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巧,和同事F一同下班。
F是正宗CBC。父母青年时期从香港过来,在这边立业成家,北国即家园。生于斯长于斯的F,港风和洋味混杂,不减肥的时候几乎天天一杯珍珠奶茶,冬天就算北极寒流也是光腿裹绸裙。人很是开朗,一笑,眉眼都在跳Zumba。
与F说说笑笑一同下楼,忽然留意她右后小腿有些青筋鼓胀,于是指给她看,想着是静脉曲张。F扭头看看,说,哦,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是站多了吗?我问。
不是,从我六年级那次事故就开始了。
哦,事故。啊?事故,六年级!
对啊,车祸。
怎么会?我实在吃惊,六年级的孩子遇车祸,这在加拿大很不寻常的。
哦,是学校郊游,F解释,一辆车失控,撞了我们三个。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星期。你看,这是伤疤。
F掀开裙边,又快快放下,再开口声音有点哑,我的同学,死了,当时就死了。F忽地抬头,朝我咧嘴笑笑,你看我还有腿,已经很好了。
待我们走到车边,F说,你知道吗?那个司机自杀了。可能是内疚,或者别的原因。说完,F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朝我挥挥手,油门一哄,走了。我却站了一会才回神。在我眼里,开朗,又有点小市侩的F应该是顺风顺水,吃穿不愁长大的,哪里想得到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惊心动魄。
一个人,或单纯,或老练,或直接,或复杂,这只是他或她想要他人看到并存档的印象。这些的印象一帧一帧重叠又分散在时间的隧道里,遇见一个通风口,蓦的,就消散了。只有影子,自己的影子装进我们所有的故事,不管方圆,塞进去,压扁了,继续跟着走,直到光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