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全)by 卫风

来源: 出喝酒 2009-11-14 19:21:2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310870 bytes)


青蛇 言情-穿越时空 作者:卫风
青蛇一
我是一条蛇,青色的,全长不详,腰围不详,嘴里有多少颗牙……咳,这属于蛇的隐私,不可以在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说。

我有毒。

问我有什么毒?

这个,蛇身上的当然是蛇毒了。

问我长什么模样?
嗯,这个问题很深奥,见仁见智。做蛇的时候我是条美女蛇,芳名远播,扔进一万条蛇里,仍然绿光闪闪不容忽视。做人的时候我只是个普通人,长相一般,身材一般,智力一般,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
要说我漫长的生命中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事情,那就一言难尽,说来话长了。
按时间数,第一件是我出壳之前险些被旁的蛇叼去吃。当然这事儿我不记得,是后来旁的蛇告诉我的。

第二件是我刚出壳差点被一只雉鸡吃掉,还多亏了腹蛇家的大哥哥相救才幸免于难。当然这事我也不记得,是腹蛇大哥成天的提醒着我要记得它的救命之恩,我才知道这么回事儿……


以下省略一万零四百九十二件值得纪念的事情。

好,来说一件不能省略的大事儿

大概在我两岁左右的时候,我拜了一个师傅,开始修气练道。

我师傅很有名,她叫白素贞,做蛇是美女蛇,做人是绝代佳人,名传千古。不过她有个小毛病,眼神儿很不好,从她后来选男人的眼光就能看出来。后来我师傅给我领回家个师叔,和我一样是青蛇。她脾气暴躁的简直不象一条蛇,动辄喊打喊杀,任性的很。我就不明白了,一条性阴冷血的蛇,干啥变成人之后就这么热血沸腾了呢?

因为她叫小青,所以我就不能叫小青了。师傅想了想,给我起名叫翠儿。幸好幸好不叫翠花,不然我一定要把身体绞成一根麻花来以示抗议。

再来说第二件不能省略的大事儿。

我修了大概有两三百年的时候,我师傅给我找了件法宝,是面亮晶晶的铜镜。镜子的来历师傅也说不清,总之是从一个作恶多端的石鱼精那里抢来的。那条鱼杀人杀蛇无数,水府里藏了无数的珍藏品,从凡人女子穿的肚兜直到太上老君斗率宫里掉下来的泥疙瘩它样样当成宝一样藏着。这面镜子是师傅打败了石鱼精之后抢来的。我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特别,问师傅为什么单挑了这一样东西送我。师傅的回答很妙,虽然不知道这东西价值几何,但首先是样古董。第二呢,雌蛇也好,以后褪化成人也好,镜子总是件用得着的东西。第三点最重要,师傅说石鱼精把这个镜子藏的最深,可见这东西一定是很值钱。

师傅说话总这么有道理,而且一说就长篇大论。我后来琢磨着,她和我那个倒霉师公许仙为什么走到一起去的?两人有共同爱----

说废话。

第三件肯定值得纪念的事情,我在修道了四百年,褪了一次皮之后,变成人形了。

但师傅很是奇怪,拣起我褪下的皮看了半天,又捏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纳闷的说:“明明是条美蛇,怎么变成了人之后这长相倒次了?”^

顿了下又说:“你不是冒充的吧?真是翠花儿吗?”
我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蛇不用美,有牙就行。”

师傅点头嘉许,说我务实,比我那个整天用凤仙花汁儿染指甲的师叔小青强多了。

后来的事儿就不怎么值得记了,比如我认识了黑白无常,闲了常帮他们跑来跑去打下手儿。救过一些人,蒙一个什么仙长青眼有加赐了几粒丹一本册子。送一个小鬼儿去投胎时认识了孟婆姐姐。她闺名孟荷,但是地位超然,后来小鬼们纷纷喊她孟婆。再后来还认识了秦广王,镇狱王,陆判官还有钟馗大叔他们,一边修炼一边见世面。
再后来,我师傅她打着报恩的旗号去结婚,老公姓许,先前是个书呆子,后来行医,我青师叔很无聊,所以跟着师傅一起去,充个丫环,当个跑腿儿,其实她是为了到人间去混日子见世面吃好吃的去。师傅问我去不去,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一别就是几百年,师傅后来成了个半仙,青师叔在南海观音紫竹林住着,修身养性学佛去了。

谁?

啊,你问许仙哪去了?我也问过我师傅,她说:

离~婚~了~~

哦。

我明白了,你明白了没有?

青蛇二


我经过的朝代有唐宋元明清~~这是能记得的,乱七八糟记不清的就更多了,后来翻一翻人间的历史说,得,敢情儿他们也只记得这几个,那我就不算太离谱了。你看,连以会记仇出名的凡人都记不全的事儿,我一条小蛇记这么清楚干嘛,又不是我们蛇家的族历族谱。

不过话儿说,我妈是谁?

我爸又叫啥?

谁知道?

==‘天知道吧~~

这几个朝代之前的,我没见过不清楚。这之后的,我不太喜欢,有点乱,而且人越来越精明了,弄出许多以前只有我们靠法术才能做的东西和事情。比如以前飞行的时候,只要当心别撞山,别碰着鸟雀就行了,现在呢,得防雷达防飞机防摩天大楼防卫星偷拍防红外线防天文望远镜防……

所以后来我也学聪明了,自己飞又冷又费劲儿,我大可以变张飞机票去坐飞机,吃吃玩玩睡睡,一觉醒来已经到地方了,多省事。

还有吃的,现在的人真会享受,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无一不精。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洋快餐,叫肯德鸡的。要说我们蛇当然是很爱吃鸡的,从过去到现在,红烧白斩清炖风干炒煎溜调拌……外国的人倒会琢磨,包上面包屑炸。

我最喜欢吃香辣鸡翅,到肯德基里一坐,要他十对二十对的慢慢啃。

吃完了用纸巾擦擦嘴,再拿出我的小铜镜来照照,嗯,不错。

就是四周的人眼光太讨厌了。干嘛老盯着我看?没见过爱吃鸡翅的?

生活很丰富多彩的,我很好学,学会了驾驶英语上网玩游戏聊QQ,最近在学习用MSN,因为我交上了国外的网友,QQ满足不了需求了……

要不是我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表姐找我有事儿帮忙,我玩的别提多开心了。

事情是这样的。

我这表姐吧,不喜欢现代生活,她怀旧,所以从地府的回溯泉回去了几百年前,还在古代慢慢悠悠的过日子。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扮靓,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气袭人,勾得一群色胚晕晕乎乎不知东南西北。

啊,忘了说,我表姐她是个狐狸精,我就喊她表姐,她老改名,今天叫貂婵明天叫师师的,几天没见就改一个,实在让人没话说。

有时候我挺奇怪,为啥我是条蛇,可是却管一只狐狸叫表姐呢?横看竖看我们也扯不上干系。从现代的遗传学角度来看,更是不可思议。我们这种表亲关系着实不可靠。不过比我们这稀奇的还有,我挚交好友百花仙子的表弟还是东海小白龙的小舅子的二表哥呢。这种关系你不能细问,转的弯儿比我褪皮的次数都多。

扯远了,回来接着说。

这次表姐找我,却是为了教训她的对头。

她的冤家老对头是个锦貂精,也是个爱臭美爱改名字的。我表姐去哪儿她去哪儿,总要和她分高低胜败不可。

表姐和她打过赌,比试的时候不许用任何法术,就斗魅力,愿赌服输,不服呢就下次再来,出阴招儿使暗算耍法术的不算本事!但是锦貂精有个妹妹跟着,表姐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输了好几次了,这次死活要我去帮忙。

帮就帮呗,反正我这次鸡翅啃得有点撑,去散散心消化消化东西,回来再接着吃好的。

和表姐见面之后,我理所当然是当个丫头,表姐端正的是位大家小姐。可是关起门来再看,我规规矩矩坐在窗户下面把玩很久没用过的绣花架子,表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个女人好阴险,其实我才是赢家,可是我变化的那个身体死的早呀,结果夫人还是被她当去了。没当上夫人,我就成了输招儿的。呜,谁知道身体弱有这么多坏处呢,本来我还想着娇弱堪怜,一定更引男人疼爱,结果引是引了,可我就没撑得到后来,什么都白搭了……呜呜,翠儿啊,表姐我好命苦……”

我正走针引线绣一朵牡丹花儿,要说我的针线活儿做的那可不是一个好字能说尽的,当年在西湖湖底,我用松刺为针,藕丝为线,白荷为缎,给师傅做的那件荷叶领儿宽边儿裙,上系兰绦,下垂珍珠,师傅就是穿那身儿衣服去见的许仙,当场把那没见过世面的书呆子给迷个死。

“呜,后来的人都为我抱不平,说我明明就比那个锦貂精强,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输了就是输了,虽然宝玉他后来为我出家做了和尚,可我就是没嫁成他,没当成名正言顺的宝二奶奶……让那个死锦貂精占去了名份……”

我一愣,针尖狠狠在指头上扎了一下。

宝玉?宝二奶奶?

“姐,你上回变的人……不会是叫林黛玉吧?”~

表姐眼一亮:“咦?你怎么知道?”

我大惊:“那锦貂精变的,是叫薜宝钗?”

表姐一拍手跳起身来:“就是就是,你听谁说的?”

