助打理,只是因为长相出众的俊美和母后稳固的地位才深得塞提一世青睐。

因此,埃及对这位年轻王子的期待,或许更多是在他的相貌上。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期待的是落入这个王子手中的权利。

底比斯皇宫的大厅里,集满了上埃及最位高权重的人们。大臣、将军、祭司、文书,全部聚坐一堂,谈笑风生,表面上其乐融融,私底下不知分别抱着怎样的想法。第七王子又开晚宴了,这已经是本年的第五次。每次法老出征在外,他就会召开盛大的晚宴,与大家喝得酩酊大醉。今夜的规模应该算是最大的一次吧,居然还特意召集了数十位貌美的少女陪酒。

这样的王子,居然是法老亲封的摄政王子!

冷笑、叹气、得意、失望。

“孟图斯大人到——礼塔赫大人到——”

随着传令兵的话音落下,屋子里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骤然停了一下。

虽然对摄政王子有诸多不满,但是位居他左右的孟图斯和礼塔赫就不是简单的人物了。孟图斯来自埃及有名的武士之村,西塔特。年仅二十二岁的他已经是法老塞提一世亲任的将军,手下握着一个大军团的兵力。至于礼塔赫,在少年时期就充分展露了神学方面的天分,十八岁的时候就成为了全国最年轻的第一先知,如今十九岁的他,早就开始参与政事,为国出谋划策。

恐怕就是因为王子的不才,塞提一世才不得不安排这样两个出众的才俊辅佐他吧。

人们不由得都会这样猜想,更有人想拉拢这两位出色的少年进入自己麾下。但是他们却对王子十二分的忠心,当着他们的面,真是不能说出摄政王子的半分不好啊。

二人走进大厅稳稳地坐下。不一会,厅中就又渐渐恢复了先前热络的气氛。

过了片刻,终于、宴会的主角登场了。

“殿下驾到——”

随着传令兵的声音,厅里的人纷纷起身,恭敬地冲着门口拜礼,又等了一会,一个年轻的身影缓缓地向厅内走来。

“我特意召集的美女们呢?”

这就是来者说的第一句话。

大家口中的“殿下”,不紧不慢地晃入了厅里。这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身材修长,却颇为结实,较好的脸型配着浓重的眉毛、挺立的鼻子和优雅的唇型,而那双几近金色的琥珀色双眼则更是特别,与他额前金色的发饰相互呼应。深棕色的头发被随意地束在脑后,不经意间松散下来的若干发丝,更添一种含着奇异魅力的慵懒气息。

“殿下,她们都在后面,只要一声传令,随时都会上殿。”礼塔赫弓着身,毕恭毕敬地对眼前年轻的男子说道。

“那还等什么呀,我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出这么多美女的,速速带上来,没有女人,这酒怎么能喝的开心。”青年快速地摆摆手,径自走到大厅中央铺着洁白陀毛的华丽席位坐下,拿着酒壶自行甄起了酒来,脸上颇有不耐得神情,“你还楞着做什么,快去快去。”

“是。”礼塔赫依旧是微笑地躬身,对门口的传令兵点了点头。

“传——各位小姐上殿!”

传令兵叫着,只见那俊美的王子一边喝酒一边懒懒地对大家说,“呵呵,趁父王不在,我们再来一次不醉不归!前几次都少了女人,大家喝不痛快,今天本王子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话未说完,一直在后面候着的少女们就鱼贯而出了。

青年笑的更为得意,连连冲那些少女挥手。“哈哈,来来来,各位快过来,给大人们敬酒。”

少女们或带着兴奋、或带着娇羞,一一走上殿来,很快就入席开始给各位重臣敬酒。艾薇也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妄想不被注意。但是,当她站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忽然那一片混乱的嘈杂渐渐变成了某种一致的叹息。

多么少见的少女阿!

水蓝色的眼睛如同天空一样透彻,笔直的金发如同阳光一样垂泄在胸前,嫩白细腻的皮肤透过轻薄的纱裙若隐若现、宛如脂玉。玲珑精致,简直如同神作。人们的视线仿佛被艾薇粘住了,难以移开,就连孟图斯也不由得惊叹了一下,“没想到那个野丫头还挺有潜力。”

突然,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蹦了出来,“这个姑娘最适合臣下的口味,就要她陪了。”

说话的是朝中势力颇大的将军塔塔,塔塔身形高大,目光凶狠,下巴上蓄满了络腮胡子,张开口就是一嘴歪歪扭扭的黄牙。这个人一看就是个讨厌的角色。艾薇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她才不想陪他喝酒!

见艾薇后退,塔塔便快步上前,伸手就要一把将她拉过去。艾薇一躲,一个没有站稳,直直地向后跌了去。

要摔到了!

她直觉地闭上双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不想却落入了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抬眼一看,正是那吊儿郎当的王子将她扶住。

“塔塔,心急什么,本王子还没有女人陪呢。你换个?”琥珀色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塔塔,嘴角带着一丝酣醉的笑容。

塔塔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大嘴撇了撇,没有说话。

“礼塔赫,快叫你身边的美女陪陪塔塔将军。别扫了兴致。”

“是,殿下。”礼塔赫依旧是微笑着,示意身边的少女听令。

那一刹,礼塔赫身边的少女展露了一丝发自内心的不乐意,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好了情绪,听话地走过来对将军温言细语了一番。塔塔这才收拾了脸上明显的不快神色,啐了一声,随着少女喝酒去了。

艾薇惊魂未定地扶着王子站稳,微微地点了下头,转身就想着走。结果却被那个纨绔子弟一下子拉回来,摔坐在他怀里。“去哪里,都说了,本王子还没有女人陪酒呢。”

“我不会喝酒!”这个男人,白费了一张好脸蛋。

“都说是陪酒,谁叫你喝了?”王子笑眯眯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杯冲向厅内的所有人,话语里面带着醉意,“大、大家再一起喝一杯。”

艾薇趁着他喝酒的功夫,好好地打量了他一下。这个男人生的确实漂亮,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分迷醉的神色,撩人的很,但却可惜了那软弱的性格。从方才塔塔的神色看,这个王子八成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地位,恐怕是一天到晚吃酒打混,自己的位子也被不少人觊觎。

今天这个宴会,看来是孟图斯和礼塔赫策划的。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呢,这些古人也挺喜欢斗来斗去的,自己掉落到这个场景,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悲哀。

艾薇盯着年轻的法老之子发呆,骤然一丝冷冷的视线扫了她一下。她一激灵,定睛一看,却只见到一双带着醉意的琥珀色双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这语气分明就是大街上搭讪的小流氓的语气。艾薇白了他一眼。“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吧。这是礼貌。”

软弱王子一愣,眼中出现了迷茫和不解,略带几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问我的名字?”

“对,你的名字。你妈妈给你起的名字。”艾薇理直气壮。

“你问母后……给我的名字……”他反而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片刻后,沉默就转化为了一丝奇妙的情绪,他轻轻地说,“……比非图。”

比非图?哎哎,孟图斯、礼塔赫、比非图……这些名字,简直是要逼着她说谎,算了,所谓入乡随俗,“那么,我叫做奈菲尔塔利。”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喃喃地跟着念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再说。

片刻,他把艾薇从怀里轻轻地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身边。艾薇骤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差点忘记了,刚才可是一直都坐在这个王子的怀里呢,想到这里,她就又往边上蹭了蹭,突然在手边的垫子下摸到了一个坚硬的金属制品。是什么……?

“呆在我身边,”比非图附过身去,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到,见艾薇默许,他便懒懒地站了起来,举杯对大厅里已经喝的七扭八歪的臣子们说,“今天把各位召集过来,其实是有事要告诉大家。”

宾客们醉眼惺忪地看着举杯貌似要祝酒的王子,不以为意地听着他讲话。

反正又是说一些喝开心、要尽兴一类的话吧。

艾薇从垫子下面把那个金属制品抽出来,居然是一把冰冷的宝剑。

正在她发呆之际,只见比非图将右手轻轻地一松,手中的杯子宛若慢动作一般,慢慢地、缓缓地掉落在青花石的地板上。咔嚓一声,清脆地碎成了几片。

厄……这个场景,好像很熟悉噢。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一个硕大的脑袋就骨碌碌地滚到了大厅的中央。

定睛一看,便是方才那个粗鲁将军塔塔的头颅。

沉默了数秒,整个会场就仿佛烧开水一般,骤然沸腾了起来。女人们尖叫着四处逃散,众大臣也骤然从酒酣之际惊醒,纷纷慌乱了起来,不知道现在这样的场景,又是上演的哪一处。

“准许上殿!”一声铿锵有力的喊声,来自于孟图斯,他此刻手中握着染满血污的宝剑。方才塔塔的头,就是由他亲手砍下的。随着一声令下,门外响起了兵器声与整齐的脚步声,不出片刻,数位身体健壮、威武有加的埃及士兵就跑进了殿,将殿中所有的臣子与女人水泄不通地包围了起来。

有胆小的少女,当场就晕倒了。

“将军•塔塔仗权杀害无辜百姓,掠夺民财,更有坚实证据与敌国赫梯进行不法暗通。革将军职位,兵权交还法老。”说话的声音冰冷得令人颤栗,抬头一看,居然就是刚才那个吊儿郎当的比非图,可此时他的脸全然没了那些软弱的笑意,琥珀色的双眸里毫不遮掩地亮出了几分煞气。“罪当杀。”

“相•多克里,暗地向利比亚军队出卖武器、军马,叛国罪。杀。”

“神官•普塔,暗结势力团伙,欺下瞒上。杀。”

“将•科克,私用国家士兵,谎传法老圣命,杀。”

“余数十人,革职查办。”

语毕,只见厅中数位大臣的脸色变得青白,比非图对武士微微点头,只见他们很快就制住若干位臣子,并将其中三个押解到厅中。

“王子!你、你居然敢这样对待我们!若想处决,尚要等陛下回来!你胆敢……”两鬓发白的老臣多克里怒气冲冲地说着,颇是激动,比非图轻轻一摆手,武士手起刀落,血溅四场。当时场中又是一片混乱。惊恐之声,此起彼伏。

“我乃‘年长国王之子’,”比非图的脸上现出冷酷阴骛的神色,“依照埃及王法,对法老不忠、对国家不忠之人,均可先斩后奏。”

这时,在断头的多克里旁跪着的武将科克,突然挣扎起身,抽出随身所带武器,快速地摆脱两旁的武士,冲向比非图。

“殿下!”孟图斯与礼塔赫不由大叫出声。

比非图转手抓起身旁艾薇的手,将宝剑由鞘中拔出,轻松地挡下了科克的攻击,未过两招,他便一剑捅进科克的胸部,左右翻转剑身,只见科克的面孔因剧烈的疼痛扭曲了起来,身体不住地抽搐。四周的臣子不由捂着嘴,几乎干呕了起来。

这个人是变态!绝对是变态!艾薇不由得难以抑制地叫了出来,“够了!他已经很痛苦了。”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比非图瞥了她一眼,紧接着便一撤手,将剑快速一拔,科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艾薇雪白的裙子上。他抬脚一踢,科克便滚下殿去,被赶上前来的武士乱刀斩死。

“向皇室举剑,罪加一等。”艾薇呆呆看着身边手上染着血污的年轻男人,所有人都以为是软弱不堪的他,才是这场鸿门之宴的幕后主角,真是个恐怖的角色。比非图淡淡地扫了科克几乎烂掉的尸体一眼,“灭族门,凡十岁以上女童、七岁以上男童,全部论斩。余者废双目,支边疆。”

“带下去吧。”说完那一番令人颤栗的话之后,比非图淡淡地一挥手,坐回了艾薇身旁,重新拿起酒杯,“各位,要不要再来点酒。”
第一卷 聪慧的少女
“呕……”艾薇趴在水池前,几乎开始呕吐。恶心,真是太恶心了!从来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场景,滚下来的头颅、喷涌的鲜血,扭曲的表情,一切就好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不真实!生命宛若一触即碎,展现在眼前的是绝对强者的无情掠夺。

在这种地方呆着,她感觉自己的安全格外地没有保障,从而彻底打消了在这里谋一份所谓差事的念头。

“奈菲尔塔利小姐。”

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艾薇想都不想,本能一般地转身过去,揪住来人的衣襟,以猛虎“上”山之势,恶狠狠地说,“我只要钱——不,不给我报酬也行,我现在就走,不用你们送了。”

礼塔赫为艾薇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态度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下艾薇紧紧抓住自己领子的手,微微咳了一下,尽力保持微笑地说,“可是小姐,殿下在找您呢。”

“什么?”艾薇反应了一下,紧接着方才血腥的一幕又涌回眼前,比非图残酷的面孔骤然浮现在脑海,她胃里一紧,双手用力,更是大声地喊道,“我不管什么殿下的!你答应过我今晚这个酒宴后,我就可以走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重要的得是活着,接下来才能谈回去。

若是呆在这个鬼地方,搞不好哪天又被卷入什么政治游戏,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不定还会死得很惨呐!

想到这里,艾薇抓着礼塔赫的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年轻的祭司感到自己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要回去,总之你快把报酬给我吧!”

“要回哪里去啊?也说给本王子听听。”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听到这话,艾薇浑身一激灵,死死地看着礼塔赫,装着没听见,就是不回过头去。礼塔赫因为被艾薇揪着,无法行礼,只好颇有几分尴尬地隔着艾薇看向来人,轻轻地说,“殿下。”

“奈菲尔塔利,本王子晚上想你陪,一个人喝酒很没有意思呀。”声音的主人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艾薇的衣襟。

这这这,这算是什么场景。艾薇拼命地扯着礼塔赫,一动也不动,宛若有鬼在后面要拉着她落入悬崖一般。她不要死啊!哥哥,哥哥救命啊。

“这个反应真让本王子伤心。”那声音像是调侃,却冷得令人发寒。话音刚落,艾薇只觉得自己的双膝一软,紧接着就天旋地转,一下子被人横抱了起来。她刚要开口抗议,就对上了一双透彻的琥珀色双眼,“本王子今夜要你陪,你没听到吗。”

好、好、好可怕呀。

艾薇脑海中就是挥不去刚才他杀人的那一幕,生怕他一个激动就判自己死刑。她不由得手忙脚乱地挣扎了起来,想着和礼塔赫求救。结果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只是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恭送他的“殿下”。

这年头,果然谁都不能相信!只能自救了。

呜呜,阿门、耶稣、佛祖!保佑她能活着回去吧!她一定不挑食了,一定听话!

“我、我来和你谈一笔交易吧。”比非图抱着艾薇往宫殿里面走,艾薇鼓起勇气,尽量平稳地和他说。

“嗯。”比非图没有停止脚步,很是不以为然。

“你八成是没见过金色头发水蓝眼睛的女人吧,”应该是没有吧,小时候看过漫画,说是金色头发的女主角在古埃及会大受欢迎,还会被奉为什么神的女儿。所以,估计自己这种长相的人应该是很少见的,或许很吃香也不一定。

“嗯。”

“你、如果你放我走,我就让我父亲送十个比我漂亮十倍的金发美女来伺候你。我父亲在我的国家可是很有权势的人,他一定能做到的!”这不算说谎吧,至少后半句不是……

“嗯。”

“到底行还是不行!?”这话怎么说不明白。

“奈菲尔塔利。”

“厄?嗯!”

比非图突然低下头来,琥珀色的双眸宛若一注深幽的潭水,还没等艾薇反应过来,一个深深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一种说不清的奇妙情愫,仿佛渐渐地从那热烈的唇齿交合中生出来了。“我说了,今夜要你陪。”

什、什么!王八蛋!这可是她的初吻阿!连哥哥都没有给过啊!艾薇忽地眼圈一红,用力地踢打了起来,“放开我啊,你这个变态狂魔。我要回家!我只想和弦哥哥一个人在一起!你、你要是强迫我干什么事,我就死给你看!”

呜……其实那个人也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吧。总觉得依他刚才恐怖的样子,就算是奸尸这种事也不一定在乎吧。艾薇心里连连叫苦,到底如何是好。

“弦……是谁,你的丈夫吗?”没想到,比非图闻言,却停下了他前进的脚步,右手托住艾薇的后脑,强迫她看向自己,一双透彻的眸子竟然出奇地专注。

“弦是……我的哥哥。”这个名字,为什么提起来这样痛苦。对了,她都忘记了,他要结婚了阿,那个她喜欢的人要结婚了阿!永远、永远地离开她了……想着想着,她水蓝色的大眼睛里骤然盈满了泪水。“我的哥哥,我最爱的人……”

她差点忘记了,他要结婚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起来,心简直是要碎裂了阿!

“在埃及,兄妹是不能通婚的,除非是王室……”比非图稍稍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国家呢?”

“在我的国家……甚至连皇室都是被违禁的!”

但是却深深迷恋着他,像疯了一样爱着他,没有任何缘由地爱着他。

“如果我还有选择,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艾薇苦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用手轻轻地揉了揉隐隐发酸的眼眶。“你要嘲笑我了吧,笑我乱伦,笑我不知所谓!如果能选择,如果能控制自己爱一个人与否,又怎么会有痛苦呢。我看着他,我充满爱意地看着他,但是却不能说,却只能当妹妹,却只能笑着祝福他,笑着看他离开自己,这样的痛苦,剜骨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呢!笑吧,你笑我吧,笑过我以后就杀了我吧。无论如何,我不会伺候你的。”

杀人狂魔、冷血王子。她竟不受控制地在他怀里大发牢骚。算了吧,随便吧,不如死了。哥哥已经要结婚了,已经要属于别人了,那么就算永远不能见到他又怎样,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别人、对别人温柔要好很多吧。

比非图却没有笑。

他轻轻地拍了拍艾薇的头,依旧淡淡说,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那就呆在我的身边吧。”

啥?

“反正你的哥哥都结婚了,你又不能和他在一起,”比非图抱着艾薇又开始往前走,“你知道吗,埃及有个法律。你来了这个国家,就属于法老的财产。我是法老之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艾薇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恼怒地叫了起来,“骗人!”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比非图懒懒地回答了艾薇,“呆在我身边就行了。”
第一卷 聪慧的少女下
“不守信用!虚伪!欺骗!”艾薇卡着腰,如同连珠炮一般放出一串恶狠狠的词来。

从那天起,比非图果然什么都没要她做。真的是“什么”都没,仅仅是跟着他,呆在他身边就行了,甚至连端杯水、拿个东西都有别的侍女代劳。她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的存在干脆就是多余。可不经意间回头过去,却发现那个暴虐王子的视线,是跟着自己的。她也试过逃跑,可刚刚离开那个贱人不出一百步远,就会骤然蹦出一堆不知是什么人的人,毕恭毕敬地跟她说,

“奈菲尔塔利小姐,请回到殿下的身边。”

这简直是逼着她骂人阿!

比如现在吧,比非图去议事厅接见重臣,说是有要事相商,她就被勒令在厅边的后花园待命,百无聊赖,却不能离开,简直是浪费生命!长期的怨气无处发泄,所以当她看到礼塔赫无辜的脸从不远处晃过时,她立刻抓紧时机,冲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把积攒了一个月的愤怒一吐为快!

“就是因为你!我可就是答应帮了你一个忙啊!结果一个月了!一个月我都没有离开这个宫殿,天天跟着你们那个什么殿下打转!算薪水,我一天工作快16个小时了!你究竟还打算不打算送我回家啊!”

明知道他不能送自己回家,至少,要把她带出去吧,长久呆在这里,她要疯了!

礼塔赫依旧一身白袍,迷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艾薇足足有一分钟,才好像大梦初醒似的说,“啊,您是说那件事吗。”

“你以为呢!”实在没办法在这种装傻冲愣的人面前当淑女。

礼塔赫摆出了那犹如阳光流水一般的招牌笑容,认真地说,“和殿下在一起不好吗?”

你觉得好,你和他在一起阿?看着就是一幅小受的样子!艾薇在心里略带几分恶毒地诅咒着。

“殿下真是出世优秀的皇子啊。深谋远虑,潜伏许久,这样才能将朝中的毒瘤全部摸清,一网打尽!这样出众的人……”礼塔赫念念碎,脸上遮不住的崇敬。

艾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话也都没错,自那天鸿门之宴以来,耳边就能听到不少对于比非图的褒奖之音。用她自己的话概括起来也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卧薪尝胆”、“聪慧过人”、“胆识一等”、“果断利落”诸如此类。而她唯一想给出的评价就是:装疯卖傻,暴虐残忍!

实在不能有好脾气。她可是相当于被他软禁了起来阿!

艾薇的脸色阴沉沉的,礼塔赫见状,非常自觉地想要换个话题,“奈菲尔塔利小姐在这里想必是在等殿下吧。”

废话,艾薇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礼塔赫还是微笑着:“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农闲时农民应该如何处理吧……不是奴隶,没有工作,赶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可能还会暴动,很是头疼。……明白吗?”

问她明白吗?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那就让他们去修建工事,再给他们一点钱,反正他们暴动也是因为吃不饱饭,给他们饭吃,他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劳动力的!农忙时少修建一些工事,农闲时多修建一点工事。好好筹划,奴隶不会赶工而死,闲农不会因为无饭吃而暴动。多花的那么一点钱,埃及王国又不缺。”

所以你也得给我工钱!还有被软禁的抚恤金!

礼塔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严肃认真地听着艾薇说。他在听她说?他在认真地听她说?艾薇见状,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冲天豪气,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侃侃而谈了!好的,你们听着!

“尼罗河涨,就会带来肥沃的土地,埃及的农民就可以耕作。但是在不能农作时,如何处理这批闲农一直都是问题。毕竟他们是自由人,不好如奴隶般对待,但是为了国家强盛,税收又是必须的,所以收成不好就会导致农民无法谋生,所以就会暴动!如果能把他们的力量拿过来为国家所用,并且给予相应的报酬,一切就都解决了。生活有了保障,国家稍微提高一点点税收也没有关系。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民才反。”

艾薇怡然自得滔滔不绝,讲这些东西于她而言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些只是她那篇小小论文的冰山一角,但比起讲给总把她小孩子看的弦哥哥和干脆不把经济学当回事的父亲来,总算有人安静地听她讲了。艾薇不由得有一丝得意。

“所以……”你要给我工钱,而且至少要double,还要让我有自由,不然我也反了!

这才是她想说的重点,但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骤然发现,听着自己讲话的不仅有礼塔赫,还有比非图,还有一干臣子。所有人全都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盯着她。

“嗯嗯?干什么?”艾薇不由得慌张了起来,这算是什么架势,“都看着我做什么?”

比非图与礼塔赫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缓缓地靠近艾薇,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脸拉近,冷冷地说:“你从谁那里听到的?”

艾薇好像被触犯了,她反抗一般顶回去,“所有人都知道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开会才想明白吗?”

不是开会才想明白,而是没有人想明白!埃及到今日都未曾想过给平民发放钱款来集建工事,这个女人的一番话,却是开拓非他人能想到之先例。而她居然轻描淡写称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理论,如果不了解埃及,不了解农闲忙时的人,是说不出来的。更何况是……女人!女人怎么会像她这样懂得政事。

“奈菲尔塔利,你……到底是什么人……”比非图的手加大了力度,狠狠地捏着艾薇的胳膊,弄得她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殿下,莫非是……”一个老得看着好像快死了似的臣子恭恭敬敬地开口,轻轻地猜测到,“间谍……”

“闭嘴!”话没说完,比非图大声地将他打断了,但艾薇可听得是清清楚楚。间谍?怀疑她是间谍?拜托,动动脑子好不好啊!间谍还有这么爱出风头的?“西曼,退下去!”

老臣夸张地一礼,颤颤巍巍地退到了后面。

原来他叫西曼。从他的眼中怎的好像隐隐读出了几分敌意?

“奈菲尔塔利,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命令的口气,仿佛要杀死人的眼神。除了比非图还有谁。艾薇吐了下舌头,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乖乖地往回走。

在古代……这小命还真是要看得紧,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好像随时都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呢。
第一卷 祭典之前
尼罗河,我的母亲

带给我埃及繁盛的土地

带给我疆土无限的生机

我在这里赞美您,我在这里祈求您

让我的埃及,盛世永存,让我拉美西斯,名垂青史

*

“祭祀?”

“对啊,祭祀,后天就开始了。”

“什么祭祀?”

