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瑞士实习了五个月，又转战回法国尼斯附近，准备下一期实习。虽然这一年里，所有的实习都是在线远程交流，他还是亲自搬到实习办公室所在地，住在附近，感受当地的气候和疫情。比方说他迁往尼斯的那个周末，正是该地区疫情难以控制，不得不戒严的第一个周末。他踉踉跄跄地搬进了当地的学生宿舍。
他去法国学数学已经五年半了，他慢慢忘记了踏上这段旅程的原由，渐渐认定这是自己选择的一条适合自己的路。也为自己的幸运频频点头。
在瑞士期间，导师向他推荐了一个学生，请他在线辅导那个高中生的数学课。高中生在一所体校滑雪，听上去酷酷的，他同时也参加了瑞士一个给优秀学生开办的数学课活动，因为训练时间长，他几乎错过了所有的正式数学课，家长便给他请了家教。
儿子只在网上见过学生，但网下见过两次学生家长。两次都是学生的父亲开车路过他的住所时，送学费给他。仿佛他住在瑞士最有用的方面就是方便见到学生家长。家长见到他时用羡慕的口气跟他说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也像他那样学数学，并很抱歉地说自己是搞建筑的，对数学完全不懂，希望儿子能有所成就。然后还转发了一篇文章给家教，文章是介绍滑雪学校的，文章的最后一句话说：体校的孩子们也在为将来走入社会作准备。那位父亲对数学家教的尊重和羡慕，应该也是这种准备的一部分。
我听了儿子的叙述后跟他说，每个孩子长大后走上的道路，大概都有父母暗中守护。比方说你这学生的父亲，这般小心翼翼地为孩子铺设数学之路。儿子觉得这话有点儿过分，他就是自我奋斗得来的，父母连法语都不懂，更是听不懂高深的数学，如何守护？
我说你忘了当年父母、老师、校长如何花言巧语把你推向法国，投奔数学。若依你自己的意思，去上伯克利，毕业后在湾区拿高薪做工程师，你哪会有志气去学数学？他吃了一惊：我？拿高薪？我说难道你还能超越现实，在硅谷做工程师就是拿高薪死路一条，你拗不过时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