我苦笑,这还用听谁说,在书店里随便翻本红楼梦就看到了呀。没想到表姐斗起气来这么投入,斗得如此缠绵绯侧荡气回肠,我还一直以为她只是玩玩而已呢。

不过表姐沮丧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哼,不管怎么说,上次我赢的可是绝顶漂亮,她输的一句话也没有。”

我看看她:“你上次又叫啥,没准我听说过。”

表姐头一昂,漂亮修长的颈项雪白如练:“我上次叫卫子夫,她叫陈阿娇。”

哦,也听说过。

青蛇三
这一次的朝代不见诸书,国名蓟,泱泱大国中原称雄。表姐和锦貂精打的赌,就是要当这一朝这一代皇帝的皇后。

表姐现在是侍郎千金,名叫木兰,我呢,是丫头翠儿。锦貂精现在不知道在哪一家里,总之也是青春妙龄,正待进宫备选。

这一日天还没有亮,早早的起了身梳妆打扮,穿的衣裳鞋袜都是额定的,总不会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那哪里象选秀了,简直象是野鸡下山,万紫千红。

青衣青裙青鞋袜,头上梳个小髻,斜插玉簪,鬓边别一朵时令鲜花。所有的秀女都如此打扮。但是表姐多年的狐媚工夫岂是白费的,头发早用鲜花香露浸得透亮芳香,衣裳妥贴合身,一寸不长不寸不短,腰身处袅娜风流,行步间裙褶如波,抬手则见皓腕如玉,垂首则见流海似水。

脸上素素净净没施脂粉,只用浅粉的胭脂点了唇。我在一边举着小镜子照她,笑着说:“够美的啦,我要是皇帝,一定马上把你拉上龙床。”

她俏脸晕红,轻啐了我一口。天还没有亮,就已经要预备动身。坐着轿一路摇摇晃晃,我托福,坐着小轿跟在后头,起得太早,我歪头打盹。其实我不觉得我跟来有什么用,要是表姐请我来和锦貂精斗法,那我是二话没的说,肯定捋袖子就上。锦貂精是自己山野里修炼的,跟我完全不能比。我师傅是散仙,师叔在佛门,一帮子兄弟朋友要么有神职在身要么也是妖霸一方,要知道时光长河如大浪淘沙,没点儿道行的都早早儿的在一波波的天人之战,人妖之战,妖魔之战,仙妖魔人混战时死的差不多了,能剩下的都是闪闪发光的精华。多了不说,就连我一个很远很远的族兄,还在南美洲当蛇王呢,那势力真不是吹的。锦貂精哪里够格和我斗?一个手指就碾死她。

表姐真够无聊,这种斗气居然斗了那么久,依然兴致勃勃。

我一路打着呵欠,听到外面有人喊:“停轿——落——”

哦,到地方了。

我先下轿去,看着前面已经排了一排的车轿,打起轿帘让表姐下了轿,自有宫人来引着我们向里走。

一间很阔大的殿房,地下许多椅子,我扶表姐在靠墙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运功双目四下里看一眼,低头小声说:“没来。”

表姐轻轻点头,抬皓腕,端杯盏,就唇轻轻抿了口茶,真是仪态万方,我见犹怜。

不错不错,不愧她媚狐之名。

秀女不少,不过说话的却不多,大多肃容屏气,垂眼守拙,不搭理旁人,也不受旁人搭理。就这么大家伙愣在这里充木桩。我闷的不行,一个接一个呵欠的打。

真有病,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玩儿的。

这些个凡人少女没的选择,被迫来此,表姐倒好,自己削尖的脑袋钻来和人赌气。

忽然门口香气盈盈,又有人走了进来。

表姐身形一顿,盈盈抬头看向来人。

进来的女子体态美妙,肌肤如雪,秀发云堆,明眸善睐,未语先笑,朝表姐说:“这可不是刘木兰姐姐么?小妹杨华儿有礼。”

表姐笑意盈盈:“杨妹妹多礼,一路辛苦,快请坐下吧。”

我在一边瞧着,表姐冲我丢个眼色,向那个杨华儿一瞄。

哦,我明白了。

这就是表姐的老冤家对头了。

杨华儿身边跟着个丫环,长得颇为清秀,扫了我一眼,露出高傲的神色来。

小样儿的,跟我横。说是锦貂精的妹妹,原来却不是同族,是只兔子精。我双目一扫即过,低下头去也不说话。

嗯,最后一次吃兔肉是什么时候来着……好象记不起来了。这只兔子不知道有几百年了,皮糙肉硬盘韧,味道可能不太好。

不是太有胃口。

我撇撇嘴,那边杨华儿身旁的丫环忽然打个哆嗦,莫名的觉得背上发冷。

满屋里全是花季少女,可要论品貌,再没有超过表姐和杨华儿的。

我只觉得无聊,又打个呵欠。要选就选,不选走人,我早饭还没吃呢。

西大街的水晶小笼包,那美味,那汤汁儿,那口感……

唔,不行了,再想口水真流下来了。

秀女都编了次号的,表姐是二十九,她扫我一眼,我在她手心里轻轻写着二十二,这是杨华儿的次号。

表姐想了想,小声说:“她在我之前,别要先声夺人了才好。”

我笑笑,她自己又说:“不怕,我总是要后来居上,肯定压过她。”

有人过来传号,杨华儿站起来,回眸一笑:“刘姐姐,妹妹就先去了。”

表姐笑说:“妹妹快去,别赶不上了。”

两个人都言笑可人,但话里的意思辣的很。

我闷的难受,向后站了站。忽然左手边一个女子轻轻一声娇呼:“哎呀。”

我转头看时,那个女子正扯着袖子看,袖管上被窗上的木钉勾了个口子,极是扎眼。

她长的一般,当然,和我比那她还是清秀佳人一个。大概是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美女明星模特儿的看多了,再回来看这些古人,怎么都觉得不够味儿。化妆打扮是远远跟不上的,不过气质都不错,总算能看下去。

表姐呶呶嘴,我翻翻白眼。

她倒真伶俐,现在就想着收买人心了。

“这位姑娘,”我含笑招呼:“可伤着了?”

她忙说:“不曾划伤,只是 ……衣裳破了,却怎么进去……”说着便要滚下泪来:“这可如何是好?”

我说:“姑娘想是没有带使唤的人来,这却不妨事,我们小姐有多带的一套衣裳,原是早上怕冷备着的,没有用着,姑娘就暂且换上,我看你们身量差不多,想必能穿的。”

她意外之极,又惊又喜,又有些犹豫:“这, 这可多谢了,只是,我这怎么过意得去……”

表姐站出来,笑的异常温柔:“妹妹别客气,等下选过了,我们大约就要做姐妹了,妹妹一表人才,我见犹怜,定是能留中的,若要为一件衣裳而丢了机会,再等三年之后,那真是蹉跎年华了。妹妹不用客气,就随翠儿去换过了衣裳来。”

那个女子千恩万谢,和表姐互通姓名。她姓辛名颜,是个四品官儿的女儿。

青蛇四
我带她到一边的屋子里,躲屏风后面换衣服。唉,可怜的姑娘,你本来长的也不错,可惜怎么和我表姐还有那个锦貂精扯到一拨人里去了呢?锦貂精和我表姐都是俺们那圈子里挺有名气的美人了,你也不算丑,可是跟她们是没法儿比。

“嗯,还挺合身的。”

辛颜有些不大好意思,脸上红红的,扯扯袖子又拉拉衣角:“这衣料真好……”

“嗯,是江南来的丝料,北地不多见。”我说:“咱们出去吧,别误了姑娘你待选。”

她又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们又回了那间大厅。结果表姐已经进去了,这位辛姑娘倒是没有误时辰,她的号牌还没有叫到。

我一点也不担心表姐,一点悬念都没有啊。就算那皇帝是瞎子是太监,我表姐都不会落选的。

我有信心,那么有名的狐狸精表姐,这种小坎根本不是问题。

辛颜倒是坐立不安的,我安慰她:“没什么嘛,落选才好。一群女人挤在一个黄金的鸟笼子里抢一个男人,这还罢了,这美女几年就选一次,后来的肯定比先去的年轻貌美,这风水轮流转嘛,谁能风光一辈子?再说……”眼前的人有些心不焉,我也就闭了嘴。

这就叫人各有志啊,旁人可管不了。

过了一会儿,辛颜进去了。再过一会儿,有个宫女出来,点名叫我。

我跟着她往前走,穿过两条很长的回廊,我表姐正坐在一处敞轩里喝茶。

“过了?”

“那自然。”她笑的一点也不含蓄,但是眼珠往旁边一溜:“可惜也有鱼目混珠的入选了。”

锦貂精杨华儿正坐在那边桌旁,细声细气的说:“谁是鱼目谁是珠,可真是难分难辨啊。”

拜托,好冲的酸味儿,离老远都闻得着。

我用手扇风,自己拿了一杯茶灌了喝。

明明大家都是几百上千年的道行了,可是为什么这么浅薄无聊,有这功夫,多学一门外语多好。我没来这里之前正在学法语,比较难学……

“好了,既然大家都进来了,我们来把药分了吃吧。”表姐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瓶,倒出四粒黑澄澄的药丸托着,眼波流转,莺声呖呖:“省得大家斗得太凶惹出麻烦,也免得作弊弄假。”

我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药?”

“这是屠碇丹。”

我大小丸药从古至今差不多吃了个遍,可这个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杨华儿走到跟前微微一笑:“这药吃了之后一年之内,修为不能任意运用,否则脸上可是会长出黑屠斑,非九日九夜才能消除。这药丸的配方可是上古奇方,灵验的很,想靠自己的修为道行给旁人使绊子占便宜,那可不能够。咱们回来谁脸上出了这个斑,就算是谁输,须得出局。”

咦?

表姐可没跟我说过这个事。

“翠儿……你不会不帮我的是不是?”表姐露出楚楚可人的眼神:“你看她们姐妹两个要欺负我一个,你总不能因为怕麻烦就对表姐袖手不管吧。”

这只狐狸!

