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瞬间开启的心灵之窗,被自己无情地关闭了。

来源: career 2017-02-14 23:56:2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1336 bytes)

陈幼民:毛延寿之死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美色也是权力的象征,各级的官员追求的是所管地界的花魁,作为帝国最高统治者,就要得到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否则,六宫粉黛还不如大臣的妻妾漂亮,作为皇上是很没面子的。所以,美色也关乎君威和国运,马虎不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有美色,要先紧着皇帝。选秀和选官一样,有一套完整的制度,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国策,历朝历代,莫不如此。所以汉元帝建昭元年,又诏令天下,要各地遍选美女入宫。

各地官员自然不敢怠慢,也不愿放弃这个孝敬皇帝的好机会。于是,郡、县、道、国、邑各级组织都紧急动员起来,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选美活动。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将各郡入围的佳丽送到京城。

美女们下榻的地方叫掖庭,位于帝后寝宫的两侧,颇似个大杂院,有地位较低的婕妤、宫女们的居住区,也有犯罪官僚的家眷配没入宫服劳役的地方,由内侍省的宦官们管着。

尽管掖庭在宫中属于旁舍,但一入宫门深似海,照例是高墙警卫围着,宫女们在院内只能看到天上的云朵和掠过的飞鸟,若无君王的召唤,想跨出宫门半步都是不可能的。

每当掖庭来了新人,就标志着画工们收获的季节到了。

皇帝虽然是选美的总指挥,可他太忙了,每日要上朝,接见大臣,参加会议,批阅文件,视察军队,出访基层,如果还要亲自对那些宫女们进行面试,不啻于一项沉重的负担,也有失天子的身份。但美女对于君王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若是当晚给龙榻上送去的不合圣意,估计后宫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坏了皇上的情绪,谁能料到对政治的稳定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主管内侍省的官员就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画工们为每位宫女画一幅肖像,趁着皇上批完奏章伸伸龙腰的时候,拿几幅请他过目,看到中意的便可召幸之。由于是皇帝自己挑选的,即便感觉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也不好拿别人撒气。再说能入宫者,都是各地的尖子,环肥燕瘦,各具情姿,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后宫入选的女人已经过万,原则上都具备和皇帝上床的资格,可即便圣上一天召幸一个,轮上一遍就要几十年,况且汉元帝身子骨也不太行,不像他的祖先那样精力充沛,数日不召的事常有。可怜那一点春风雨露,洒在待诏们身上的机会就更少了,别说成为妃嫔,就是一夜风流都不可能,后宫中多数人终其一生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一跃龙门的渴望渐渐成了泡影,连民间女子都享有的嫁人生子的基本权利也失去了。原本像花一样灿烂的女人,很快就在宫墙阴冷的暗影里枯萎。宫中也不举行商纣王那样的聚会,让待诏们有机会在君王面前亮亮相,充分展示自己的魅力,她们能做的,只有寄希望于画工,将她们画得漂亮一点儿,博得君王眼前一亮。

掖庭的偏殿,被安排做了画室,房中三面都是漆画屏风,榻上铺着竹席,席上搁着软垫和靠枕。旁边的条几上,放着铜镜和香炉。铜镜为补妆之用,而袅袅升起的香烟,则为画室增添了一种柔媚的气氛。

宫女通常由令丞带着进来,跽坐在席上,画工则在对面,用一个特制的木架支上画板,绷着丝绢,还有一个小小的条几,摆着笔墨砚和调色盘。美女坐定,画工便开始写生,先用墨线勾出脸和五官的轮廓,接下来便用淡墨晕染头发眉毛和面部结构。一般写生的阶段就到此为止,至于上色和加染,则是画工依照记忆和画面需求,背着对象完成的。

首席画工名叫毛延寿,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方脸庞,长着咬肌发达的宽大的下颚,那样子容易让人想起集市上的牛贩。人不可貌相,毛延寿之所以能够爬到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善画人形,好丑老少,必得其真”,在长安城里颇有些名望,也是达官贵人家里的常客。自从给丞相夫人画过一张像颇得赞许,便被推荐到了宫里,担当起为君王选秀的重任。

