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忘了哪位哲人曾说过:若能在心灵的戈壁滩上开满鲜花,再让感激的心情在霞光里沐浴,那么生命一样可以异彩流虹。
于姐姐而言,院长便是那播种鲜花之人。
几天后,那位中年医生又来了。一切检查完毕后,他送给了姐姐一个精美的花篮,并夸赞姐姐很坚强 。
那一天,姐姐手捧着花篮,闻了一遍又一遍,并小心翼翼地摸着每一朵花、每一片叶,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花篮一定很美,……”
“对了,你帮我照看好花篮,千万别让它们凋谢了,过段时间拆掉纱布后我就可以看见了!”姐姐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地说道。
“嗯!” 我应答着,使劲咽了口唾沫,但两行锁不住的热泪,还是任性地涌了出来。
“今天,给花浇水了吗?”渐渐地,这成了姐姐每天必说的一句话,清晨去闻闻花的清香,也成了姐姐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桌子上的花,在静静地、孤独地、顽强地绽放着。小小的花篮,娇艳芬芳,它不仅盛满了善良的祝福,同时也盛满了姐姐对光明的渴望。
一个月过去了,终于等到了拆纱布的日子。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姐姐醒的很早。姐姐说:这一天,她已经盼望了很久, 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心里却又非常害怕。姐姐还说:有时做梦都梦到自己的眼睛突然看见了,如果真的能重见光明的话,她最想看看院长及夫人的模样,……
我的心,随着姐姐的期盼,在忐忑中反复煎熬着,灿烂而恐惧!
“姐姐,别想那么多了!无论结果怎样,你都要勇敢地去面对,就算是感恩院长的热心帮助吧。千万不要因为你的眼泪与悲伤,让他们也跟着难过。”
那一刻,傻傻的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姐姐,也更不想在结果到来之前给姐姐太多的幻想,于是如实地重复着院长曾经说过的话:“你的眼睛伤得很厉害,即使真的能看见了,视物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一清二楚,可能会需要戴眼镜,而且视力恢复也需要一个过程。……,你看骨折手术的人,三个月后一下床也没有健步如飞的,他们也需要慢慢的行走和锻炼,因为长时间不运动肌肉会萎缩,人的眼球也一样……”
喋喋不休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话姐姐听进去了多少,但是我本能地感觉到姐姐的手在轻轻地颤抖,姐姐在努力地镇静着、坚强着。
纱布被一层一层打开了,姐姐慢慢睁开了有些塌陷的左眼。处置室里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只有紧张的呼吸声交替起伏着。
“能看到什么吗?”院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姐姐眼前两尺远的地方,温和地问道。
姐姐摇了摇头。
院长走进了一步,手指放在了一尺远的地方。
姐姐点了点头 。
院长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电筒在姐姐眼前不停地晃动着,姐姐点点头:“眼角处有一点光!”
“有黑呼呼的人影,隐约有红色的光,蓝色的光……”姐姐在努力地辨认着各种强烈的色彩,但是姐姐却始终看不清院长的脸。
“目前,她的视力只是一米处的光感!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后,视力会恢复一点。” 各种检查结束后,院长无奈而又困惑地摇着头对我说,屋里顿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过了良久,姐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带着一种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凄厉而悲惨,划破了房间的寂静,也划破了我的心,姐姐在以她自己无可奈何的方式宣泄着内心的悲痛与悲哀。
我抱着姐姐,痛哭起来。如果肆意流淌的泪水真的能够冲淡姐姐内心的悲伤,那么我真的愿意陪着姐姐泪流成河!
希望的升起,是生存的动力。失望的情绪,则是生存中的悲痛,无所依靠也无所需求,是一种左手握住右手依然觉得寒冷的感情。但我也明白,懂事的姐姐会因为这些爱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强起来。
于是,失望在继续。内心,哀而不伤,存留着感恩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