不能用妖力,对我来说生活简直就没法儿过,不能穿墙,不能读心,不能幻化,不能使搬运术……这日子可有多么不方便?没妖力对我来说就象是现代人没有了电力一样,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没遇到什么危险,闷也闷死人。

“翠儿……”表姐开始发嗲。

杨华儿在一旁掩面而笑:“哎哟,看来姐姐的妹妹,和姐姐心可不齐呢。要我说,不吃便不吃,认输就好了,我这人一向宽大的很,不会追着你非分个胜负不可的,姐姐不用怕难为情。”

这女人说话真难听。

我横她一眼,从表姐手里拿出一粒药来,在手里掂了掂,仰头就吃了下了去。

这药有些甜丝丝的,挺象百草霜的味儿,也不难吃,吃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2
杨华儿哼了一声,和她身边的那个兔子精一人也拿了一粒吃了,表姐也吃了一粒。

“好,那咱们就等着好消息来吧。”

我咂咂嘴,这药丸跟润喉糖似的,真有表姐说的那么灵验吗?我怎么觉得这药和我师傅以前给我吃的一种百草丸味道差不多呢。

这会儿又有两个女子进来了,我一抬头。

哟,一个也是个美人,走路似弱柳扶风,大有西子捧心之态。一个就是那位刚才说过话的辛姑娘辛颜,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喜色,也有些不安。能进这间屋子的,都是已经入选的,看来她们也是中选了。

几位世家小家互相点头致意,并不亲热,也不显得不和气。

不过从进了这个门开始,她们可就是竞争对手了。要拼命把对方踩倒,让自己爬上去。我跟师傅在一起的时候,这种事虽然没见多可是听的却不少,在现代又看了不少宫廷戏,其中记得最深的一部就是《金枝欲孽》,里面演员漂亮戏又精彩,俺看的那是口水点点滴。可是没想到我闲着没事儿,居然跑到后宫里面来瞎混。

唉,看表姐她们眼神闪烁,斗志昂扬,我可一点也精神不起来。

不能使用能力,好吃的东西哪里去找?衣服谁来洗?也看不透凡人的心思……真是的,就好象被打断了腿拔去了牙的老虎……

这种事有什么好玩的,表姐她们真是*****。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颁旨,所有中选的美人今天都不能离宫,一应所需物品报回信儿去由家里打点了送进来。美人们今晚都安置在沅英宫里,每人只留一个贴身婢女服侍,学习宫中规矩礼仪,待半月后再次磷选。

一众美女伏身下拜,口称谢恩领旨。

我无聊的跟着人趴下去,只想着快点给杨华儿和兔子精使绊子下套儿,让她们快快认输,我也好从这倒霉赌局里面快脱身。

接着就由一些宫女来领路,一众入选美女都要去那所沅英宫。我扶着表姐的手跟着她,经过长长的宫道,回廊……

对了,这朝的皇帝是老是嫩是黑是白?

我看看表姐,又瞥一眼站在后面的杨华儿。

打赌归打赌,可如果她们打赌的对象是个又老又丑的白发老头儿,那可太叫人倒胃了。

青蛇五

我默默的心里数了数,一共入选是22个。唔算上我表姐和杨华儿,一共24个姑娘入选。

嘿,当皇帝真是美差,首先是吃,御厨那手艺是不用说。再者是穿,不用问肯定是天下最好的织物绣品都穿在皇帝和皇帝的女人身上了。

再说这个艳福啊,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挑小老婆,这一挑还不是论个,是论打,这一下子就是两打。

两打美女啊,到了现代哪个男人还能这么享受到?就算是有人有那个本事,也没有这个派头了。

所有的中选女子在一起住半个月调教半个月,皇帝再来细细的挑挑,那会儿可能比较的更细致些,这些美人中出众的就会另行分封赐住……

真象沙里淘金,筛过一箩又一箩,看最后能熠熠生光留在箩底的,究竟是谁呢?

表姐人又美,家世又不错,加上又塞了钱,分到一间很不错的屋子,窗户很大挺敞亮的,通风也好。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庭中的假山,花木,小桥,流水,凉亭……

嗯,我深吸一口气,这地方不错。

“喂,”表姐精神饱满,一点儿都看不出是折腾了半天的样子:“那妖精住哪儿?”

我刚才瞥了一眼,往东侧的厢房指指:“进了那屋了。”

“哼。”表姐笑的又可爱又得意:“那间房可不及我这间。”

唉,就算是吧,那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从袖子里摸了一小袋肉干,就躺在椅子上开始磨牙。表姐过来推我:“大小姐,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我的丫头啊。”

“是啊,”我懒洋洋的说:“那又怎么样?”

“你得帮我去端水,我好理妆更衣啊。”

水还用端,我伸出一根手指刚想念咒,表姐一把掩住我的嘴:“喂,你干嘛!”

我搬水来啊……

哎,差点忘了,吃了那个倒霉丸药,我现在可不能用妖力做事了!

天啊,地啊!这叫什么事儿啊!

表姐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着我,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小翠儿,这可真不好意思了……”

我端着铜盆,里面是打来的热水,总觉得很奇怪啊,为什么凡人一形容女子心肠坏,就爱说蛇蝎美人呢?我们族里大多数姐妹心肠可都不坏啊。就蝎家来说,我认识的几位大姐姐也都是面和心软,吃斋行善的。

那凡人为什么要这么形容?

哪来的偏见呢?

我远远看到兔子精也来端来水了,而且对我丢了一个大大的不屑的白眼。

臭丫头,兔子就该安分守己,我虽然修道,可我不是道家中人,不持斋也不戒杀的。你觉得大家都不动法力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脚下有粒小小的石子,我不动声色,手里的铜盆端端的稳稳的,脚尖微微一磕,那石子斜着飞了出去,兔子精刚捧了一盆水,结果莫名其妙的腿一软就往前仆,铜盆打翻,水流一地,人跌的那叫一个狼狈。

她跌倒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抬起头来看我的脸。

我冲她扯个笑容,捧着我的盆走了。

唉,真是世风日下妖心不古……想当年我师傅拜在峨嵋老祖和观音门下难道是只学道的吗?那一路玄牝剑法使出来,就算是没运上法力,也是雷霆齐怒,山河变色啊。

反而是后进的小妖精们,除了会一点变化搬运术,别的就都懒的学,做妖都还偷懒,想成材……真难啊。

我一手捧着铜盆,一手捂着嘴打呵欠。

水端到屋里时还是热的,水上面撒了些不知道是什么花儿的花瓣儿,粉嫩嫩的香喷喷的,表姐眉开眼笑想过来洗脸,我瞪她一眼,自己把袖子捋起来先洗了,她委委屈屈的在一边说:“你让我用你的剩水啊……”

我不耐烦的抬起脸,抹抹水:“我脸上可什么也没抹,剩水也是清水。要是你先洗,这盆里怕不洗出二两的铅粉胭脂加香油来,比面汤水还浑,让我怎么用?”

表姐吸吸鼻子不吭声了。

真是,这臭美的狐狸精真把自己当小姐了。

嘿,她是在现在多待所以不知道,这个小姐嘛,嘿嘿,可真不是个好词儿。

饭也是我去端的。不过这回就看出来了,我端的只是表姐的那份,我自己只能跟其他丫头一起到另外的屋里去吃饭。饭是白米饭,菜就只有炒青菜和一碗萝卜炖肉丁。那肉丁的丁子也太小了……我睁大了眼在碗里翻来翻去的也没有有翻出来,说起来这肉难道不是猪肉而是最善长隐踪的地窟鼠的肉?

这待遇就太差了吧?我转头看看不远处的兔子精,她倒扒着青菜吃的津津有味儿。呸,没出息的兔子,就知道吃草。

等我回到屋里,表姐笑眯眯的拿出个小碟子,碟子里是一只又肥又嫩的香酥鸡腿:“翠儿,来来来,我特地给你留的,快过来吃吧。”

我顿时眉开眼笑,二话不说把鸡腿提起来就啃,嗯,表姐就是表姐,最了解我无肉不欢的个性。

“对了,表姐,你有没有把握啊?”我剔剔牙缝:“现在皇帝身边应该也有宠妃吧?而且好象也生下过子嗣了,你要当皇后,怕没那么容易。”

表姐微微一笑:“先前的女子或许占了先来的便宜,可是毕竟颜色要逊我一筹,再者说,她们年纪也该不小了……”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继续撕啃鸡腿:“有句话说的好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何况表姐又不是一般的后浪。”

表姐粉面含嗔:“死丫头,什么浪不浪的胡说……”

“对了,刚才我收拾了一下兔子精,”我抹抹嘴,把鸡腿骨扔一边:“看起来她好象不太会武功?”

“嗯,她们两个都不会。”表姐一笑:“我其实也不会,不过翠儿你不一样,你师傅那么大名鼎鼎,想必你也是名师出高徒啊。”

我漱过口:“唉,做妖原本比做人可还要辛苦,怎么能不好好用功?象你们这么偷懒又臭美又爱斗气的,做妖也做不出门道来。”

表姐只是咬着手绢儿在那里发笑,忽然外面有人喊了一声:“朱婕妤娘娘到……诸美人请出来迎接。”

我与表姐对望了一眼。

这位娘娘来干嘛的?探路?示威?找碴?

青蛇六
朱婕妤娘娘代张贤妃娘娘,赐沅英宫二十四位美人宫装各一件,珠钗一枝,宫花两枝,弓鞋一双。表姐她们少不了要盈盈下拜,口称谢贤妃娘娘,谢婕妤娘娘。那位婕妤娘娘生的清秀可人,一头乌发梳成一个三仙髻,戴着五色富贵彩绸宫花。压发是点翠衔珠锦凤钗,穿着件豆绿滚桃红边的宫装,披着杏黄璎珞蚕丝云肩。富贵是有了,但是衣装完全不衬她的肤色,宫花太大显得脸庞小的只有巴掌大。本来挺秀气的人,偏要往富贵里打扮。看上去别扭的要命。

等她走了,我问表姐:“贵、德、淑、贤,那张贤妃不过排四妃之末,哪来那么大权威和财气,赏这么多东西?”

表姐不忙看她得的那份东西,倒了一杯茶喝了才说:“你不懂,这些东西本来就宫中该赏的,只不过贤妃抢了差事,说成是自己赏的。东西其实全是官中额定的,由织造司造好,由内总代管送来。贤妃说是她赏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我明白了一半:“那,上面不是还有淑妃的吗?贤妃这么做,淑妃她乐意吗?”