“……”礼塔赫愣了一下。想出利用农民在农闲事修建工事的少女居然不知道为尼罗河泛滥即将举行的祭祀,太奇怪了。

“为什么祭祀!”艾薇见他不语,便丝毫不客气地加大声音问了一次。

礼塔赫不由得苦笑,身为埃及王国最年轻的“第一先知”,又是皇室的血脉,艾薇恐怕是唯一一个敢大声而咄咄逼人地质问他的人。

“尼罗河泛滥。”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温和地答道,“接下来约六十天时间,尼罗河神将会带给我们肥沃的泥土,保佑我埃及在未来的一年依然强盛,依然五谷丰登。届时国内所有第一先知,陛下及各个王子都会到场,庆典繁盛,将会持续数日。”

噢……说起各个王子,其实她也只认识比非图一个人呢。

仿佛是看出她的想法,礼塔赫补充答道:“殿下身为埃及的‘年长国王之子’,又是摄政王子,自然会出席,并且在本次祭祀中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殿下迟早会继承王上的王位,这一点礼塔赫坚信不疑。“他是我们埃及人民的骄傲,是埃及未来的希望。我相信埃及在他手上会更加强大。”语毕,突然觉得自己此言不妥,他看了一眼艾薇,但是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反而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现在的法老是谁呢?”

怎么突然蹦出来这样无礼的一句?礼塔赫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是他良好的礼教还是让他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陛下圣名赛提。”

“赛提……一世?”艾薇喃喃,读起来很顺,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早知道真应该好好背背历史,说不定到这里也可以当一个什么神的女儿、第一先知了!“礼塔赫!”艾薇骤然回过头来,两眼直直地盯着礼塔赫。

礼塔赫早就习惯了她的一惊一乍,依旧是笑岑岑地看着她。

“礼塔赫,你们考虑过利用尼罗河的浮力……厄,河水来修建工事吗?比如运送大型方石?”

“……当然。”

“哦……”这样一来,如果能回到现代,她应该能在图书馆查出比非图在历史上究竟为何人了,如果他真能继承王位的话。已经开始利用浮力建造大型工事,父亲是赛提一世……该死,不懂历史真是可悲!如果能想起来关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信息,她就能找到在这个世界自食其力的方法,而不用担心地呆在这个鬼地方,受那个王子的摆布了。

礼塔赫看着艾薇多变的表情,心里暗暗思忖,这个少女还知道运送大型砖石的原理。或许西曼说的不无道理,一般的女人,怎么可能知晓这些东西。她也许……真的是间谍也不一定,如此一来,对殿下就太不利了。

完全可以看出,殿下对她的兴趣是多么浓厚。

当初孟图斯和他奉命出寻相貌奇特的美丽少女,本是为了更好地对付喜爱异域少女的将军塔塔。可晚宴当天,塔塔都已经顺利上钩,殿下却自己把她拉到了身边,甚至为此几乎过早激怒了那猛汉。尘埃落定,他还执意要留着她在身边充个连花瓶都算不上的摆设。前朝老臣西曼怀疑她的时候,他竟然会跳出来护着她。

这样,真的不妙。

为了殿下的未来,或许他应该……礼塔赫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将手微微地缩回袖口。

“奈菲尔塔利!”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暗涌在艾薇四周的些微杀气。回头一看,正是比非图。艾薇这才想起来,好像有段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完全忽略身边向他频频拜礼的侍卫与侍女等等,直接走向艾薇,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双眼却隐隐带着几分狠毒阴骛的气息看着礼塔赫。

礼塔赫不由得又是苦笑一番,跟着殿下有了数年,头一次看他以如此冷酷的神色相向。如若刚才动手快了一点,伤到了奈菲尔塔利,看这个样子,恐怕自己是活罪难逃,死罪更是难免,想到这里,他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低着头,弯着腰,什么也不说了。

比非图这才将注意力都转移回艾薇身上,看着她十分不自在地努力想将自己推开。

“奈菲尔塔利,我离开的这十天,你可想过我?”

艾薇不置可否。比非图皱了一下眉,但是随即表情又松缓了起来,“算了,今天本王子心情大好。”

礼塔赫毕恭毕敬地弯身行礼,“殿下,欢迎您归来。”随即又朝跟在比非图身后红发的男人轻轻一点头,“孟图斯将军,辛苦了。”

比非图嘴边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把一万个不乐意的艾薇紧紧地揽在怀中,“此次有很多农民愿意在尼罗河泛滥时来阿斯旺的采矿场做工,看来父王要建造的金字塔可以提前完成了!礼塔赫,祭典的准备情况如何。”

“回禀殿下,一切顺利,等王上明日返回首都歇息一日即可举行。”

“孟图斯!宫殿四处的安全状况就全权交由你负责,祭典刺客甚多,不许有任何差错。”

“是,殿下。”

艾薇轻轻抬起头来偷偷看了看比非图,看来这个王子还是有一点真本事的,指挥起人来还蛮是有模有样的。没想到突然对上了比非图低头看她的双眼。她慌忙把头低下去,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绞驳起了手指。

“你们都明白了?下去吧。”比非图命令所有人都退下。孟图斯礼塔赫等一干人等立刻行大礼,毕恭毕敬地从比非图的眼里消失。转眼间就只剩下比非图和艾薇两个人,静谧的气氛变得有一丝尴尬,艾薇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般,不好意思抬头看比非图。

可是性急的王子丝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干、干什么啊你,很疼得你知不知道!”艾薇带着几分恼怒地抗议起来,望进了一双透彻的琥珀色双眸。

比非图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专注而认真地问了一次,“奈菲尔塔利,这十天有没有想过我?”

噢,对了,这个人好像离开了十天呢……看来就是去那个阿斯旺采石场了吧。难怪自己这十天过得好像很是轻松、自在,也有几分……无聊?想到这里,艾薇用力晃晃头,“我都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现在就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拿着工钱离开这个宫殿。”

听到这个答案,比非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然而他完全忽略掉艾薇的疑问,径自说起了其他,“好吧,我想你了,奈菲尔塔利。”他抱起她,转了一个圈,坐到荷花池边上的石凳上,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十天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认真的令人窒息的话语,看着比非图离自己不足十厘米远的俊美脸庞,艾薇的呼吸几乎要停了,她想往后退,一只有力的手托着她头,硬是将她固定在他面前。

“奈菲尔塔利,这几天来我想明白一件事情。”比非图慢条斯理地说,年轻的脸上却出现了几分羞涩的神情。“虽然西曼他们会觉得你是间谍、礼塔赫他们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我觉得……”

艾薇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拼命地将身子往后靠,但是那个男人的手臂就好像钢筋一样坚固,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你总想着退后什么。”比非图见她那个样子,手上一用力,艾薇就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轻轻地,又是一个温柔的吻。

呜……第二次了!这个贱人、这个混蛋!

她在心里大声地骂着,比非图又淡淡地说了下去,“我这十天发现,你还是一直呆在我身边比较好。”

这、这算是什么发现!

“不过也应该给你报酬,既然你很想要……”

她想要的报酬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所以我,”他好像积攒了勇气,然后才说出来,“所以我决定迎娶你为我的第一个偏妃,就在祭祀之后。怎么样。”

啊?

“做我的人,我埃及法老之子的人!我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妃,我第一个偏妃。”琥珀色的眼睛格外认真。这个年轻、俊俏、勇敢的法老之子,是一次想要迎娶一个人为他的妃子吧,艾薇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心里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哥哥阿。她承认比非图很帅、很聪明、很厉害,但是在她心里,只有哥哥是她想要嫁的人,如果不能嫁给哥哥,她便宁愿终身不嫁。

更不会嫁给一个三千年前的埃及古人。

还是做他的小老婆!

“我不要这个报酬。”艾薇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想要离开这里,我要自由。”

“奈菲尔塔利……”

他的眼里怎么是一幅很是受伤的神情阿,拜托,别这样看着她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比非图的嘴边突然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容,“你口中的‘哥哥’,真是了不起啊!”紧接着沙哑的声音却又增添了几分阴妄的煞气,“他让我嫉妒的发狂……”

艾薇全身一抖,骤然怕了起来。

她感觉得到,如果比非图能见到艾弦,便一定会杀了他的。比非图真的有这样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突然动摇了一下,很想知道,他的心情,甚至、想要回应……不不,她狠狠地摇了摇头。即使喜欢上了比非图,又能如何呢?她迟早是要回到现代去的,这只是另一段万劫不复的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而已。

她不要再承受那种伤痛了。

想到这里,水蓝色的眼睛骤然坚定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比非图,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几乎转变为一丝绝望。僵持了一会,比非图松开了艾薇,把她放到一旁,站了起来。

艾薇心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比非图开口说话了,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几乎让她想起前几日鸿门之宴时他杀人的场景。

“我,是埃及的法老之子。埃及的一切属于我。”琥珀色的双眼里含着几分不由分说地冷酷之气,“你、也是一样。祭典之后,你会成为我的偏妃。”

什么!太过分了!!

艾薇抓起身边的水果,冲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扔了过去。
第一卷 黄金镯上
祭祀。

古埃及是一个“神之王国”。全国上下从王室到平民,全部信奉名目众多的神。

然而对于所有的人来说,法老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不仅仅是通常意义上的君主,凌驾于他所有的臣民之上,同时,作为一国之君,法老还是诸神和尼罗河两岸人民之间的中保。从最远古的时代起,法老就一直履行这一职责,保持埃及的稳定,捍卫公正、秩序、正义和真理。

所以法老死后,即会变成神,继续守护这个神圣的国家。

法老还是上下埃及所有寺庙的最高祭祀。他要大兴土木,建设各种纪念碑、神庙来表明自己对神的尊敬,同时也要把人民的各种起源转达给神。至于祭祀,就更是重要的环节之一。

尼罗河作为埃及的母亲河,每年会带给埃及丰沃的泥土。农业,是古埃及最为重要的支柱产业,因此尼罗河女神也是他们最敬重的神之一。祭典时,法老、皇子、祭司都会到场,与国同庆。所以,这次祭祀也是埃及最重要的也是规模最大的祭祀之一。

比非图决定在这次祭典上向所有的民众宣布他将纳取其第一个偏妃,也是他第一个妃子。

决定扔到议事院,就好像扔了一个炸弹进锅,在座的大臣们几乎要炸了窝。当时的法老正在指挥与赫梯王国的一次战争,比非图作为摄政王子有政事的全部决定权,他趁着这个机会把纳娶偏妃的决定向众人宣布,但是依然掀起了轩然大波,满堂元老,没有半个持赞同意见,甚至有人以死相求。

“殿下!万万不可啊!第一王妃不可随便轻娶,您已经双十年纪,您现在迎娶的妃子以后及有可能成为我伟大埃及的国母!这个奈菲尔塔利是来路不明的外国人,殿下的第一王妃必须要门当户对的公主才行啊!”

比非图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你听清楚我说的话行不行,是偏妃而已,和第一王妃有什么关系,退下!”

“殿下!殿下!殿下……您是‘年长法老’之子阿!您的生命和权力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您纳偏妃,也要迎娶一位名门世家,而非身份不明的小姐!不可以让您千金之身遭遇不幸啊!”

“放肆!”比非图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乃法老之子,有诸神庀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去!”吓得大臣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

“殿下,即使您不为臣子们着想,您也要为国家着想啊!西有利比亚虎视眈眈,南有努比亚不断扰境,而北方与赫梯王国的战火更是未有停止过!当务之急是您尽快迎娶一位实力国家的公主,巩固我国的势力,否则届时前狼后虎,后患无穷!这也是陛下的御意所在啊。”

比非图终于抬眼看了一下他,朝中快入土的元老,西曼。没错,这个人说的都没错,身为摄政王子,他充分了解西曼刚才所说的一切!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王室巩固自己实力的最佳手段,身为第一王子,到现在都没有立妃,确实是不妥的。……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父王确实决定许配他一名国外的公主,然而可怜的公主在还没有入境之前就被别国的军队劫杀。

把此作为不祥之兆,比非图的婚事就被一放再放。

这个时候仅凭冲动就迎娶偏妃,或许确实不妥,而且此举之后,父王也肯定会强烈反对,甚至迫杀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不由得稍稍沉思了一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他不能在祭典迎娶奈菲尔塔利,她就会消失,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坚信如此。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西曼摆摆手。“谢谢众臣的力谏,我心已决……势必要迎娶奈菲尔塔利为妃。”众臣一片议论,“但是我也听取西曼的意见,重新考虑迎娶她的时间,和方式。”

这是身为法老之子的让步,众臣不由得更加崇敬德高望重的西曼。然而一种不安的气氛却难以抑制地在臣子之间弥漫开来,几曾何时,几曾何时,见过睿智、理性、成熟的殿下如此坚持一件明知欠妥的事情。那个奈菲尔塔利绝非小可!

*

“哈湫!”靠在窗边眺望尼罗河的艾薇没有缘由地打了一个大喷嚏。“谁骂我!”

尼罗河祭典明日就要开始,也就是说,明夜她就有可能成为三千年前古人的小老婆了!此时的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这个现实。成为比非图的偏妃的话,她可能永远都无法逃离这个世界,可能她再也回不去弦哥哥的身边。但她必须也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逃走?

是怕?怕逃不出宫殿?还是怕离开宫殿却依旧回不了家,怕失去了比非图的保护,她无法在古埃及存活?确实怕,但是这个理由不充分。想到比非图那双认真地令人心动的琥珀色眼眸,艾薇不得不承认,没有逃走的理由让她自己都不愿相信。

哥哥的身影在她记忆里逐渐开始模糊,剩下的只有欲爱不能得疼痛,而随着与比非图的接触愈来愈多……她的心已经开始有点不听她的控制!她是多么惧怕,惧怕自己又一次掉入不该不能不应的情感,又一次受到伤害。

不应如此,三千年的距离足够远,她与他之间本就不该发生任何交集,她也不可能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他是摄政王子,未来的法老,塞梯一世的继承人。那么他必然会娶无数妻,纳无数妾,生无数子来巩固自己的王朝。他的一生会由无数的战事、纪念碑还有各种法律政策而组成,过了三千年,他的一切就会化为埃及某几座金字塔里壁画上记载的符号。

那个时候,她这个误打误撞闯回古代的人,这个她借用的,叫“奈菲尔塔利”的名字,会占有小小的一席之地吗?如果是这样,她真是该荣幸!
第一卷 黄金镯下
“奈菲尔塔利!”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想,艾薇连忙丢开自己的犹豫,转身过来。

比非图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非常自然而武断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那份热情又一次让艾薇感到丝丝心痛。她……是否已经开始习惯他的怀抱了?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映出了艾薇的轮廓,“我的奈菲尔塔利。”

艾薇骤然感到自己心情难以维持平静,她困难地呼吸着,故作镇静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语调出来意外的冰冷,然而尾音微微的颤抖暗示了她心中的暗潮。比非图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改变,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一贯的淡漠。他只是更加热切地抱紧她,轻抚着她的脸庞,“奈菲尔塔利,我真希望现在就能拥有你!”变得沉重的呼吸,加大力量的双臂,艾薇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动了起来。“但是我……一定要等到正式迎娶你那天,让你真正属于我。”

“明天的祭典后……我会尽快安排迎娶你的仪式。”比非图坚定地说着,眼神里不带有一丝犹豫。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法老之子……他不能任性地在明天的祭典强行立她为偏妃,他不能这样做。而,一丝挫败感深深地攫住了他。多希望,明天她就是他的妃子阿!

或许,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这样想了。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如同天空一般透彻,淡金色的直发宛若阳光一样耀眼。那样特别的相貌,一下子就吸引了他。

在处死科克的时候,她虽然很怕,但还是出声制止了他对那个孽将的折磨,他看得出她的善良;虽然一幅小孩子的样子,但是她却非常清楚尼罗河涨落对农闲时的影响,并想出适当的对策,他敬佩她的聪慧;虽然自己很是妒嫉,但是当她哭着对他说自己是多么爱她的哥哥的时候,他真无法不怜惜她,他多么希望自己成为她口中那个“最爱的人”。

不知不觉、不知不觉,他已经爱上了她吧……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美丽的手镯,拉起艾薇的手,轻轻对她说,“奈菲尔塔利,我的权力还不够大,我还不能完全决定我的一切举动……等我有一天成为法老,我一定会更加宠爱你,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他明天不能迎娶她了?艾薇心中一丝放松,却又有一点点莫名的空虚感,虽然只是一点点。她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了比非图手中的手镯上。

那是一副做工极为精美的黄金手镯,形状好像一条美丽优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则是一块异常漂亮的红宝石,那眼就好像在看着艾薇一样,闪耀着特别的光芒。

“啊……那手镯。”艾薇不由得轻轻地叫了起来。那手镯!那手镯就是弦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就是那手镯!它把她带到了三千年前的古埃及!

“你喜欢这个镯?”比非图看着她惊愕的表情,淡漠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是送给你的,特别找人制作,独一无二的镯子。在埃及,蛇是至高无上的象征,你戴着这个镯子,足可以说明你是我的人,而你……也会成为我的人。”他拉过她的手,想把手镯为她戴上。

艾薇慌忙把手抽开,比非图被她的举动激怒了。“奈菲尔塔利!你不接受我的礼物吗!”

不会错的,虽然比弦哥哥当时送给她的镯子崭新许多,但是她确信这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所遗失的那个镯。冥冥之中,这一切竟有这样的联系。

当时她戴上了那个手镯,它就把送回了古代,那么,如果她现在再戴上,或许她就可以、或许她就可以!

艾薇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强烈地敲打着胸腔!

原来回去的方法就在眼前!

她真可以回到未来了!

艾薇的眼神死死地锁在那个黄金镯上,全身就好像被钉住一样。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不由用力地摇晃起了她,她究竟又在想什么?

艾薇被这粗暴的举动惊醒一般,从比非图手中接过镯子,不,应该说几乎是抢过,这一举动让比非图甚至有几分惊讶。她从不对他试图送给她的任何礼物感兴趣,为什么……

但是艾薇并没有如比非图所想的立刻戴上。她只是死命地看着这个镯子,轻轻地说着,“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饰品,其实是有点舍不得戴。……我真的好喜欢,谢谢你送给我,我非常开心的收下了!”

有了这个镯子!那么她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
第一卷 祭祀上
“天狼星升起来了!天狼星升起来了!”

“尼罗神就要开始泛滥了!”

“快准备祭祀!恐怕祭典要提前了!”

“希望今年也能带来肥沃的土地,希望今年也能丰收!”

尼罗河每年八月到十月会泛滥两个月,当天狼星出现在地平线之时,尼罗河水即会分毫不差地开始涨水,然后把这生命的波澜带到河岸两边。水退后,就会留下丰沃的泥土,带给埃及源源不断的生命力。

埃及,毫无疑问,是尼罗河之子。人们敬仰尼罗河,依靠它而赖以生存。

因此,天狼星升起后的第一次祭祀,就显得尤为重要。

此时在上埃及首府底比斯的宫殿里,更是一片欢腾。

法老塞提一世在对赫梯王国的一次边境小战役中获得了胜利,而在他凯旋而归的当晚,天狼星就出现在了夜空。

“吾之幸!埃及之幸!美丽的她从大地边际泛滥出来,沙漠受滋润,大地解饥渴。尼罗河啊,您是神,支配一切……唯您授予吾埃及无尽的生命……”

“王上万岁!”

“法老!请将我们的敬意传达给尼罗河女神!”

“祝埃及永存!”

在艾薇看来,高高宫殿平台下的民众已经处于一种几近疯狂的欢喜状态。当塞提一世出现并念诵尼罗河赞歌的时候,台下的民众,不分男女老幼,都大声地呼喊着各种赞颂的话语。这种疯狂的君主崇拜,让艾薇不由得感到深深的震撼!亲眼目睹这一切,比任何一本书上的言语描写都来得更加鲜活、逼真、珍贵。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薇回过头去,不由得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今天的比非图看起来格外有气势!显然在是为了祭典,他穿上了非常正式的类似礼服的衣服。额前戴上了金色的发饰,上面的黄金眼镜蛇栩栩如生;胸前也是闪亮的黄金饰品,挂在后面是做工精细的深色披风;下身不再穿着方便活动的短裤,而是及地的纯白布裙,前方长型的挂饰上有金线绣成的精细图腾。

平日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的王子,穿上正式服装后竟真有令她难以移目的王者气质。他身后还跟随着威武的红发孟图斯,清秀而睿智的礼塔赫,以及一干奴仆。众人全部着装整齐,正快步走向平台。

艾薇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自己的房内有许多女官的服饰,但是嫌麻烦的她永远都只挑最简单的白裙穿上,不加一丝首饰,更不会委屈自己的脸化任何妆。走在宫里,若不是她金色的发色和白皙的皮肤能说明她是比非图的“情人”,以她简朴的装束,瘦小的身材,别人都只会把她当侍奉神殿的小女童。

此时,她才感觉和眼前的一列光鲜的古人比起来,自己确实好像太寒碜了。在现代,因为经常要参加哥哥与爸爸的各种酒会及社交场合,她非常注重在公众场合自己的穿着,并且永远会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佼佼者。如今……被一群古人比了下去。

朴素的白裙,最下摆因为她觉得活动不方便还给剪开了一个角,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发,光溜溜不带任何首饰的双臂……除了上次那个能把她带回现在的黄金手镯,被她小心的收在了身旁的小袋子里。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往边上躲了躲,但是比非图却直直地向她走过来,大声地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引起队中所有人对她的侧目,这使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埋怨。

“奈菲尔塔利,你随我们来,呆在后面,我让你见识下我埃及伟大的庆典。”

身后的大臣、侍从、宫女,除了孟图斯和礼塔赫以外,都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眼中不由得都露出对艾薇冰冷的怀疑和不屑。

艾薇看了一下他们,非常知趣地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在这里看得很清楚了。”

比非图皱着眉,用力地拉住她,继续往平台走,“奈菲尔塔利,你又反抗我!今天不许你不从,跟我来,你的着装不当,到时就站到后面吧,不许你抗命。”

他也知道她着装不当阿!那为什么还强迫她跟着他去礼台,还不够丢人的么……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还不等她反驳,又以命令的语气指挥她,“今夜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着,我埃及的强盛,我埃及的王威!看看是否比你国家更盛一筹!”

他总是惦记着把她留下,古代人就是这样单纯,觉得气势大人多奢侈就是牛,哎,该怎么回答他呢……艾薇选择了沉默,就那样被他拉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向高台行去。

*

“你就站在这里!”比非图把艾薇扔到高台人稀的一角,还丢了两个仕女在她边上,一方面是看着她,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寒酸的穿着会被当作可疑人士而被卫兵抓出去。“好好地看着。”

语毕,比非图带领着一干人等,带着得意的笑容,向高台前端走去。当他出现在民众眼前时,一波波震耳欲聋的呼声划破夜空。艾薇不由得惊讶,如此年轻的比非图竟然这样受人民的拥戴。

恐怕是前些日子的鸿门之宴起了不少作用吧。

“吾儿!你看,人民这样拥护你,快来到吾身边。”塞提一世身着华丽的帝王服饰,双手持着象征权力的法杖,带着王者的威严,唤比非图过去他的身边。

“父王!”比非图连忙上前拜礼,“父王亲征得胜,凯旋之日便遇天狼星升起,这真是祥兆啊!”

“哈哈哈哈!”塞提一世爽朗地笑着,“吾伟大的埃及,待吾成为神后,即会交由你管理,看吾人民对你的欢呼!你要好好守护这片肥沃的土地,扩大我疆土,增强吾之国力!吾儿,来。看看这神圣的河流,看看这充满活力的民众。”

“吾王万岁!埃及万岁!”

