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们不是担心孩子们的英语学习问题吗？
广州地下菲佣市场调查 年均花费5万市场仍繁荣
记者暗访发现黑中介活动猖獗，并存在着“货不对板”的陷阱
南方调查
记者从今年8月前就开始注意到,在广州,有非常多的网站甚至是宣传单张,在推介“世界最专业的保姆”——菲佣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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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菲佣在中国属于非法劳务,菲佣中介属违法机构!
到了9月份后,沉寂一时的地下菲佣中介再度活跃在广州家政市场上。
那么,广州地下菲佣中介是如何成功地将这些“三非”(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的菲佣输入市场,并且巧妙躲过警方耳目大肆进行市场宣传与操作?
这些来粤菲佣究竟真是“世界上最专业的保姆”,还是滥竽充数?
对于付出不菲费用的雇主来说,将菲佣带入家庭,又将可能面对怎样的质量和安全的双重风险?
通过多次暗访,记者终于初步揭开地下菲佣的“神秘面纱”,一步步解决了以上的诸多疑问。
■本报记者 戎明昌 实习生 赵琦玉 广州报道
今年8月份,由于签证发放收紧,菲佣被挡在国门之外,广州地下菲佣市场冷冷清清。如今,地下菲佣中介公司如雨后春笋般,通过网页、传单、牛皮癣等各种方式频繁亮相；这个地下非法市场再一次悄悄地火热起来,蠢蠢欲动。
10月中旬的一天,经过近一个月的电话预约、排队等候,记者以雇主身份,来到菲尔惠菲佣服务中心,一探广州地下菲佣中介操作黑幕。
约见过程颇具“黑道”色彩——记者问:“你们的公司到底在哪里?”工作人员张小姐说:“你不要问了,你现在到环市东路怡东大厦,我们会有人带你 上来。”半个小时后,记者追问:“我们已经到了怡东大厦,你们的人在哪里?”张小姐答:“噢,这样啊。你们直接到怡东大厦802办公室吧。”原来,张小姐 是在试探我们是否真的想来面试“菲佣”。
一走进约定地点,却不见“菲尔惠”的字眼,“羚鹿涂料公司”的金色招牌赫然出现在记者眼前。就在记者疑惑之际,自称“菲尔惠”工作人员的张小姐迎出门来,将记者带进房内,一名身高不及155厘米、皮肤黝黑的菲佣正紧张地等待我们面试。
随后,自称“菲尔惠”负责人的沈先生加入我们的谈话。他解释,“羚鹿涂料公司”是朋友的公司,自己的家政中心正在装修,不方便待客。
此前一直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地下菲佣中介公司终于向记者揭下了它神秘的面纱。
洋保姆高价登粤
“能雇得起菲佣的,一般都可称之为‘成功人士’。”
坐在记者对面的菲佣叫EUNIE,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她拿出了自己的护照,上面显示她今年27岁。EUNIE对记者说,在来广州之 前,EUNIE曾在菲律宾教过一年的小学英语,随后到阿拉伯一家富商家里从事家政服务；后来,EUNIE听说广州薪水高、消费相对较低,通过菲尔惠在菲律 宾的联络点,辗转来到广州。
EUNIE介绍,自己是从今年9月份随菲尔惠在菲工作人员从澳门安检过关,持的是三个月的旅游签证。公司张小姐表示,EUNIE之后的签证将由雇主和菲佣协商解决,即菲佣每月必须经珠海到澳门办理签证；签证费由菲佣和雇主平摊。
听到记者抱怨一月一签太麻烦,沈先生补充,中介公司也可以帮助雇主为菲佣办到一次性六个月的商务签证,这种签证主要是发给应邀来中国访问、考察、讲学、经商、进行科技文化交流及短期进修、实习等活动的人员。
沈先生还说,菲佣的雇主除了月工资,还要一次性支付中介公司包括签证费、体检费、培训费、中介费等在内的费用5500元。记者估算了一下,按照 普通菲佣每月工资3200—3500元算,一年下来,雇主至少需支付各项费用50000元左右。这个数目,是请一个普通保姆所需花费的5—6倍。
正如沈先生所言:“能雇得起菲佣的,一般都可称之为‘成功人士’。”
广告与现实
“菲佣多少都带有当地口音,这很正常；坚称‘绝对纯正’的多是骗人。”
这些高价买来的家政服务,是否如雇主们所期待的、菲尔惠网页上的宣传——“让顾客100分满意”?