表姐抿嘴一笑,拿手帕拭拭唇角的胭脂:“王淑妃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果然第二天一起来,表姐她们就被集结在一起,背宫训学规矩顺便一起纠正仪态。那负责教引的女官很有些岁数了,只称是淑妃娘娘吩咐下来,开口就是恭谨,闭口就是妇德。有的姑娘柳腰款摆,被说流于狐媚;有的胭脂抹浓了,被说是过于妖娆;走路摇曳生姿的说其不庄重,爱笑爱说话的被指为轻佻。

这是训美人吗?我看是训练如何做木头人才对。

这八成是王淑妃的授意,来施下马威的吧?~

我托着点心坐在后廊的台阶下偷闲,反正表姐现在忙着,杨华儿也不得空,我乐得清闲。这沅英宫的点心做的不错,麻酥团子香芋糕,炸奶油果和松仁饼,味道真是不错。其他人都吃的很少,八成是怕身材发胖走样,得不到皇帝欢心,倒都便宜了我。

入选姑娘们的外套衫裙都交给宫中的浆洗,但是贴身的衣物比如肚兜亵衣什么的都是自己洗。托表姐的福,我这个在现代用惯了滚筒式全自动洗衣机的蛇精,又倒退回原始状态,用手洗内衣,然后拉在绳上晾晒,阳光和煦微风阵阵?……各色的肚兜亵衣在绳上飘飘舞动,好象五彩蝴蝶似的。

唔,不知道哪件是杨华儿呢?不如我给她捉个毛毛虫放在衣服里,咬不着她,能吓吓她也是不错。就算是吓不着她,恶心她一下也好。

其实穿这种肚兜哪有穿现代的内衣好。现代内衣又舒服又好看,还带塑形美体的功能,不比这个强多了嘛。

我拍掉手上的点心渣儿,摸摸我晒的衣服,嗯,干的差不多了。自然晾晒的衣服和全自动洗衣机烘干的衣服,问气味到底不是一个味。

把几件衣裳收了,再收帕子??????咦?

绳上晾的帕子呢?*

我东张西望,一眼看到靠墙的一排树上挂着一黄一白两条丝帕。^

什么时候让风吹走的,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这下可好,搬运术不能用,玄风术不能用,只好施轻功了。

看看左右无人,我轻轻一纵上了树,先拿着那条黄色的,白色的勾在一条细枝上,离我还有两米多远哪。

我把腰里系的绸带解下来,往前轻轻一甩,要是勾个别的物件,包准是手到擒来。可是我那位骚包的表姐,用的手帕是真丝质的,柔滑非常,绸带也是个滑溜的东西。那块手帕飘呀飘的向下落,跟片落叶似的,落到了墙外的宫道上。

我的绸带本打算再接再厉的使出去,把帕子捡回来的。可是宫道上打东头儿来了一队人,簇拥着一顶轿子逶迤而来,我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原处。

我可不是笨蛋,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显露我身怀武功去捡一条帕子,那些人不把我当成刺客抓起来才怪呢。

可是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趴在树枝上,底下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当先开道的人叱喝一声:“什么人!”接着其他人也戒备起来,纷纷抽出兵器来指着我,我连忙摆着手陪笑脸:“大家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刺客。那个,刀剑无眼,大家可别乱动。”

底下的人喝问:“你是何人!攀在树上意欲何为?”

我尴尬的挥挥手帕:“我是沅英宫的宫女,因为晾的手帕被风吹到树上,所以我才爬上来捡,可是手帕又被吹到地下去了……”要说让底下的人把手帕捡了扔给我,我倒不是说不出口,但是恐怕我说了他们也不会理会我,不问我的罪就不错了。毕竟这年月让贵人受惊也是样罪过啊。

底下人的一时没有说话,我也闭上了嘴巴,树上树下大家你瞪我我瞪你的僵持起来。

可是我能坚持,底下那些人也能坚持,却有一样东西不能坚持了——我趴的那根树枝本来也不粗,被我又踩又压欺负了半天,早就摇摇欲坠。嘎嘎的断裂声声声入耳,我想不光我听到了,底下那些人应该也听到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三个选择:

A. 退回来,并且注意不要显露我身怀武功,而且那块手帕也不能要了。

B. 跳下去,管他是谁,反正这种忍气吞声藏头露尾的生活不适合我!

C. 关于这个C么,恐怕是来不及了,因为,因为……这根树枝不给我从容选择的时间了!

啪的一声树枝折断,我马上变做一个自由落体,象启发牛顿的那个伟大的苹果一样,受地心引力的作用直直的往下掉,砰的一下子,结结实实摔在石板地上!
青蛇七
呜!好痛,这是为什么啊!

我五体投地的趴在那里,忍不住悲从中来。我看过的言情小说里明明都不是这么写的呀!那些古装时装的偶像剧里也都不是这么演的呀!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有个英俊潇洒神勇无敌金光闪闪瑞气千条的男猪角出场的吗?他应该一个白鹤亮翅跃起来,在半空中再来个鹞子翻身,一把将我稳稳接住,三百六十度再加七百二十度空中转体之后缓缓落地,当然不能忘记摆出一个深情而优美的POSE对我说:

姑娘,你没事吧?

可是现实是多么残酷无情,与罗曼蒂克一点边都沾不上,根本没有人理会我是不是摔的半死或摔的好痛,刚才喝问我的那个人朝轿子一躬身:“主子,这恐怕是沅英宫新近待选的美人们带进宫来的小丫头,所以不懂规矩,不知避讳。主子看该如何处置?”

啊?不说看看我摔伤没有?竟然还要处置我?这,这破地方一点人权也不讲……当然,我不 人,可是蛇的权益难道就能随意侵犯吗?

轿中人低声说:“算了,走吧。”

轿子重又抬起来,我有点愣愣的看着轿子从我面前抬过去,那些人走的很快,一转眼就拐过了弯角不见了。

我连挥拳头翻白眼的劲儿都没有了,揉着可怜的胳膊和腿,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

我这是干嘛来了?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放着美味的KFC和快乐的上网生活不去享受,跑到这蛮荒之地来受罪。法力也不能用,武功也不能随便显露,表姐她真是害我不浅。

可怜我本来抱着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幻想来的啊,可是刚才那些人实在过份,和小说电视里一点都不一样。我看的那些作品里,只要女猪一出场,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大把帅哥纷纷的哭着喊着的扑上来……女猪不用会武功,不用长的多美,不用才高八斗甚至特白目也没关系,反正帅哥们的眼睛都是瞎的。女猪笨,那是憨态可掬。任性,那是个性鲜明。女红厨祚一点儿不会,那不怕,反正男猪多金又有权,咱雇了下人就解决问题。爱哭那是率真善良,到处惹祸那是增进了情趣促进了感情……尤其是穿越了时空的女猪们,唱个歌倾倒一片,背个诗震倒全国,有事儿没事儿改进下纺车水车毛驴车,再偶尔失言说出个三十六计,那更加的不得了,这是天降神女啊,比那XX河的女儿还要抢手火爆……

哎?等等,打住打住。

那些走运的一塌胡涂的女猪们,女猪……

完了,想岔了。

人家是女猪!女猪!不管人家是第一人称第三人称还是芙蓉自恋加上帝视角,人家都是猪!

我呢?我明明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大龙套啊!听听刚才那个人说的,沅英宫待选美人带来的侍女……很无名,很渺小,台词只有一句半,是个连名字也没有小配角……

天啊,地啊,命苦不能怪政府,点儿背不能怨社会。俺没有认清自己小配角的本质特点,居然去妄想女猪角的戏份待遇,那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这一认知害我一整天都在郁闷。原来我不是猪,原来我的待遇只有这么差……原来我只是个摔死也没人理的小婢女……

不过蛇的天性不是那么爱记仇,到晚上吃盐锔鸡的时候,我已经把白天的事儿忘的差不多了。鸡肉是很好吃啊,但是份量却少了点,我吃完了表姐特地省给我的那份儿,咂嘴咂舌的,觉得特别不过瘾。不过表姐对我也算挺好啦,要知道她是狐狸一只,对鸡肉的热爱并不亚于我。但是她现在把这个都省给我吃……

对了,这里没有了,我可以到有的地方再去找点啊。看电视里皇帝每天吃饭百八十道菜,端上去多少盘端下来多少盘。偷别的东西可能会找来麻烦,但是偷点吃的应该是没有问题吧?反正是皇帝吃剩下的……

我等表姐躺下,告诉她我要打坐一会儿,其实灯一吹,我就推开后窗户,飞身上了屋顶。

嗯!视野真好!皇宫就是皇宫,屋子也比别处高,院墙也比别处宽,跑起来真是省劲儿。

找别的东西我可能不擅长,但是找吃的绝对是例外。蛇的鼻子也是很灵的!我熟门熟路摸进一间大厨房,瞅着没人在跟前,张开随身带的小口袋,把菜柜里的菜倒了好几盘在里面。袋口一系,又从窗口溜了出来。

这个袋子还是以前青师叔给我的,是用她褪下来的皮做的袋子,装吃的东西不漏不渗不变味儿,比冰箱都好使。

我找了一处比较高的屋顶,坐在瓦片上把袋口打开。

烧鸡,肥鸭,还有卤牛肉!嘿嘿……

我先把烧鸡拿了起来,一手揪着它一条腿儿,张大了嘴巴正要冲鸡屁股咬下去,忽然间下方拿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接着有人喊:“有刺客!来人啊!”

我闷闷的把鸡放下,把嘴闭上。

这叫什么事儿啊,常言说的好,吃饭皇帝大。得,俺就想找个清静地方吃点消夜,都不让俺消消停停的吃。

这倒霉刺客,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来干嘛啊!真讨厌。

我把我的鸡又装起来,系上袋口。哼,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呢,你们刺你们的,我换个地方吃去。

下面吆喝的声音多了起来:“保护皇上,快!刺客不止一名!”

嗯?来杀皇帝的啊?