管理掖庭的都是宦官,而毛延寿却是唯一能够出入后宫的身体健全的男人。虽然他的地位低得不入品,但在这里却是威风八面,谁都知道,他就像一个铺首,能够叩响通向龙榻的幸运之门。

人们常说“秀色可餐”,在别人看来,这实在是一项美差,后宫的佳丽是不能让外人轻易见到的,毛延寿却先于君王品评了所有的女人。

但即便是珍馐佳肴,吃得多了,也会让人倒胃口。每天要面对着那些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女人们,他似乎已经有些厌倦了,那种被君王宠幸的渴望,被欲火焦灼的心态,甚至使她们的五官都有些变形,当她们刻意瞪大了双目,以自认为最美的一种姿态面对他时,毛延寿甚至感到有点恶心。虽然他知道,宫女们的媚态是摆给君王看的,但这一切,却都要通过他的眼睛。丑与美在这里被置换,就像在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搅成一团,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所幸,这种痛苦的审美过程很快就被交易所取代,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最初宫女们只是随手送给他一些小物件,借此说上几句嘱托的话,而且还是以玩笑的口气。但慢慢的,就变成了固定的交易,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那些盼女成凤的家属们有时排着队往他府上送。毛延寿重新找到了兴奋点,画像等于画钱,管他美丑妍媸,按人头收就是了。他专门准备了一个册子,记录下宫女的名字和钱数。当他再面对那些佳丽时,脑子里显现的就只有闪光的金钱。

当这项工作变成了一种交易,画工们也自有办法,谁都知道交易的原则是以最少的付出,换取最大的收益。他们迅速总结出了一套程式化的操作规范,比如,可以把脸型分为几种,圆形、鸭蛋型、方形、申字形等。五官也是如此,眉毛分为一字眉、柳叶眉、弦月眉、箭眉,眼睛有杏眼、凤眼、吊眼、长眼,鼻子有悬胆、直梁,嘴有樱唇、云唇、仰月唇、一字唇,发髻有垂云髻、堕马髻、同心髻等等。提前准备好一套图谱,将各种类型都画在上面。然后规定好画像的尺寸,每张画上人像的比例大小都是一样的。宫女们进来,画工只需抬眼一望,就能迅速把她归入哪种类型,然后从图谱中取出若干的标准件,往上一拼就行了。

这种程式化的办法省力,而且效果绝对不会差。宫女们要的只是漂亮,至于像与不像,是否表现出了人物性格内心情感,则全然不在考虑之列。画工们也乐得省心,不必面对每一个宫女时还要费力揣摩,重新起稿,从性价比的角度来说,是非常合算的。

毛延寿的生活迅速好了起来,他买了新的宅子,添了仆人,出入也有了自己的车马。他衣着华丽,学着士大夫的样子在腰上挂了剑,并在剑柄上镶上了和田的美玉。还雇了几个跟班儿,到哪儿去都前呼后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位列公卿,当了多大的官儿呢。

毛延寿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尽享荣华,然而,他却也有着难以言说的烦恼。

一个成功男人最醒目的标志,就是拥有金钱和美女。毛延寿得到了金钱,却失去了美女。不是说他买不到女人,而是他对女人失去了感觉,无论环肥燕瘦,在他眼中,不过是零件拼凑成的没有生命的图画。别说占有的欲望,甚至连摸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那曾经为之痴迷的云鬓、红唇,娇柔的身躯,亦如皮囊草袋,味同嚼蜡。若按现在的话说,他患了审美衰竭的综合征。