点开菲尔惠的网页,“为您的孩子提供一个学英语母语的好环境”成为中介公司主打的宣传亮点；在别的菲佣中介网站上,甚至主打“菲律宾英语家教”概念。
有一年小学英语教学经验的EUNIE英语并没能达到张小姐之前介绍的“流利、纯正”,更谈不上达到“英语母语”的标准。EUNIE操一口菲律宾 口音浓重的英语,语速很快,和记者对话沟通有明显障碍。当记者询问一位在场的中介公司翻译“觉得EUNIE英语如何”时,翻译坦言,“EUNIE的英语还 是有一点菲律宾口音,有些发音不好分辨；但是不影响会话。”张小姐说:“菲佣多少都带有当地口音,这很正常；坚称‘绝对纯正’的多是骗人。”
随后,张小姐又推荐了另外一名不在场的菲佣,这名菲佣嫁了个中国老公,持有中国国籍,不算标准意义上的“菲佣”。在和该菲佣通话前,张小姐强调,“她英语很好,而且能听说80%中文。”
透过电话,记者与该菲佣分别用英语和中文进行交谈。该菲佣英语比EUNIE好,但菲律宾口音仍然浓重。至于张小姐“能听说80%中文”的说法也言过其实,当记者问比较具体问题时,对方开始露馅,只好用中文“一点点”笑着敷衍作答。
在大众印象中,菲佣除了具有英语优势之外,还有“专业,细微照顾,利于家人健康”、“外佣带来新文化,增添生活情趣”、“礼貌谦恭,温和”等优点。在广州菲佣服务中心的网站上甚至将“他们有一个很突出的特点就是认命”纳入菲佣人才特色里。
然而当记者得知ENUIE不擅长粤菜,早餐只能提供西式早点,做菜也偏东南亚口味时,记者对菲佣的素质提出了质疑。沈先生解释,这些菲佣都是经过公司严格流程精挑细选出来的。
据沈先生称,菲尔惠在菲律宾设有一个固定联络点,并专门安排一位公司职员常驻联络点,负责菲佣的招聘和相关事宜。在招收了一批菲佣后,广州公司会亲自赴菲律宾面试挑选；并陪同通过面试的菲佣返回中国,抵达澳门,通关入境。
一般来说,整个登粤过程不超过10天。负责人沈先生一直强调:“公司跟菲律宾相关机构有签订合约。我们的菲佣大多数是去学校挑选,都有专科、本科以上的学历凭证。”至于公司挑选菲佣的门槛和标准,沈先生没有细述。
将一批菲佣带到广州之后,公司会对其进行“加工”——进行再培训。培训一般由中介公司另外找培训公司进行,主要针对菲佣的家务劳动和沟通技能；而培训时间则比较弹性,不排除今天雇主下订单,明天即输出未接受完整培训的菲佣的可能性。
中介障眼术
“我们会以另外公司的名义与雇主签约。”
相对于菲佣的素质来说,由于菲佣在中国的非法性所带来的安全风险更令雇主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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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佣的护照由雇主保管。菲佣没有护照在手,不会乱跑,更不敢乱来。”面对记者对菲佣安全问题的忧虑,沈先生给出了对策。
记者继续追问,如果出现安全问题或者其他纠纷应该如何处理,沈先生表示公司会和雇主签订合同,但将以他名下另外一家信息公司的名义去签,而非 “菲尔惠”；出现纠纷时,雇主大可根据合同与菲佣或公司协商。沈先生称,这家信息公司刚好就设在怡东大厦内,是他经营的生意之一。
事实上,像“菲尔惠”这样用非家政公司名义与雇主签约的操作方式并不少见。此前,《南方周末》的调查就发现:菲佣进入中国“曲线就业”的两条主 要途径,一是以教师或是以引进菲律宾籍培训师培训中国保姆的身份来华,实际上提供家政服务；另一条途径——也是绝大多数菲佣来粤采用的方式,就是跟随雇主 拿到旅游签证或是名义上受雇于雇主所在的公司,从而办理到工作签证。采用这种方式入境的菲佣,每三个月就必须出境一次重新办理入境手续。而“菲尔惠”采用 的即是第二种方式。
除了变换签约单位,记者在走访过程中发现了另外一个普遍现象:菲佣中介公司网址上的地址多与实际地址不符。
广州贝蒂家政公司网上地址为广州市天河北路90—108号光华大厦附楼1—3层,当记者来到天河北路光华大厦,物业保安均表示光华大厦并无附楼,一名女楼管表示家政公司一两年前已从这里搬走。
另一家名为“广州菲佣服务中心”贴在网页上的地址为:天河北路都市华庭22楼B座；后来当记者来到都市华庭时,物业保安和清洁工均表示都市华庭并未有“B座”,也从未听说这里有任何菲佣服务中心。
记者随即致电广州菲佣服务中心,员工一开始仍然坚称公司就在都市华庭B座,当记者表示都市华庭并没有B座并进一步要求上去看看时,员工开始转变说法称自己公司在都市华庭附近,但是不肯透露具体在哪里,只是一直强调“菲佣来了我们自然会告诉你具体地点、让人带你上来。”
菲佣中介公司的障眼术加重了记者疑虑:地点不明,签约公司不明,如果出事了,雇主能找谁,又应该上哪儿找?