皇帝不就是俺表姐她未来的老公吗?也好,这皇帝死了也好,表姐她们的比赛也可以宣布作废,反正目标要是被刺,她们的马拉松也可以省跑了。

这刺客虽然来的不是时候,但是看在他们可以让我提早解脱的份儿上,我可以原谅他们。

我在屋顶上也不有再待,说不准那些人就会打到屋顶上来。背着口袋我就赶紧转移。这间宫殿向东就是御花园,那里地方大风景佳气氛好,很适合用餐。
青蛇八
也许今天晚上我没有吃宵夜的命。

刚找了一块假山石坐下,四周碧竹如织,绿影婆娑,月光清朗,绝对是个野餐的好地方,可是这次还没等我张开袋口把烧鸡拿出来,一边的竹林里就传来一阵摸爬滚打的声音。

得,我又不是皇帝,这刺客怎么专往我跟前跑?

唉,当刺客也不容易,跑到人家皇宫里来刺杀皇帝,地形又不熟。老兄,皇帝大半夜无论如何是不会到御花园来喂蚊子的,你应该到政务殿或是寝殿去找,再不就到某宠妃的床上去找。皇帝又不是我这样的小婢女,白天吃不饱,晚上需要找个僻静所在来补一顿宵夜。

一个全身黑衣的人从竹林中滚出来,身子往地下一栽,不动了。

嗯?死了么?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我多事的摸了一下他胸口,还没死,那就是出师未捷身先伤了。

我摸着下巴……嗯,有点为难。

救不救呢?

按理说,人间的是非生死我们是不能多插手的,一个人的生死际遇早已注定,我不是尘世中人,擅自插一手,因此改变的很可能不是这一个人的命运,而且此后跟着会发生的变故就更难以预料了。

虽然有句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那是对人来说的,不是对我这样的妖来说的。师傅当年开药堂积功德,也是要看此人命中是否有生机才救,若是命里注定只能活到三更的人,你救了他之后,恐怕是祸不是福。

师傅曾经说过,有一次为了我倒霉师公许仙的名誉与人打赌,不惜耗费修为救了一个注定早死的书生。结果那书生后来和我青师叔拉拉扯扯勾搭不清,险些坏了我师叔几百年的道行,令她永堕火窟不得超生呢。

还有一个很不好的例子是,那时有位将军文武全才,却时运不济被兵困在一座山中,师傅一时慈悲将他救了。结果死人后来战功赫赫倒是不错,但最终他谋朝篡位,杀人如麻,血流成河,实在作孽。

这个人……呃,我抓抓耳朵,好象气息越来越弱了。我再考虑个几分钟,估计就不用考虑了,我老熟人黑大哥白大哥就要来拘魂了。

我现在又不能用探查之术看他命中有无生机,怎么办呢。

啊,对了。^

我急忙伸手入怀,摸出我的小铜镜来。

这个镜子可以帮忙。

虽然师傅送给我的时候说不清楚它有什么用处,但是我自己用了几百年,给它寻发出来不少功能,其中判阴阳就是其中一个功能。

若是他命里注定该死,那这镜里就照不出来他的样子。那我就不用救他了。要是能照出来,那姑娘我就勉强算积个小功德,把你救了算了。

我把镜子对着他,探头往里看。

嗯?

镜子里映出来个一个气宇非凡的男子,长相么……嗯,比二郎神君好象也不逊色,不过就是……

啊,不管了,反正他能活,那我就救他了。

我把他翻过来,这家伙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看起来灰扑扑的,多半是为了行刺方便,抹上一些有伪装作用的油膏之类,相当于现在的迷彩装了吧。

他的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口,还在不停的向外渗血。再仔细看,腿上也有。

我替他把衣裳撕开,拿了一点随身带的药膏替他敷上,再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行了,这人死不了。我的药可是极品好药呢,一般人还没那福气消受。不过我现在把这个人怎么办呢?他一时还醒不过来,我又不能把他搬到我们沅英宫去。嗯,不过这里假山倒也挺大的,假山洞也挺多,把他塞在洞子里,等他自己醒了自然会离开这里,至于他那会儿能不能跑得到,就不是我所能管得了,反正我救也救了,下面的事儿,就看他自己的运气吧。

找个离地一丈有余的山石洞把他塞进去,我干脆的拍拍手上沾的尘土,心情挺好的落地站稳。

嗯,月已西沉,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躺到床上了我还琢磨,唉,真可怜。凡人就喜欢自寻烦恼,你杀我我杀你,又不是为了捕猎填饱肚子,杀了对方又吃不得肉,肉……

我的肉呢?我的烧鸡肥鸭卤牛肉呢?

啊,糟,我的袋子忘在刚才救人的地方了!肉还罢了,袋子却是青师叔给我的重要纪念品,绝不可以弄丢的!

真是好人做不得,一做好人就要给自己惹麻烦!

我抓起衣服披身上,一推窗户就跳上了屋顶。不管怎么着我也得把袋子找回来。

这会儿宫里和我上一趟出去的时候情况已经不一样了。经过刚才的刺客一闹,宫里戒备森严,等我一路躲躲闪闪的回到刚才那片竹林和假山时,地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我的袋子?我纵起身攀上假山上看了看,我刚才塞在里面的那人也不见了。

是巡逻的侍卫发现了我的袋子,还那个刺客醒来之后顺手牵羊?我急的原地团团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的袋子袋子袋子!虽然作用不大可是意义却不一般。

可是现在别说我不能用法力,就算能用,我又怎么去找那个袋子?它不是样有生命的东西可以感应的到,我又没有天眼通那种本事!


这可该怎么办呢!
我原地磨了多少圈子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一早起来的时候,表姐看我的样子就吓了一跳:“翠儿,怎么了这是?你,晚上没睡好啊?”

何止啊,我是根本没有睡过。把御花园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袋子。其实那个袋子其貌不扬,里面装的也不是金银珠宝,谁拿它去呢?

是巡逻的侍卫当成刺客的东西带走了,还是那个刺客肚子饿把它带走了?要是前者我还有可能找回来,要是后者的话……我哪知道该到哪儿去找那个刺客去啊。

我有气无力的打水,端早饭来,表姐一直小心翼翼看我脸色。

我顾不上她,好歹把她打发走,就一个人开始发闷。

一定要找回来的。

可是去哪里找呢?

青蛇九
就在这种我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的状态下,沅英宫的半个月已经过完了,表姐她们终于结束了半个月象学生军训一样的生活后,要正式下海……啊,应该说是挂牌?好象也不对……反正,是要迈过一道坎,正式做皇帝的女人了。

沅英宫的情况就这么一目了然,要我估计,稳过的当然是我表姐,杨华儿,嗯,一个叫崔蝉的姑娘长的也不错,身材尤其好,那一对胸啊……要搁在现代我一定会猜测里面是矽胶和盐水袋填的,不过这时代没那技术,所以人家绝对是天然的真材实料。还有另外两个,我不太熟,好象一个姓薛,一个姓常,长的也都很不错的,希望很大。初选时见过面的那位辛颜小姐在沅英宫的一堆美女里根本显不出来,太不起眼了,我估摸着她未必会留中。

复选那天一早表姐就起来梳妆打扮,我端了水来,替她梳完头,就闲在一边儿没事儿干了。表姐化妆打扮那是行家里手儿,根本不用我这个半调子给她帮忙。等她完工了我再看,啧啧,真是貌若天仙。明明是精心装饰,看着却淡雅天然,很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韵味。衣裳就是那件贤妃赏的宫装,头上戴的也是贤妃赏的珠钗和宫花,今天大家都得穿戴这个,谁也不能例外.我撇撇嘴。其实什么东西一成了规定就不是那么完美了,宫装本身没有错,可是所有人都穿宫装,款式相仿,饰物相仿,弄得好象制服一样了无新意。难道皇帝就不会审美疲劳吗?

当然,表姐这样的容貌穿什么都好看。她分到的这件宫装是个墨绿色,不知道是什么人专门安排,还是随机选中的。反正颜色不是那么讨好,幸亏表姐人才绝对顶呱呱。她这样容貌穿什么都不会难看。衣裙的颜色浓墨带绿,仿佛牡丹花那稳重的枝叶,而表姐更是人比花娇,站在那里就是袅袅亭亭的一枝鲜花,皇帝老子要是看不中她,我就不叫翠儿了,我要改名叫翠花儿!就是那个会上酸菜的翠花儿!

表姐她们选美去了,我们就留守在沅英宫里等消息。今天的复选,皇帝老儿和和有头有脸儿的后宫嫔妃们应该都会来,这个考官人数可真不少。幸好听说这皇帝的老娘早死了,宫中无太后,不然表姐她们又还得多操一份儿心多受一茬罪——将来表姐她们正式入宫荣任皇帝的小老婆之后,也少一层管束。要知道恶婆婆在这个年代是绝对可怕的,尤其是太后这样一个守寡的又有管家权利的恶婆婆。^

现代的人当然不怕恶婆婆了,传统到了那个时代能留存的已经不多。其实许多传统还是好的,只可惜多历劫变之后,礼义孝信这些观念早已崩坏。公元二000年之后,那是一个发达的,自由的,混乱的年代。

表姐她们喜欢过去,总爱怀旧,也有她们的道理。

我有些唏嘘的捧着腮发呆,但是绝不是感叹什么人心不古。

我在悼念我可怜的小袋子啊,青师叔留给我的重要纪念品啊!到底哪里去了呢?