这对一个壮年的男人,尤其是作为人物画家来说,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女性之美,是很多人物画家创作的基本题材和获取灵感的源泉,丧失了,不仅意味着艺术生命的枯竭,还将证明他自然生命的残缺。为此,他曾疯狂地出入青楼酒肆,企图从那些卖笑的女人身上恢复生理和精神的本能。可无论是推杯换盏中的莺声燕语,还是红罗帐里的暖玉温香,都不能使他稍有起色,而每一次从醉中醒来,他就愈发感受到失败的痛苦。他疯狂地撕扯着锦衣绣被,把赤身裸体的女人赶出帐去,从她们惊慌失措被羞辱的神态中,他才能得到一丝快感。

而今天却全然不同,当王昭君款款地走进来时,毛延寿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这女子梳着垂云髻,头插步摇簪,耳着明月珰,身穿淡青色手绘银彩云纹曲裾锦袍,腰系丝涤,宛若一株出水芙蓉,清纯欲滴。她走到软垫上坐下,随手理了理下摆的裙边和丝带,显得从容而随意。

这个南郡首选的女孩儿,不像其他宫女那样,一进来就向毛延寿递着秋波,王昭君坐在他对面,眼睛却看着别处,好像毛延寿并不存在。她的嘴唇轻抿,似笑非笑;修眉遮鬓,浅颦微嗔,别具情韵,难于言表。

有人说,极品的女人像玉一样,身体会散发出一种光,你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女人,即便放在人堆儿里,总会被人一眼发现的原因。王昭君就是这样的女人,她静静地坐着,毛延寿却感觉到有一种张力扑面而来,突然变得气短,他向她说着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觉得肚子里咕咕作响,甚至还有一点尿急。

他有点手足无措,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渐渐从心底升起,唤醒了作为画家审美的本能。他很想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她的面颊,从平滑的额头到精巧的鼻梁,翘翘的樱唇到鹅卵型的下巴,那是一条上天造就的无比美妙的轮廓线,足以让每一个画家为之痴迷,激发起创作的冲动。

即便是最平庸的画家,也有过画出杰出作品的梦想。此时,毛延寿觉得是上天赐给了他这样一个尤物,不仅使他恢复了男性的本能,还找到了创作的灵感。那温柔的曲线,仿佛是一股清泉,流进了他干裂的心灵,这瞬间的清凉,使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也许就在今天,他将完成一幅梦寐以求的佳作,借此迈进文人的殿堂。他知道,虽然自己靠着这特殊的技能,日子混得还不错,但在那些士大夫眼里,他和御膳房的厨子一样,不过就是宫廷雇佣的工匠,所绘之物乃是用器,算不得艺术的。

抑制住了心里的冲动,毛延寿准备作画,突然,他觉得还少了一道程序,想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原来王昭君还没有给他送钱呢。

一般宫女们进来,会先递给他一个锦囊,里面装着金钱。毛延寿不用打开,光凭分量就知道数目是多少。他把钱装到一个匣子里,才开始动笔。而今天,王昭君却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没事儿人似的,没有一点表示的意思。

毛延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又用笔杆敲了敲画碟,希望借此提醒一下王昭君,可她只是眼睛忽闪地看了他一下,用手理了理鬓角,就又看向别处。

毛延寿明白了,王昭君根本就没有打算给他送钱。

后人在论及此事时常说,因为王昭君自恃貌美,才不肯向毛延寿行贿。其实,不肯行贿也只是人们的一种推测,还有一种可能是王昭君对这里边的门道压根儿就是一无所知。

行贿是潜规则,拿不到桌面上来说,犹如一张窗户纸,需要有人来点破。

王昭君入宫时,年方一十六岁,按今天的话讲,还是一个孩子,身边又没有亲属团陪着出谋划策,哪里会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再加上她美冠群芳,在后宫中自然成为众人嫉妒的对象,别人想要贬之尚且不及,又怎么肯将这投机取巧的手段告诉于她,所以大家都在行贿,却单单把她一人蒙在鼓里。