“哈哈哈哈!”塞提王突然话题一转,“趁今日这个吉日,吾想给你指配一门合适的婚事,并愿亲自主婚,尽快为你迎娶第一皇妃。你的皇兄皇弟都有了若干妻妾和后代,你已双十年华,亦要开始多娶几个妃后,尽快产下后嗣,延下皇室正统血脉。

比非图面露犹豫之色,塞提王用稍小却十分严厉的声音说下去,“吾有听闻,你有一个外国少女作你情人,甚至动了纳她为偏妃的心。吾并非反对,但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纳娶数个正式妃后,否则你的威信将受到动摇。况且,届时说不定你也另有新欢。哈哈哈哈!”塞提又爽朗地笑了起来。“众臣,随我来!今吾便指于吾儿皇子妃。”

语毕,塞提一世带着一干臣子、皇子、侍从浩浩荡荡地从平台向宫殿走来。比非图不语,沉默地跟在法老身后。

艾薇站在暗处,没有人注意到她,而刚才塞提的一番话,她全部听到了耳里。

比非图身为第七王子,但是却能被亲封为摄政王子,除了那些过人的政治能力外,显然也是因为塞提一世宠爱有加。既然已经十之八九要成为未来的法老,那么多纳妻妾、多生子嗣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他已经二十岁,还没有后代,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吧。

抚摸着身边袋里金色的镯子,她不由暗暗思忖,或许她回去的日子……真的到了。
第一卷 祭祀下
艾薇想不明白自己在刚拿到手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戴上它而回到现代。

她不明白自己心里还有怎样的期待,不明白还有怎样的原因令她产生些微的不舍。

避开脸上充满喜悦的人群,她一个人安静地回到房里,从口袋里拿出黄金手镯仔细地端详起来。红宝石制成的蛇眼冰冷地盯着她,让她心中不由一丝微微的惧怕。自己不是一直在期待这个吗?如果戴上它,就可以回去,就可以把荒唐的迷惑全部遗弃,重新回到哥哥身旁。

她举起手镯,呆呆着看着,然而思忖再三,还是放下了。

既然在身边,什么时候都能回去,既然来到了古埃及,多呆一下也未尝不可,反正哥哥都要结婚了,回去也是伤心。不如还是先去看看……古埃及法老之子的选妃庆典吧,这种机会可不常得。或许回到现代,还可以写几篇相关的文章发表发表。对,机不可失。说服自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把手镯放回了袋子里,移步向大厅走去。

大厅里酒筵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塞梯一世坐在大厅正中的王椅之上,随意地靠在软驼毛制成的靠垫上,旁边坐着比非图,身后站着孟图斯等一干护卫。接下来是年满十五岁尚留在首都的皇子们,再往下坐着诸如西曼这样的朝中重臣,然后便是各国的使者及随从。

艾薇用布将自己的头发包起来,戴上面纱,趁乱混入了使者随从的行列。随从也是来自四面八方,装束和打扮更是五花八门,艾薇轻易就溶入其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这就是古埃及王朝的酒宴吗?与其说是为尼罗河泛滥而举行的庆典,倒不如说是塞提一世对各国使者的接见仪式。虽然各个国家都心怀鬼胎,蠢蠢欲动,但是在强大而富有的埃及面前,还是不得不显示自己的尊敬,纷纷派使者前来向塞提一世进献礼物。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奴隶美女,可谓应有尽有。古代独有的风格以及奢侈,让艾薇几乎花了眼。

塞提带着得意地笑声,对比非图说,“吾儿,看上什么贡品没有?你要什么吾都可赐予你。此次吾征讨赫梯,你将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轻重分明,还一举除去了宫中几大恶瘤,你的事迹,父王都有所耳闻,一定要重重赏赐你。”

比非图恭敬地回答:“父王,协助父王管理政事是我应尽之本分,无需额外奖赏,况且我的物资已经足够,不用……”

“哈哈!那么我便赐予你其他礼物。”塞提一世打断了比非图的话,“此次回来,又有不少国家想与我埃及结盟,我便命令各国的公主和贵族的小姐今夜到此,由我一一介绍给各个皇子。”

塞提拍了拍手,身边的传令兵便唤道:“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接着就听到门口的传令兵喊道:“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接着听到更远处有人喊:“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半晌,缓缓地,走进来一列人马。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少女,年龄不过十五上下,身材却有一丝微微发福,走起路来很像一只小猪在扭来扭去。她慢慢地走了进来,带领身后的侍从队伍向埃及王行礼,然而弯腰的时候却没有站稳,几乎摔倒在地上,幸好身后的侍女反应快,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

比非图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塞提就好像没有看到利比亚公主的糗相一样,没有语气地说,“洛妮塔,欢迎你来到埃及……希。”

列座的一个皇子站了起来。看年龄至少有三十岁。

“希,你的第二皇子妃刚刚因为恶疾去世,吾就将洛妮塔赐予你为第二皇子妃。明天你就举行仪式迎娶公主。”

“……是。”名叫希的皇子脸上一丝不自然,不过还是低头从命。艾薇在心里不由得为他感到同情。而紧接着,塞提话锋一转,“七日之后你便出发去吉萨,吾任命你为吉萨及周边城市的总领事。”

希的脸上一阵惊喜,连忙躬身道谢。大厅里一下议论纷纷。

“希皇子身为年长的皇子,最后却仅仅落得了一个西北边境领事官的职务……”

“看他还十分开心,不过倒也是,还有诸多王子连个实权的职务都没有。看来塞提要立第七王子为王的传言是真的,他真的非常重用第七王子。”

“难怪被立为了‘年长法老之子’。不过这个摄政王子,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嘘……小心被人听到……”

身边两个侍从自以为高明地小声议论着,不想全被悄悄坐在一边的艾薇听到了耳中。在她的印象里,古埃及的西北边境正是与利比亚接壤。塞提此举的用意,一下子变得非常明确。此时她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对塞提一世的几分崇敬。

塞提此时微微地咳了一下,打断了艾薇的思考,也打断了大厅中众人的种种议论。

“洛妮塔,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是。”洛妮塔公主带着人马下去了。

“传,西曼之女,卡蜜罗塔。”

西曼?是谁。看看前面列座的大臣里面,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带着自豪的微笑向周围人点着头。好象是见过他,艾薇心中不由想起之前他对自己隐隐的敌意。那份敌意,于她看来真是莫名其妙,或许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与他的女儿争抢比非图吧……不管怎样,若不是重臣元老,也不可能把女儿嫁到皇室,恭喜了。艾薇心里想着,卡蜜罗塔就带着一队女官上了殿来。

虽然西曼老得快入土了,他的小女儿卡蜜罗塔长得倒是十分美丽动人。而艾薇心中却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快,看来这个就是塞提口中“送给吾儿的礼物”吧……确实很漂亮呢。

“西曼。”塞提一世唤道,西曼连忙上前几步,行了一个大礼。“你是我的重臣,你的二女儿也是吾的宠妃之一,现在念在你的忠心,特纳你之女卡蜜罗塔为十皇子的第一王子妃。以后你要继续辅佐吾之皇子,让吾之埃及继续强盛。”

西曼感动地几乎站不稳,慌忙拜倒在地。“谢谢王上,谢谢王上啊!”卡蜜罗塔也拜倒在地,连声称谢。

呼,不是要嫁给比非图啊。

艾薇小小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撇撇嘴。嫁给一个未来不会继承王位的皇子真的需要这样感激涕零吗?大女儿嫁给了国王,小女儿却嫁给国王的儿子,以她的眼光来看,这简直是乱伦,是一种悲剧!她抬头起来看看比非图,俊美的脸上不带有半分表情,看来是习以为常了。有一天,他成了国王,为了种种政治目的,他也会以婚姻作为一种手段,巩固自己的政权基础,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身为一个古代人,他会将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而作为一个现在人,她……

想到这里,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前几日他认真地想她做他妃子的一幕宛若就在眼前。那样专注的表情,是否有一天也会为别人显露呢?艾薇晃了晃头,不愿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令她呼吸困难的悸动。她怔怔地盯着比非图,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突然,比非图好像察觉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了这里,那一瞬两人对上了视线,比非图犀利的双眼就好象一阵闪电打进了艾薇的脑中,她慌乱地把头低下,假装整理衣物,生怕被认出来。

“吾儿,怎么了?”

听到塞提的呼唤,比非图将视线从大厅一角的侍从中间收回来。刚才那一刹,好像看到了奈菲尔塔利……他晃晃头,难道自己是中邪了,奈菲尔塔利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更不可能出现在各国使者的侍从群中啊。

“没有事,父王。抱歉让您分心了。”开始想奈菲尔塔利了,与其在这里看父王给众皇子指配皇子妃,不如回去抱一抱奈菲尔塔利,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想到这里,比非图嘴边不由得勾起了一丝温柔的笑容。“父王,我这两日为了筹办庆典,很是有些劳累,恳请您能赐我早点回房休息。”

塞提笑着,“吾知你感觉无聊了,放心,接下来父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赐予你的礼物你必然会满意的。来人啊!带马特浩倪洁茹上来。
第二卷 马特浩妮洁茹
“传——马特浩倪洁茹。”

“传——马特浩倪洁茹!!”

“传——马特浩倪洁茹!!!!!!”

传令兵传了三次,大厅里的众人引颈翘首望了又望,门口还是什么人都没有出现。又过了一会,就听远处有士兵粗暴地说:“快点,上殿去,俘虏还摆什么架子……”

当时场中又开始了小声的议论。这次连比非图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迷惑和不解。只有塞提,还带着一幅老谋深算的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队人慢慢往这边走来的声音。不时还传出士兵小声的催促。

队伍终于踏进了大厅,看清领队女人的脸的那一刻,全场的使者、大臣、皇子全部都不由得轻轻倒吸一口气,然后不住小声地赞叹起来。

那为首的女人,不用介绍,一定是塞提口中的“礼物”。她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坠至腰,配上黑色的双眼,鲜红而精致的唇。那是一种异国的亮丽,虽然不施胭脂,不着华丽,但是单单那脱俗的美貌,就已经牢牢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双眼。

艾薇混在人群里,也被这位女子的美丽所吸引。看她身后随从的数目,应该是皇亲国戚等级的,然而定睛一看,所有的人全都衣物破烂,狼狈不堪,甚至还有人带着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敢怒不敢言的不满,而队伍的最后,还可以看到埃及士兵严阵以待。艾薇不由得和众人一样疑虑起这个马特浩倪洁茹的身份来。

“马特浩倪洁茹公主,欢迎来到埃及。”塞提得意地笑着。

为首的马特浩倪洁茹听到埃及王的呼唤,缓缓地将头抬起来,不屑地说一句:“杀了我。”

塞提哈哈大笑,随即面色转为阴冷,与之前一直保持的爽朗判若两人。“杀你?你怎知道我不会杀你?”

马特浩倪洁茹怔怔地看着塞提,打了一个寒颤。

塞提拿过身边使者供上来的制作精美的陶土人像,将手臂伸到胸前,半晌,轻轻地将手放开,那人像便坠落到地上,碎成数块。上面精细的花纹和奢华的宝石转瞬就七零八落,散开在塞提一世的脚下。

“杀你,与毁坏这个人偶,有何区别?”

塞提一世,艾薇从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就好像在看古代宫廷电影,那种凶狠、残暴的无情并非演技。一丝寒冷从心底渐渐升起。无怪乎比非图对生死丝毫不为意,父亲是这样的凶恶,深为儿子,自然会受到身心的影响。她又看了看比非图,果然没有一丝表情,与周遭脸上略带恐惧的大臣与皇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再转过头去,马特浩倪洁茹脸上已经不带血色,她只是咬着嘴唇,强撑着自己几乎站不稳的身体。

塞提冷冷地扫了一眼马特浩倪洁茹,又转向比非图,开口说:“吾儿,这就是吾赠与你的礼物。”

艾薇的心,狠狠地紧缩了一下。

“吾儿,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公主吧,她就是赫梯王国的第十七公主,马特浩倪洁茹。”

这次,比非图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些微的变化,“第十七公主……据传那是赫梯国王最珍爱的公主,身为敌国的公主,为何会……”

“哈哈!”塞提非常得意地笑着,“任性的马特浩倪洁茹啊,为了逃避父亲给她的指婚而来到了边境城市,结果卷入了我们的战争中,被俘虏了回来。”

“噢,父王,这十分有战略意义啊……”比非图放低声音,贴在塞提耳边,“可以以她为筹码,与赫梯谈判,要求以城池来换。赫梯国王如此珍视第十七公主,他一定会同意的。”

塞提笑笑,轻轻地止住了比非图的谏言。

“不用做这种小买卖,一两个小小的城池吾根本不放眼里。况且,当把公主换回去后,赫梯一样可以发动边境战争,撕毁条约,夺回领地……然而,”野心家的眼神出现在塞提一世略发苍老的脸上,“赫梯迟早是吾埃及的领土。吾将率领千军万马,直捣其首都,将他们的王座踏在脚下。到时候,几个公主又算什么,几个城池又算什么!”

座下众使者议论纷纷,均为塞梯一世这种侵略性地宣言而感到诧异。面对着众多国外的使者,这样的宣称无疑是一种不算礼貌的耀武扬威。然而另一方面,位下埃及的臣子脸上都因兴奋而涨红起来。

西曼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高举手中的酒杯,艾薇那一刻很担心他会因为过度兴奋而摔倒在地。“陛下万岁!埃及万岁!”

众臣跟着站起来,随着西曼的呼唤,向塞梯一世献上祝福。使者们脸上虽带着几分不满,但是也都只好跟着敬酒。但是不满的情绪随着小声的抱怨弥散开来。

“埃及王真是狂妄……”

“埃及的强大真是让人头疼啊……即使埃及王的军事实力有多么强大,在外交上也该注重一些礼节吧……”

“究竟是该向埃及示好,还是转向赫梯呢?”

比非图同艾薇一样敏感地察觉到了隐藏在过分欣喜背后各国使者隐隐地躁动。与仅仅具有军事才能的父亲不同,在处理政事和外交方面同样独具天赋的他已经感到刚才塞提一世的言语不妥,而西曼等老臣在此时的煽风点火更是令他心生不满。在他犹豫是否要想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打圆场的时候,被俘虏的公主却开口了。

“愚蠢的埃及国王,恐怕在我变成碎片之前,你的狂妄就会先给自己筑好黄金的坟墓。”

艾薇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个美丽的公主确实聪明,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悖逆的话语,无疑是寻死。从之前的反应看,她还是很害怕死亡的……或许是身处深宫的娇生惯养让她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心中所想吧。

果然如艾薇所想,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批判就好像在水中投下一颗巨石。使者们噤声等着看好戏,大臣们骤然群情激昂,而塞提的脸上却如同结冰一般。

比非图暗自松一口气,或许这样父王就会把她流放或者杀死,而不会强迫他接纳这样一个只会惹麻烦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妃子了。

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塞提从嘴边渐渐扯出了一丝微笑。虽然年事已高,而他依然炯炯有神的双眼里放出了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带有一点冷酷、一点血腥以及一点邪恶的嘲笑。

“马特浩倪洁茹,吾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吾要让你屈为吾儿的偏妃,并永远不会给你正式得迎娶仪式。让你赫梯国承受这种屈辱–号称开国来最美丽的第十七公主,只能没有名分地做吾埃及王子的小妾——而且还是逃离了父王的指婚,自愿来到埃及的!”

马特浩倪洁茹没有血色的脸因此变得更加惨白。或许对于一个平民来说,这样的处理是一种提升,至少衣食无忧,而对于自小万千宠爱的她,塞提的处置却让她感到羞辱,而且颇具政治威慑意义。如果这个消息传回了赫梯,她将永世没有颜面返回祖国,并会被赫梯王国的臣民们加以唾弃。虽然这一切并非全部事实,但是传出去,真是非常容易令人误解。她丢尽了祖国的颜面。

她嘴唇微微抖着,双眼空洞地盯着塞提一世。

而塞提一世轻描淡写:“吾儿,你还不快将你的小妾收回旁宫去。”

然而这时,身为塞提一世最宠爱的皇子,大埃及的摄政王子,未来的法老王,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犹豫了。

在另一个方向,艾薇远远地看着比非图、右手紧紧地扣在腰间的布袋上。布袋之中,蛇型黄金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二卷 回到未来上
底比斯的民众在今夜格外兴奋,家家户户都点着欢庆的火把,若是能高空俯瞰,底比斯此时俨然已变成了一片由火光交织的海洋,洋溢着欢歌笑语。这不仅是为了庆祝尼罗河泛滥依旧,更是为了塞提一世御驾亲征他们若干年来的宿敌赫梯帝国获得的全胜。更有传闻赫梯国最珍贵的第十七公主也落入了塞提一世的手中,即将成为法老之子的偏妃。

不光是因为民间流传着第十七公主有如何的美貌,稍微有些思想的人更意识到将她纳为皇子偏妃一举,在对敌国的气势上也是一种无疑的胜利。因此,民众们更是雀跃地希望看到这一幕的出现,那种近似疯狂的欢腾气氛即是来自于艾薇曾经在论文中提到的支撑社会的精神动力,所谓盲目君主崇拜吧。这种力量与宗教相当,巩固了君主不可侵犯的神圣权利。

然而此时,在底比斯豪华皇宫的庆典大厅里,那些被崇拜的君主们却并没有像民众一样带着疯狂的欣喜,反倒是一种奇妙的气氛游离在空气之中。

塞提一世宣布马特浩倪洁茹已经成为比非图的偏妃之后,埃及的众臣们脸上都不由挂上了得意的笑容。他们争先恐后地想奉上祝福之词,烂熟于心的大话套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对上了比非图冷若冰霜的脸,所以只好一口气硬生生地给吞回了肚子里,全都张大眼睛屏息观看事态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比非图不发一语,没有立刻听从父王的指示。

各国的使者全都收起了讨论的声音,全神贯注地等着看埃及王室的笑话。塞提一世转向他,一丝不解中带有几分恼怒。

比非图究竟在犹豫什么呢?艾薇在人群中看着他。从之前的对话中,她已经听明白了埃及和赫梯之间的利害关系。虽然塞提确实没有什么外交头脑,但是对于敌国的公主以这种方式处理,也是比较聪明的做法。不仅可以杀掉敌人的锐气,还可以……如果那位美丽的公主爱上了比非图,那么还可以得到更多关于赫梯的情报,如果他们有了子嗣,那么就可以给赫梯王国以更大的羞辱。

比非图,你在犹豫什么呢……在她正在考虑的时候,突然发觉比非图的视线再一次扫向她这里。在那英气四溢的眼眸中,她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悲伤。他在想什么呢?能够迎娶这样美丽的公主,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以前对自己的迷恋和强求吧。那种扭曲时空的接触,本来就是错误的阿。忽略掉心中莫名的空虚感,艾薇轻轻地抚着袋子里的手镯。

这次来到古埃及真的是很有收获,终于可以亲眼目睹了自己作梦都想不到的光景。奴隶社会、君主崇拜、宗教还有古建筑,回去可以给弦哥哥讲一讲了,他一定会大跌眼镜的,连下一篇论文写什么都想好了……她笑了一下,但是心中却始终无法雀跃起来。

她看回了年轻的法老之子。

那英俊的脸上又看不到一丝表情了。她已经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了。对于一个古代的帝王来说,婚姻只是一种工具,如果一次婚姻能带来领地、权力、金钱或者气势,那么这次婚姻就是成功的,就是值得的,就是正确的!

比非图慢慢地站起身来。

她仰天叹了一口气,将手镯从袋子里拿出来。

比非图伸出双手示意在场的众人安静就坐。

艾薇慢慢地将左手伸出来,将黄金镯往上戴。

比非图终于开口说到,“马特浩倪洁茹,赫梯国第十七公主,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对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让你万劫不复。”

在场的大臣们一阵雀跃似地欢呼起来。比非图霸气的宣称,直接昭告了埃及的强大。在场犹豫的使者们不由得也被这样的话语震住了,他们决定支持埃及一方的心情不由得坚定了许多。

相反,马特浩倪洁茹几乎已经昏倒在地上,被奉命上殿来的几个埃及侍女半强行地搀扶了下去。塞提一世满意地点点头,抬抬手,“将余下赫梯俘虏全数关入地牢,明日处死。各位,庆典继续!”

大厅的气氛一下热络了起来,刚才尴尬的沉默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使者、大臣们纷纷互相敬酒。混乱中,艾薇将手镯带到了左手上,静静地等待光芒将她吞噬。然而……

过了半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丝惶恐终于攫住了她的心。当时她的心中全部都只能集中在一个念头上:回不去了!

此时在王座边上的比非图,正无聊地接受众臣的祝酒。心中总有一丝不安,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扫视混乱的人群,刚才好像感到奈菲尔塔利在看自己,但是她又怎么会在这里。思考之中,他的视线停在了被头巾、面纱裹得严严实实的艾薇身上。

整个厅里都充斥着欢笑,大家都在互相交谈、敬酒,那个人为什么独自站在那里?比非图不由得更注意地看着她。那一刻,艾薇也正无助地抬起头看向他。这一次,比非图看到了,那双独特的水蓝色眼眸。

“糟糕!他发现了!”艾薇心中大叫不好,一时慌乱压过了理智,她当下转身往厅外跑去。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里!”比非图暗自咒骂了一句,把酒杯扔给身后的孟图斯,快速起身追了过去。
第二卷 回到未来下
艾薇没命地跑着,离开了大厅,跑到了人烟稀少祭祀台。过长的裙子,让她难以完全放开步伐,而她能感到身后的比非图正越追越近,怒气也好像正在随之逼近。他为什么生气啊!艾薇带着不解,本能地更努力地跑起来。突然,脚下被长长的裙摆绊了一下,她不能控制地往前倒了下去。

“啊!”她闭上眼睛尖叫了起来。这个时候必然是要摔倒了吧,别太疼就好噢。

可是一秒钟之后,身体并没有如她所想的一样接触冰冷坚硬的地面,反而是落入了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当中,紧接着一声激烈的怒吼让她几乎聋掉:“奈菲尔塔利!!!!!!”

啊啊,被抓住了。她的脸因紧张而皱成一团,等了好一会才敢慢慢地将眼睛睁开,却望进了比非图充满怒气的棕色双眼中。

“奈菲尔塔利!为什么没有老实地呆在寝宫里!”

艾薇慢吞吞地小声地说:“不是你非让我跟着来看祭典的吗……”

比非图一时语塞,好像确实是他非拉着她上祭台的……“不、不管这些!祭典以后你为什么没有回寝宫呆着反而乱跑!!”

“你也没说我一定不能来啊……”声音更小了。

“你为什么要乔装打扮过来又不让我知道呢!!”

“我要是不打扮,以我的长相肯定引起骚动了……卫兵还有塞提一世也不会让我看这个热闹了阿……”

声音虽小,但是却字字入耳……她说得没错,做得也没有半分不妥,为什么自己会雷霆大怒呢!难道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纳娶了偏妃,不想让她难过,不想让她因此离开他……

“所以……你都看到了。”他试探地说。

“啊,看到了,赫梯的公主真的好漂亮噢。恭喜你了。”艾薇轻轻地笑笑。

“你没有……一丝丝难过?”

“没有啊。”

“没有一点……不希望我娶她?”

“你纳她为偏妃对国家很有好处,这样做很对阿。”

“你难道没有一点在乎我吗!”比非图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恼怒,大吼了起来,将艾薇的脸攫住,强迫她看他。

艾薇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可能对你有那种你期望的感情,我来自你们不可能想象的地方,我们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况且我心中……”

“够了够了!闭嘴!闭嘴!我不懂你说什么!!!”比非图终于失去了日常的冷静,狂乱地摇着她的身体。那种无情的可怕的话语简直要把他的心撕碎了。“奈菲尔塔利,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有的一切!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样残忍!”

难道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就是物质上的满足吗。艾薇轻轻地叹着气。不能否认,有一刹,她以为自己对他动了心。但是,三千年的时空所造成观念上的差异就好像鸿沟一样将两人划开。在庆典上,她已经充分认识了这一点。从戴上手镯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定将心,对这个人永远封闭起来,将这段荒谬的邂逅永远埋葬在记忆当中。

“我……”

“什么?”比非图仿佛溺水的人得到了一株救命稻草,紧紧地抱住艾薇,双眼紧张地盯着她。“你要说什么,奈菲尔塔利!你想要什么,奈菲尔塔利!!”

然而接下来的话,让他几乎掉入绝望的深渊。

“我……想回家。”

“你……还是那么想离开我?因为什么?因为那个马特浩倪洁茹吗?她只是政治婚姻啊,我可以把她打入冷宫,永远不见她!奈菲尔塔利,我只在乎你,你留在我身旁吧。”年轻的王子慌乱了起来。虽然奈菲尔塔利就在怀里,但是总觉得她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不安慢慢侵蚀了他的心,他不由得由加大了双手的力道。一向冷静的他,在这一刻也难以控制那恐惧的心情。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那么,怎么样的承诺都是可以的!

艾薇摇了摇头。为了国家着想,以后他必然还会迎娶第二个马特浩倪洁茹,第三个马特浩倪洁茹,难道全部打入冷宫?如果是为了巩固国家政权而迎娶的呢?况且,骄傲的她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沦为某一个男人众多妃后中的一名的。即使那个人是弦哥哥,如果他结婚了……那么她一样,只能含泪忘记他。

她的自尊决不允许,何况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感情还不及对弦哥哥的万分之一。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声音不再那样中气十足。他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因为某种未知的情感而惧怕。

艾薇抚了抚左手的手镯,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如此,但是她又怎样才能回到现代呢。

突然,黄金蛇的红宝石眼开始闪起了奇异的光芒。

艾薇怔怔地盯着它。那种熟悉的光芒,难道……?

