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到香港之前,我在上海接待过来自香港的大学生,所以,到了香港,还没毕业、被我接待过的学生,很自然地尽地主之谊,请我到香港最著名、最高的风景区----太平山顶去观光。
同行的还有两位大学生,因为对来自国内的知青有点兴趣吧,也当了我的导游。
文革时期,全国上下忙于内争内讧内斗,对外事务几乎是封闭的。但是,对港澳同胞,还网开一面,不过,在香港申请到国内来旅游—是不行的,一定要说来探亲---至于怎样的亲戚,倒没有实际的追究—反正是“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一表千里嘛。于是,有段日子,派出所知道,我家在香港有好多“表亲”,而且,清一色是男女大学生。
到太平山顶,有专线巴士,绕着山,旋转到山顶,沿途可以看看香港岛的环山景色。但是,一般的游客,都喜欢搭百年前建成的缆车。那晚,为了让来自大陆的土同胞开开眼界,他们请我试试搭缆车的滋味。
在七层楼为最高的小地方住了四年,我刚过了罗湖边境,在香港新界郊区大埔先吃点东西,密密麻麻的高楼(其实才不过20层),令我头昏眼花,晕呼呼的--我爸爸笑着说—你还没进市区呢,那里有52层高的楼(康乐大厦),还是建在海上的(填海)。。。我听了就头晕---可想而知—我搭缆车徐徐上山顶,回头看山脚下维多利亚港两岸层层叠叠神话般的高楼—是如何心惊胆颤,两脚发软。
70年代,是香港经济起飞的大好时代。于是,在山顶的缆车站,两座山之间建了座现代化的观光厅“炉峰塔”,顶层有西餐厅,下层为咖啡室,底层是中菜餐。
问香港人“炉峰塔”—他们往往会笑着说:奥,“老衬亭”呀。。。
何谓“老衬”?
有几个说法:
比方说:受骗上当了---就是当了一次“老衬”。就像上海人说的“洋盘”或者是“憨大”—北方人说有“傻瓜”的意思吧?但是,直接说是“愚笨”不太合适,--因为聪明人和蠢人—都可能成为“老衬”—现在,来说说为何
开字形、现代化的建筑的雅号“炉峰塔”被人遗忘了,几乎个个叫它为“老衬亭”?
那就回来说说我第一次作“老衬”吧。
同学们带我到了山顶,主要是让我看看九龙和香港维多利亚海港的夜景,就一个上海住了十几年、安徽耕了四年地的知青来说,那香港的夜景是够辉煌、够震撼的了。不过,对于他们来说,不外如是,于是,有人提议请我去“老衬亭”喝杯咖啡。还说,我们大家一起请,还是请得起吧?为了欢迎大陆同胞,就做一次“老衬”吧。--说完,他们三个会心哈哈一笑。我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微笑着说,上去,一会你就知道了。
哇!优雅的灯光,悦耳的音乐,斯文的客人,超亲善的接待。。。
25块一杯咖啡?还有10%服务费?
岂不是小白领一天的工资?这些学生,可是没收入的呀。。。
坐了一会,突然发现,怎么山下的辉煌灯火都不见了,只见黑压压的树林和零星鬼火般的灯光呢?---那森林里的鬼火般灯光是山顶的私人别墅。。。不见了辉煌的山下夜景,是因为这餐厅在转。。。呀—难怪了,我头有点晕呼呼,还以为自己有畏高症呢----呀,又看到辉煌的灯光夜景了。。。
旋转咖啡厅---听都没听过,难怪,价钱不一般,难怪,学生们笑着说做一次“老衬“啦。。。
在山顶“老衬亭”看下去,来来往往的人们,有哪个能说,没当过““老衬”的呢。。。所以香港人都笑这说:“老衬亭”上看““老衬”---世界本来就系梗(本来就这样)。
也许,那晚不是我出钱,我没有当“老衬”的感觉,而学生们,为了我,明知要当一次“老衬”,也咬咬牙关、心甘情愿地一笑置之,叫我至今难忘。
香港回归之前,“老衬亭”拆了,97年新建现在的“凌霄阁”,建筑和名称都是崭新的,来自世界、全国各地的“老衬”们—还是一如以往吧?
上海老师十二岁的小孙女到访回归后的香港,晚间抵达“老衬亭”的新址,看下山去,大声喊道:啊呀,上海哪能好意思叫“不夜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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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情人节,我自然想起太平山顶上““老衬亭”旁的情人节了。
到香港之前,原来有个乡下的“情人”,到香港之后,某日,她突然来信,单方面宣布:与我终止“情人”关系。理由当然不少,不过,归纳起来,不外是共产主义理想战胜了资本主义的“情人”。
还好,上帝及时给我送来了新的“情人”—一位土生土长的香港少女。于是,情人节那天,我决定再上一次太平山,再做一次“老衬”
游太平山,如果是白天,又年轻力壮如当年的我,最好是沿着山的环形公路走一圈,大约要两小时,这样的话,香港岛四周的格式景象就有个全方位的认识了,要是夕阳西下之前,还可以看到晚霞下现代化的高楼密密麻麻和传统的渔船风帆来来往往,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邮轮、货轮,国际免税海港,也是当年香港闻名世界的业务之一。
当年,我热衷于摄影,又被爱情冲热了头脑,背着相机,和女朋友浪漫地拍拖、到处留影,步行在山腰、在山间、在山坡、在小径。。。突然,发现两个并行的男人在一百米外突然分开走,一个走向我们背后的小山坡,一个走向我们前面小径---包抄过来。那里,有个废旧的炮台炮台边就是大斜坡,斜坡之下更本见不到底,只见山坡海水连成一片,此时正直傍晚,夕阳发着诱人的红光,可是,四周静得出奇---没有一个其他游客。我不动声色,依然抓着相机,就像新发现好角度一般,乘势拖着我香港情人的玉手—(那可是我们的第一次啊!),急步、但并不慌张地穿过草地,不走小径,直穿他们两的中间,来到了大路上,我用眼角望回去,远远地,他两好像失望地停在原地。。。
没多久,那个地方发生抢劫命案,呵呵--原来,是出名的犯罪黑点!真是太平山上不太平!
做“老衬”--还可能吃一次亏长一智;这种倒霉的事,永远远离才好!
英雄救美人,更重要的是“救”了我自己的一生----人生漫长,危机重重,爱情至上,安全第一---香港“情人”也许就那天开始对我有了安全感吧---于是,不久,成了我的太座、孩子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