宫中那天晚上闹过刺客之后并没有大肆宣播,除了保安工作加强了些,夜间巡逻人手也加了些——害我晚上的宵夜行动也变的艰难了。关于袋子的消息,是一点儿也没有的。

当然,那只是个装食物的袋子,又不是刺客的凶器,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尸体,不受关注是理所当然。

呜,真是欲哭无泪。

铜漏自得其乐的滴啊滴,滴啊滴,滴啊滴啊滴啊滴……时间过得贼慢贼慢的,叫人好不耐烦。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边宫门口终于有了动静。先是明黄色的一阵乱动,皇帝先走,这是规矩。接着是花红柳绿的一群颜色乱动,嫔妃们也走了。接着出来的才是被选了又选的美女们,表姐自然是没悬念的,其他人的表情么……那就是典型的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表姐她们入选的人已经有美人头衔了,代表那些伺候的宫人们不能再称呼她们姑娘而应该唤美人,比如刘美人,杨美人……杨华儿当然也是中选的。

二十四名美人几乎刷下一半,其实我对这个局面也早有预料。有那些个嫔妃陪选,没全刷下来已经是看着皇帝的面子了。那些女人哪个会希望皇帝再选一批更新鲜粉嫩水灵的美人儿来分自己的宠呢?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夸赞褒奖,其实我想那些妃嫔可能恨不得发一枚导弹来把沅英宫炸了才开心。

当然,如果她们知道导弹这东西的话。

那位辛颜姑娘倒留中了,反而是我赞叹不已的崔蝉姑娘落了选,据说是一众娘娘们都嫌她不够端庄,轻浮浅薄,百般挑剔,当然理由中不包括身材不好这一条。

看来与众不同是不行的,崔姑娘,她们是嫉妒你,我明白。你没入选也好,要是也做了地位低微的美人,皇帝在意不在意你没人能确定,但这些娘娘是肯定在意你的,你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什么变化,就是住处从沅英宫挪到了长寿宫,一同挪来的还有另两位美人,一个是老相识辛颜美人,一位姓薄,名字满好听,叫薄碧笙。

这长寿宫里原来住了一位宋昭媛娘娘,长的挺富态的,圆圆脸儿,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涡。表姐她们理所当然要先拜见昭媛娘娘。这位娘娘心思如何不好说,面上还是挺客气的。她自己当然是住了长寿宫的正房,表姐就住在东厢,辛美人住西厢,薄美人住在侧轩,反正长寿宫里空房子不少,不愁安排不下。然后每个人又添两个宫婢,宋昭媛一笑,很和气的说:“本来我嫌这里冷清,现在好了,有刘妹妹你们作伴,又添了使唤人手,长寿宫也显得热闹多了。”

表姐脸上笑的挺淡然亲和,其实我知道她心里才没那么平静。

因为皇帝都已经见过她们了,也复选过了,照规矩,今天晚上表姐她们应该可以,呃,那个啥,去侍寝了。

呕,这个词说出来把我自己先恶心的不轻。

那么,皇帝这一晚,会召哪位新美人侍寝呢?表姐她又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青蛇十
这天晚上的结果大家都失望了。皇帝哪个美人也没唤,在秋实宫自己个儿睡了一晚上。

嗯,看来皇帝还是挺顾着面子的,不象一般急色鬼一样,见了美女就没命似的扑上来。当然,他急什么啊,放一天也是放着,放十天也是放着,这些美女又跑不了,迟早还是他的嘛。

第二天恰是十五,贤妃设宴请一众新人旧人,也好互相增进了解,加深感情。其实我看感情是没什么好联系的,主要还是拉拢立威,了解敌情。

表姐把衣裳挑来挑去,忙完了她自己又来忙我。你说你一个美人,打扮那应当的。我一个丫头,我打扮什么啊。

“笨呐你,”表姐一指头点在我额头上:“说是贤妃设宴,其实皇上也会来的,你别邋邋遢遢的不象样子。”

我皱着眉头看她:“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你指望拿我去行美人计?那我可不干。”

她气的把粉扑一扔,打的我鼻子上一片粉白:“你干我不还不干呢!别跟我贫嘴,快把头梳了换衣服。”

唉,我哪有那个心情去陪她赴宴啊。我的袋子全无下落……再说这种宴会又不是招待人吃东西去的,一群女人争妍斗丽勾心斗角,宴无好宴哪。

表姐她们跟着宋昭媛一起去赴宴,我百无聊赖的跟在后头。御花园我来过好几次了,不过大白天来还是头一次,跟晚上当然全然不一样,白天各种鲜花都是盛开着的,花红柳绿,蜂蝶嗡嗡。宴席摆的地方实在是巧——就在竹林侧,假山旁,那天我丢袋子的地方。

贤妃和淑妃都还没来,其他嫔妃来了不少,但都没有入席,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说话。我站在表姐身后,杨华儿她们主仆两个就站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她今天穿着一件鹅黄宫装,眉毛描的格外精致,胭脂粉却涂的很淡。

表姐不着痕迹的打量过她,腰背挺的更直了。

我转头看看假山上那石子洞。

唉,好人真是做不得。我要是不多管闲事,我的袋子哪会丢,我又何必担起这么多心事。本来我的日子过的何等轻松快活,结果现在自讨苦吃,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不一会儿贤妃到了,接着淑妃也到了,于是大家就都入席就坐,表姐的位置当然是排在后头,贤妃与淑妃上座,中间还给皇帝预留了位置。

她们说的全是场面话,什么姐妹和气,什么同心同德,骗鬼鬼都不信。又不划拳,也不开赌,哪象我在现代的时候出去吃饭,K歌,泡吧,上网……那娱乐生活多丰富啊。这个地方闷的人快得神经病,真亏表姐还这么兴致勃勃。!

酒过三巡,贤妃点名一位美人出来弹琴助兴。那位美人挽袖提腕,叮叮咚咚弹的倒也挺热闹。一曲弹完,我都快睡着了,表姐她们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客套,纷纷夸赞她弹的好。忽然淑妃一抬头,惊喜的站了起来:“皇上来了?”

我刚才已经听到脚步声,不过既然来的人没通报,我也不能转头去看。在场的嫔妃宫女一起下跪恭迎,我没办法,委委屈屈的也跟着大家跪下,心里咒骂这家伙,要不来就不来,害得我还要向你下跪,小心折了福寿早死早投胎去。

皇帝的声音很清朗,听起来不象老头儿。我偷偷抬眼,只看到个背影。嗯?怎么有两个男的?那个穿明黄的当然是皇帝,那个穿石青色衣裳的又是谁?

皇帝下一句话替我解了惑:“六弟,坐吧。只是家宴小聚,不必拘束。”

那人说:“是,皇兄请坐。”

唔,原来是皇帝的弟弟,是个王爷之流的人物。看起来皇帝和他满亲近的,不然的话这种后宫饮宴怎么会把他叫上。再亲近他也是个男子啊,和女眷们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方便吧。

皇帝坐下了才叫平身,我们才能从地下爬起来。

要说这个权力的确是个好东西,你有权就可以让别人给你下跪。表姐她们真窝囊,为了打什么破赌,还没有彩头儿的,居然给这皇帝下跪行礼也甘之如饴,简直是犯……嗯,算了,不骂她了。

皇帝居中坐了,一旁的太监和宫人很有眼色的给那位六王爷也加了座位,摆上酒壶酒盅和几样小菜。我一心想瞧瞧这个皇帝老子长什么模样,偷偷的斜眼儿去看。

正好皇帝端起酒杯来向众人邀饮,把脸遮住了。

真是。

他旁边坐的那个王爷声音温煦,说:“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又有这等好酒,我今天算是来的巧了。”

这人声音倒挺好听的,不象脑满肠肥的米虫王爷。

我斜眼儿偷看他,他正好放下酒杯,露出一张很英俊的脸。

啊!

这人,这人不就是……

可是,不可能啊。

他是王爷啊,皇亲国戚很得皇帝的宠爱的样子,他怎么会和那天晚上的刺客长的一模一样?他有什么理由来做刺客?

就算,就算退一步说,他想把皇帝宰了自己披龙袍,那也绝不用自己亲自上阵操刀来杀人吧?一个王爷哪还能养不起死士雇不起杀手啊?没道理自己以身犯险的。

我的表情可能有点不对头,表姐一手执扇,一手在我腿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

我赶紧收回目光,敛气定神。

奇怪啊奇怪……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啊。

对了,如果这王爷真是那天晚上的刺客的话,那我的袋子,有一半可能是被他拿走了!

好好,他为什么做刺客的我就不想管了,只要能把袋子找回来,我管他谁是刺客谁当皇帝呢,反正不关我的事。
皇帝和淑妃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夸赞这宴会办得好。贤妃不落人后,立刻婉转表示这宴会是她主办的,皇帝挺懂得领导艺术,每人都夸了两句,都不落空,也不显得偏爱了谁。嗯,这也需要个本事,不是人人都能一碗水端的这么平的。

我的心情大好,袋子终于有了线索了,现在我连别人坐着我站着,别人吃喝我看着的气愤都抛诸脑后了。

青蛇十一
我用一块手绣的漂亮丝帕,和一个侍卫打听来了六王爷府的方向位置,摩拳擦掌的只等天黑好动身。

袋子袋子,我就要来找你了。
不过还是觉得很奇怪,到底为什么六王爷会做刺客呢?

唉,算了,不想了。反正人间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我这样简单的蛇脑袋是弄不明白的。人太聪明,懂的事情太多,所以历来能修成大道的人反而很少,不如我们异类的反而多些。而我们与草木精灵相比,它们的成功机率更大,因为草木比之我们情感更少,外扰也更少。它们吸取日月精华,又不吃荤腥,又不杀生,只要能避过天劫,那么修成大道指日可待,比我们还要容易。

所以修道未必是越聪明越好。我表姐就是个很棒的例子,我们当初都是小妖精的时候在一起,她总是可以从前辈和类那里骗到好吃的,而且总是不忘了和我分享。遇到猎人的陷阱她也从不上当,而且也会保护我。

但是这么聪明的表姐,修为却比我差很多,她想的事情总是太多,不能专注于修炼。她爱美,又虚荣,昨天听人家喊她刘美人,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缝了。

就这么一声称谓而已,又不当吃喝,又不抵修为,你说她臭美个什么劲儿呢?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天真。

但是她再不上进再天真,也是我表姐啊,我这人又一向护短。所以,要是锦貂精和兔子精敢对我表姐不利的话,我可是不会饶过她们的。

外面的天终于黑了。我把衣服穿好,扎好绑腿和袖口,头发用布包起来,打算要去夜探六王府。搬到长寿宫的一大好处就是表姐和房间和我的分开了,我住在下人房,她住在厢房里,这样一来我做什么事都妨碍不到她了。

我轻轻推开窗格,翻身上了屋顶。

嗯,这些日子都没练过,身法好象都不那么灵转如意了。不过这种情况只是一上来如此,跑着跑着就发了兴,越跑越快。月亮升了起来,我的影子映在屋瓦上淡淡的象一抹霜痕,瞬间掠过一大片宫殿的屋脊,轻飘飘跃出了宫墙。

XX的,这宫墙怕没有三人高,没事儿修这么高的墙干嘛。

六王府在禁城内城的西边,我站在原处辨明了方向,深吸一口气——嗯,宫外的空气似乎都比宫墙里的新鲜自由舒服呢。

我弹身往西掠去,内城和外城不同,入了夜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人上街了,街上偶尔有轿马来往,也都很低调安份。巡街的兵丁我可不放在眼里,感觉他们不过就是个摆设,遇到高手一点用处也没有。

西城……西城也好大地方啊,高门深院鳞次栉比,哪间是六王府?