比非图突然觉得自己手臂中的奈菲尔塔利变得轻盈起来,或者说,好像变得空气一般。他注意到了她左手正在发亮的镯子,本能告诉他,那个镯会带走艾奈菲尔塔利!他连忙伸手过去,想扯掉那个他送她的镯子。但是明明看到自己抓到了手镯,却如同摸到空气一样扑了一个空。

“奈菲尔塔利?!”

光芒逐渐强大,温柔地包住了艾薇的身体。那光芒刺得比非图睁不开眼睛,只能惊慌失措地大叫:“奈菲尔塔利!这是这么回事?!不许你消失!奈菲尔塔利!!!”

而此时,艾薇感到自己被一种温暖的液体围住,心情格外地平静和放松。比非图的呼唤声逐渐远去,视线也变得模糊……

若一切都如作梦一般,醒来也未必会有所感觉。

最后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艾薇失去了意识。
第二卷 关于艾薇以及艾弦上
艾薇在十五岁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为何。

从记事开始艾薇便和母亲住在一起,一直以来,空空荡荡的大房子里面就只能见到母女两个人相依为伴。艾薇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古典的东方美人,有着笔直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娇小的身材。艾薇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然而她水蓝的双眼、淡金的发色却又暗示出她的身世另有隐情。

艾薇问过母亲自己的相貌是为何而来,然而美丽的夫人每次都只是温柔地笑笑,间接地回避她的问题。

上小学的时候,同班的小孩子经常会揪着她的辫子,带有儿童独有的天真的敌意叫她:“黄毛丫头,黄毛丫头~”仅仅是这样,艾薇都不会生气或者怎样。到了初中,她的相貌越来越美丽,而聪慧的头脑使得她在年级的期考时永远拔得头筹,有些擅妒的女孩子不免在背后叽叽喳喳,说是艾薇的母亲勾引已婚之夫生下的私生子艾薇,所以才终日见不到艾薇的父亲。

这次惹火了艾薇,在亲眼见到流言的始作俑者后,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老虎,失去理智地冲向了那几个嘴巴恶毒的女生。

当艾薇的母亲接到老师的电话匆匆赶来学校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美丽的女儿头发凌乱面目凶恶地站在几个大哭不止的女孩子旁边。她美丽从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解:“这是怎么了?薇薇,你没事吧?”

“她们说母亲的坏话,所以我才和她们打了起来。”艾薇好像没有完全释怀一样,忿忿地对母亲说。

艾夫人为难地露出了一丝优雅的微笑,那几个在一边哭得起劲的女孩子都不由得被这个和善的笑容吸引了。她转向那几个搬弄是非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害怕地看着她,怕她的责骂,然而她却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轻轻地说,“实在是抱歉呢……”那几个女孩子的脸霎时间就红了,连哭泣都忘记了。艾夫人对盯着她发呆的老师点头示意了一下,拉起艾薇就走了。

“母亲,你怎么向这种人道歉?她们说您的坏话啊!”艾夫人拉着艾薇一走出校门,这个年纪刚满十四岁的女孩子就十分不解地大喊起来。而艾夫人只是微微地笑着,轻轻地帮艾薇把头发梳整好。

“因为没有必要和她们计较,对吗?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和优雅,薇薇。”

此那以后,学校里关于艾夫人的不好传闻就好像一夜消失一样,取而代之的却是气质、优雅、大方等等诸如此类的褒义词语。年幼的艾薇深深地记住了,或许对付某些事情,出自智慧的宽恕和高尚的气质反而会比蛮猛的武力带来更佳的效果,尤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她努力地向母亲学习更多身为一个女人应有的智慧,然而母亲却没有给她太多机会,在她十五岁的一个寒冬,始终带着慈爱笑容的艾夫人终于倒在了病榻上,先天性心脏病。

“母亲!母亲!您不能就这样睡过去,您要陪着我啊!如果您走了,艾薇应该怎么办呢?”艾薇水蓝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时间慌乱的无助紧紧攫住了年轻的少女。

艾夫人带着苍白的笑容,“以后,一个人也要坚强啊,薇薇。”

“我不要坚强,我要母亲您陪着我。”艾薇在这个时候任性般地叫着,但是那却不仅仅是一时的任性,反倒更是一种彻骨的绝望和悲伤。

艾夫人却没来得及安慰年幼的女儿,她抬起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想轻轻抚摸一下艾薇的头发,然而还没有碰触到她,她的心脏就永远停止了跳动。

“不要!妈妈!”艾薇撕心裂肺地哭着,然而那美丽的双眼已经永远地合上了。

到最后,还是没有从艾夫人口中得知,艾薇的父亲究竟是谁。

艾薇一个人守着一大笔家产生活了半年。

然后,远在英国的一名自称莫迪埃特侯爵的人打来了电话。这时,艾薇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是一名英国的绅士,而且是很有钱的贵族。她心中燃起了一丝怒火,她不能原谅母亲去世时,这个所谓的父亲竟全然不知。然而年事已高的侯爵从没有放弃过与她的联系,每次都是诚恳如斯。最后,在侯爵三番五次的请求之下,艾薇终于给了他一次面谈的机会,事后证明,这次面谈是正确的。那个时候她才了解到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确实是一个私生女,但是她也感觉到,眼前这个头发发白的侯爵是真心爱着自己的母亲。是艾夫人自己选择了独立的生活,在为侯爵生下两名后代之后。

在艾薇心中,母亲的形象又一次高大起来,那是一个为了自尊和自由,将感情压在心底的一种不妥协的精神。慢慢地,艾薇逐渐明确了自己的所求,独立、自主地依靠自己的实力开拓属于自己的人生。年仅十七岁的她,就已经在全面贯彻自己的信念,并且获得了相当的成果。她在经济学方面展露的天分以及其缜密的逻辑思考能力,足以慰藉艾夫人的在天之灵了。

莫迪埃特侯爵对艾薇更是宠爱有加。不仅因为她出众的美丽和聪慧,更多的是希望能借由对她的好,来弥补过去十五年不能对她们母女进行任何关怀的遗憾。无论艾薇想要英国女皇皇冠上的宝石,或是大英博物馆里最珍贵的藏品,或是英国最豪华的私人游轮,只要她开口,莫迪埃特侯爵定然会不择手段地拿到手。

但是艾薇不是一个侍宠而骄的女生。她默默地拒绝了父亲的好意,潜心进入了对宏观经济学和经济史学的研究。这样一来,反而让莫迪埃特侯爵更是喜欢她,甚至招来了自己嫡系子孙的微辞。

硕大的家产背后,总少不了子女亲戚们的各种纷争。莫迪埃特侯爵世家里同样不乏暗杀、陷害这样种种黑暗的事情发生。虽然艾薇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些事情上面,但是她与她的哥哥艾弦,身为最受侯爵宠爱的私生子女,早已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身处同样不良境地的二人,倒是出奇的同仇敌忾,互相庇护,在侯爵家的几年里,不但没有成为失败的一方,反而让一些心怀歹意的亲戚们尝到了苦头。

“虽然无意侵害他们,但是总不能就这样被欺负吧。”在揭发了叔父大额的非法交易而把他送进监狱后,艾薇无奈地说。艾弦只是苦笑一下,抚摸了一下她的金发。
第二卷 关于艾薇以及艾弦下
艾薇和艾弦的感情是很特殊的。在别人眼里看,两个人是感情要好到不行的兄妹,但是对于艾薇来说,艾弦是更加特别的,对她来说,他是全世界与她最亲密的人。不仅因为两个人是同父同母的直系兄妹,更因为在艾薇小小的心里,对艾弦始终抱着一种近似爱情的迷恋。

艾弦是那种特别能够吸引女性的人。

如果生在几个世纪之前,他必然是宫廷里舞会里最耀眼的明星,被无数如同花蝴蝶一般的小姐和贵妇追捧,受到种种优雅女性的迷恋。到了现今,虽然没有了豪华的舞池,追捧他的女士们依旧多不胜数,而且更加多样化。从不满二十岁的在学少女到徐娘半老的权势夫人无不向他投去青睐的暗示。年纪轻轻的他也早就学会了如何游走于百花丛中而不沾半点衣袖的功夫。

虽然国籍是英国,然而他却有着乌黑的头发,刘海低低地垂下来,挡住了额头。若他在说话的时候用手轻轻将其拨开,就可以看到那双水蓝色的瞳孔,透露出一丝温和的光芒。那种东方神秘血统带来的比女性甚至更胜一筹的美貌让他身边围绕的女人们更是又妒又爱。而他身边的男性好友也都开玩笑地说:“弦,如果你是女人,我真的会疯狂追求你!”

然而让艾弦年仅二十六岁就可以出入伦敦各大贵族的舞会、各种高级社交晚宴的并非他的美貌,而是他身后强大的艾氏集团。善用了父亲的一部分家产,凭借自己高明的投资眼光和魄力,用了不到几年时间艾弦就凭借自己的双手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从而也得到了父亲的信任,将父辈的产业一起合并进来形成了艾氏集团–为了纪念艾姓的母亲而命名。

拥有令人嫉妒的商业才能、以及让人眩目的外貌,艾弦在自己的事业上可谓一帆风顺。但是他却对女人始终抱着若即若离的态度–那是一种礼貌性的抗拒。艾弦对女士的温柔和绅士是远近闻名的,但是若想有任何一个女人超越这份礼节,成为他身边“特别的一员”是难上加难的。

当年仅十五岁的艾薇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曾一度觉得自己疯了。她的智慧、她的美丽、她的古怪精灵无一不让他心动。他几乎是立刻决定要更多地和这个年轻的女孩交往,更多地了解她,等她长大!

但是,当他们同时跨入侯爵家的大门,当莫迪埃特侯爵和善地介绍艾薇给所有人的时候,他才不得不绝望地承认,她竟然是他的血亲,同父同母的妹妹!

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吧。慎重考虑之后,艾弦选择了米娜成为自己的未婚妻。然而即使如此,对他来说,她也只不过是拥有一个特殊名号的普通女人而已。他所在乎的仅仅是她家强大的背景,能给他商业帝国带来无限帮助的背景。

至于艾薇……
第二卷 所谓正确
薇薇?

薇薇快张开眼睛?

薇薇……

艾薇感到一只温柔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脸庞。指间熟悉的雪茄味道,慢慢地将她的意识唤回了脑海。她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

“薇薇!”

“弦……哥哥?爸爸?”

映入眼帘的是艾薇的父亲莫迪埃特侯爵还有哥哥艾弦。

“哥哥?爸爸!我……我回来了!?”艾薇兴奋地想要坐起来,又被艾弦推回了床上。

“好好躺着,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语气异常的冰冷,艾薇不由得多看了艾弦几眼。这个人,是她认识的弦哥哥吗?印象中,弦哥哥永远衣着整齐,喷着味道似有似无的古龙水,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带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而现在,在她眼前出现的艾弦,眼睛里布满了好似伤疤一样的血丝,满下巴都是参差不齐的胡茬,衬衫的扣子胡乱地扣着,身上一股浓烈的烟草气味。

艾薇想张口问一下出了什么事。

但是没等她开口,莫迪埃特侯爵就坐了过来,焦急而关切地问。“薇薇,这一个星期,你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艾薇正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等等,一个星期?“您说一个星期吗?”

“是啊,你整整失踪了一个星期,我已经调动了全国的警察,搜遍了整个大英帝国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找不到你!这些废物!!但是就在昨天晚上,艾弦发现你已经自己跑回了家里,还昏倒在地上。”

“只有一个星期……?”艾薇喃喃地说。明明身处古埃及已经有数月,但是现代的人却只发现自己消失了一个星期!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腕,发现黄金镯还在。她呼了一口气,把镯摘了下来藏到被子里。“我不记得了……”

“什么?”

“我不记得这一个星期去了哪里啊。”思考了一下,艾薇还是觉得此时编个假话说是最妥当的做法。不然解释起来好麻烦,戴上了手镯,飞去了埃及?三千年前?哈,笑死人了。为了防止以后别人都把自己当傻子看,她还是三缄其口比较好。

一旁的艾弦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莫迪埃特侯爵心疼地抚摸了一下艾薇的头,“可怜的小薇薇,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以后我会更仔细的照顾你,从今天开始,每次你出门我都会派三个保镖跟着你!谁敢再拐走我的薇薇,我就让他死的比恐龙还惨!”

上了年纪的侯爵眼中射出一丝阴狠的光,他一定是以为又是哪个争权夺势的亲戚把艾薇绑架了,虽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那些人被他逮到,那真是会死得比恐龙还惨–不知不觉中连种族都会被灭绝呢。

艾薇叹了口气,希望爸爸不要冤枉哪个亲戚,虽然她讨厌那些人,但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谎言,害得他们把命丢了就太不好了……从今以后在一段时间内,看来不得不带着三个跟屁虫了。她撇了撇嘴。

“侯爵,下午三点与女王陛下有一个会晤,请您动身吧。”对讲机里响起了侯爵管家的声音。

莫迪埃特侯爵大声叹气,“这个老太太,难道不能找别的时间会晤么?!”全英国敢这样称呼女王的,恐怕只有艾薇的父亲了。他匆匆披上大衣,过来亲吻了一下艾薇的额头,“薇薇,我先去一下,让弦替我照顾你,晚上我再过来看你啊。”

“恩~爸爸,注意安全噢。”艾薇摆出标准乖宝宝的笑容,甜甜地向侯爵挥手告别。

多可爱的女儿啊,果然是“她”的孩子。到底是谁胆敢把他这样可爱的小女儿绑架走呢?如果让他发现,他一定饶不了他!莫迪埃特侯爵走在去会晤女王的路上,刚才温和的表情荡然无存。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艾薇和艾弦两个人。

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艾薇玩起了手指,低着头不敢看艾弦。她感到弦哥哥好像心情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过往的经验告诉她,不了解情况的时候还是少开口为妙。

但是艾弦好像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坐在艾薇的床边,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

“弦哥哥……”

“薇薇……”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闭上嘴,避免目光的对视。

“薇薇你先说吧。”

“不不不,弦哥哥你先说。”

又是一阵沉默。

“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都说我忘记了……”

又是死一样的沉默。

“艾薇。”艾弦转身过去,看着她。艾薇心中暗叫不好,弦哥哥叫自己的全名肯定没好事。她把身体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我没有告诉父亲,你是在一种奇异的光芒中消失的。因为我知道我说了他也不一定相信。所以,”艾弦慢慢地说,“我相信你记得,你只是觉得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或者你觉得没必要说。”

果然是弦哥哥,自己那点小聪明根本蒙不了他……艾薇不由得又钦佩起自己的哥哥来,但是也更紧张了起来。

“所以,告诉我吧,这一个星期,你去哪里了?”

艾薇思考着,然后轻轻地说,“我忘记了。”她不打算说,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她自己也不打算再想起来。

艾弦秀气的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写明了两个字——“不信”。还有,虽然转瞬即逝,那么一分复杂的情愫。但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

“那么我换一个问法吧。”艾弦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露出美丽的水蓝色双眸,那种如天空般透彻的颜色,仿佛无声地昭告了他与艾薇之间血浓于水的关系。“比非图是谁?”

啊?

看到她那一瞬惊讶的神情,艾弦的脸更是宛若冰霜。清澈的眼神好像变成了暴风雨前深沉的大海,表面的平静孕育着无尽的风浪。

“你昏迷的时候,叫了这个名字。”

她?叫比非图的名字?哈哈?

“艾薇。”艾弦的语调虽然依旧温和,但是却掩盖不了眼中表露出的翻腾思绪,“你这一周到底去了哪里?”比非图,那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一个异国男人的名字!艾薇难道和他在一起,他们发生了什么吗?艾薇……喜欢上了那个男人吗。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种种猜测几乎把艾弦的理智全部吞噬。

看着艾弦的臭脸,艾薇小小声地问,“弦哥哥……不会是在……吃醋吧?”会吗?心中不可避免的有那么一点窃喜。

艾弦本能地把头别过去,不假思索地反驳,“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我当然要关心你!”真的是这样吗?他不知道。

但是这句未经考虑的话就好像一把匕首,插进了艾薇的心里。她嘴角扯起一丝自嘲的笑容,为什么还要抱着那么一丝希望自取其辱呢。明明知道答案就是这样的。

“那么,哥哥你为什么还要问呢。你自己都要和米娜结婚了吧,我的事情,你又为什么要管呢!就算我喜欢上了谁,嫁给了谁,与哥哥也没有关系吧!”

“薇薇,我……”

“哥哥你不能太自私了吧!你自己都得到了幸福,为什么不让薇薇也向前走呢!”艾薇赌气一样将被子蒙住了脑袋,转身过去。但那仅仅是为了不让她的哥哥,看到自己眼角的泪水。

“薇薇!”

“哥哥请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艾薇!”

“出去!”

走出房间,艾弦点燃了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袅袅的烟丝越过指尖飘进寒冷的空气。

眼前一片朦胧。

他自以为一直以来平静的心,骤然间被打乱了,又是被她,又是那个叫艾薇的女孩子。就像数年前一样,一模一样。她就好像一颗美丽的石子,不经意地落入了冰冷的湖面,转瞬间,让那寒冷的水面如同沸腾一样地跳动、翻滚起来。

他一直以来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他不顾一切,只是为了让一切都走入“正轨”。

然而……

那所谓正确的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如果那一切是正确的,那么他心中这烦乱痛苦的情感,又该如何说明呢……
第二卷 被更改的历史上
我经常会想,如果比非图最后成了法老,他会是怎样的一位君主?

霸气、高傲、集权、善战、威震四方。他的王朝一定会繁华如斯,他的统治一定会日久天长。

但在历史书上却查不到他的名字。

就好像晶莹而美丽的水滴,虽然那样出众,但一旦无声溶进了历史的海洋,任凭怎样寻找,都见不到蛛丝马迹。难道比非图并没有继承王位,成为法老?或者他仅仅是一个平庸的法老,所以一切都没有被记录下来。

我陷入了无尽的猜测,但是始终没有勇气去认真地追寻那让我难忘的记忆。因为我怕我最后得到的答案,会让我陷进更为痛苦和两难的境地。

……

2006年,冬,英国剑桥。

“古埃及的经济体制是建立在绝对的王权崇拜上的。善用了法老为人与神之间的‘中保’这样的宗教说法,君主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有调动以及集中大量奴隶、平民来建造巨大工事的能力。”

“但是在这种以物换物的时代,穿游于各个国家之间的行旅商人也为经济流通和国家发展带来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小亚细亚人发现了铁的冶炼方法,而将铁器带到各个国家里并运用于战争和各种生产活动的不光是被俘虏的士兵,还有独具眼光的商人。”

“君主拉美西斯二世,不仅善用王权,建造了令现代人瞠目结舌的伟大文化遗产,同时也很好地处理了与各国的商人之间的关系,获得信息、获得技术,从而使埃及在战争中节节得胜。第十九王朝最耀眼的时代,即是由他统治并发扬光大……”

“那么你认为古埃及的经济体制与传统的封建社会有何不同呢?”

“当然不同,在三千年前的埃及,奴隶仍然是生产力的主体。那种没有任何所谓人权的奴隶主强制性劳动仍然适用。所以那个时代的埃及应该是典型的奴隶社会经济。”

“但是你也提到了行旅商人这样的经济个体。”

“小规模经济个体完全不能对社会整体的经济模式产生致命影响。”

“你的年纪?”

“十七岁。”

台下的学究们陷入了热烈的讨论当中。艾薇站在讲台上自在地喝了一口水。如果通过了今天的面试,那么她就是剑桥大学的一名特招生了。能够在这样古老的城镇潜心研究自己最爱的经济史学,她的心情格外雀跃。

终于可以暂时抛开家族内部的利益斗争了!远离伦敦那种压抑的家族气氛,来到环境单纯的校园,艾薇不由得一阵轻松。自上次“失踪事件”以来,整个莫迪埃特家族可谓鸡犬不宁,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生怕莫迪埃特侯爵的怒火会迁移到自己身上。因为历经几个月还没有找到背后“绑架者”的侯爵,几乎陷入了一种“见人就杀”的状态。

亲戚们虽然憎恨艾薇,但是在这段时间也暂时不敢把她如何,所以她也倒落得清静,全心致力于申请剑桥大学的提前录取,居然顺利地获得了面试机会。看来前日发表的论文还是很有帮助的,那帮老教授们全都围绕着古埃及的相关经济问题向她发问。“越是偏僻的论题,好像越是容易引起他们的兴趣呢。”艾薇喃喃自语。

“艾薇•莫迪埃特。”一个老教授颤颤巍巍地座位上站起来,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我还有一个问题。”

艾薇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卡在那里,“是,您请讲。”

“你怎么看待拉美西斯二世的辉煌。”

怎么问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艾薇一时愣住了。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发散性问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噢,吓死她了。恩……关于拉美西斯二世吗?感觉了解的不多阿。具体来说,是个怎样的法老呢?早知道就多看看关于他的那段历史了,既然在论文里提到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和塞提一世差不多吧?

艾薇脑海里浮现了塞提一世残暴而专制的样子,那活灵活现的一幕,就好像在昨天一样,如今又上演到了眼前。“首先、是无懈可击的军事实力。依靠强大的武力镇服周边的国家,叙利亚、利比亚、赫梯……让他们不敢轻易犯境。”

然后呢?“然后是开明的物质流通,从各国使者的进献得到珠宝、物资,从战争中俘虏来的人,得到先进的技术,尊重并承认行旅商人的存在……”

还有呢……“大兴土木,建立皇权不可动摇的地位,善用宗教,借以更好地控制民众、劳动力。同时也应该会有一些物质激励措施来鼓励非奴隶的自由人、工匠等等。”

还有……艾薇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那个美丽的异国公主的脸,突然想起了比非图那句霸气的宣称:马特浩倪洁茹,赫梯国第十七公主,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对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让你万劫不复。

“还有……”开口突然变得艰难起来,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还有政治婚姻。在拉美西斯二世长达九十多年的一生中,他迎娶了两百多位妃子,其中不乏实力大国的公主,重臣的女儿。联姻使得君主的政权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话说到此,台下的学究们突然停止了寂静的聆听,开始不住小声地议论起来。发问的老教授中气十足地说:“你之前回答的都很好,但是是否记错了历史。”

啊?怎么可能?艾薇看了老教授一眼。即使她不够了解历史,但是拉美西斯二世这么有名的君主,关于他的基本常识和一些但凡所有牛奔法老都可以套用的策略性政策她总不会是胡说吧。拜托,能不能行行好,别仗着年纪老就总说胡话阿,万一让她通过不了面试怎么办。

然而老教授并没有察觉到艾薇的心理活动,他继续慢慢地说着,带着学院派独有的英国腔:“拉美西斯二世在从塞提一世手中继位不到两年就去世了。此外他也只纳娶了三名妻妾。除了赫梯的公主马特浩倪洁茹,身为祭司的妹妹以外,还有一位同样早逝的外国公主–奈菲尔塔利。二世无后。”

什么!!!!!!

看着老教授古板而严肃的表情,艾薇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第二卷 被更改的历史下
已经是冬天,伦敦又开始下起了阴冷的细雨,人们纷纷穿上了温暖的大衣,打着灰暗色调的雨伞,保持着象征礼貌的距离,慢慢地走在没有感情的街道上。

突然有一个女孩子跑了过去,红色的雨靴踩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响起了“啪啪”的声音。虽然嘴里礼貌地不停说着对不起,但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侧目。或许是她那看似不合理教的行为打乱了城市惯有的节奏吧。人们小声地抱怨着,目送那莽撞的女孩子飞也似地冲进了图书馆。

“我不相信!”

艾薇脚步慌乱地走进了图书馆历史区,快速地寻找着古代埃及史方面的书籍。空阔而冷清的图书馆显得格外静谧,然而艾薇的心情却与之相反,各种思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宛若在她耳边制造出轰轰的鸣叫之声。脑海中仿佛还回荡着剑桥大学教授在面试当天说过的那些话:拉美西斯二世继位不到两年就去世了……只纳娶了三名妻妾……同样早逝的外国公主–奈菲尔塔利。二世无后……

她不相信!

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以她的智慧和母亲的名义发誓,拉美西斯二世的故事绝非如此!

长达六十多年的在位时间,留有九十多位子嗣,更是有六位皇后、几十位次要妻子和无数贵妃。其中不乏高官之后、敌国公主、貌美女性……在其九十多年的一生,他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大兴土木,修建了举世闻名的阿布辛贝勒神庙……因此拉美西斯二世成为了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最辉煌的的君主。所以才会有人将其与中国的康熙大帝作比较阿!

如果他继位仅仅两年就去世的话,那些成就全部都会是白日梦一般的空谈而已!她,艾薇,难道一直在做白日梦吗?