知法仍犯法
“最重要的是你们和菲佣出现劳务纠纷后,直接和我们公司协商沟通、不要去找警察和政府部门,什么都好解决。”
当记者和沈先生聊起菲佣非法问题时,沈先生话明显多了起来。他辩称:“目前菲佣在中国不是违法的。”
为了打消记者疑虑,沈先生解释:“菲佣都是有护照有签证过来的,在澳门进行备案,他们可以出示护照；而且我们公司跟菲律宾大使馆签订劳工合同,和学校也有签订合同,这些到时候你们都可以看到。”
沈先生介绍,现在外国人来华有两种,一种是公司聘请职员来华工作；另外一种是家庭用的,如菲佣。“菲佣并不违法,只能说中国政府不赞成、不支持,因为中国本身是一个劳动力输出大国,这是对自身劳动力的保护。”沈先生称。
相比沈先生,另外一家菲佣公司可比菲佣的郭先生态度显然更加“诚实”。郭先生在电话里对记者直言“菲佣在中国是非法的”。
他随即补充:“虽然菲佣是非法的,但是只要你们到时候按照我说的方法,就可以避免被查处。最重要的是你们和菲佣出现劳务纠纷后,直接和我们公司协商沟通、不要去找警察和政府部门,什么都好解决。”
至于避免查处的办法,郭先生坚持见面后才会告知。广州菲佣服务中心的回应则道出了菲佣公司不担心“非法”问题的真正原因——“现在一般没有人查,我们从来没有被查过；况且,你把菲佣请到家里来,有谁会查你?”
菲佣市场有多热
“目前要雇菲佣的客户挺多。”
究竟广州的菲佣市场有多大?那些热火朝天的网上广告与传单究竟是在制造菲佣市场繁荣假象还是消费者需求的真实反映?
按照沈先生的说法,目前广州真正的菲佣中心公司,除了他朋友一家,就剩“菲尔惠”。“除了我们这两家,广州其他中介公司都是挂牌的。祈福新村上百名菲佣都是由我们公司提供的,一般我们与雇主的合作都持续两三年以上。”
今年9月,记者以雇主身份致电多家菲佣中介公司咨询时,中介公司均表示由于奥运会期间签证发放收紧,公司出现了空巢的情况。暗访中,“菲尔惠”的张小姐也证实了菲佣中介市场奥运期间遇冷的说法。
张小姐介绍,奥运前,一般都有5—6个菲佣在广州公司这边接受培训,基本能够满足市场需求；奥运开始后,签证卡得严,公司都是接到订单再去要人,而且订单多是大企业大公司集体订单。
自称在广州落户四年的“菲尔惠”不仅为本地提供菲佣,也以广州为中转站,为其他地方输送菲佣。据介绍,9月末,“菲尔惠”就将公司奥运后首批入境的菲佣直接输送至贵州某企业——为一家企业每套别墅配一个菲佣。
沈先生坦陈,在奥运会以及其后一段时间,“菲尔惠”基本处于停滞状态。近日,记者再度致电广州几家菲佣中介公司。他们都表示明显感觉到奥运会过后签证放松很多。“奥运后,菲佣过关容易了许多。”
贝蒂家政公司工作人员表示,公司11月上旬来的三四个菲佣登陆广州后立刻找到工作,中旬也有几个菲佣过来。
“广州菲佣服务中心”则介绍,公司不想一次性在广州安置太多菲佣,一般两三周会进一批菲佣,每批只有两三个。该中心人员说,“公司没办法立刻为你提供；只能等菲佣到来后再和你联系。目前要雇菲佣的客户挺多。”
■链接
1996年国家颁布的《外国人在中国就业管理规定》,外籍人士到中国工作,必须要取得工作签证。而取得在华工作签证的外籍人士主要以专家、海员、跨国企业的雇员等专业人士为主。菲佣属于家政劳务输入,雇主是家庭而非单位,明显不符合规定。
按照规定,个体经济和公民个人不得聘用外国人。外国人在大陆合法就业必须符合有就业证、就业居留许可证、在就业证指明的单位工作3个条件,否则就属违法,非法使用将被取缔。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外国人入境出境管理法》,违反者处罚如下:
(1)对非法就业的外国人,终止其任职,同时可以处1000元以上、10000元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可并处限期出境；