王昭君没有行贿,赢得了千古的清名,却把难题留给了毛延寿。

他长久地凝视着王昭君,心里在痛苦地挣扎,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王昭君哪怕稍微表示出一点意思,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她画成后宫第一。但是现在,他甘心做一笔赔本的买卖吗。或许在其他画家那里,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兴致所至,哪怕聊以自娱都可以。但毛延寿不行,因为便宜他人的事,他还从来没有做过。

金钱与艺术的较量,往往是金钱获胜。所以不必过多地谴责毛延寿,古往今来,为金钱而出卖艺术良心的远不止他一个人。

作为画家,他应该遵从自己的审美感受;而作为交易者,他就不能允许赔本的事情发生。即便画出了一幅旷世的杰作,得益的只是圣上和王昭君,与他毛延寿又有何干。

美貌超群的人,往往会得到两种待遇,一种是艳羡,一种是嫉妒。这嫉妒又分两类,女人的,因自比不如;男人的,是不能归其所有。这感觉,就像狐狸得不到葡萄,心里边酸酸的。宫中的女人是君王的,毛延寿想都别想,但从她们的巴结奉承中,他多少体会了做征服者的味道,而且对方越是高贵,这种满足感就越强烈。可王昭君却冷若冰霜,视他作无物,剥夺了他仅有的想象空间,想到此,毛延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心理的天平一旦倾斜,一切就都变了。王昭君的漠然,甚至无辜的一瞥,似乎都变成了一种挑衅,他渐渐回归了趋利的本性,把对美的敬畏,转化成一种抗拒。

与其得不到,就不如毁灭它,就像在青楼中疯狂地撕毁红罗帐一样,对这个美丽而又高傲的女人,获得心里平衡的唯一办法,就是进行践踏。

在想象中,那只抚摸女孩儿面庞的手变成了利爪,要将她抓得鲜血淋漓。

她是君王的女人,毛延寿再不满,也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但他完全可以在画面上宣泄自己的愤懑,想到此,毛延寿便找到了往下操作的勇气和办法。

为了不让王昭君的美貌动摇自己的决心,毛延寿装模作样地画了几笔,就把她打发走了,然后随便从图谱里寻了五官的造型,拼成一幅肖像,那模样当然是不伦不类,与本人相去甚远。他还有些不放心,便在画像的眼下,点了一颗泪痣,这在相书上称作“丧夫落泪痣”,属不祥之物,君王看了,是绝对不会招她侍寝的。接下来的晕染、上色,毛延寿都是采用最草率的手法,所有关键之处,皆简化处理,该黑的不黑,该红的不红,使画面平平淡淡,甚无光彩。

送走了画,毛延寿像一头困兽在画室里来回转圈,他觉得很累,胸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在王昭君坐过的软垫上,他的脸埋到了靠枕里,却嗅到一股淡淡的余香。谁料这香气更刺痛了他的心,他有点想吐,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手脚抽搐着,在榻上蜷成一团,像一只抽了筋的蛤蟆。

画家面对美人,如果笔力不济,画不出音容笑貌,自当郁闷;但如果感受到了,技法又完全胜任,却偏偏违背自己的意愿,就像一个耳音极好的歌唱家,刻意要把歌唱走了调,那过程,也是一种难于言说的痛苦。

和以往应付宫女们不同,那些用钱买来的肖像虽称不上佳作,起码也能看得过去,至于君王选与不选,全凭天命,与他毛延寿无关。而王昭君的这一幅,却提前注定了她终老冷宫的命运,他用自己的手段欺负了王昭君,尽管找到了合乎逻辑的理由,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快意。

别的宫女带来的是金钱,而王昭君带来的是无价的美感,在两者之间,毛延寿选择了前者,这就意味着,那扇瞬间开启的心灵之窗,被自己无情地关闭了。他像一个落入水中的人,刚刚挣扎着把头伸出来,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向深渊里坠落。他知道,拒绝了一个上天派来的救赎者,此生再不会感受到世间任何的美好,只有任凭地狱之火焦灼自己的灵魂,继续那种半人半鬼的日子。

