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平静地过着绝望的生活”
《香水》的作者聚斯金德还有一本小说:《鸽子》,写一个银行的守门人,二十年来一直过着公司、住所两点一线规律、克制的生活,在其上维护着自己的内心平静。但某天早晨,一只鸽子却将这些都搅乱了,他陷入了恐惧、紧张和迷惘之中……
《关于施密特》
电影《关于施密特》同样是讲一种规律生活的戛然而止,它更正常一些:作为大公司的领导人,施密特先生是典型的中产阶级,按时退休也是这个阶层人生规划的题中之义。社会身份的剥除和风细雨地进行,下属甚至还给他举行了欢送。退休后,施密特一开始还只是感觉有些精力过剩而已。但随着妻子意外去世,女儿也要出嫁,施密特突然被人际关系甩了出来,那些之前奔忙劳碌的借口(工作、公司、照顾家人)都没有了,他突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杰克·尼克尔森完美地将那种孤寂感表现了出来,以至于观众会沉浸在痛苦中,迫切呼唤着一个好莱坞式的美好结局来将自己解脱。最后,施密特从资助非洲儿童中重获活力和快乐,从“公司人”转成“公益人”,好似绕开了个人处境。
《生之欲》
晚年处境,从来难说。就像李清照,早年作品多少清丽洒脱,晚年多是“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这样的句子。
很多电影大师,也都触及过这个话题,但那些答案也不是多么叫人信服。比如,黑泽明的《生之欲》,让临终的小公务员突破规则为市民改造臭水沟,说教味浓重;伯格曼的《野草莓》倒是渲染老教授的自我救赎,又浓得让人有点难受。
《野草莓》
写《瓦尔登湖》的大卫·梭罗说,“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平静地过着绝望的生活”。
我们一头扎进“水深火热”的生活,上班、聚会、娱乐、学习……生怕自己在某个虚弱的时刻,会想到那些终极的问题。遗忘那些追问,究竟是怯懦,还是它就是解决问题的手段?我不知道。
《天伦之旅》
罗伯特·德尼罗主演的《天伦之旅》,翻拍自托纳多雷(《天堂电影院》的导演)的同名故事。讲一个退休的工人,在妻子去世后,因为孩子都没有时间回家团聚,他决定一一去寻访他们,给他们一些惊喜,结果……
电影叙事工整,没什么特别大的惊喜。但电影开头和结尾,都是德尼罗所演的弗兰克独自在花园里劳作的场景,首尾呼应,固然是讲故事上的小机灵,但也的确是很多人晚年无止无终地重复的内容。
《关于施密特》
回到《关于施密特》,他的问题,年轻的我们很少会遇到,最多有一个旁观的经验,算是“预习”。那些个在非常平顺的环境中长大的幸福小孩,甚至不太能理解其他一些人的脆弱、压抑、安全感缺失,而在爆米花大片或抵死恶搞的B级片中寻点乐子就够了。但怕的就是,那只鸽子总会出现,施密特办公室的时钟总会到点,你突然遭逢了孤单的时刻,那些问题,每个人都逃不过,都要独自去面对。
前些年的电影版《梅兰芳》里口口声声说,“谁毁了梅兰芳的孤单,谁就毁了梅兰芳”,但作家阿城说,“那是知识分子话语”,他了解到的梅兰芳是处身江湖的人情世故中,江湖人有了孤单,必会找个乐子渡过去,而不会让别人看出来。
看海的老人,拍摄于1948年,摄影师不详
真正的孤单,必然是入了心。是心魔。甚至会回头吞噬掉自己曾经热爱的东西,比如自由。
在心理学家弗洛姆看来,追求自由和逃避自由同样都是人的本性。人愈多自由,愈个人化,就愈害怕选择,害怕与世界失去联系。
就像一个连续加班后的年轻人,突然会在周末不知向何处去。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作者:王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