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起飞,降落。
短短一个多月,我再次回到北京。
住进旅馆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签证代办中心的人打电话,一位女士很委婉地安慰我说:“再耐心等两天吧,应该快下来了。”
两天后,三天后,得到的回答依然是相同的。
我的心突然变得慌乱杂芜起来,恐慌的心绪像雨后野草般疯狂地滋长着,让我根本无法平静。我惴惴不安地来到了代办中心,请求他们为我再去问问,再去查查,生怕姐姐的名字被疏漏了。
一查无果,再查依旧。
询问后得到唯一肯定的答复就是:材料都是齐全的,书写也没有什么错误,联系方式也是对的。可我就是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心游万仞,苍苍莽莽。真是长风亦无路,流水三千阻!
我暗自阿Q地安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签证也许明天就会下来。”
可是有谁能知道,焦盼之中,心的恐慌,刻骨入髓,仿佛生死间的挣扎,让人茫然而无助。
一周后,代办中心的人好心劝我回家等待,并说一有消息立刻会打电话通知我。大脑一片茫然的我无奈地便傻傻地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回到家中,我一边宽慰姐姐,一边安慰妈妈。姐姐,在黑暗中期待着有一天自己能重见光明;妈妈,在绝望中盼望着不远的一天我能带姐姐顺利赴日。
家人所有的希望与寄托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我有种将姐姐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的愧疚感。
突然,我开始有些羡慕鸵鸟,羡慕它们眼前至少还有一堆幸福的沙子,可以躲避,而我却一无所有!
我,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十天过去了,签证依然毫无结果,返程机票马上到期了。我告诉妈妈:“我必须返回日本,因为医院那边在等着我的答复。如果姐姐的签证下来了,只好让他们自己买票飞过去。”
提前一天来到了北京。性格执拗的我要去问个究竟,因为自己属于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那种人。这一次,我径直来到了日本大使馆。
知道我既不是申请签证的,也不是领取签证的人之后,其中一个门卫毫不客气地拦下了我,并说有什么事情去代办中心询问,这里的人无法接待我。
我再一次陪着笑脸,恳求着对方,门卫终是发了善心,并叮嘱我:千万不能说是他放我进来的!我感激地点头应答着。
大厅里安静得有些严肃的味道,玻璃窗后面一张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目光中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轮到我了,接待我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当我说明了来意后,对方冷漠高傲的神情里透出了一丝的不耐烦:“回去等结果就是了!”
我告诉对方:姐姐已经递交申请快两个月了,我可以等,姐姐的眼睛等不了。并小心翼翼地问对方:一般情况下,最多不过三周就会有结果,为什么姐姐的签证到现在还没有结果?问题到到底出在了哪里?我请求她帮我再去问问。
对方瞟了我一眼,甩过来一句测不出任何温度的话:“材料在审查中,我们也不知道 。”
我真的有些着急了,恳请对方让我见一下日本的签证官。我告诉她,自己想与他们当面谈谈。
可能是我没完没了过分无理的请求恼怒了她,对方不屑一顾地又甩过来一句:“签证官不会见你的,我们这里忙着呢!”
我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告诉自己要保持十二分的耐心与平静。我几乎是用哭着的语气恳求她:我的姐姐伤得很严重,我们是去日本求医的,不是旅游!我只需她帮我递一句话,见与不见那是他们的事情。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可能是我的眼泪不经意间砸疼了她,对方心软了,径直走到了后面。
不一会儿,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女士走了出来,身上透着一种干练,还有日本女人特有的温柔典雅。对方微笑着示意我坐下,没等开口说话,我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出来。
我哽咽地告诉签证官,姐姐因为工伤打坏了双眼,几乎双目失明,在北京做了三次手术,医生都无能为力。现在,我跑遍了自己居住的整个城市,终于为姐姐联系到了一家医院,对方也答应会请日本最好的医生来为姐姐手术,而我此次回来就是接她去日本的,可是签证却迟迟批不下来。
我还告诉对方, 姐姐的视网膜脱落已经八个月了,医生说如果再不及时手术复位,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了。而且在递交申请时,我们已经将医院的所有资料一并附上,以方便他们调查、核实。
我流着泪恳请签证官能帮帮我,帮帮我的姐姐。并告诉她,无论手术成功与否,我的家人都绝不会偷偷滞留在日本。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去日本治病,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们有足够的经济做担保吗?”
我告诉签证官:姐姐很幸运,遇到了一位非常善良好心的医生。院长已经答应为姐姐免费治疗了,而我的导师也愿意出钱帮助姐姐。最后,我又强调:即使他们不帮我,经济上也绝对没有问题。
说着,我随手拿出了准备好的两张名片,告诉签证官:如果有必要,她可以立刻给院长或我的导师打电话核实。
签证官拿过名片,打通了院长的电话。简短的交流后,又回到了我的面前,语气不急不缓地告诉我:材料他们需要再核实,让我回去等结果。
童年好,那时候相信童话;成年了,却要自己去创造童话,傻得确实不太可爱。
但,为了姐姐,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