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是纳尼娜,随后的事情完全出乎我意料——在美国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美国女人如此凶悍,纳尼娜平时说话不多,在这之前,我们跟她的关系挺好.
但是那天她气势汹汹地朝我走过来,张口就嚷,语速飞快,还有些语无伦次,想是气得急了。我听明白她的意思:我没有得到她的许可,就砍掉了她家的灌木丛,她现在很生气!
纳尼娜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发懵,4年相处,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个温柔淑雅的知识女性,现在说出如此不得体的话,着实令我吃惊:她说,我该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她的国家给了我想象不到的优待和福利,如果在“你们中国”,我不可能生得了两个孩子,还说,就是我这样的中国人抢了“他们美国人”的工作,最后,纳尼娜让我“滚回你们中国!”
引号部分,她都是加强着语气说的,似乎生怕我听不到,或者听不懂。
一开始,纳尼娜就着迎春花本身说事,我是没那么生气的,想着她现在失业在家,状态可能不好,想忍忍算了:本来,迎春花其实完全是在我家地界上,只是因为紧邻边界,也是出于礼貌和友好,一直以来,都是两家人共同维护。并且,当天修剪迎春花,我也事先征得过汤姆同意。
看来我的哥们儿在家做不了主。
美国邻居气我过得比她好
可没想到,我的忍耐,让纳尼娜又高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须反击,不想让她觉得华裔好欺负,我调整好语气开始还击:
“当初我来美国时只有区区50美元,我今天的所有都是我用双手获得,不是任何人的恩赐……”
“你对中国了解多少?还是不要自以为是为好……”
“我没抢你工作,我一直在创造就业,你丢工作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最重要的不是‘你们的美国’或者‘我们的中国’,而是‘我们的美国’,我也是美国公民,拥有和你一模一样的权利和义务,分文不多也丝毫不少,你既没有资格剥夺,也没有能力赋予!”
纳尼娜已经哑口无言,我遂收住一些情绪更激烈的话。大概纳尼娜没有想到,在我这里碰了硬钉子。
我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哪知又发生了更过分的事情。
我素有早起习惯,第二天天刚亮,细雨蒙蒙,薄雾弥漫,我怀抱小女站在二楼窗台前,忽然看到屋前大柳树下出现一个黑影,向邻居家方向鬼鬼祟祟地走去。柳树遮住许多视线,我再定睛仔细看,竟然是纳尼娜。她很快到了堆放枝条的地方,躬身抱起,急匆匆地连提带拉,将地上最后两捆迎春花枝条拽到自家车库。她的车停在车道上,想来是为放这些“赃物”特意腾出空间。我站在窗前目睹此景,不由苦笑。
数小时后,上午8点多,雾气消散,阳光普照,小女已经酣睡,老大在保姆的陪伴下玩耍,我则忙着打点些生意上的事。忽然,屋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我透过一楼办公室的落地窗户望出去,是纳尼娜!她正在对着两个陌生男子说话,挥舞着手,像是在告状。她指了指那丛迎春花,两名男子像是镇政府来的人,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却无意走过去。我考虑是否要出去为自己辩解几句,又觉得没必要:若是镇里的公务人员,则任何人对这样的邻居纠纷,都没有发言权,不会参与。
看到这里,我心里还是很镇定的——就在前一晚,我找出了房子的平面图,又仔细实地丈量过,确定迎春花完全处在我家范围内,并且距离边界还有好几尺。我还在迎春花上折下一些枝条,插在边界上,以提醒我的邻居讲道理。实际上,在边界地底下,前后各埋有两根铁条,他们刚搬来时,我就和汤姆一起识别了铁条,认定了边界,也一起确认过:迎春花是我家的。
我又上网查过法律,按俄州法律规定,对于一棵树,根部长在哪家地域就属哪家私有财产,树枝如果跨越空间,对于跨越部分,对方有处置权,并且不必获得树根拥有者的认可。也就是说,如果那丛迎春花的枝叶伸到纳尼娜家的“领空”去了,她可以直接剪掉,而不必通过我允许。同时,财产拥有者也可全权处置长在自家地里的任何植物,除非法律有特别的保护性规定。也就是说,我可以随意地修剪整丛迎春花。
有了这些准备,我根本不怕纳尼娜搬出政府来说事,这是在美国的好处:理都是直的,即便她是找了什么亲戚上门挑衅,也还有个“私有领地不得擅闯”的法律条款,若硬闯进来,后果可以很严重。
我没有走出去,只是上了二楼,打开窗户,意在让他们能看到我。纳尼娜看上去还算平静,两个人站在一起呆了十几分钟,基本是在听她诉说,然后没做什么就走了。纳尼娜只好悻悻地走回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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