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贬值为哪般

巴里·艾肯格林

2013年12月，美联储开始逐渐减少QE购买量，此后新兴市场货币普遍出现了贬值。此前，最显著的例外一直是坚挺无比的人民币。但如今人民币也开始对美元贬值。这是美联储政策破坏效应的又一例证吗？

人民币贬值幅度不大，是否会继续贬值也不一定。但考虑到人民币依然是受严格管制的货币，这一趋势令人吃惊。并且其运动方向与所有人的预期相反。

毫无疑问，美联储逐渐退出量化宽松政策产生了一些效果。能进入中国金融市场的投资者的一个典型赚钱策略是借入低息美元，买入高收益中国资产。但逐渐退出QE的政策提高了美国的利率，从而增加了借入美元、投资中国资产的成本。随着“套息交易”逐渐失宠，人民币需求下降，其汇率也出现了贬值。

但是，美联储从去年12月就开始了逐渐退出动作，而人民币的跌势从2月份才开始。显然还有其他影响因素。

事实上，中国严格管制的货币在中国人民银行希望它下跌时才会下跌。中国人民银行，而不是美联储，才是决定人民币舞步的人。

那么，为什么中国人民银行要奏响贬值舞曲呢？

一种有些矛盾的可能性是，弱势人民币是中国扩大人民币国际角色战略的一部分。中国意在扩大人民币在外贸和投资中的作用。说到底，希望人民币取得与美元相当的国际地位。

为了实现这一点，中国必须发展金融市场，向外国投资者开放金融市场。但开放这些市场只有在当局打消了汇率波动的单边属性后才可能实现。只要投资者认为人民币升值，开放市场就会导致外国资金涌入，带来令人不快的金融后果。

因此，外国投资者需要明白，人民币既可以上涨，也可以下跌。一些观察者认为人民币最近的跌势是为了挤出投机者，彰显更灵活的汇率机制。他们认为中国人民银行会扩大人民币的交易区间。

果真如此的话，中国人民银行最近的市场动作就是一件好事。纵观历史，一个很好的教训是，开放的金融市场和僵化的汇率组合是灾难的温床。中国已经开始开放金融市场，因此，更大的汇率灵活度可以说是姗姗来迟。

第二个解读是中国人民银行让人民币贬值是为了提振中国的出口。为了应对中国房地产市场和影子银行体系的过度膨胀，中国人民银行开始限制廉价信用的可获得性，这无可厚非。但这也导致了内需增长比预期更快减速。

这意味着官方遏制影子银行系统的措施没有收到什么成效，实现经济软着陆的努力也没有击中要害。如果这一观点正确，那么再平衡中国经济的措施现在可能已经暂停，而这对未来经济和金融稳定来说绝非好事。

此外，如果中国让人民币贬值是为了提振其出口，那么其政策将无法与外国竞争对手和谐共处，不管是美国还是日本。关于货币操纵的指控和相关摩擦很快就会回归。

中国不透明，因此很难从外部了解哪种解读才是正确的。人民币未来的运动方向会告诉我们结果。有涨有落的波动或许表明决策者意在打消单边下注，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相反，长期下跌则意味着中国的内需正在恶化，再平衡遭遇阻力。

现在，观察者唯一能做的事情是，怀着最美好的愿望仔细观察。他们的观察对象应该是中国人民银行，而不是美联储。（作者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和政治学教授。版权：Project Syndic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