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十岁的时候,如果有人问同样的问题,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想吃肉,大块大
块的肉。而且会回答得斩钉截铁!
一家四口,那时每月可领8斤肉票。其中的四斤被母亲用来买猪油,以补贴抄菜食油
的不足。常常听人说,共产主义就是土豆烧牛肉,俺梦里的共产主义其实就是一人
独享一盘红烧肉!
那时有集体食堂,快过年的时候,食堂会有些特殊的供给。每次就餐前,母亲都会
派我去侦察一番:如果菜里看不见肉就算了;如果是卖粉蒸肉,红烧肉那是一定要
买回的。我家那时已被发配到一所很小的乡镇中学,卖饭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
姓李,我们小孩子管他叫李爹。我对李爹可是恨之入骨! 那时还没有公开的腐败和
行贿,李爹居然每次当着我的面行贿,让我咬牙切齿! 粉蒸肉一般上放在一个小瓦
罐里蒸出,上面放上七八片肉,底下是蒸菜。交完钱,一罐到进你碗里,童叟无欺
! 卖粉蒸肉的时候少,过年的那几天卖的多是红烧肉。说是红烧肉其实只有三分之
一是肉,其余的通常是土豆或者芋头。学校书记的女儿和我同年,又住隔两壁,每
次我俩一起去买,李爹总是看着肉下手舀给她,轮到我时,如果看见勺子上有肉,
他的手就开始发抖,一直抖到那几块肉掉进菜盆里为止。曾经愤愤不平地向母亲控
诉他抖手的罪行,母亲总是说:年纪大了的人手就会有点抖。我就奇了怪他打给别
人时咋就不抖呢?想必母亲是怕我惹事生非,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出生不好,父母
总是尽量低调。
大年三十的中午,又是红烧肉,又是同样的故事!我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书记女儿的
碗,把两份红烧肉摆在一起嚷嚷:你看,你看,这是一样的红烧肉吗?后面几位老
师忍不住笑了起来,李爹尴尬地笑笑,做了件让我极为开心的事:把菜盆里最大的
两块肉舀进了我碗里!
回家的路上,那两块肉让我作了激烈的思路斗争,想到是自己争取来的,几次都想
用手指挟起来仍进嘴里,但被犯罪感吓住了。
如今,每逢过年,我都会做一碗红烧肉,但再也吃不出那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