我顺着一条街慢慢找过去。

啊是了,这家门口挂着显眼的大灯笼,灯笼上一个明显的大字——谨。

嗯,牌匾也是谨王府。

六王爷的封号就是他的名字,周谨,谨王爷。

嘿,咱们等着瞧。救命之恩我就不要你还了,只要你把我的宝贝口袋完璧归赵,我还能保证绝不泄漏你是刺客这个大秘密。

我绕过大门,从侧门边的院墙翻了进去。

这王府好大啊……那,我的口袋会在这里吧,不过,如果在的话,又会在什么地方呢?

我咬着牙下决心,大不了我一间一间屋的搜过去,总要把袋子搜到为止,今天搜不完我明天再来,明天搜不到我后天接着来,总要找到了算。

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闻闻,这袋子虽然和我没什么感应,但是好在这袋子上还有青师叔的味道呢,这个只要在屋子里我就是可以闻出来的,不用象老鼠钻地一样四处乱翻乱寻。不过这王府的屋子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一间间闻过来也够我闻的。

这里没有。

那里也没有。

也不在这里。

也是,我净在空屋里找,如果这个王爷真是刺客,那天他捡了袋子,会把袋子怎么处理?会不会随手扔了?

啊,我不要啊!我抓着头发站在阴影里换个方向继续推理。

那天袋子里装的吃的,其实,会不会这个王爷觉得我偷的吃的不错,把里面的东西吃掉,然后……袋子好好的收起来?

那他会收在哪里呢?

又或者,他为了掩饰自己曾经进宫行刺的事实,把我的口袋作为罪证之一给灭了?

唔,那不可能,我的袋子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拿刀砍不破拿剪刀剪不断……

啊!糟!如果这个刺客王爷发现了我的袋子这么宝贝,把它当宝物藏了起来,那我在外面乱找是肯定找不着的。

那,那这王府的密室在哪里呢?

要不,我找个人来问问?可是我现在没法力,怎么能不惊动人而问出来呢?再说,不见得这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密室在哪里吧?大家都知道的话,也就不叫密室了。


我继续吸着鼻子找我的袋子……袋子是没闻着,但是……唔,这味道,好香啊,好香好香好香啊,这,这是八珍烤鸡的味道吧?

我吸吸口水,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我可能跑到王府的厨房附近了,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儿从窗户里冒出来。

晚饭的钟点儿已经过了,这会儿还做这么好吃的东西是谁要吃的啊?

我贴着窗户根儿,仰起脸来使劲儿吸鼻子。

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材料足足,鸡肉鲜嫩,汁浓味醇,王府的厨子不赖嘛,就这只鸡的水平来说,已经不比皇宫御厨差多少了。

这鸡是做给谁吃的?

真,真想尝一口啊。

我舔破窗户纸往屋里看,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几盘菜放在原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我吸吸口水,这么多菜,少一样子应该是没关系吧?

我掀开窗户翻进屋去。c

那只烤鸡就端端正正的摆在洁白的瓷盘里,旁边还放着调好的鲜辣酱碟。

我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去。

不是我的错,是这只鸡不好,谁叫它这么香喷喷这么诱人,香味儿色泽都好象一只只的小手在拼命的召唤我:快来吃啊快来吃。

青蛇十二
拿了鸡,我加倍的怀念我的袋子。

少了这样利器,连偷食都不那么方便了。我看看左右,行,厨台上还有一只食篮呢,我直接提了过来,把鸡装了进去。再看看那几盘菜,一横心,反正一样是拿两样也是拿,又端了一碟蒸火腿,这回是连盘一起端,放进了篮子里。

六王府里没多严密的防备,但是拿着好菜的我无论如何今晚也没办法继续去找袋子了。得,今天就这么着吧,反正六王府的地址我已经记住了,门儿也认了,大致情况也看了,大不了过几天再来。

今天嘛……好歹也没有白来一趟,起码没空手回去。

我一路腾挪纵跃出了六王府,当心护着食篮不叫里面的东西打翻。

诱人的香味儿从篮子里飘出来,不停的钻入鼻孔,我半路就想停下来先美美的啃几口再说。可是……我已经出来半天了,要是表姐找我的找不着的话,估计她会着急。

我翻入宫墙,遮遮掩掩的回到长寿宫。

长寿宫的东厢房里竟然还亮着灯。我吓一跳,表姐没有睡吗?怎么这会儿亮着灯呢?

我把食篮放下,分给表姐的那个小宫女来敲我的门:“翠姑娘,你在屋里吗?”

我拉开门:"有事吗?"

"刚才翠姑娘怎么不在?"

我指指桌上的食篮:"我去弄了些宵夜来,嗯,刘美人睡下了吗?"

她掩口一笑:"翠姑娘出去的真不是时候,刘美人刚才被接去秋实宫伴驾了,找姐姐给梳妆准备偏姐姐不在,是我们两个伺候刘美人准备了,这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啊?

真是不巧,我一不在表姐就找我.

她现在去伴驾?其实这是好听的说法,深更半夜的伴驾,不就是侍寝去的嘛.

当然我知道表姐和我不一样,她从来也不把男女之事当回事,毕竟狐狸天性就比较放荡随便.她和皇帝亲热,不定吃亏的是谁.皇帝可能觉得自己睡了大美人,但是表姐可能还会倒过来吸他的精元阳气呢.

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打发走那个小宫女,我把门一关,闷闷不乐的坐下了._

这种事,我就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

表姐也真是的,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亏她还乐此不疲.肯定她这会儿得意的很吧,皇帝没有召杨华儿,先召了她,说明表姐占了上风啊.

杨华儿的嘴说不定都气歪了.

我拈了一片火腿放嘴里,唔,表姐回来肯定还会来问我干嘛去了.虽然我可以直接告诉她我去找吃的,不过嗯,表姐应该不会想太多的.

丢袋子的事我当时就没有和她说,现在当然也不打算说.

本来表姐就说是要我来帮忙的,可是我非但没帮什么忙,自己的事儿倒是忙个没完,想起来真是对不住她.

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东西,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过了三更,听到长寿宫的门响,我急忙擦手抹嘴迎出去.

太监们蹲下身,表姐从步辇上下来,我急忙迎上去搀扶她.表姐的头发梳了一个最简单的簪花髻,鬓边戴了一小枝桂花.

那几个太监行了礼,我不等表姐吩咐,从袖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塞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

那两个小宫女迎上来给表姐行个礼,笑嘻嘻的说:"恭喜刘美人."

表姐一笑:"嗯,天不早了,都早早睡吧."

我看表姐的笑意这么由衷,知道她肯定还有点儿别的事没说.扶表姐进了屋里,让她坐下,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来:"怎么样?"

表姐懒洋洋的侧过脸,媚态横生的说:"有什么怎么样的,就是那样呗.不过他答应了晋我一级,明天应该就有消息,我就不是美人,而是婕妤了.

我虽然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为了让表姐高兴,还是站起来理理衣裳,裣袖一礼:"恭喜婕妤娘娘."

表姐笑着说:"多谢多谢,免礼免礼."等我重新坐下,表姐果然问:"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惹祸去了?"

我笑着吐一下舌头:"哪有.我是觉得白天吃的不好,所以去厨下找了点吃的,表姐你要不要尝尝?八珍烤鸡,味道很好很难得啊."

表姐眼睛一亮:"是吗?还有没有?"

"有有,"我说:"我去拿."

火腿片已经被我吃了一大半,烤鸡却只是扯了一小片皮下来尝了尝,没有怎么动.表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嗯,好香啊."

"是啊是啊,还没凉透呢.来来,咱们把它给分了."

表姐看看盘子,瞄我一眼:"你这里哪里摸来的?好象不是宫里的碟子啊."

我撕下一条腿儿给表姐,又给自己撕下另一条:"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端来了呗.你放心,没人知道是我拿的,吃光了死无对证,盘子和骨头我拿去丢进池塘里就可以了,婕妤娘娘就放心的享用吧.刚才侍驾辛苦了,现在可得好好补补."

表姐眼波流转,瞪了我一眼,毫不秀气的一大口就咬在了鸡腿上.

表姐鬓边那一小枝桂花香气很浓,花瓣还很清嫩,没一点要残萎的意思,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枝头上撷下来的.长寿宫里并没有桂花树,倒是听说秋实宫里面栽着不少.嘿嘿,这枝花的来历,很值得好好推敲嘛.

不过看表姐吃的这么香,算了,放她一马.

我们两个人象风卷残云一样把一只鸡消灭的干干净净,火腿片也都吃光了.我去把盘子和鸡骨头拿去丢在了长寿宫庭院的池塘里.那只食篮是青竹编的,样子挺直朴秀雅,我本想把它也拆了,可是拿在手里一犹豫,就没舍得.

反正不拿出去用,应该没关系.