“找到了!”艾薇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叫一声,然后又慌忙捂住嘴。然而这失控的一声足以引来图书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的不满,几乎每个人都抬眼白了她一下。

艾薇吐了下舌头,小声地说了下抱歉。但是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拉美西斯二世》

找到了!一切答案就要水落石出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击打着胸腔,几乎就要跳出身体。她轻轻地颤抖着,翻开了第一页。

拉美西斯二世,古埃及闻名骁勇善战的君主–塞提一世的第七个儿子,但是却成为了塞提亲封的“年长国王之子。”——

“殿下是法老的第七个儿子,但是却是‘摄政王子’,也就是年长国王之子,未来埃及的继承人。”一句话,蹦入了艾薇的脑海。

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被委以重要的政事,当塞提一世在外远征时,朝中大事就全权交由拉美西斯二世负责——

“殿下应该是在与众臣讨论农闲时农民的处理问题吧……”又是一句话,艾薇用力甩了一下头。

塞提一世还委任拉美西斯二世管理阿斯旺的采石场,这也就练就了其管理民众、建筑伟大工事的能力。为他未来的继位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此次有很多农民愿意在尼罗河泛滥时来阿斯旺的采石场做工,看来父王要建造的金字塔可以提前完成了!”艾薇感到自己的双脚难以支撑身体,她缓缓地拉过凳子,坐了下来。

若不是他短暂的生命,在继位两年之后便告以终结,拉美西斯二世的成就,将远远超越其父塞提一世,其同名祖父拉美西斯一世,名垂千古……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艾薇的眼眶红了起来,她忍住要溃决的情绪,继续看了下去。

在拉美西斯二世遗留下的各种壁画、文书中,记载了其仅有的三名妻妾。身为法老之子时父王塞提一世为其选择的赫梯公主马特浩倪洁茹,由大臣和先知们为其荐举的王妹(姓名未有记载),以及其最为宠爱的外国公主奈菲尔塔利。在短暂的一生中,在他修建的所有神庙中,凡有其塑像的地方,必有奈菲尔塔利的身影,亦有:“每天的太阳因你而升起”这样的句子,足见拉美西斯二世对她深爱之心。

可是我们推论,奈菲尔塔利的生命非常短暂,就如昙花一现,从壁画上只能看到拉美西斯二世对她不尽的怀念之意,却得不到更多的信息记载其上,甚至连死因都没有详细记载。

“啪”。艾薇将书合上,把额头贴到书上,大脑中如同有千军万马,奔腾、吼叫着,让她难以理清头绪,认真思考。

荒谬,荒谬!这根本是本末倒置,上帝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比非图就是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就是比非图!而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然胡乱地闯进了不该涉足的时代,将历史狠狠地改变了!

什么外国的公主?什么短暂的生命!奈菲尔塔利本不该是这样,因为奈菲尔塔利就是艾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现代人信手拈来的埃及名字。

愚蠢……本应身为埃及人的奈菲尔塔利,怎么会变成了外国的公主!?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原本就是拉美西斯二世最爱的宠妃阿。那个阿布辛贝勒神庙上与法老同席而坐,那个在壁画史书中频频提起的埃及美女,那个塞提一世为还是摄政王子的拉美西斯二世选择的女人,那个在拉美西斯二世后宫百位佳丽中最受宠爱的贵妃……正是因为她如此的特别,所以后世的人才会知道她的名字,所以艾薇才会知道她的名字,所以艾薇才会选择这个名字作为她自己古埃及的名字。

如果艾薇就是奈菲尔塔利。那么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去了哪里?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应寿高九十的拉美西斯二世,为什么在继位两年就不幸去世?

本应有两百位妃后、九十数位子孙的法老,为什么只有三个妻妾并且无后?

比非图,为什么?在你身上,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薇抬起头的时候,才又一次意识到,那段她想忘记的东西,根本从来不曾被她丢弃,不管下了多少决心,那个冰冷、残暴、武断的人,已经在她的记忆里划下了深深的痕迹,不知不觉,已经难以抹平……
第二卷 哥哥
艾薇小心翼翼地抱着那本从图书馆借回来的《拉美西斯二世》,用大衣将它包住,以免被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

几个月以前,她抱着同样一本书,还有一系列其他的关于古埃及的读本走出了图书馆,并写下了《关于古埃及经济结构和奴隶制思考》这样一篇论文。这篇论文为她敲开了剑桥大学的大门。

几天前,为了争取提前入学,她再一次围绕古埃及的论题展开了答辩,原本进展一如既往地顺利,但是中途却被经济史学的教授打断,说出了与她所熟悉的历史完全不同的悖论。然而这种悖论,竟然是被一致认可的权威。最后,她引以为豪结构缜密的论文被冠上了“不熟悉历史的空谈”这样的帽子,从而导致了她的提前入学要被重新考虑。

忿忿不平的她,一回到伦敦就扎进了图书馆,然而那无限的自信在接触到书中的铅字后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不解和迷茫。

她不可能记错,历史也不会欺骗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出现这样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她回到古埃及的那段荒诞的经历,改变了历史……

艾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书抱得更紧,低下头,在路旁慢慢地行走着。那种更改历史的压力,让她觉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和艰难。雨水落在她的头上,顺着她姣好的脸型滴到衣服上,她淡金色的头发紧紧贴住了头皮,样子十分狼狈,而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想快点回到家里,把自己锁起来,整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

一辆棕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了艾薇身旁,她没有察觉。

车里的人轻轻敲了敲窗子,依然是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她继续低着头往前走着,突然,冰冷的世界温暖了起来,一件干暖的大衣将自己包住了,一双温暖的手臂轻轻地将自己拥了一下,然后又略带犹豫地松开。

艾薇这才将头抬起来,望进了犹如湖水一般沉静却显露出明显关切的双眼。

“薇薇,在这里做什么呢?别着凉。”

艾薇看着艾弦,突然一种异样的情愫涌上心头,那一刻,她的无助、她的脆弱仿佛突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她的身体因为雨水的寒冷微微颤抖着,声音则是因为心情的起伏而难以抑制地哽咽:“弦哥哥……我该怎么办,我犯了好大的错误,我改变了……”

话没有说完,因为艾弦把她抱到怀里,紧紧地,紧紧地。很久之后,艾薇想,或许哥哥也是喜欢自己的,因为那个拥抱不像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但是那个时候,她只顾得上抽泣,被艾弦抱着,难以抑制地抽泣,因自己改变了比非图的命运而抽泣……

“不管是什么错误,我都陪着你……不会有人责怪你,也不会有人欺负你。”弦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那稳重的声音让艾薇感到阵阵安心。

艾薇点了点头。

“艾薇我……我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答应过你,要好好地保护你了……”看着艾薇依赖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艾弦突然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艾薇抬起头,迷茫地看着艾弦。

艾弦也迷茫地看着艾薇。

过了那么几秒钟,两个人都“噗嗤”的一声,笑了。艾弦轻轻擦去艾薇眼角的眼泪,“傻妹妹,做错什么事情值得你哭?一点也不像你了。”

“……我怕我说了你也不信。”艾薇双手更加抓紧了怀里的书。

“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艾弦抚摸了一下艾薇因雨水而冰冷的脸庞,“到车里去慢慢聊吧?毕竟是冬天,我不想你感冒。”

艾弦转身往停在路边的加长轿车走去,突然,他的衣角从后面被轻轻地拉住了。回头,看到艾薇低着头,左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怎么了?”

艾薇低着头,没有开口。

艾弦转回身来,面向她,弯下腰,看着她。“怎么了?”

艾薇的眼圈红红的,慢慢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阿。”

“嗯,你说。”艾弦温柔地看着艾薇,帮她抹去头发上挂带的水珠。

“如果……我去了几千年前,然后……”艾薇有点不好意思把话继续说下去,因为不管怎么想都还是太荒谬了。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了下去。“刚才哥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保护我的吧。”

艾弦点点头。

“那如果,我去了几千年前呢……不小心掉到了其他的时空,陌生的国度,陌生的人种。没有权力、没有金钱、没有背景……哥哥你会陪着我吗?你又怎么保护我呢?如果我被谁欺负,我叫哥哥的名字,你会出现吗?如果我很孤独,我想回家,你会过来像这样抱抱我……吗?”

艾薇一口气说了很多,一向以严谨的思维而自豪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说得一串话毫无逻辑,毫无顺序,就好像把诸多思绪一起不负责任地抛了出去,甩给了艾弦。她觉得十分丢脸,所以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艾弦。

可是艾弦没有说话。没有嘲笑艾薇,没有讽刺艾薇,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沉默。

僵持了一会儿。静默就好像浓雾一样笼罩住了两个人,不紧不慢的雨声好像要将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吞噬。艾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算了算了……我真是不正常了,弦哥哥,就当我没说过吧……”

抬头,看到了艾弦的眼睛,如同天空般清澈的颜色。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那双艾薇又爱又憎的眼睛。爱那透彻的美丽,憎那与自己过分的相似。心中千百次地想过,如果艾弦不是自己的哥哥,那该有多么好……

“薇薇,”艾弦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我会的……我相信你可以去的任何地方都会有我,任何时代,都会有我。不是这个我,也是那个时代的我。我会和你在一起,会保护你,陪着你,就像现在一样,就像你的哥哥,一样……”

像你的哥哥一样……

艾薇心中的感动被最后一句话打成了碎片。

像你的哥哥一样……

艾薇彻底地绝望了。

言下之意,在艾薇听来,不管是在什么时代、什么地方,艾弦永远不会是艾薇的艾弦,即使不是哥哥,艾弦也会照顾艾薇,像哥哥一样。

艾弦,永远都会像艾薇的哥哥一样……即使不是哥哥,即使不是。

雨,下着。

艾薇感到自己的血液在艾弦说出那句话的霎那间,变得比雨水还要冰冷……
第二卷 出发之前
喜欢上血脉相通的哥哥,是一件错事,荒谬如斯,我却甘之如饴。

遇上比非图,更改掉了辉煌的历史,更是一件错事,但是我必须把……这件做错的事情,修改回来。

*

艾薇从日光浴机上爬了下来,美容院的工作人员连忙走过来,帮她摘下了护目镜,又帮她搬来了镜子。“莫迪埃特小姐,您觉得满意吗?”

艾薇愣愣地看了一会镜中几分陌生的古铜色肌肤少女,晃晃,转了一圈,Okay,确实是自己。

“有没有便携喷雾?”

“有的有的。”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叫人去拿,又连忙介绍着,“我们这里出售的喷雾起源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最大的好处是对皮肤没有任何伤害。它们的效果几乎是即时的,最快20分钟,最慢3小时,而且出来的效果自然不造作。很多知名的影星也在用……”

艾薇摆摆手,“钱不是问题。”

工作人员立刻猛点头,乖乖地合上了嘴。

“有没有假发?黑色的,直发,短发。”

“有有有,我们这里有各种发质,推荐您一款韩国的……”

“看起来最自然的,和喷雾一起结帐。”艾薇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台走,工作人员一边点头,一边紧紧跟在她后面。大金主啊,不在乎钱的!

还需要很多东西,不能浪费太多时间。艾薇快速地拿出白金卡,付清了刚才日光浴、购买黝黑喷雾以及假发的钱。

推开门走出美容院,把诸多工作人员“请下次一定光临”这样的话语抛到身后,艾薇快步地向下一个目的地前行。冬天的风还是有一丝微微的寒冷,艾薇把大衣的领口竖起来,但是她露出的刚刚晒好的小麦色肌肤还是一样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他们一定在想:“一定是不正常了,才在冬天把皮肤特意搞成这种颜色吧。”

她无暇顾及许多,加快脚步继续走着。

走过三条街道,转左,有一家很小的店。从外面看是用铁门锁着的,但是如果敲两次门,然后停三秒,再敲一次的话,就会有人过来开门,把客人请进去。

小小的屋子里,挂满了各式的枪支、军品。猎枪、信号枪、手枪、步枪、狙击枪、冲锋枪……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爸爸介绍她的这家店,说是老友开的。

“我这里有的枪,种类之多连英国皇家卫兵都没见全过!”莫迪埃特侯爵的旧识,这家店的店主—帕里森自豪地说道。比飞机起飞时的噪音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嗓门,把艾薇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你要什么枪?小姑娘?”

艾薇小声地说,“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什么?!”帕里森大声地问。

“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什么??小姑娘,我在当雇佣兵的时候,炮弹从耳朵旁边飞过去,所以你说话得大声点!”

艾薇鼓足力气,大声地喊:“我没有持枪许可证!!!!!!!!!”

沉默了一分钟。帕里森突然豪爽地大笑起来,震飞了窗边寻食的小鸟。“如果你有持枪许可,为什么还需要来我这里。”

唰地一声把窗帘拉上,帕里森点开了昏暗的灯光。

“做什么用,要去那里?”

“去北非……战乱国家,要……”

“Okay,你这个样子,也不像雇佣兵,可能是商业或政治间谍之类的……不对不对,感觉不像,记者?学者?旅行者?Okay,Okay,不用跟我解释,防身用的……”帕里森完全不理会艾薇想说什么,一头扎进混乱的仓库里面,快速地翻找着,硕大的身体背冲着艾薇,弯着腰,只能看到庞大的臀部和腿部将上半身完全挡住。

“给!”帕里森扔给艾薇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棒。艾薇仔细端详了一番,棒头有三组精致的小灯泡。

“手电筒……?”

“Surefire战术电筒,锂电池,可水底使用,48小时连续照射。”帕里森在仓库里继续翻着,“黑暗中直接照射对方双眼可导致其暂时失明……你应该知道的吧”

艾薇看了看小巧的电筒,surefire,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厉害。

“EagleKey喷雾,接着!”随着帕里森的高声宣叫,又是一支小巧的签字笔大小的金属管飞到了她手里。“对人体无害,但是喷到眼睛鼻子里,可以导致昏厥。”

艾薇接过来,摆弄了一下。不错。

“很结实,抓住它反手过来打别人的鼻子和脸,会很有效果。”

“我还想要一把手枪。”

“枪?手枪?”帕里森转过头来,脑门子上挂着因刚才的活动而留下的细微汗珠。“要什么型号?自动连发?复古左轮?”

“厄……”

“我推荐你几款?”

“不,不用了。我只是要一把Smith&Wesson38……”

帕里森脸上的兴奋立刻转变为了一丝失望。“这么没有个性的手枪……功能方面,我有更好的可以推荐你啊。”

“不……不用那么好的……”

“Okay,这种枪常见。”帕里森从仓库里出来,从柜台下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手枪及零件,他从中抽取一把,换了几个零件,咔嚓一下上了子弹,递给艾薇。“S&W38,上了子弹,开了保险就可以用……你会开保险吧?”

艾薇点点头。

“附带赠送你一夹子弹。”帕里森抓了一把子弹,装到一个小盒子里,一并交给艾薇。

艾薇小心地把子弹和枪装进书包里。

“需不需要通信窃听装置?一般的手机信号都可以截查。”

“厄……应该用不到。”

“全球卫星定位系统?金属探测仪?微型定时炸弹?”

“都……都用不到吧……”

“夜视望远镜?怎么样?美军军用。”帕里森拿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镜片是红色。艾薇犹豫了一下,帕里森就趁这个空当将望远镜塞进了她的书包。“拿着吧,你会用到它的。还有信号弹,小巧玲珑,一共四种颜色,冲天打,可以持续约5分钟,半径若干公里可视,随弹赠送你一个小型信号枪,我买单。”

“唔……可以刷卡吗?”

帕里森又轰鸣一般地笑了起来,“现金,我们雇佣兵只收现金。”

***

艾薇花光了身上的现金,抱着装满道具的书包,叫了一辆计程车,往家赶去。

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等戴上手镯,等待合适的机会了。

或许不能完全回到比非图的那个时代,或许回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但是她要试,一定要试一下,不然她无法摆脱内心的愧疚以及惧怕。

“如果不能拯救那个粗暴的王子,恐怕我的提前入学计划也泡汤了……”艾薇自言自语地说着,喃喃地说服自己。“而且……我也不能让他白白减少七十数年寿命吧,太不人道了。还有……得让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和他相识、成婚才行……”

艾薇抓紧了手中的书包。

一生中,或许会犯很多错误。有些错误,犯了也无所谓;有些错误,犯得是心甘情愿;而有些错误,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如泰山,不仅不愿意犯,更是在成错之后,承担不起那份沉重的责任。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在伦敦十分常见的阴霾天空,那是与埃及截然不同的一种风貌。记忆中的埃及,天空永远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金色的土地孕育了太阳的子民,气势磅礴的宏伟建筑蕴含了讲述不尽的辉煌。

是的,她应该维护这个辉煌,让那位举世闻名的法老走回原本应该走的路,拥有原本应该拥有的华丽王朝、长治久安、铭心之爱。

这次,就作为一个旁观者,轻轻地讲历史改变回去吧……

可,

这件正确的事情,为什么仍然不能让她感到释怀呢?
第二卷 目的地是孟斐斯
布卡吹了一声口哨,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不远处一只鹰慢慢地飞了过来,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轻轻地落在他结实的左臂上。

“做的好,路!给你肉吃。”布卡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块带有血丝的鲜肉,递给手臂上威风凛凛的鹰。路低下头,把布卡递给它的肉叼到嘴里。

少年布卡今年十七岁,有着健康少年所应拥有的结实的身体、麦色的皮肤。鲜红的短发好像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一样,与天空金灿灿的太阳遥相呼应。路是一只十八个月大的鹰,丰厚亮丽的棕色翎毛,深邃暗灰的炯炯双目。在湛蓝的天空,路张开双翅,就好像一只高高飘起的风筝,但却气势昂扬。路是布卡最好的朋友,由他亲手驯服,由他亲手养大。他们的关系就好像兄弟。

路从布卡的左臂上飞落到地面上,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布卡递给它的美味午餐,布卡则把身后的背袋扔到脚下金色的沙漠之上,坐在上面,把左手的布带解开,重新缠绕一次。突然,他身边的路停止了进餐,充满警觉地抬起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怎么了,路?”

路没有理会自己的主人,叼着肉,冲着一个方向死死地看着。

布卡也随着它把头转了过去,突然,那个沙漠的尽头,亮起了耀目的金光,几乎比太阳还要强烈的光辉。布卡反射性地闭起双眼,用手臂快速地挡住那刺眼的光芒。路则好像受到了惊吓,松开了口中的肉,警戒地向主人前面飞了一点。

过了片刻,布卡感到周围的光线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他才慢慢地将手臂放了下来,睁开双眼。沙漠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路,我们去看看。”布卡站起来,从背袋里拿出一把弯刀。“不要怕,我们一起过去。”

路轻轻地飞起来,飞到主人的前面去了。

布卡笑了,“好样的,路!”他也加快脚步,往刚才耀眼光芒的起源地跑过去。

大约往前前行了五分钟,布卡远远地看到了沙地上伏着一个什么东西,路在那个东西上方不远处,缓缓地盘旋着。再往前靠近一些,布卡看出那好像是一个人。迷路的旅人吗?布卡匆匆地往前赶了几步,走到了昏迷的人的身边。

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年龄恐怕要比自己还小,小麦色的肌肤,黑亮的短发,瘦弱的臂膀,但是看这面目轮廓,却很是像外国人。

“搞不好,是赫梯人呢……”布卡把弯刀放到身旁,拿出了水袋。他轻轻地扶起少年,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臂膀上。“哦,真轻,这么瘦弱,在这种地方容易死掉呢。”他将水袋拧开,打开少年的嘴,缓缓地往里面倒水。

突然少年咳了一下。布卡没有注意到,还继续地往里灌水。

少年剧烈地咳了起来,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倏地张开了双眼。布卡看到了,那是一双水蓝色的美丽眼睛,就好像天空一般透彻的颜色。

“呼……差点被呛死。”好容易停止了抽搐,少年大力地吸了一口气,美丽的双眼对上了布卡的眼睛。那一刻,少年条件反射一般突然坐起来,额头一下子碰上了布卡的下巴,差点把布卡的眼泪撞下来,头顶上的路警戒地叫了一声,布卡慌忙冲天上摆摆手。

“你干什么!靠这么近!”少年捂着自己的额头,凶巴巴地说。布卡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他撞了自己的下巴,反而恶人先告状了一把。少年却并不理会布卡的心思,反而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路!”布卡站起来,呼唤自己的亲密挚友,路滑翔下来,停到了布卡的肩膀上–因为布卡左臂还没有缠好布带。布卡把弯刀插到背后,沿来路往回走去,不再理会身后的少年。

“喂,你等等!”

身后却传来不客气地叫声,布卡无奈地转过身去,看到俊美的少年抱着形状奇特的背袋向他跑过来。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不仅是他的背袋,还有他的穿着!那种浅蓝泛白的裤子,边上都磨破出现了白线的痕迹,还有鞋,怎么看起来那么重,上面还绑着好多带子,能穿舒服吗?

“拜托你、你等等,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布卡不禁有些鄙视地笑了,跑这么两步路,就这样气喘吁吁。

“什么事啊。”布卡不由得摆起了一丝架子,连路都更加昂首挺胸了起来。

“请问知不知道比非图现在怎么样?他现在是王子还是已经当了法老?”

什么什么什么?布卡楞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这个少年在说什么。

“比非图啊!你不知道?……哦,对了。”少年思忖了一下,“我说错了,我是说拉美西斯,拉美西斯二世,继位了吗?”

还以为什么大事,疯疯癫癫的,在沙漠里迷路了一点都不着急,爬起来第一件事就问这种没水平的问题。布卡白了少年一眼。

“拜托你,快告诉我啊!还是他已经……已经死……”

“呸呸呸!”布卡大声地打断少年的话,“你才死了呢,新王三天前刚继位!你到底是从什么鸟不生蛋的小国家来的啊,这种事你都不知道。”

“呼……太好了!”艾薇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赶上了!上天真是待她不薄。本以为胡乱地戴上手镯,不知道又会把她送去哪里呢!赌这样一次是对的!

布卡看着他一会着急一会开心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于是没有立刻转身走开,反而面对着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我,叫布卡,是西塔特村村长的儿子。你是谁?”

“西塔特村?”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噢,我叫艾……艾微。”

“嗯?艾微?这么古怪的名字,你是哪国人啊?”

“英国人啊,西塔特村在哪里?在埃及吗?”

英国是什么鬼地方,布卡感觉完全没法和艾微交流,连西塔特村都不知道,看来真是个乡巴佬!

“你快告诉我啊!是不是埃及,离开底比斯还有多远?我要去底比斯,我要去拉美西斯二世所在的城市!”艾薇拉住布卡的手臂,语气焦急而迫切地说着。快!她要快些见到比非图,她这次回来的目的是让他逃离死亡的劫数,不能耽误一分一秒阿!

“别晃我的手臂啊!”布卡把手抽回来,却不知为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大男孩感觉和女人一样!这里呢,是埃及和利比亚接壤的地方,吉萨附近,吉萨你总知道吧?”

很耳熟的地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想不起来了。艾薇没有说话,布卡就继续说了下去。

“西塔特村是吉萨自治区域内最大的也是最繁华的村落。”布卡骄傲地说道。“你要去的底比斯离开这里很远,就你这体格,徒步走怎样也要数月。但是如果你想拜见法老,你就太幸运了,他恰好在孟菲斯的宫殿,十几天的行程就到了。不过估计法老才不会见你这种乡巴佬。”

“十几天的行程……要、要怎样走才能走到呢?”艾薇连忙问。蓝色的眼睛热切地看着布卡。布卡长叹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人,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把他丢下不管呢。

“算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吧。”布卡说,“反正我也要去孟菲斯看我的哥哥,你就跟着我吧。”
第三卷 吉萨之乱上
吉萨是利比亚与埃及交界处的一个边境城市,与其周边的西塔特村、幕莱村以及其他十数个小村落组成了相对于自治的区域。这些村镇的人,都会自豪地称这块领域为吉萨自治区。当然,这种称呼只是私下的,法老有绝对的权利,所以是绝不容忍拥有所谓的“自治”的。

吉萨的领主,是由数月前刚刚驾崩的前法老塞提一世亲自指派的第二王子–希担任。由于塞提一世的第一个王子早逝,希成了其最年长的王子,也理应继承王位,但是塞提却把“年长国王之子”的位置,大手一指,送给了第七王子拉美西斯。以祖父的名字命名的年轻王子,将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摄政王子期间就充分显示了其过人的战争、外交、内政等方面的天赋。

因此,现在的法老就是原来的第七王子,拉美西斯。

“法老是否有个王妃叫马特浩倪洁茹?”

“嗬,你这个土人知道得还不少。没错,法老只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妃子,一个是马特浩倪洁茹王妃,还有一个是亚曼拉公主,不过都传言立着两个妃子纯粹是政治考虑啦。法老大人可是花名在外,从不封妃……”

“什么意思?”

