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日本经济突飞猛进,保持着每年10%以上的高速经济增长,成为了世界经济史上的奇迹。短短的20年里,日本彻底从二战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到1985年,日本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钢铁和汽车出口国,半导体领域也独步全球,日本外汇储备超过四千亿美元,占当时全球外汇储备的50%。日本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债权国。随着日本经济的发展,房地产的价格自然也是节节攀升。截止1985年,日本楼市已经累积了不小的泡沫,泡沫虽有但并不夸张,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直到广场协议的签订,事情出现了转变。
1978年石油危机爆发,由于能源价格的大幅飙升,美国出现了严重的通货膨胀。为了遏制通胀,1979年美国大幅加息,名义利率甚至一度高达20%的恐怖水平,大量的资金纷纷把钱存进了美国银行。加息以后,通胀的确被遏制了,但是大量资金的涌入也带来了美元汇率的大幅上升。从1979年底到1984年底,这段时间美元汇率上涨接近60%。过高的美元汇率导致美国对外贸易逆差大幅增长。为了改善国际收支不平衡的状态,美国希望把美元贬值到1979年的水平。1985年九月,美日德法英五国举行会议,决定联合干预外汇市场,让美元汇率有序下跌。
史称广场协议的协议签订以后,5国同时在外汇市场抛售美元,导致美元大幅贬值。而其他主要货币对美元汇率均有不同程度的上升。而此后短短几年时间,日本在美国收购了大量资产。巅峰时期,美国总资产的10%都被日本人买下了。纽约的标志性建筑洛克菲勒中心都成了日本的囊中之物。买下美国,日本第一,成为了当时日本人的新共识。飞速升值的日元也引来了国际资本的涌入,因为只要持有日元每年就可以凭空享受5%以上的汇兑升值收益。
大量涌入的国外资本导致自1985年开始,日本经济如烈火烹油,像坐了火箭一样飞速发展,突然大量增加的财富导致了日本股市和楼市出现飙升。巨大的财富效应让每一个日本人都变成了富翁。而从七十年代就开始酝酿的首都改造计划也恰巧在1985年抛出。这是一个日本版的棚改计划,凭空给东京制造了大量的购房需求,导致日本房价迅速上升。1988年,日本政府进行过调查,东京的地价已经堪比整个美国,而日本全国的地价加在一起,可以买下四个美国。地价不灭房价永远会长成为了日本人坚信的神话。而实际上,自1950年开始到1990年房价破灭,日本楼市的确连涨了40年。1989年的东京银座的价已经高达一平米一点一亿日元,折合九十七万美元,荣获当年吉尼斯世界纪录。
当时东京城郊有29户农民拆迁,拆迁款高达八亿日元,相当于他们苦干八百年的收入。拆迁暴富的神话在日本比比皆是,因为买房的人太多,导致日本一房难求,新开楼盘不得不以摇号的方式销售。中签比例极低,四,五千个购房者才能有一个幸运儿买到房。有人摇到购房资格后转手一卖就能凭空获得相当于数年的工资收入。到1989年,日本房价已经飙升到了非常荒唐的地步。一般工薪阶层即使花费毕生储蓄,也无力在大城市买下一套住宅,能买得起住宅的只有亿万富翁和极少数大公司的高管。
日本政府闻到了经济泡沫的味道,开始给经济紧急降温,他们选择主动刺破泡沫。1987年,日本政府要求金融机构严控房地产贷款,房地产贷款增长速度不能超过总体贷款增长速度。同时提高房地产税收只有不到两年的土地交易被课以重税,但是调控效果几乎为零。日本楼市和股市继续狂飙突进。1989年五月开始,日本连续提高银行利率,将利率从2.5%大幅提升到6%。而此时日本房价居然还是没有出现下跌,上涨的惯性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连股市都没有一点下跌的迹象。1989年12月31日,日经指数上涨到了历史最高点,38915点,成为了未来20年的绝唱。1990年1月12日加息的效果开始出现,日本股市突然出现瀑布式下跌,这是日本股市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天。
到1990年九月,日本大盘下跌44%,大量的公司出现巨额亏损,不得不抛售公司所持有的土地和房产。随着日本公司持有的房产抛向市场,日本房价出现了下跌的苗头。1991年日本楼市出现崩塌。巨大的泡沫从东京开始破裂,迅速蔓延全国。短短三个月内,日本房价下跌达到一半。原本一房难求的日本突然之间铺天盖地的房子出现在了市场上待售。但是购房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消失了。房价暴跌后的日本政府并没有选择出手护盘,反而选择将泡沫一戳到底,彻底出清市场风险。
1992年,日本政府出台了地价税政策,规定凡持有土地者每年必须交纳一定比例的税收,这是对日本房地产的最后一击,彻底掐灭了日本楼市的泡沫。让日本房价破灭后,连个像样的反弹都没出现过。一直到今天,日本房价都没有回到1991年的价格,这还只是账面价格。要是考虑到这28年来的通胀因素,日本楼市可以说是坑死人不偿命,毕竟今天的一百万日元和1991年的一百万日元根本不是一回事。泡沫破裂后,很多日本居民成为千万负翁,长期还债,导致他们的正常消费受到严重影响。日本经济深陷泥潭,20年都没有恢复元气。
而美国在2007年的时候也刺破过房价泡沫,不过美国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从2001年开始,互联网泡沫破裂后,美国政府以低利率刺激经济,于是大量的资金开始涌入美国楼市。美国银行发行的次级贷款成为了推波助澜的最大帮凶。美国的房价一路飙升,拉动了整个美国的经济,整个美国欣欣向荣,似乎回到了巅峰时刻。2006年底,国际石油价格飞涨,导致美国通胀率飙升,美联储被迫出手以提升利率来压制通胀,进行了连续17次加息。正因如此,美国楼市的泡沫被击碎,次贷危机席卷美国,美联储被迫再度出手挽救美国经济。后面的故事,各位应该都清楚。美联储疯狂开启印钞机,试图让其他国家替美国经济买单,不愿被薅羊毛的国家也跟随开启印钞机。全球陷入了印钞,美国的经济和房价则开始慢慢回升。
参考全球几大主要楼市的历史,我们可以发现,面对房地产泡沫几乎各种选项都被各国政府使用过。房产并不是无风险资产,只有当其他资产,如基金,股票等缺乏吸引力,投资人才会争相贷款买房。如果有一天房产脱离了投资人预期,那么房产就不再是刚需。所以房地产市场的供需其实具备很大的不稳定性。所谓刚需很多时候其实是个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