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走出山乡 中国城镇化政策的陷阱

     
Li Yongping坐在关了灯的会议室，一幅陜西省南部的大地图投射在萤幕上，照亮了他的脸，他向助理点头示意後，萤幕就分为两部份：一边是陜西省地图，一边是农民的照片。
「这些人正从这里迁出来」，他指著陜南山地，「他们正搬到这里」，他指著那个农民新盖好的混凝土房子，「他们进入一个现代化世界」。
Li正在指挥一个和平年代大型人口迁徙计畫：将陜南山区240万农民迁徙到地势较低的城镇，许多城镇是在其他农民的土地上兴建起来。此大型人口迁徙计畫预估耗资2000亿美元，历时10年。
几千年来，农村生活一向是中国社会政治的基石，此一大型人口迁徙计畫，具体呈现了中国政府要结束乡村生活的决心。过去几十年来，一直有农民离开故乡，搬到城市居住，但政府认为速度太慢了。根据即将在今年公布的城市化蓝图，每年会有2100万人迁入城市。但中国向来是这样，正式计畫只是确认既定事实。除了陜南计畫，其他地区也有迁徙计畫：宁夏将有35万村民搬家，贵州省计畫2020年前迁徙200万人。
整体而言，未来12年，中国的城市居民可能会增加2.5亿以上。政府推动城市化，尽管有人担心许多农民在城市找不到工作，也有许多人不愿拋弃热爱的生活方式。
城市化计畫获政府高层支持，新任总理李克强就力挺加快城市化的脚步。减少乡间人口，被视为维持中国经济快速成长的最佳策略，由新城市人口来带动未来几十年的需求。
此大型计畫由像西安Li先生这样的官员来执行，他情绪激动地表示，希望能够协助中国7亿农民步入二十一世纪。就像中国历代王朝的官员一样，今天像Li这样的共产党员，信心满满地指出，怎样才是对中国13亿人口最有利的方式。
他强调：「现代化的一个客观规律，是我们必须完成城市化与工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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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陜西大型人口迁徙计畫，政府官员反覆宣示的原则之一是自愿，尽管访谈结果表明，并非所有人都自愿搬家。
此前中国最大规模人口迁徙计畫，是为了兴建三峡大坝而迁移120万人。那次是强制性：村子和城镇都被淹了，民众除了搬走別无选择。政府官员說，这项新计畫将持续10年，甚至更久，那些希望留在自己土地上的人或许可以如愿，至少可以待上一段时间。他们做出保证，会提供优渥搬迁补助，在新城镇会有更好的生活水準，包括就业机会。
可是，在Li办公室往南200英里的山区，凸显了他面临的复杂局面。陜西七堰村在2010年发生山崩，造成29人死亡，七堰村顿时成为全国焦点。陜西省领导人立刻以此灾难作为个案，解释为何搬迁有其必要。
曾经是200个住户的七堰村，升级成为城镇，村子地势较低的地带被夷平，兴建起可以住上6000人的高楼。那些住在山上的民众，被鼓励搬到山谷，并非搬到像西安这样的大城市。此城镇化过程已经成为中国重大议题之一，构想是让农民搬到老家附近，并非搬到大城市，从而限制超大城市的数量。可是，问题出在这些地区根本没有就业机会。
今年2月采访时，镇民坐在前院，围著露天火堆。就像Li设想的那样，他们的新家有室内暖气和现代电器，但这些都需要用电，他们负担不起，只好生火取暖。
「住在山里的时候，我们每月电费只要人民币10元」，两年前搬到七堰村的农民Lin Jiaqing表示，「如今每月电费670元，所以从现在起，我们不用暖气，甚至洗衣机也不敢用」。
Lin等其他被官方划为农村人口的人同意，住在山区存在许多缺点，他很感激新家的安全性。他一年有11个月在江苏组装线上度过。
「若你离乡背井到外地工作，想到住在山上的家人面临山崩的危险，你就无法安心」，他說。
然而，一套公寓要1万9000美元，政府补助四分之一，信用合作社再提供四分之一无息贷款。
这意味这些家庭仍必须拿出1万美元来买一套公寓，并且要在3年内筹出5000美元偿还政府贷款。这还只是毛坯房，他们还要拿出几千美元购买油漆、电灯、电视和洗衣机。
一如原本设想，这一切都有助于扩大内需，但也迫使民众做出痛苦抉择。
「我们的女儿高中成绩名列前矛，但我们必须买这套公寓时，她就明白家里供不起她上大学了」，Lin的妻子He Shifang表示。
她的女儿後来高中辍学，现在在深圳一家旅行社工作。
Lin說，加上女儿这份薪水，家里就可以还清房贷了。
其他人的生活就更困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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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没有钱」，Cai Dawei指出，他在2010年买了房子，希望能在新城镇找到工作。这里成立了一个工业园区，但除了一个小茶园季节性加工厂以外，根本空荡荡没有其他工厂。居民估计大约有20个人在那里工作，其他人不是失业，就是离乡背井在外地工作，农民工无法在那些地区定居。
今年48岁的Cai說，他年纪大了，不能到工厂工作了，工厂一般都比较喜欢年轻人。他的3年期贷款今年秋天就到期了，Cai期望儿子能还清家里债务，他的儿子在工厂工作。没有土地可以务农，他将来只能指望儿子。
他的妻子Lü Minqin指出，她非常後悔花700美元购买一台46英吋平面电视，太耗电了，也很後悔花200美元买洗衣机。当时这些家电貌似现代城市人的一环，现在却閑置在那边。
Lü曾动过搬回老家的念头，但当她回到老家时，她就震惊了。
（钜亨网编译锺咏翔 综合外电）B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