“就是传闻法老有很多情人,但是他从不立妃,而且据说也从不宠幸已经立下的两个妃子……噢,当然,我想奈菲尔塔利是例外吧,但是她早就死了。”

“奈菲尔塔利早就……死了?有多早?”

布卡和艾薇一前一后地走在荒凉的沙地上,前方飞着不知疲倦的路。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艾薇发现,其实布卡是一个很热心而且很能聊的人。虽然总是言语中带着一些类似“土人、乡巴佬”这样的讽刺,但是艾薇的问题,布卡都会给耐心或不耐心地一一回答。

“噢……有多早呢?忘记了,至少也有个四、五年了吧。”布卡冲天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路盘旋着飞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布卡的左臂上,昂首看着布卡。

“路,给你肉吃。”路习以为常地用嘴接过布卡手中的肉,飞落到一旁,慢慢地吃了起来。布卡冲着艾薇叫了一声,“乡巴佬,我们也该吃饭了,你该不会没有准备粮食吧。”

艾薇白了布卡一眼,坐到了地上,打开自己的书包,幸好自己带了两包自熟快餐,不然今天还真是尴尬。布卡从袋子里翻出类似面包的粮食,走过来坐到了艾薇的身旁,看着她手里的自来熟快餐盒。“你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艾薇没有回答,径自拉开餐盒外层的包装。过了三分钟,一股诱人的咖喱香气就跑了出来。正在一边啃着硬面包的布卡,不由得惊讶地看着艾薇手中小小的盒子。“什么东西,这么香。”他伸手过去碰了碰盒子,“噢?还是热的啊!”

艾薇看着布卡好奇又有点馋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吉萨阿?”到了吉萨,她才有机会搞匹马和更多的食物,支持她走到孟斐斯。

布卡的双眼没有离开她的餐盒。“噢,可能还有两、三天吧,不远了。”

也就是还要吃6-8顿饭。艾薇只带了两包快餐,其他的食物和水一概没有。怎么办呢?

“喂……你这个,好吃吗?”布卡忍不住发问了,听到他这样说,艾薇不由得暗自笑了,看来接下来三天的食物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你想吃吗?”艾薇强忍着心中的笑意,认真地看着布卡。

布卡转过头去,继续啃自己的面包。

“真的,你想吃吗?我可以让给你吃。”

布卡动心了,慢慢地转了过来,看到艾薇真诚地把自己的快熟咖喱饭递到他跟前。

“很好吃的。”艾薇推波助澜地鼓动着。布卡半信半疑地接了过来,谨慎地尝了一口。

好吃!

虽然是很奇怪的味道,不过很好吃!布卡不顾自己的面子,狼吞虎咽了起来。艾薇开心地笑着,看着布卡把饭全部吃得一粒不剩。

“不错!”布卡抹了抹嘴,把空盒递回给了艾薇,“你带的食物还真不错。”

“你喜欢就好。”艾薇笑嘻嘻地接过盒子,“在我们这个国家,这盒饭相当于五十头牛和一百匹马的价值呢,绝对是无价之宝。”

“什、什么!?”布卡几乎摔倒在地上,“你骗人!”

“我当然不是骗人,整个埃及、包括伟大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都肯定没见过我这种食物–不用火就可以变熟的食物,那显然是圣食!本来是想这次带来献给法老的……”艾薇脸上故意露出为难神色,“伤脑筋啊,怎么会被西塔特村村长的儿子吃了呢?”

“你、你你,分明是你给我……”

“不过,布卡是这么善良的人,”没等布卡把话说完,艾薇就接着说了下去,“又愿意帮我走到孟斐斯,我实在不好意思为难他啊……”

布卡如捣蒜一样狂点头。

艾薇笑得更开心了,“好~呵呵,那么就作为你带我去孟斐斯的报酬吧,只要你路上提供给我水和粮食,到吉萨再给我一匹马,这笔账就算结了。真是跳楼大降价啊……哎,本来还想用这个礼物讨好一下法老呢……”

布卡忙不迭地说,“就这样吧,我一定尽快把你带到孟斐斯,这件事,如果你能见到法老,你可千万别提了。”

“嗯~呵呵,既然是布卡这样说,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啦~”艾薇心里乐开了花,看看这个傻小子以后还敢不敢对她大呼小叫的!

看着艾薇狡猾的笑容,布卡突然有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敏锐的路骤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警觉地飞了起来。

“出什么事情了?”布卡也跟着站起来,往路的方向看,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哈里森大叔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这样想着,艾薇从袋子里拿出了红外望远镜。

“又是什么古怪东西?”布卡凑过去,好奇地看着艾薇拿着形状古怪的望远镜,贴到眼睛上。

“啊!”艾薇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惊讶地尖叫了起来。“快,布卡,我们快过去,是一个人!浑身是血的人!”

没等布卡反应过来,艾薇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上去。布卡顺着她跑去的方向看啊看,奇怪,明明自己的眼睛很好,但是怎么就没看到一个在流血的人呢?
第三卷 吉萨之乱下
艾薇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一个浑身是伤,血流不止的人。她不由得怕了,跪坐在趴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伤者旁边,久久不能言语。

“你在发什么呆!”从后面赶过来的布卡大声地说,“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气!给他喝些水!”

“噢,对对。”艾薇慌乱地把手颤颤巍巍地伸到那个人的鼻子下方。“还有、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布卡跑上去,扶起那个人,撬开他干涩的嘴,往里面倒水。“身上都是刀伤,难道是被强盗抢劫了?”

“咳咳、……快点……通知法老……”满身是血的人稍微一清醒,立刻死死地抓住布卡,断断续续却焦急地说,“……利比亚、利比亚人……三天前……”

“你别说话了,不然你会死的。”布卡想制止他说下去。

“幕莱……幕莱村……求求你们,救救幕莱村……”

他要……死了吧……艾薇望着这个可怜的人。

布卡的神情变得非常严肃起来,“幕莱村?你说幕莱村怎么了???”

“幕莱……利比亚……救救……”

伤者在布卡的怀抱中断了气。

“利比亚人三天前进攻了幕莱村?他是这个意思吧……”艾薇轻轻地说。

布卡慢慢将死者放下。“该死的利比亚人,居然擅自撕毁和约!忘记了他们的公主是吉萨领主希殿下的妃子吗!该死!我们加快脚步动身前往吉萨吧!一定要让领主出兵,幕莱村是吉萨领地的第二大村子,希殿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路!路!”布卡大声地叫着自己的朋友,径自往前加快速度地走去。

艾薇怔怔地看着死者……原来,死亡竟是这样震撼的事情,亲眼目睹一个人的生命逝去,让她感到几分可怕。“可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土人!!你在做什么!!我们快点去吉萨求助啊!!”

“不对……不能去……不能去吉萨!!”艾薇大声地喝止了布卡。

“什么?你说什么?你疯了?难道要对幕莱村见死不救吗??”布卡不能理解地大喊。

“想想!布卡!好好想想!幕莱村离开这里有多远?”

“你这个速度,要走一天半……”

“离吉萨呢?”

“一整天啊!很近的,所以我们快去吉萨求救吧!”

“布卡!动动脑子!”艾薇快速地说着,“刚才那个人说战争是三天前开始的,吉萨离开幕莱只有一天的脚程,其实是很近的!所以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然而三天还没有出兵,只有两个可能!一、吉萨已经被占领了;二……”

“吉萨和利比亚人是一伙儿的……?!”顺着艾薇的思路,布卡将信将疑地把答案说了出来。

“没错!”艾薇叹了口气,“无论是哪种可能,我们去了都于事无补。”

布卡几乎瘫坐了下来,沮丧地抓着自己如火焰般鲜红的头发,“那怎么办……幕莱村是西塔特村的同伴啊……身为西塔特村的村长之子,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年轻的脸上出现了焦急而甚至几分无助的神色。

“不要慌。”

坚定而冷静的声音让布卡不由得抬起头来,艾薇的表情出奇地镇定。

“你不是有路吗?让它飞到孟斐斯找你的哥哥,它飞得比我们都快。让你的哥哥告诉法老这边的情况,并请求派兵支援,记住,要派兵,法老则千万不可为贪功而离开底比斯……我担心这次利比亚人不是单纯地扰境。”

布卡愣愣地看着艾薇。

“你看着我做什么,快去写啊!”

布卡晃晃脑袋。“我没有……我没有莎纸草……”

艾薇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诺,给你,现在写,照我说得写。”

布卡接过纸和笔,好奇地看了又看。

“没时间看了,快写!”

“噢噢!”布卡连忙低下头写了起来,“那……土人……不、我是说艾微,我们怎么办?”布卡开始认真地称呼艾薇的名字了,刚才的一番话,让这个瘦小男孩的形象,突然在他心目中高大起来了。

“我们?”艾薇皱着眉,就算是为了帮比非图吧,这趟浑水看来真是非淌不可了。不能小看任何一场会危及法老的战事啊……

“我们去幕莱村。”
第三卷 拉美西斯上
太阳正慢慢沉入尼罗河,把孟斐斯渲染成一片华丽的绯红。耕作的农民们都从田地里返回了自己的小屋,街上的集市渐渐散去了,不时有几个年轻的姑娘,三个一群,两个一组,提着织好的布,开心地穿梭在小巷之间。

年轻人站在孟斐斯宫殿的城墙上,冲天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从夕阳的方向远远飞来一只深棕色的鹰。他对着它高高地伸出自己的左臂,“路!落过来!”

年轻人有着要燃烧起来一般的红发,与他翠绿色的眼睛遥相呼应,争辉斗艳。身上做工精细的铠甲和鞘上嵌有绿松石的佩剑说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拉美西斯时代最年轻的将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西塔特村长的长子,孟图斯。二十七岁的孟图斯与年仅二十四岁的全国最高先知礼塔赫一起被称为帝国双璧。他们与年轻有为的法老一起,为踏入新朝代的埃及,带来了无限的活力与希望。

“好样的路,飞得真快。”孟图斯夸赞着,示意路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布卡那小子呢?他不是一直说有路的地方就一定有布卡吗?”

路俯冲下来,稳稳地落在孟图斯结实的左臂上,不老实地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不停地移动着自己的爪子。

“怎么了?饿了?”孟图斯不解其意地问着。路更猛烈地扇动翅膀,几乎要飞起来一样。孟图斯感到路十分反常,于是仔细打量了它一下。原来,路的右爪上绑了一个小纸条。“嘿,原来是传信兵,不错啊,路!”孟图斯一边从路的爪子上把纸条解下来,一边赞扬地说。路也抬起头来,一副自豪的样子。

“这是什么材料?好奇怪,不是莎纸草。”孟图斯不慌不忙地慢慢拆开纸条,当他看到上面画着的歪歪扭扭的象形字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了起来。“是布卡的字……”

快速浏览完纸条,孟图斯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他笨拙地摸了摸路,原本光泽的羽毛显然因为长途跋涉而变得有些脏污。孟图斯有点歉意,但还是匆匆地说,“不能陪你了,我现在要立刻去晋见法老。我让其他人给你些找些食物。”路就好像听明白了孟图斯的话一样,低低地叫了一声,骤然挥动翅膀,飞进了晚霞未散的天空,沿着来时的方向,快速地飞了回去。孟图斯看着路逐渐变小的身影,轻轻地说,“回去找布卡吗?路,真是好样的。”

转头过来,绿色的眼眸已变成如深湖一样的幽冷,“来人,拿我的披风过来,我要立刻晋见法老。”

***

孟斐斯是下埃及的中心城市,也是下埃及最繁华的城市。地处尼罗河畔,不仅有发达的农业,也会有来自各国的商人在这里歇脚或做贸易,市民之中,从事建筑、纺织、精工的大有人在,甚至在制作木乃伊方面,都有专家,俨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的样子。

法老在孟斐斯有着豪华的宫殿。新王继位、重要祭祀、会议、战争等时,孟斐斯都会成为法老必会拜访甚至停留以时日的地方。更有法老大兴土木,在这里建立宏伟的寺庙、金字塔以及奢侈的行宫。继位不足一月的新法老、拉美西斯同样不能免俗,刚加冕不到三天就下令在孟斐斯附近建造庞大的人面狮身像,更为了监督工事的情况,特意来到孟斐斯,顺便参加当地的祭祀以及接受民众的祝福。

人们盛传新法老于先王塞提一世不同,不仅善长兵刃相见的战争,更是外交、内政方面的天才,加之自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他的“帝国双璧”孟图斯和礼塔赫作为他的左右手,登基三天就给全国人民带来了欢欣鼓舞的士气,孟斐斯周遭城市的市民甚至愿意徒步行旅数日,来到孟斐斯,远远地拜见一下新法老。

而让全埃及的少女们沸腾的是新法老惊为天人的外貌。拉美西斯在登基前就是出名的俊美,而登基之后,天下独尊的身份使其更加锦上添花。虽然花名在外,但是天下少女无一不想受到一次宠幸,哪怕是一次,无名无分,她们都甘之如饴。而且,虽然机会小于零,但是她们还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态,梦想或许自己会成为特别的那个,或许自己会被册封为妃,但是到现在为止,这种想法,永远只是个梦想……

孟斐斯宫殿–侧宫

侧宫的寝室是一间硕大的房间。四壁上装饰着豪华的金银饰品,桌台上放着昂贵的金质花瓶,里面放着埃及人最喜爱的莲花。层层半透明的幔帘随着风慢慢地时飘时静,房间深处奢华的床塌隐隐可见。

两具年轻的肉体交叠着,房内沉重的喘息声和床塌的响动,透过层叠的幔帘,传出室外。孟图斯在侧宫的门口踱来踱去,绿色的眸子里映出了焦急的神色。门口的卫兵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

“王……这样多久了?”孟图斯第十次发问,脑门上渗出了涔涔的汗珠。

“回将军,从傍晚开始。”卫兵没有感情地回答。

抬头看看天,星星都亮起来了。虽然知道王的脾性,但是遭遇如此军情,或许真的需要强行参见,以免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可是……里面的传来的阵阵淫声浪叫,使他不由得难以迈出脚步。一直没有娶妻的他,听到这种声音,不由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只能盼望这样的事情可以早些结束。

“这样还要……多久……”红发的年轻人又一次尴尬地开口。

“回将军,不知道。”卫兵还是同样平淡的语气。孟图斯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继续在门口踱来踱去。

而此时,房间里正春光旖旎,满室的热气几乎要撕裂厚重的幔纱,穿到室外去。身材火辣的女人被压在下面,将自己的身体弯成弓形,努力地迎合着上面男人狂野的索求。她眼神迷离,双唇微张,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床单,芊长的指甲仿佛要透过床单将手掌抓破,

对比起她迷醉的神情,男人则显得过分冷静。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着没有情感的光辉,仿佛无机质的宝石,冷冷地映着女人热情扭动的身躯。他剧烈地抽插着,丝毫不理会女人的表情是痛苦还是享受。突然女人的身体开始缩紧,叫声不断变大。男人用原本抚着她胸部的手抬起她一条光洁的腿放在肩上,加大了抽插的力度。还没有从快感中恢复过来的女人,眼角渗出了眼泪,承受着男人粗暴的索求,渐渐发出更为娇美的声音。

男人终于低低地嘶吼了一声,快速地挺入几下,抽身出来,将欢愉的种子悉数射在被单之上。他快速地起身,将衣服穿上,拿起身边的佩剑,丝毫不带有半分留恋地向门外走去。床上的女人沉沉地喘息着,思绪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翻云覆雨之中,看到男人快步地离去,她连忙支起身来,不加任何遮盖,裸露出傲人的身躯,对着要离去的人说,“王,下次再召见奴婢吧……服侍王是奴婢的荣幸。”

拉美西斯回过头去,双眼漠漠地扫了一下女人完美的身段。或许不该带这个女人来孟斐斯,当时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带着她随时可以发泄欲望、省去很多麻烦,但是现在看来这种特别的待遇让眼前的女人有了误解。他沉吟了半刻,女人看他不作声,心里的期待便更增加了几分,“王~”女人嗲着,双眸半垂,吐气如兰地说,“芙娜等着您再召见~”

“下去。”冰冷的声音让这个叫芙娜的女人心里一寒。她难以置信地把头抬起来,看到的却是拉美西斯冷若冰霜的脸,刹那间,她感到自己掉入了万尺冰窟之中,一下僵住,不知如何是好起来。没等她反应过来,拉美西斯就冷冷地丢下一句,“去找内臣领赏。念在你从底比斯跟过来,我便不治罪于你,下次如再敢造次,杀无赦。”

语毕,年轻的法老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剩下芙娜一个人光溜溜地坐在床上。盯着逐渐远去的拉美西斯,她美艳的双目中燃起一丝火焰,仿佛要将那迷人的背影吞噬。

她绝不能失去法老的宠爱。

法老在继位前就有诸多情人,但是全都没有被册封为妃,常见的情况是会在临幸之后,赏赐给她们一些金银珠宝。但是一旦这些姑娘被拉美西斯抛弃后还抱有任何幻想,迟迟不愿嫁人的话,多半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莫名其妙地死去。有人说是被打入冷宫的马特浩妮洁茹王妃偷偷害死,有人则说是因为一些王国守旧的大臣,为了顾全未来法老的名声,私下里派人暗杀。拉美西斯对此不闻不问,因而这种残酷的情况愈演愈烈。一些显要的官贵,再也不抱着凭借女儿被宠幸从而能鸡犬升天的梦想,一旦发现女儿与王有染,立刻安排婚事,草草地把女儿嫁了,以来避免不幸。

因此埃及的女人们,会又爱又恨地称这个危险而充富魅力的法老为“毒药”。

拉美西斯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作他的情人,但是他俊美的外貌,年轻而坚实的身体,让全国上下的女人为之沸腾。若得春宵一夜,即便宛若饮鸩止渴,终将一死,也心甘情愿。

而芙娜的野心绝不仅仅于此。出身平民的她,是一个于上埃及四处流浪的卖艺舞女,自小就吃了很多苦,通过出卖色相,在底比斯总算小有名气,终得一天被拉美西斯召见。她已下定决心,再也不回到过去饥寒交迫的日子,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她一定要紧紧傍住法老这棵大树。“以前是王子,或许有诸多不便,现在是法老,肯定还是要立妃的……我芙娜是底比斯第一美女,我就不信你对我不动心!”

她如是想着,慢慢握紧了手,尖尖的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鲜血微微渗了出来。
第三卷 拉美西斯下
拉美西斯走出侧宫寝房的时候,天上已经布满了星辰。一见到他的身影,孟图斯连忙上前下跪,语气急切地说道:“王,卑职有重要军情要禀报!”

“起来,孟图斯,不必对我行大礼。”拉美西斯挥挥手,示意他站起身来,向中庭慢慢地踱去,神色平淡地说,“是不是利比亚人扰境?”

孟图斯跟在后面,闻言一愣,慌忙答道,“对,正是。”

“吉萨没有出兵相救吧。”拉美西斯表情自然,宛若一切全部早就知道了。孟图斯不由有一丝迷惑,他又握了握攥在手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全部浸湿了。王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不可能有任何传令兵会比路的速度还快了。但是还没等他问,拉美西斯就先他一步开口。“看来希皇兄还是没有禁住诱惑啊……”语气平淡,但是双眸中却露出了冷酷的神色。

和纸条上写的一样。布卡传信过来也是说可能吉萨叛变这样的消息,孟图斯不由暗暗佩服起王上,同时也为自己弟弟所发过来的准确判断而感到赞叹。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难道敌军已经逼近了孟斐斯?”拉美西斯在荷花池边的石凳上坐下,深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散开在肩上,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一对奇异的宝石,与他浓郁的眉毛和略带鹰钩的挺立鼻子一同嵌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王可真是绝世的美男子。”孟图斯在心中想,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也不由对他俊美的外形而大为赞叹。

拉美西斯见他不语,又问了一句,“不是紧要军情吗?”

“对,是!”孟图斯慌忙收回思绪,拉美西斯看着自己红发爱将忙乱的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

“不用紧张,有什么都慢慢说吧。”拉美西斯坐在石凳上,月光温柔地倾泻在他身上。孟图斯毕恭毕敬地看着俊美的法老,静静地思考应该由何说起。

“王,利比亚人并没有逼近孟斐斯,他们只是攻打了幕莱……布卡,就是卑职上次和您提过的,那个想当您侍卫的弟弟,他用鹰为卑职送来了消息。”孟图斯小心地措辞着,考虑接下来应该怎样说才合适,“那个……嗯,他还说,利比亚人攻打幕莱,不是简单的扰境,极有可能吉萨已经倒戈。所以请孟斐斯尽快派兵相救,而且,恩……还有……”

“继续说。”依旧是平淡的声音,逆着月光,孟图斯看不到拉美西斯的表情。孟图斯低着头,咬了咬牙,接着说了下去。

“法老千万不可亲征,因为此次恐有后文。”孟图斯把纸条上不敬的语气修改了一下,用自己的话说了出来。语毕,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王,卑职就这么一个弟弟,他独自去了幕莱,请求您务必让卑职带兵前往!”

拉美西斯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没有表情地看着孟图斯。孟图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这么低着头,等着法老发话。

“孟图斯,这条消息是令弟写的?”

“是……确实是愚弟的字迹。”

拉美西斯眯起了眼睛,双眸中发出了危险的光芒。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起了身边的石桌,双唇紧紧地合上,一言不发。孟图斯听着石桌上嗒嗒的声音,心中不觉有些不安起来,手心渗出了更多的汗。时间耽误不起啊!现在布卡正身处幕莱,时刻有性命危险,他不能再等了。

“王……”

“孟图斯,把写着消息的条子给我看看。应该在你身上吧。”拉美西斯犀利地看着孟图斯。

“这个……”孟图斯感到脑门上直冒汗,布卡阿布卡,你怎么会用这样不尊敬的话写法老,现在叫为兄怎么保护你,万一要是惹怒了王,十个脑袋也不够你用的。“这个……”

拉美西斯转头过去,看着池里的荷花映着月光,却将手伸向孟图斯。“在你手里吧。”

哎!孟图斯立刻弯腰,双手将被汗水浸透的纸条交给拉美西斯,“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请过目……”

拉美西斯接过纸条,慢慢地看着,浓厚的双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孟图斯在一旁看得真是惊心动魄,生怕法老发怒,“王……愚弟还小,不懂事,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您一定……”

“哈哈哈哈!”拉美西斯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孟图斯不知所措,“切记一定要派兵,法老千万不可因贪功而擅自离开孟斐斯?!好大的口气!”笑容转眼间变得异常冰冷,“我埃及真是藏龙卧虎,孟图斯,不想你的弟弟竟有如此韬略,竟与本王不谋而合!若他也能像你一样,忠心不二,为我所用,那便是好……”但如果不是……

“大王,我们西塔特村世世代代都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愚弟也不例外,能为您出谋,哪怕仅仅是一次,也是他三生的荣耀。”孟图斯真诚地说着,心中却暗自想,那个莽撞的傻小子布卡,居然能考虑的这样全面,可以得到王的赞赏,实在与往日不同了阿!

“那便是好……”拉美西斯点着头,若有所思。“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要亲自见一下令弟。”

“是是!谢谢王!”孟图斯立刻下跪一拜,又匆匆地说,“王,请您让卑职立刻带兵前往幕莱,那边战况应该十分危急!”