(2)私自聘雇外国人的单位和个人,终止其聘用行为,同时可以处5000元以上、50000元以下的罚款,并承担遣送其私自聘雇的外国人的全部费用。上述各项罚款和拘留适用于协助或造成外国人违反出入境管理法的责任人。
今年1月21日,庄顺福等13名广东省人大代表提出建议,希望政府以广深为试点,开放相关政策,允许引进外籍保姆,填补保姆“缺口”,提高家政 服务的水平。有关部门给市人大代表的答复中表示,广州将加强对外籍人员的管理,对一般生产性操作、家政服务、宾馆饭店服务等普通岗位的外籍人员禁止就业, 菲佣在广州仍属于禁止就业范畴。
■雇主说法
菲佣专业素质相对高语言不通成为大障碍
李先生家住长寿路一高档住宅区,十多年来一直从事对外贸易生意,经常港澳粤三地来回跑。李先生除了有一个正读大学的女儿,还有一位年上80的老母亲常年在家。
李先生之前雇佣的是内地保姆,换过几个仍然不太满意。有的保姆家政业务不精通,料理家务比较粗糙；有几个因为偷窃家里的药材或衣物被发现而遭辞退。对于部分素质参差不齐、专业技能欠缺的内地保姆,李先生甚感无奈。
后来李先生的妹妹劝他改雇菲佣。去年底,李先生雇了第一个菲佣,一家人称呼她“阿菲”。与之前的内地保姆相比,阿菲在料理家务的细节方面做得十 分妥帖,更重要的一点是,阿菲从不会乱动家里的东西,职业素养高。但是阿菲也有缺点——买菜的时候不懂得讲价,常被菜贩骗,高价买回便宜货。
由于这个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在雇佣阿菲一个多月后,李先生换了一名新的菲佣——玛利亚。玛利亚完全不通粤语,与李先生的老母亲沟通十分困难,经常出现“鸡同鸭讲”的局面,老人家的许多需求都得不到满足。两个月后,李先生不得不解雇了玛利亚。
有过多次更换内地保姆和菲佣经历的李先生直言,菲佣的素质普遍要高于内地保姆。但他也指出,菲佣要融入广州当地的生活和文化,并且与不会英语的雇主打交道仍是他们必须克服的最大障碍,对于有老人的家庭尤其如此。
他认为,如果家中有小孩,而菲佣英语水平又较高,雇佣菲佣的意义会更大,因为小孩子可以通过日常与菲佣会话提高英语。
不止李先生个人这么认为,他周围请过菲佣的朋友对菲佣的优缺点均颇有同感,菲佣的英语背景既是他们的一大从业优势,但有时也会成为他们在粤工作的主要障碍。
■评论
在粤菲佣屡禁不绝抑或不禁不绝
广州地下菲佣中介在奥运期间遇冷和奥运后回热的冰火两重天,使“入境”和“打击”这些环节在菲佣整个登粤路线中地位尤显突出。
据统计,每年经由我省口岸入境的外国人近900万人次,三非(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人员有逐年增加,其中以非法就业最为突出。作为非 法就业大军中的重要一支,菲佣在来粤打工一般持三个月的旅游签证(L),有些中介甚至扬言可以为雇主代办六个月的商务签证(F),菲佣拿到签证等于一只脚 迈入大陆的劳务市场。
中国政府三令五申,菲佣属于非法劳务,菲佣中介属违法,然而菲佣中介和菲佣在市场的活络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粤菲佣屡禁不绝。究其原因,除了外国人员进入内地渠道众多带来的检查压力外,入境、居留和就业管理的分离,导致对菲佣的管理脱节。
某菲佣服务中心一句“现在一般没有人查,我们从来没有被查过”道破了菲佣进入广州的另一重要原因。菲佣非法进入广东甚至广州市,不法中介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有关方面打击乏力,黑中介自然无惧。
长久以往,中国劳务市场的秩序和消费者的权益当然得不到有效保障。
在粤菲佣究竟是屡禁不绝,还是不禁所以不绝?这绝不是一个伪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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