奉旨作画,是历朝历代宫廷画家都做过的事,中国的不少传世名作,也是根据别人的意愿画成的。与毛延寿不同的是,许多画家在这有限的空间里,努力体现自己对于美的追求,比如敦煌石窟里的许多彩塑,虽是佛国世界里的菩萨,却能让人看到世间的温情。我们不能苛求画家做超越自己能力的事,为统治者服务,也是生存的必须,但如果在无人逼迫的情况下,刻意在画中掺入邪恶,亵渎丹青,去满足自己龌龊的欲望,不管是在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下,其个人也是难辞其咎的。

就像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泛起了阵阵涟漪,但不多久,也就归于平静。王昭君的事,被毛延寿深深藏到了心底,不愿去触动它。

原本以为就这样过去了,无论是做人也好,做鬼也罢,那只是毛延寿自己的事。而王昭君呢,就像被丢回土堆里的一粒沙,永远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谁能想到,三年以后,王昭君这个小女子,竟然做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汉元帝竟宁元年,匈奴的呼韩邪单于来朝觐见,并提出要做汉朝的女婿。元帝当然高兴,并大方地许给他五个女人。不料消息传到后宫,却引起一片哗然,那些锦衣玉食的宫女们,宁可继续做笼中鸟,也不愿嫁到荒凉的漠北去。汉元帝正在为难,突然听说有一位宫女自愿请行,要担此重任。元帝欣然允诺,特地批准给予她公主的待遇。

这人正是王昭君,于是便有了中国人家喻户晓的“昭君出塞”的故事。

其中细节,已用不着我来叙述,只简单说说与毛延寿有关的事。

在告别宴会上,汉元帝才第一次看到了王昭君,只见她“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比自己召幸过的强多了。作为君王,居然没有得到后宫第一的美女,还将她糊里糊涂地送给了别人,元帝自然懊恼,便命人彻查此事。取出画像来看,方知是毛延寿在其中做了手脚。

元帝大怒,将毛延寿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在他家里还查出了登记财物的小册子。铁证如山,元帝发下话来,要将他斩首示众。

临刑前的那个晚上,毛延寿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他谢绝了狱卒端来的送行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牢房之中。月光透过铁窗,照射在他眼前的地面上,好像是一块银色的镜子。它如此的亮,以致使监栅外墙壁上的油灯都变得暗淡无光。

不知什么时候,牢房里飞进了一只大蛾子,围着光柱扑扑地转圈,翅膀忽扇着把月光搅碎,在他身上投下巨大怪异的黑影。毛延寿看着它,觉得有点恐慌,莫非这是死神派来的使者,来确认他这个即将上路的人。

他想轰了它走,挥了挥手,又放下了。反正就要踏上黄泉路,让它认准了人,也许将来还能有个照应。

飞蛾好像真的通灵,在他头顶盘旋了几圈,便不知去向。

毛延寿有点恍惚,冥冥之中,月光里似乎出现了云鬓霓裳的影子,他仿佛又嗅到了一缕清香,这味道深埋在记忆中已经很久了,自从画像之后,就再没有见过她。他知道,那个被他亵渎的倩影,已经远在茫茫的草原之上了,难道,她在向汉家宫阙回眸的时候,也曾想到过他……

那影子舞动着月光,穿过牢笼,向着浩淼的夜空升腾,毛延寿站起来,伸开双臂,想让自己脱开沉重的镣铐,随着她一起飘升。生死已经无所谓了,在这告别的时刻,他的灵魂能够追随圣洁的光芒升上天,已是他最后的愿望。

月光慢慢地移开了,牢房里最终一片漆黑。

第二天,当狱卒把毛延寿从牢中拖出来的时候,发觉他已经死了……

所有跟帖: 

呵呵,真是掰开了揉碎了一斤馅儿掺10斤调料地讲。 -soldanella- 给 soldanella 发送悄悄话 soldanella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2/15/2017 postreply 04:53:22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