拉美西斯轻轻抬起了手,阻止孟图斯继续说下去。

“令弟既然有此谋略,拖延敌军几天时间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你不用去幕莱,你给我好好留在孟斐斯。”

“王!”孟图斯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焦急。他不能,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弟……

“我会率一小批人马去幕莱……此行全部保密,除了你,谁都不会知道。”

“王!”这一次是为了拉美西斯而担心,人家都摆明了是设下圈套设计法老,为什么他还要身临险境。

拉美西斯站了起来,颀长健美的身形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孟图斯,我把孟斐斯交给你了,如果我估计的没错,很快孟斐斯就会发生动乱,或者是以政变的形式、内奸煽动群众,或者是赫梯的军队趁乱入侵,你要做好万全准备,我会把最强的兵马留给你……注意这两天的食物,下毒的可能性很高。”

原来如此,幕莱那边仅仅是个诱饵,所以看似危险,实则安全!但是……孟图斯抬起头,看着法老,“王,您不怕卑职……”不怕我趁机叛乱吗?想到了,但孟图斯终究没有说出来。

拉美西斯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孟图斯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离开孟斐斯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语毕,他冲孟图斯轻轻笑了一下,就顺着荷花池,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孟图斯有几分感动,鼻子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他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丢人!如果第一将军哭了,那真是丢人现眼!他打了自己一下,抬起头,冲着拉美西斯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了一句,“王!您放心,孟图斯一定会把孟斐斯守好,等着您回来!”
第三卷 穆莱村之战一
吉萨地区多为沙漠或者沙地,间或有一些绿洲,依靠这珍贵的水源,就会有很多不大不小的村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建立起来。地处埃及与利比亚的交界处,又与赫梯隔海相望,吉萨地区成为了埃及以及利比亚,甚至越海而来的赫梯王国的行旅商人的必经之地。由于农业环境恶劣,原本吉萨地区十分贫穷,但受到从塞提一世起对贸易的开明政策影响,吉萨地区的村民开始接受各国商人带来的贸易冲击,逐步开始为他们的需求提供服务。

吉萨地区富裕的村子,多半是从事两种职业的。一种是如同西塔特村一样,专门提供物资的运输,以及保镖等服务。西塔特村里的人们历代都以加入法老的军队为荣,成年男子均受过良好的身体训练。自从贸易政策开放,没有被选入法老禁卫军的年轻人,不再执著着要加入军队,反而以类似佣兵的形式出现,为打算带珍贵物品去孟斐斯的商人护航,赚取不菲的佣金。

还有一种就是幕莱村这种,村民自己投身于贸易之中。很多商人到达了边境,因为政治或安全因素等种种原因考虑,不愿继续进入埃及内地。幕莱村里比较精明的村民就会借此大大杀价,以相对便宜的价格收购各国的物资,然后转手卖给其他有实力继续去内地的商人,或者索性花一天时间走到吉萨,卖给当地的大中转商,从而带动了整个吉萨地区的发展。

吉萨地区一跃变成了埃及诸多地区里最富有的区域,无怪乎有民众私下里大胆地称之为“吉萨自治区”。可以说,如果没有吉萨,孟斐斯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将会减少一半。

由吉萨地区过了国境线,徒步走半天时间,就可以看到利比亚的边境城镇,但是两地展露出来的却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与吉萨欣欣向荣的富裕相对比,利比亚边境城镇的人民却衣衫褴褛,饭不足食。不难想象,利比亚对埃及这块富裕的宝地早就是垂涎三尺,但是在之前的若干年,有一些事情一直钳制着他们,让他们不敢随意冒犯。

“如果你介绍的吉萨地区的情况都是准确的话,那么我推测利比亚之前老老实实的原因大致有三个,”艾薇一边说着一边和布卡快步地向穆莱村走去,一路上布卡简略地为艾薇介绍了一下吉萨地区的经济情况以及地理位置。自从艾薇上一次准确而富有战略眼光的判断以后,布卡再也不敢小看这个瘦小的外国男孩,事事都会先问他的意见。

“一、吉萨地区对利比亚的贸易有好处。虽然利比亚觊觎吉萨地区的富裕,但是毕竟自己国家的商人也借这个平台从埃及赚取了不少好处,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进攻。治安的混乱会毁掉这个平台。”

布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二、利比亚与塞提一世签订了和约。如果不是有完全准备,随便撕毁和约会使利比亚颜面尽失,外交地位一落千丈。一旦战败,利比亚的下场必会惨不忍睹。”

艾薇快步地走着,呼吸有些混乱,说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她还是尽力为布卡解释着,这也是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战争多半都是有经济利益驱使的,把问题看成是一个简单的商业问题,一切就都会清楚很多了。公司与公司之间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战争,其实与真实的战争本质相同,只是形式换了一下。她安慰着自己紧张的心情,说了下去。

“三、利比亚人自认从武力上打不过塞提一世。前法老的军事实力强大,国内平稳,欣欣向荣,利比亚完全无机可乘。”

“什么话!先王虽然强大,但是拉美西斯殿下绝对不逊色于先王,”布卡激动地反驳,自己的哥哥跟随现在的法老已有多年,其实法老的才能,绝对是在先王之上。但是碍于对先王的恭敬,布卡没有把话说出口。

艾薇摆摆手,舔舔因为缺少水而干涩的嘴唇。“你误会了,听我把话说完。”

布卡从背袋里翻出水袋,掂了掂,递给艾薇,“你都喝了吧,快到了,坚持一下。”

艾薇接过来,不客气地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大大地吸了一口气,“不错,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水了。”布卡轻轻地笑了,这个小孩,或许是从沿海的国家来吧,容易渴,又缺乏对沙漠的常识,但是对于局势的判断,却超出其年龄般地异常准确。

“好,我来解释为什么利比亚人要趁现在进攻幕莱。”艾薇喝完水,擦了擦嘴角,表情严肃地说,一切的答案其实都躺在那里了,只等着她整理好思绪,一一道出。“因为之前利比亚所顾忌的三点,在这个时机,全部都不成问题了。首先,虽然扰坏幕莱这个平台不好,但是如果能占领,则是另一码事,那也是利比亚一直以来希望做到的;第二,背信弃义不好,但是如果有把握成功,那么条约也仅仅是一纸空谈;第三,塞提一世已经死了。”

布卡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就是说,利比亚人有十足的把握成功。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再次确认这次绝对不是简单的扰境!”艾薇水蓝的双眸映出了自信的神色,“如果是单方面进攻,利比亚人早就动手了!我推测,他们是在等,等这样一个时机,等一个能让埃及全盘皆输的时机。”

“等他们所顾忌的先王过世?”

“不。”艾薇面色阴沉地说,“等埃及新老朝代交替,等出现纰漏,他们与其他人合作,或者是内奸,或者是其他国家,声东击西,意在一鼓作气,重创埃及。”

布卡闻言,感到四肢冰冷。“居然……这样严重……那、那我们快回孟斐斯,我们要去保护法老。”

艾薇叹了口气,“回孟斐斯绝对已是于事无补,你我两个小人能做什么?离开孟斐斯步行需要数日,这种打法肯定是早就协商好的,我只能企盼法老确实如你所说,足够睿智,可以按照纸条上的话,度过这一劫……现在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力帮助幕莱村的村民,不再遭受杀戮了……”

她抬起头,美丽的眼眸映出了天空的颜色,沙漠的风不紧不慢地吹着,打到脸上,是一种炽热的感觉。放眼望去,前方不远处,出现了点点绿色。

幕莱村就在前面。

艾薇感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

夸下海口说要尽力帮助幕莱村村民的她……是否真的可以做到呢?
第三卷 穆莱村之战二
两个人绕到幕莱附近的一个沙丘之上,走到丘顶,寻找一个高点,以便观察局势。布卡从背后拔出弯刀,附下身子,小声说,“艾微,跟在我后面,把身体放低。”

艾薇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听话地附到地上,从书包里拿出那把Smith&Wesson38手枪,放到贴身的口袋里,又拿出望远镜,远远地观察幕莱村附近的动向。虽然没有看到利比亚军队,但幕莱村显然是一幅受到洗劫的样子,孤零零地立在沙漠之中。里面凌乱不堪,毫无秩序。

“布卡,我们下去。”

“什么?你疯了?”

“附近没有利比亚人。”艾薇把望远镜递给布卡,自己往下爬,“村子又经历过了侵略。这群利比亚军队,纯粹是诱饵,他们的目的是掠夺金钱和让法老知道这边的动乱。现在目的达成了,他们暂时不会攻打幕莱,而是会在周边休整,等待法老中计。

布卡接过望远镜,摆弄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使用,所以连忙跟着艾薇往下走,“真愚蠢,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种小小的边境动乱,法老一定会来?万一王上根本不理呢?”

“不会的,新王刚登基,正是好大喜功的时候,为了树立威信,即使不亲征,多半也会派重兵前往,一定要打个胜仗。不管是哪种,他们在孟斐斯布下的圈套,都会有八成的成功把握。”艾薇不假思索地说,“反正我们先下去,呆在沙丘后面是不会有任何帮助的。”

艾薇费力地往下走着,布卡从后面轻松地追过来,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自好笑,“你做什么呢,比蜗牛走得还慢,我背你吧。”

艾薇连忙摆摆手,“不用了,男人背男人,太恶心了吧。”让他背还得了!

“你这么走,要到什么时候才到啊?”布卡把刀往背后一插,结实的双手伸向艾薇,轻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艾薇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布卡丢了起来,让她头朝下地由腹部挂在他的肩膀上。“真轻啊你!”布卡一边感叹一边往下走着。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他也是经过西塔特村独有的身体训练的人,年轻的身体看似瘦弱,实则全是肌肉,结实得很。

“快放我下来!!”艾薇十分不好意思地抗议,手脚同时拍打着布卡的身体,希望可以快点从他肩上下来,她怕近距离的身体接触会让他发现自己是女人。

“别乱动啊!”可是粗线条的布卡,完全没有像艾薇所想得那样敏锐,他只是费力地扛着乱动的艾薇,快步地往下走去,“你怎么和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的,别动了!”

闻言,艾薇只好噤声。算了,反正他也发现不了,就让他显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吧,她也省得走路,只是……这种姿势真的好难受!!

“喂!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两个人进入了幕莱村。

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个美丽的村子。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在金色的沙漠之间,小小的绿洲之中,有一片乐土,清风拂过,绿色的芭蕉树叶随风轻轻摆动,树下清澈的水塘泛起点点波纹,映出岸边正在嬉耍的孩子们的身影。砖制的屋子周围种着矮小的绿色植物,穿着朴素的埃及姑娘在房里织着布,屋后木制篱笆围起的马厩里,养着毛色亮泽的骏马。

来自各国的行旅商人在这里歇脚,各色的皮肤,不同的语言,人们聚集在村中塘边的空地,把货物从骆驼身上取下来,与其他人进行交换。可以见到带着大批金银珠宝满意离开城镇的外国商人,也可以见到当地的村民,带领一队驮满货物的骆驼,秩序整齐地出发,向吉萨的方向走去。

多么……欣欣向荣的场景阿!艾薇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街上一片混乱,遍地都是散落的物品,家家的房门几乎都是被砸烂的,间或可以看到女人带着小孩伏在路边死去的男人身上伤心地哭泣。人们缓缓地修整着自己的村子,把倒下的篱笆扶起来,破碎的瓦罐拾起来,毁坏的房门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双目之中充满了疲惫与迷茫。

艾薇呆呆地看着这一场景,心中再一次为战争的残酷而感到叹息。

等到这一切结束,她一定要回到英国。目睹了这凄惨的场面,她已经别无所求,只要能呆在哥哥身边,呆在那个和平的年代,研习自己喜爱的经济学,即使让她终日碌碌无为,平庸一生,她也满足。那些藉由战争一举成名大发横财的人们,难道不曾被这样的场景所打动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所谓的政治家、军事家,丝毫不顾及民众的死活,为了眼前的利益,永不疲惫地一次次发动战争呢。

“艾微……”艾薇的思绪被布卡轻轻地唤回,“我们去见村长吧。”

艾薇点点头,又看了看街上沮丧的人们。她艰难地移动了脚步,跟着布卡,往村子的中央走去。

村长的屋子,在村子中央的道旁,同样是以烧制的砖块建成的。门口两侧各有一棵高大的芭蕉树,十分显眼。门大开着,艾薇和布卡直接走了进去。

一进去,屋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艾薇几乎吐了出来。她捏住鼻子,仔细一看,大屋里面一片狼藉,花瓶被摔碎,家具也都扔在地上,有血喷溅在墙上,但是已见不到伤者或死者的影子。

“吉穆塔爷爷!”布卡突然叫了一声,跑进屋里,跪到躺在地上的一个虚弱的老人面前。“吉穆塔爷爷……怎么、怎么会这样呢………塔姆、若苏米达、妮塔,他们、他们都去哪里了?”

布卡的声音几乎有了几分哽咽,艾薇在一边无助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吉穆塔爷爷,我背您出去,离开这个房间。”布卡手忙脚乱地扶起老人,想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但是老人完全没有配合他的动作,干枯的双臂就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能量,任由布卡摆布。

“布卡……”老人开口了,声音游若悬丝。“布卡,你来了……”

“吉穆塔爷爷,我来了!爷爷您放心,我已经通知了哥哥,他们很快就会带领大军过来的!爷爷!给您的族人报仇!”布卡的眼圈红红的,他快速地说着。“我带您出去。”

吉穆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的家人……塔姆、若苏米达、妮塔,他们都被杀了……就让我留在这里吧。布卡,我快不行了……”

“爷爷!不会的,您不会的!”布卡疯狂地摇着头。

老人艰难地呼吸着,继续说了下去,“拜托你,保护我的村民,逃离出去……村长的令牌,村长的令牌在我的腰上。交由你保管……拜托你,保护他们……保护他们所有人……”

老人的声音嘎然而止,干枯的双臂颓然地垂了下去。艾薇能够看到,他眼中的生命之光正在逐渐逝去,宛若燃尽的蜡烛,灭了。

“吉穆塔爷爷!!”布卡哭叫着,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全然不知血正顺着他的关节流下来。“可恶,该死的利比亚人!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眼泪,顺着艾薇的脸庞落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让她穿越千年目睹这样残酷的画面,难道这是上帝的惩罚,惩罚她扰乱历史?惩罚她对哥哥的不伦之恋?那为什么不惩罚她一个人,偏偏要通过这样残忍的方式让她难以呼吸呢。

她用力晃了晃头,用袖口大力地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布卡,带上令牌,我要召集全村的人说话。”

“?”沉浸在悲痛中的布卡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不能辜负村长的期望,我们要尽全力让所有的村民安全!”

布卡看着艾薇,那双清澈如天空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了坚定的神情,自信却不自大的言语,让他不由从心底信服。

哥哥曾说过,王上是一个神奇的人,他能够用简单的语言令别人信服,从而使身边的臣子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死而后已。

布卡想,如果艾微是自己的主人,那么他也会为他坚信不疑地竭尽全力,那双饱含智慧的水蓝双眸,仿佛可以带来无尽的希望。

他愿意相信他。
第三卷 穆莱村之战三
近日来,利比亚边境将军篷古感到特别的春风得意。

这不仅是因为在对幕莱村的侵略中搜刮了大批的金银珠宝,让他中饱私囊,最令他开心的莫过于最近几天幕莱那边的探子报过来的消息。

“听说法老已经派了重兵过来幕莱,孟斐斯想必是空城一座了。”

每次想到这里,篷古都会不自觉地摸摸自己宽厚下巴上毛茸茸的胡子,思绪飞跃到月前利比亚国王对自己的承诺:“篷古,若你能够成功地把孟斐斯的大军吸引到边境来,让我们这个声东击西的计划成功,我便会赏你官晋二级,并且把第十公主嫁给你。”

啧啧,那可真是飞黄腾达了,想到第十公主的美貌,篷古的嘴边几乎要流下口水来。本来考虑过如果是法老亲自带重兵前往边境,恐怕还要申请支援,与人分功,但是现在居然是法老派重兵前往,自己留守空城!

完美,那真是太完美了!

“喂!你这个消息不会错吧!”篷古把探子抓过来,凶巴巴地问着。

“不会不会,”探子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我是亲耳听到拿着村长令牌的人对全村的人说的,不会错的。”

“嗯……”篷古满意地坐回到军帐中的将军椅上,示意两旁的小兵为自己扇风。

看来利比亚第一将军的梦想,就近在咫尺了!

篷古带着幸福的笑容,合上了双眼,不久,就微微传出了鼾声。

+++

另一边,幕莱村的某间民宿里,艾薇和布卡正席地而坐。

“喂,艾微,这么做没有问题吧?”布卡一边把布条缠绕在手臂上,一边紧张地说。

艾薇悠然自得地喝了口水:“俗话说得好,想要欺骗别人,就要先欺骗自己。现在幕莱村的村民和利比亚那边肯定全都相信,法老会派重兵前往,而自己留守空城。”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布卡不解地看着艾薇,有的时候和他说话真的会让自己感觉大脑不够用。

“为了……”艾薇笑笑,“水喝完了,你把水递给我。”

大水桶!布卡心里嘟囔了一句,转身过去拿了一壶水。“不告诉我,我就不递给你。”

艾薇叹了一口气,自己伸手过去把水壶抢过来,“很简单啊,为了能让所有村民平安撤离。”

“吓唬吓唬那些利比亚人?”布卡挠挠自己火红的短发,不解地问。

“我们算准时间,有秩序地撤退,他们是不会追击的。”艾薇大口地喝着水,在沙漠地带,怎么喝水都不够,不然就觉得生命要被抽干了一样。“我推测,利比亚派过来的军队,不会有很大的数量,因为他们仅仅是诱饵。几天后,会有孟斐斯的探报过来,如果得到的是法老亲征的消息,他们会向国内求助,并诱敌深入,最后派出大兵,一举歼灭,孟斐斯那边同时政变或者夺城,即使利比亚这边败给了法老亲征,总体来看还是赢的。但是如果法老仅仅是派兵前来,就更好了,这些虾兵蟹就为孟斐斯那边的动乱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和资源,方便那边直接对法老下手。这边就更不会冒那个险去与埃及大军抗衡,相反,会第一时间撤军!因为抗衡是毫无意义的。简言之,他们就是要分散法老的兵力,伺机攻破,给埃及以重创。……我说明白了吗?”

布卡一幅迷茫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这边要掌握先机,不能等他们得到了真正的消息才采取行动,不然是十分危险的。算算时间,离路飞去报信也有十天了,我们再等几天,就组织大家出发吧。”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低低的叫声,混杂着翅膀扇动的声音。布卡骤然从地上一跃而起,疯也似地冲往门外。

“布卡?!”艾薇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也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尽力跟上他。“怎么了??”

布卡飞快地跑着,“路!是路!!路回来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路的身影,盘旋在不远的上空。布卡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放到口中,竭力吹出一个最响亮的口哨,同时把左臂伸向天空。“路!过来!落过来!”

空中的鹰低低地叫了一声,滑翔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布卡的手臂上。

“路!”布卡疼爱地抚摸着自己兄弟,原本亮泽的羽毛,因为长途跋涉,已经肮脏不堪。但是那双犀利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好样的,路!你真是好样的!”

艾薇追了出来,看到布卡开心地对路说话,心里也一阵安慰。“布卡,路比军队的速度快多少?”

布卡一边检查看路有没有受伤,一边回答,“大约是军队速度的两倍吧。”

艾薇心里飞快地计算着,水蓝色的大眼睛眨了一眨,“好,我们就四天后出发。”
第三卷 穆莱村之战四
篷古将军终于得到了他期盼已久的探报。

“将军,幕莱村的村民正在以整齐的队列,非常有秩序地向孟斐斯方向前进。”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篷古正在尽情地享用美味的烤肉。闻言,他不由得站了起来,庞大的身体差点把眼前的餐桌掀倒,幸好身边的侍从眼快,帮他扶住。

“怎么?开始退却了?”篷古大声地说着,逼近跪在帐中的探子,“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半天之前。”

篷古如牛铃一样大的眼睛转了一转,应该是法老的大军到了吧,这群村民既然胆敢大摇大摆地撤退,肯定是有了万全的把握,或者是想勾引我上当、给埃及大军塞牙缝?别傻了!小看我篷古!

“传令下去!我们也拔营,退回利比亚!”篷古大声地喝道。早点退回去,就可以安全不少,反正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要搅入没有必要的浑水。

可正当利比亚全军奉命收拾好行装,开始撤退的时候,另一个探子,策着快马,匆忙地闯进了军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将军!最新探报!从孟斐斯来的!”

篷古走出帐篷,眼睛一瞪,“怎么了?动乱已经成功了?”

探子翻身下马落在地上,因为焦急说出来的话结结巴巴的:“将军,孟斐斯、孟斐斯……”

“说什么!快说!”篷古恶狠狠地说。

“将军!法老跟本没有出兵相救慕莱村,他与大兵悉数留在孟斐斯。”

“什么!!??”篷古闻言,额头上不禁爆起了青筋!这样讲,动乱失败了,不!这还不要紧,最为让他恼火的是,“该死的穆莱村人!居然把老子耍弄了!待我追上你们,将你们亲自手刃!!!!”

+++

艾薇和布卡,正在组织民众整齐地向孟斐斯走去。

“艾微,其实我们不一定会有大军接应吧……”

艾薇擦了擦脑门的汗。没错,其实有没有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利比亚人所期望的两种可能性中,还有一种,就是法老跟本不派兵相救。如果是这样,一旦残暴的利比亚人得到来自孟斐斯的探报,他们一定会给幕莱村以毁灭性的打击。算算时间,如果援军是在接到路的消息后第二天出发,差不多也该到这里了,现在撤退,是最不容易让利比亚起疑的时候……然而……

“我很担心法老究竟有没有派兵,算算时间,利比亚人应该已经得到了探报,如果没有派兵,他们现在一定会气急败坏地追上来,我们就完了。”

“那怎么办呢……”布卡没了主意。

艾薇也摇了摇头,怎么办呢……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争取时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即使远一步,生存的希望都会增加!

看着她陷入沉思的表情,布卡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温柔。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子,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幅女孩子的样子,柔弱又有几分娇气,让他总希望能表现得像一个成熟的男子汉,可以保护她,让她信赖自己、依靠自己。如果艾微是一个女生的话,那么他会愿意保护她一辈子吧……这样想着,布卡大声地说,“艾微你放心,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也一定会保护你的!”

艾薇骤然抬起头,望进红发少年明亮的眸子里。他是发自内心那样想的!艾薇不由得心中有几分感动。她轻轻地说,“谢谢……布卡。”谢谢布卡,等一切都结束,我一定会记得在这遥远的三千年前,我曾经有过你这样一个朋友!一个这样这样好的朋友。她如是想着,却没有把话说出来。

突然,队尾的民众惊恐地叫了起来,“利比亚人!!”紧接着秩序整齐的队列陷入了一片慌乱。艾薇慌忙转过身去,沙漠的尽头扬起了片片尘土,利比亚的旗帜若隐若现。

还是来不及了吗?利比亚人得到了孟斐斯的消息,法老果然没有派军相救吗?艾薇绝望地想,她大声地喊,“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队列,援军就在前面!!”但是陷入恐慌的幕莱村民,完全不理会她的指挥,像疯了一样地四处逃命。利比亚的军队眼看越逼越近,艾薇几乎能感到杀气腾腾的利比亚人正手持各种兵器对他们虎视眈眈。

“艾微,你快跑。”布卡握紧弯刀,匆忙地对艾薇说。

艾薇摇摇头,跑不掉的,人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战马的四条腿。当时要回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多带个火箭炮!现在这样应该怎么办呢?她呆呆地看着利比亚的军队慢慢逼近,心中阵阵寒意……太自大了!没有把历史修正回来,却要把更多人的命赔上!她太藐视历史了!她太愚蠢了!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欢欣雀跃的叫声,如同浪潮一样,将她淹没。“法老的军队!!!”

什么?!怎么会!!艾薇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到山丘之上一片金黄的旗帜,在太阳的映射之下,晃得她几乎张不开眼睛。穿着整齐的埃及军队排着队列,将中间的沙地半包围了起来,阵营的前面,毛色亮丽的黑色骏马之上,坐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神态自若,居高临下,俯视大局。

艾薇手忙脚乱地翻出自己背包里的望远镜,迫不及待地驾在自己的眼睛上,看向那气质不凡的领队。

直到今天艾薇还能记得那令她难忘的一刹。

记忆中那俊美的身形,如今就好似天神一样伫立在前方的山丘之上。身后金色的太阳仿佛是他自身的神光,普照在那一片空阔的沙地之上。他是拉美西斯二世阿!那个书中被称为是古埃及最辉煌的君主,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伟大法老!

透过望远镜看着那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脸庞,她的血液仿佛逆转一般,猛烈地冲击着心脏,身体难以抑制地变热起来,更热起来。数月前的回忆一次次地冲向自己的脑海,原本被丢进记忆角落的故事,好像在一秒钟之内,竟从她眼前一幕幕晃过,充斥她的大脑,让它几乎要爆炸!万千思绪在短短时间融为了一句话:

终于,终于!
第三卷 之一
在我记忆里的比非图,恩……是什么样子的呢?

长相俊美,身形高大,勇武睿智,意气风发。

但是怎样也不能将他和举世闻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联系到一起。年轻的比非图,总是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浮躁,和年少轻狂的张扬。这些,让我觉得即使他有出众的智慧,傲人的霸气,也难以成为独一无二的君主。

我如是想着,勉强地这样想着,其实心里是不愿意承认,比非图就是拉美西斯二世,不愿意承认他因为我扰乱了历史,而继位短短两年,就黯然辞世……

+++

拉美西斯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爱马之上,将深棕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握着刻有王家纹章的宝剑,冷漠地扫视着战场。

他并没有穿上平日亲征时所用的华丽铠甲,却仅仅身着一件普通的亚麻长衣,脚踏束带的编织鞋,身披朴素的深黑斗篷,不饰半分奢华。然而那与生俱来的王者气质,却透过他的一举一动,展露无疑。他无须隐瞒,也无法隐瞒,只要见到他那张完美却又冰冷得令人颤栗的面孔,就一定会认出,他就是埃及伟大的法老王-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不动声色地看着脚下欣喜的幕莱村民众和不远处气势汹汹的利比亚军队,琥珀色的双眸沉静得如同一潭深幽的湖水,让人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更无从揣测他心中的想法。随行前往的埃及士兵,虽然数量不多,但全部是禁卫军里的精英,大半是来自西塔特村、身怀绝技的战士。他们自从摄政王子时代就跟随拉美西斯,是他最忠诚的奴仆。此时这些英勇的兵将们全都默不作声,蓄势待发,只待法老的一声号令。

利比亚军队的数量,略微多于自己所带的队伍。拉美西斯快速地估算了一下,心中暗暗盘算,不出数秒,就已把握了大体的局势。“正如我所料,看来,得胜并非难事……”他轻轻地说着,视线却飘到沙地中央一个瘦弱的身影上去。

在所有西塔特村人都慌乱地跑向自己的军队这一边时,那个小小的身子却愣愣地站在沙地中央,直呆呆地冲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刚才就是他在大喊“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队列”的吧,难道就是他组织幕莱村的村民如此有秩序地退向孟斐斯?看起来才不过十几岁的小毛孩子,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拉美西斯嘴边不自觉勾起一丝轻轻的笑容,埃及还真是人才济济。他勾了勾手指,身边两个体型坚实的士兵就上前一步,俯首待命。

“看到沙地中央那个黑乎乎的小男孩了吗?一会开战了,你们要保护好他,把他给我带回来,不许有任何损伤。”

“是!”

拉美西斯看了看脚下的境况,幕莱村的村民基本上全都跑到自己军队的后方了,而利比亚人也已经非常接近了。他轻轻地抬起自己的左臂,停留半刻,往下一挥,山丘上的士兵们就如泄洪一般,飞速地、呐喊着冲了下去。

来势汹汹的篷古将军率领着自己的军队,把战线拉得长长的,意在把幕莱村的村民包围个水泄不通,一网打尽。“该死!居然被你们这群愚民的假信息给骗了!原来法老根本就没有派兵过来接应你们!”篷古咬牙切齿,他不能饶了这群愚弄他的埃及人!他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篷古将军的脸扭曲着,追赶着前面拼命奔跑着的可怜的小村民们。他双眼因为即将来临的杀戮而充满了血丝,他挥舞着自己的重剑,嚣张地策马前进。

突然,前方的山丘上出现了埃及的军队,士气高昂地冲向自己的人马。篷古小惊,但未失色,反而更加激昂地喊,“我们的人马比较多!冲上去!!冲上去!!!”利比亚人们疯狂地往前冲着,双方的军队很快就在平旷的沙地上交锋了。

拉美西斯在山丘上,不带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局势摆成如自己所想的阵型。

利比亚的军队是成方形的,战线较长,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遇到了成锥形的埃及军队。双方交锋不消一会,就见到埃及军队慢慢从中央将利比亚军队一分为两截。拉美西斯见状轻轻抬起了右手,旁边的士兵立刻举起金黄的令旗,向右一挥,埃及军队在切开利比亚军队之后,就整齐地绕到他们右侧那一半的后面,死死地咬住利比亚军队右侧的尾巴。

布卡护着艾薇,跑到离开战场较远的角落,远远地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小规模战争。

“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局势阿?”布卡傻呆呆地问到。

艾薇仔细看了看,简单地说:“埃及的军队势力比较弱,所以更要采取这种阵型,把利比亚人切为两半,然后再集中兵力,先后歼灭。”不过这种战法一定要求指挥官有极强的控制阵型的能力和敏锐的洞察力,把握准确的时机,快速地致敌人于死地。看来……拉美西斯二世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不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埃及军队开始逐渐占了上风,从法老这一侧看,利比亚军队的右半部分已经溃不成军了。这个时候,其左半部分的军队才刚刚作出缓慢的反应,追着埃及军队的尾部开始攻击。然而为时已晚,埃及军队整齐地调转方向,开始全力攻打利比亚左侧部队。

整个战役用时不足一个时辰,胜败已成定局。

艾薇和布卡开心得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了,真不愧是古埃及史上最伟大的拉美西斯二世!简直是用兵如神!太厉害了!就在此时,两个埃及士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对着艾薇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法老想要见您,请二位随我们来吧。”

艾薇的心骤然狂跳了起来,她连忙挥挥手,“等下,等我一下。”然后丢下毕恭毕敬的士兵和一头雾水的布卡,快速地跑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偷偷拿出黝黑喷雾,小心地又往脸上喷了些,等了十分钟,拿出镜子,好好地照了又照。这下好了!除了那双眼睛还是如前般雪亮动人,其他的地方都黑得好像煤球一样!短短的黑色头发,几近棕黑色的皮肤,这个鬼样子恐怕连哥哥都认不出来吧!艾薇得意地笑着,把镜子收起来,快速地往回走。

布卡看着艾薇慢吞吞地过来,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去了?因为紧张而要解手吗?诶?你怎么变得更黑了?”

艾薇白他一眼,“怎么了,我本来就黑。”

两位士兵依旧非常礼貌地在一旁站着,静静地听着艾薇和布卡的对话,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的神色。艾薇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背包,确认自己的宝贝一样没少,这才转过头来,对着他们说:“久等了,这就去参见法老。”
第三卷 之二
两名士兵把艾薇和布卡带到法老的身后,就恭敬地退后一些,站到身旁。法老背冲着二人,站在自己黑色的坐骑之旁。布卡小声地示意艾薇跪下,但是艾薇的双膝就好像被冻结一样,不能动弹。布卡大力地拽了她一下,她才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跌跪在炙热的沙地上。

“你这个乡巴佬,我不知道在你们的国家是怎样的,但是在埃及,你晋见法老时要把头低下,额头贴地,法老不开口,你也就不要主动开口。”布卡悄悄地给艾薇讲,“别楞着,

快照做啊!”但艾薇还是好像是傻了一样直直地看着拉美西斯的背影,布卡慌慌地抬身起来,一把将艾薇的头压了下去。

两个人刚刚摆好准确的下跪姿势,就听到法老轻轻地对旁边的卫兵说:“基本上胜负已定了,那个黑小孩呢?”

“回王上,已经带到了,就在您的身后。”

艾薇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大气也不喘一口,感受着自己紧张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跳到外面来,转一个圈,冷静一下。她能感到拉美西斯二世,不,比非图已转过身来,正在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打量着她!

“黑皮肤的少年,回答我,是你组织幕莱村民撤退的吗?”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艾薇突然觉得心里一寒。熟悉而又不熟悉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漠。那曾经热情得好似沙漠的太阳一样的王子,如今到底变成了怎样的人……“艾微,叫你回答呢!”布卡捅了她一下。

“是的。正是在下。”艾薇轻轻地说了一句,噤声,等法老的下一句问话。然而等了好久,拉美西斯却一言不发。艾薇担心自己说话声音太小,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正是在下组织了这次撤退……”

“你!把头抬起来!”话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地打断了,冰冷的声线,此时却被赋予了一丝难以明喻的情感。艾薇犹豫了一下,思考着自己要不要抬头,但这短短的一刻,她的下巴就被人狠狠地以要将其捏碎的架势抓住,粗暴地抬了起来。那一刻,那一刻,她竟然有了一丝错觉,错觉回到几个月前,身处于那情感分明,毫不怜香惜玉的王子面前。

倏地,艾薇的双眼对上了一双如同琥珀色宝石一般的眸子,那幽深的双眼几乎要把艾薇溺毙到一汪深潭之中。完美的颜色之中,短短的几分几秒,艾薇好似看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孕育其中,那是一种期待、惊喜、置疑,而转瞬中,这一切就转化为了深深的失望,绝望一般的失望,当艾薇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甩落在沙地上了。

“蓝色的眼睛……”那张美丽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与漠然,并没有对自己方才莫名其妙的举止加以任何解释或表示歉意,拉美西斯只是淡淡地对艾薇的眼睛进行了评价。“很特别。”

艾薇慢慢地从沙地上爬起来,跪好,轻轻地说,“是,谢谢法老。”

她低着头,不看拉美西斯。刚才的那一秒钟足够了,足够她看清了!比非图,他就是比非图!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只是这一切,都被赋予了更为成熟的气韵,然后被一种冷漠的外壳深深地掩盖。不对了……不对了,不知道到底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喜怒形于色的比非图呢?去哪里了?时间可以让一个人成熟,但是成熟带来的不应该是这种彻骨的寒冷,不应该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漠然,这不是她认识的比非图啊!

她陷入了迷茫与思考,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筋是这样的可怜。想不通,更想象不出来。

“男孩,你的名字是什么。”拉美西斯看着艾薇,语气平淡地说,打断了艾薇的思绪。

“在下叫艾微。”

“艾微……有趣的名字,所以你不是孟图斯的弟弟。”?艾薇愣了一下,孟图斯这个名字好熟悉阿?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她刚想回答,旁边的布卡忍不住开口了,“王上,贱民布卡,才是孟图斯的弟弟。”

拉美西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确实是一样红色的头发……”

对了,红发的孟图斯,那个以前同礼塔赫一起一直跟着比非图的男人。原来布卡是他的弟弟……隐约的记忆中,好像确实是有几分相似,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艾微。”

“是!”

“是你发草书通知本王不可贪功轻易亲征的吗?”拉美西斯转身过去,俯视脚下的战场,利比亚人已经溃不成军,埃及士兵正在给他们以最后一击。

“是。因为在下认为,这次扰境应属于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这个老虎可以是陛下您,也可以是在孟斐斯驻扎的重要军队,而眼前败给您的利比亚军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饵。”艾薇小心地措辞,以尽量简洁的话语说明自己的意思。

“那我再问你,既然你看到了我率少量亲信前来相救,你觉得本王下步应该做何打算。”

在考她?艾薇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笑容,“我的看法是,你也猜出利比亚人与其他方合作,打算以此饵引诱开重兵,然后伺机在孟斐斯发起动乱,给埃及予重创。这场戏的重头戏在孟斐斯,所以那边更是危机重重,法老你索性派大将与重兵留守,自己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做的两个风险是:一、留守孟斐斯的将军叛变,不过既然法老你敢这样做,一定也是对彼方留有足够信任;二、利比亚残兵回国求援,你没有士兵接应,可能在平安返回孟斐斯前会受到吉萨和利比亚的双面夹击……所以,”

布卡忘记了把额头贴地,傻傻地看着艾薇,她居然不使用敬语,还如此滔滔不绝,“所以,你最好的做法是在离开孟斐斯之际就从其他城市派兵接应!不告诉留守的将军,更不让援兵知道为何而来……我相信睿智如你,一定已经如此做了吧……”

语毕,一片静默,远处间或传来兵戎相接的声音。拉美西斯没有回头,也没有因为艾薇的不敬而发怒,背影里看不出一丝感情。过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说,“艾微,若我要你为我埃及献力,你有什么希望得到的奖赏吗?”并非商量的口气。这样的人才,或者全心为埃及献礼,或者就让他在埃及永远消逝!若落入他国之手,无论如何都是威胁。

艾薇深深明白这样的问话,潜台词究竟为何。她默默地盯着自己眼前的沙子,心中百感交集……算了,既然历经千辛万苦来了,她就要、她一定要保护好比非图,把历史改回去。至于是以哪种形式,那些都不重要……

“陛下……既然承蒙您厚爱,请让我贴身跟随您,这就是对艾微,最大的奖赏。”

脑海中,突然闪过了数月前的一幕:“呆在我身边,奈菲尔塔利。”而一眨眼,那些都远去了,远去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了,这个黑发黑皮肤的艾薇,与之前差别太大了,但这一切,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吗?悄悄地、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把历史修改回去……听到拉美西斯冷冷地回答“可以”,艾薇竟搞不清楚自己在那一瞬的心情,究竟是目的达成的欣喜,或者是一种难以说明的酸楚,一种疼痛,竟慢慢地由心底滋生出来了。
第三卷 爱恨
拉美西斯起身,随意地披上一件长衫,拿起手边的短剑,用眼角瞥了一下床上裸身的女人,迈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夜,晴朗的夜空中出现了点点繁星,埃及的白天虽然炙热,但是到了晚上,习习的凉风还是会让人感到些许微微的寒意。拉美西斯紧了紧身上的长衫,走到了荷花池的旁边。水中的荷花映着清冷的月光,美丽得恍若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那种沉静脱俗的存在,仿佛一碰,就散了似的,融入空气中,怎样也找不到了……

拉美西斯走到池边,离荷花很近地坐下了,鼻间能闻到似有若无的香。他恍惚地看着花,细细欣赏着,却始终没有伸手去碰触那几乎不属于这世界的美丽。

如同奈菲尔塔利一样的美丽。

不是妖冶、不是招摇,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宛若不属于这个时空。

她带给他的是全新的冲击,让他知道一个“别人”可以如此耐人寻味,可以让他的世界充满期待、欢乐和各种喜怒哀乐。在他年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打动他了。在这纷乱的皇宫中,从小就被当成未来的皇权继承者而教育,他深谙人心之术、战争之术,习惯了尔虞我诈,权力金钱。他不相信别人,在他眼中,看不到“真实”,那些亲近都是隐藏在各种名誉利益之下的阴谋。

所以他保持距离,和所有人,即使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孟图斯和礼塔赫。

谁知道她,那个莽撞而不知礼节的她,轻而易举地就闯进了他的世界。自信满满地讨论国政问题,毫无礼貌地直呼他只有母后才会叫的名字,理直气壮地和他讨价还价,一次次直接地……拒绝他。他得到了真实,让他开心、让他发怒、让他哀伤,让他不知所措!他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悸动,他想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在身边,把那份“真实”留在身边。

但是,她却偏偏是缥缈的,是虚无的……

她居然能没有任何解释地抛下他,一个人去了未知的地方。

自她在光芒中消失的那一天,他就如同疯狂一样,翻遍底比斯附近的每一寸土地,寻遍尼罗河养育的每一个村庄。当有人说发现相似的女人时,他会立即飞奔前往,即使重务在身;他迁怒于身边的所有人,把马特浩妮洁茹打入冷宫,不再见她;拒绝迎娶其他的妻子,甚至忤逆父王的指婚;禁止制造镶嵌有红宝石的蛇状手环……他疯了。

疯狂到燃尽自己的热情,做尽每一件几近疯狂的事情去寻找她。

五年了。

他感到自己的情感正被一次次的失望而慢慢夺走。

自己快要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发怒了。除了她,还有什么能令他心潮澎湃呢?年纪轻轻就把握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除了她,还有什么需要他展露自己的情感呢……他根本不需要再在意任何事情了,所有人、所有事本来在他手中都应该如棋,冰冷而不需付出任何情感的棋子。

他本来全都清楚这一切的。

可是,他却不能把她从心里剔除,不能把她,当一个过路的棋子……

每当睡到深夜,他就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反复做的一个梦,梦中她在笑,笑得那么开心,他走了过去,那美丽的笑脸,转瞬间就变成了冰冷的拒绝,每次到这里,他就想把她拽住,紧紧揽在怀里,不让她逃离他,就像以前那样。但是,但是,手伸出去,碰触到的仅仅是冰冷的空气。所以他醒了,他睁开了眼睛,那一刹,那过去的日子,就好像梦一样,消失殆尽了,仿若从未发生过。

那一刹,他会感到自己的心被挖走了一块。那种空虚感的存在是因为他曾经拥有充实,因为她而充实。不管多么潜心于国政、建筑、甚至是毫无节制地抱女人……他始终无法再让感情漫溢。渐渐地,他希望神从没让他见过那个女孩,从来没有让他知道世上会有如此的与众不同。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是如此苍白,他就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以前那样活着,满足于无趣的每一天。

渐渐地,渐渐地,他变得冷漠,对一切事情都不抱有感情。

只有当午夜梦回,他突然惊醒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切事情冷漠,唯独她,唯独她。那个时候,被挖空的心,骤然涌现了一种深刻的感情。

“奈菲尔塔利,我恨你、我恨你……”他喃喃地说着,痛苦地说着。

恨我认识你,恨我只能用我的一生,去回味那短短的数月。

五年。

五年时间,可以让一只小狮成长为威风凛凛的狮王,可以让一块荒地变成极尽奢华的宫殿,也可以让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成长为成熟美丽的女人。

他曾经千百万次地在自己脑海中构思,如果她年长了五岁,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是那样不懂礼仪?是否还那样天真无邪?或者是更成熟了,更美丽了?如果他能再见到她,他会和她说什么,他会做什么?

这些,变成了他冷漠的心中残留的唯一一份不同,一份真实的情感……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没有想到。

“是的。正是在下。”

“在下名叫艾微。”

“请让我贴身跟随您……”

太阳神“拉”、哈比女神、阿蒙神,埃及的诸神,请告诉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如此地让他绝望,为什么,为什么!

那个黑黑瘦瘦小小的,扮成是男生的女孩,竟然与奈菲尔塔利如此相像!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眸子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清澈得如同天空一样的水蓝眼眸,饱含着超越年龄的智慧。他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已经过去五年,而那个自称艾微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有当年奈菲尔塔利的年纪。

他不敢问她,不敢问她究竟是不是她,不敢问她知不知道她的情况如何……

她一定知道,甚至,她就是她。

而他怕,怕问出的结果是奈菲尔塔利的死讯。

他却更怕,怕她就是奈菲尔塔利。五年时间,年龄丝毫没有变化。他惧怕他与她不属于同一个时空,或属天人两界。她的超凡智慧、她的脱俗面容,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他们的距离,比想象得更远。那个时候,这个无畏而至高无上的法老,才会难以抑制地感到发自心底的一丝丝无措。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你”是奈菲尔塔利呢,还是那个瘦瘦黑黑的艾微呢……

拉美西斯怔怔地看着池中的荷花,映着月色,那美丽的景象竟有几分模糊起来了。
第三卷 阴谋
“哈湫!”艾薇突然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一旁的布卡略带恶心地把粘土版从她手上拿开。

“还不快道歉,我们埃及人最忌讳当着别人的面打喷嚏了。”布卡用衣角细心地擦了擦那块小小的粘土版。“我们认为这是魔鬼俯身的表现。”

“啊,对不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艾薇点点头,顺从地道歉了。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气,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打喷嚏。

她环顾了一下拉美西斯二世为自己安排的住处。这是一栋典型的埃及建筑,由黄色的砖土砌成,配以木制的门和窗框。虽然没有底比斯的皇宫那样豪华,但大小是一座五脏俱全的官邸,里面配备了必须的侍从和仕女,口口声声地对她以大人相称。布卡被当成是她的贴身侍从,一起入住了进来。一开始布卡还对自己被称为是艾薇的侍从一事小有不满,后来他也给自己找到了心理平衡,“也好,跟着你,总有天法老会注意到我,把我招进禁卫军的。”每次他这样说,艾薇就会笑着安慰他。

“对了布卡,你再告诉我一次,你是怎么弄到这个粘土版的?”

话说到这里,红发少年年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你想知道?哼,好吧,我就详细地再给你讲一次。昨天下午,你把我支开和大神官大人说话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往宫外走,在宫门处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侍女。我觉得她的神色很慌张,好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所以我就多注意了她几眼,厄,跟在她后面。”

“哇,你真牛,这不就是跟踪吗?”

“去去,这叫做敏锐的直觉和惊人的行动力。”布卡白了艾薇一眼继续说,“我跟着她,她刺溜刺溜地钻进了闹市,我就怕跟丢了,索性……我看她好像一直很宝贝地拿着什么东西,我就故意撞了她一下,顺手把那个东西溜进了我口袋。”

“晕,这不是偷窃吗……”

“滚滚!”布卡恼怒地叫着,“我只是怕有意外,如果什么都没有,我就把这个偷偷还给她了!结果,你也看见了。”

艾薇笑着,拿布卡开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有趣。她从他手中取过粘土板,仔细地看着。虽然她的考古学知识异常贫乏,但是她知道,埃及人的书简多半是莎草纸书,而赫梯人使用的则是粘土板。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皇宫中应该是有自己人勾结窜通,想要做一些对法老不利的事情。所谓的叛乱计划应该指的是前段日子在孟斐斯和吉萨上演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那一次应该仅仅是希与利比亚人之间的交易,为什么会有个赫梯粘土板在中间插一脚呢?莫非事情要比想象的更复杂。

不、等等,那个仕女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把这么重要的粘土板给弄丢了,最后居然会落到布卡这样一个小角色的手里。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想要对当权王者不利,肯定是灭顶重罪。敢于策划这样的行为,必然是有了万全周密的准备,但是居然会在消息传递上如此疏忽……?

艾薇死死地盯着粘土板,想要把脑海中的思绪理清。咦?她骤然发现粘土板的一角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图样,很特别,那是一枚精致的荷花纹章。

“喂喂、布卡,你认识这种纹章吗?”艾薇把粘土板递过去,用手指着那个细小的荷花,如果不是仔细看,跟本就看不到那个图样。

布卡把鼻子凑到纹章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好眼熟啊……以前好像听谁给我讲过……”

“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艾薇故意揶揄他一下。

“别催别催!”布卡皱着眉毛,仔细地看着,这个勇猛少年的脑门上因为焦急渗出了微微的汗珠,“这是……嗯、精细的荷花……”

艾薇在一边看着,心中也在不停地思考:荷花、是埃及人最喜欢的花朵,粘土板、是赫梯文书的象征,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对了!这么精细的刻印,肯定是位高权重者的私印。”布卡大声地叫了起来。“可以用这样精细的荷花图样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布卡虽然欣喜,但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名堂来。

私印……顾名思义,应该是代表自己身份的密印吧?艾薇自己猜测着。是为了有效辨别自己身份而使用的印记。可疑、更可疑了,既然是一封不希望别人发现的密信,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印上纹章呢?但是……这样精细的刻纹,恐怕也的确不可能是一般市井小民的所有物。看来事情真是很复杂。

哎,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艾薇用力地晃了晃头,想不清楚,先不要想了。线索总是会随着对宫中人事的了解加深而变得越来越多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置于暗处,不要帮比非图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布卡,你从她身上偷了粘土板回来的事,有没有被别人看到或者注意到呢?”

“都说了!这不算偷!”布卡几分恼怒地反驳,好歹是西塔特村长的儿子,未来的法老禁卫军中的一员,拜托她行行好,给点面子他行不。这次他也算立下了大功呢。

“是是、不算,有没有人?”但是艾薇就好像敷衍似的说了那么几句,重点完全不放在他立下的大功上。

“你!你你、气死我了!”布卡略带怒气地说,“算了,我想应该是没有人看到的,毕竟我是专业的,你这种连沙丘都走不顺的人,当然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是吗?那就好……”至少布卡和自己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那么接下来,她会比较担心的就是……比非图的事了。

叩叩。

突然房子的木门被人轻轻地敲响。艾薇将粘土板快速地藏到自己的衣服之下,和布卡警觉地抬起头来。

“……来者何人?”布卡慎重地问。

回答的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普通的仕女。“艾、艾微大人,法老派使者送书信来……想请您、还有那个,布卡先生一起参加三天后的庆典。”

艾薇眼珠一转,好机会。法老的庆典,理论上某级别以上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参加,正好可以认识一圈找找线索。她看了一眼布卡,点点头。布卡就喊话回去:“知道了,艾微大人和我都会去参加的。”

所有跟帖: 

画眉斑竹,有禁字,又麻烦你帮我发文:( 谢了! -穿越文文- 给 穿越文文 发送悄悄话 穿越文文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15:29:46

她还想新季的BURBERRY~?...... -lucytest1- 给 lucytest1 发送悄悄话 (16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21:33:49

好看好看,谢谢穿越文文。同时耐心等待+呼唤斑斑发后面的文 -nofearatall- 给 nofearatall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21:34:19

媲美《尼罗河女儿》的经典大作--《法老的宠妃》I by 悠世(完结)2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183396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22:06:53

媲美《尼罗河女儿》的经典大作--《法老的宠妃》I by 悠世(完结)3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115199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22:07:35

媲美《尼罗河女儿》的经典大作--《法老的宠妃》I by 悠世(完结)4 -画眉深浅- 给 画眉深浅 发送悄悄话 画眉深浅 的博客首页 (197428 bytes) () 11/22/2008 postreply 22: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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