我把篮子放在了床底下,洗脸漱口,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果然传下了锦盒笺单,晋表姐为三品婕妤.一同入宫的美人们都来道贺,杨华儿也来了,一脸笑容完全看不出真正心情.其它嫔妃也有表示,贤妃派人送了两匹锦缎,一只金如意.淑妃让人送了一只挺贵重的头面钗.表姐又一一的去回拜道谢,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的要命,其实也难怪后宫的女人没有多少长命的,长期待在这种环境里,能舒心长命的才奇怪呢.

可是,后宫这么浑浊的一滩水里,表姐要怎么样从一个小小的婕妤,升到嫔,升到妃,最后能爬到皇后的位置去?

我不觉得她这条路会走的顺顺利利,短期内就能达成目标.

万一她三年五年当不了,我就得陪她耗三年五年,要是十年八年的当不了,那我就得搭上十年八年的在这里.

天哪,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一天折腾下来我这么好体力都腰酸背疼了,本来还打算去六王府再探探,也没那个精神头儿去了.

青蛇十三
等过了一天,表姐又被步辇接走,我把累赘裙子换下来,又跳窗户出宫。

六王府我已经来过一次,熟门熟路的不用再绕冤枉路,这回找了一会儿,看着一间屋里还有灯,大敞着窗户,屋里全是书架,一张书案上还压着宣纸,可能是那个六王爷的书房了。

屋里静静的也没有人,我进去翻了一回,四处都闻过了,没有闻到袋子的味儿。

一般那些人放东西不是爱放在书房的吗?也许,这里有什么暗格密室?

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只好趁哪天月黑风高的时候,把脸蒙上,直接操刀子去逼问那个王爷,叫他快还我东西,到时候不怕他不还。

唔,一运动肚子又饿了,六王府的厨子不知道今晚做没做宵夜?

我吸吸鼻子,上次那间屋里还亮着灯,我还没有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儿。

切,也不知道是王爷要吃还是王妃要吃,宵夜做的这么油腻,真不怕吃出高血脂胆固醇来。嘿嘿,不地过我倒是不介意替他们分担一下风险。

反正厨师辛辛苦苦的做了,他主子也未必吃,我这也是本着节约的原则,浪费食物可是要不得。

唔,今晚的主菜盖在一个瓦罐里,旁边放着四个盘子,分别是红焖肘子,糟鸭掌,辣爆兔丝,还有一样火腿炝腰花。

啊啊啊,我两眼放光的盯着肘子,肥嘟嘟香喷喷,肉皮儿红亮晶莹,一看就知道火候恰到好处。这,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啊。

那主菜又是什么?

我揭开瓦罐的盖子,一股浓香扑鼻。

好香。&

旁边儿放着一把长柄的汤勺,我拿起勺子在瓦罐里搅了两下,好多的好东西浮了起来,这锅汤的美妙之处不言而喻。

好香好香,好菜或许不难得,但是好汤可不是天天都能碰得着。材料,火候,厨艺缺一不可,我直到现在还在怀念上次喝的全聚德的鸭汤和还有海螺村的海鲜汤……真是极品啊。

真的好香好香……心里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劝着自己:连锅端吧,好汤也应该由会欣赏会品尝它的人来享用啊。给那种王爷王妃,说不定只喝一口就撤了,暴殄天物啊简直是。

咦?什么动静?

我耳朵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很轻微的声音,不留神可能我也听不到。

不是风吹草动。

有人!

我还没有被香味儿冲晕头,一手把汤勺放下,轻快的盖上罐子,一纵身跃了起来,身子贴在了横梁上。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走了进来,他的背影我挺熟悉的,算上这次,已经见过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御花园,他疑似刺客一路。第二次也是在御花园,他和皇帝一起来赴赏花宴。o

第三次就是这次了。

他来吃宵夜的吗?l

这可不大对头,王爷哪会跑到厨房来吃宵夜,那不得底下人盛好端好摆好,说不定还要一口口喂他吃呢。

他来干嘛的?

六王爷站在桌旁,揭开瓦罐盖子,拿起长勺搅了几搅,浓浓的汤香肉香菜香一起窜上来,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没办法,实在是太香了,不由自主啊。

“梁上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咦?_

六王爷停了一下,又说:“主雅客来勤,这位朋友想来也是喜好美食菜点的,夜来风凉,佳肴齐备,何不下来共谋一醉?”

他发现我了?可是,我自认为武功比他高,藏的又好,他怎么发现的?

六王爷抬起头来,这人就是生了一张俊脸,皮相着实不差,眉清目朗,方颐乌鬓。人家都说皇家基因好,一代代都娶一堆美女,而男子的相貌又多肖母亲,所以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我也没想再躲,目光和他正正迎上,那六王爷居然一点不怕,居然还向我璨然一笑,整张脸顿时柔和起来,我一瞬间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词儿。

活色生香。

真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呃,现在可不是沉溺美色的时候。

我翻身从梁上下来,落地悄然无声。

脸也没有蒙,他想看就让他大大方方看好了。反正我又不理亏,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是来行刺……

“姑娘艺高人胆大,身手着实了得。”他微笑揖礼,一点儿不端王爷架子。

我摆摆手:“好说好说,王爷的风度也很好啊,对我这样的不速之客还这么客气有礼。”

他手一摆,我大马金刀就坐了下来。

他提起壶来替我斟了一杯酒。嗯,刚才这酒壶就杯就放桌上了,不过我不好饮,刚才只顾看菜,也没留意这个。看起来,六王爷似乎是早摆下了鸿门宴请我来。

啊,我一拍脑门儿,明白了。

是上次我拿走八珍烤鸡和蒸火腿,让人家有防备了吧。估摸着可能偷嘴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一次是绝对满足不了好胃口的,所以……

我有点儿狐疑的看着他,六王爷也给自己倒了杯酒,坐下来朝我一举杯:“不敢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我不客气的说:“既然你都说不敢了,还请教什么?”

六王爷碰了个钉子,居然一点不生气,笑意盈盈的说:“姑娘不肯说就不说。相请不如偶遇,难得姑娘也欣赏朱师傅的手艺,得一知己,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我板着脸说:“我不会喝酒。”

他呵呵一笑,把酒杯放下:“姑娘觉得前天那两道菜,可还合胃口吗?”

我冲他翻白眼:“王爷大人,我虽然和你素不相识,不知道你为人如何。不过就眼下看,我是个偷食儿的,你对我这么客气干嘛?”

六王爷好风度的说:“姑娘不必口口声声王爷前王爷后,我行六,以前做皇子的时候也曾经在江湖上行走过,那会儿朋友送了一个混号叫做六郎,姑娘也可以此相称。”

啊,走过江湖,怪不得。

我脸色松了一点:“六王爷也不用那么客气,我不是来交朋友的。”

他和气的说:“我料想姑娘前日去了,近日可能再来,这罐汤已经炖了四个时辰,材料更是准备了足足一天一夜,姑娘尝尝看?”

青蛇十四
我的鼻子抽动了两下。

咦?

这屋里浓重的香味儿掩盖了这位王爷身上的味道。主要是那锅汤扰乱了我的嗅觉,这王爷进屋就把汤揭开盖子散味儿,所以我刚才一直没有注意。

老实不客气,我两手一起伸了出去,鼻子还呼哧呼哧的猛力吸气。

对面的王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我的手伸进他胸口一阵乱摸,又抬起他的手在袖子里一阵摸,最后还是从他腰间掏出了我要的东西。

我得意的一笑,把袋子一扬,六王爷脸上又青又红又白又紫,颜色煞是好看。

不就被摸了两下嘛,至于这么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我救他的时候脱他衣服,还把他抱着扛起来过呢,不过他自己可能不知道。

“嗯,嗯,我就为这个来的。”我眯眯一笑:“既然找到了,那就太好了。”

他嘴巴动了一下,面部还是僵的可以,我觉得我甚至听到了他颌骨交错的声音。

“六王爷,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也不用管我是谁,我也不问我的袋子为什么在你这里。咱们今天头次见面,你恁的客气摆酒席招待我。不过我有要事在身,酒就先不喝了,菜呢,我可以带走慢慢吃。天色不早,王爷早早休息,我也该走了。”

“哎姑娘……”

“别乱叫,什么哎呀哎的。”我站起身来,把桌上的菜端起来,张开袋口就往里倒。

“姑娘,我还有话说……”

“有空的话下次再说吧。”连瓦罐我都想装进去,但是想想里面主要是汤没办法带,真是有点舍不得。青师叔当时缝袋子的时候想的周到,里面隔开了成了三四个小袋,装菜没问题,装汤是肯定要洒的:“我急着回去呢,六王爷就不用送了。”

他伸手一扯,我的袖子灵活的抽了回来,让他扯了个空。

拉拉扯扯就不好了,我紧最讨厌这样。

“六王爷,你还有何贵干?”最好你识相,不然我不也不介意把美男王爷扁成猪头王爷。

“姑娘,你贵姓芳名,请一定见告。?”他露出很真挚恳切的神色。

嗯?

有毛病吧他?难道他感念我在王宫的救命之恩,想给我立长生牌位?又或是他怕我泄漏他是刺客的秘密,盘算着一打听到我的名字就请巫婆子作法巫死我?

我从来理不清人类那些花花肠子到底能绕多少弯,理不清嘛,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的。”我瞪他一眼,翻身就跃出了窗户。

其实出来以后一边儿回程我一边儿觉得自己闷,让那家伙的专注劲儿弄得我也心慌了,放着门不走还跳了窗户。

这个人太不上道了,真想还东西,完全可以把袋子就放在吃的东西旁边,然后我直接走了就拿了,其它事儿大家心照不宣不就完了?人这种东西很奇怪,总喜欢把简单的事儿搞复杂,算计自己的同类永远不遗余力。

所以我说这些脑筋复杂的人虽然数量很多,可是能修炼成仙的却寥寥无几。

好象我上了屋顶以后他还追在后面喊了句什么话,没听清,也懒得理他。

我还小的时候,我师傅就跟我讲中山狼的故事。这倒不是提醒我如果有人救我一命我一定要反咬一口恩将仇报,而是教育我将来长大了出来行走一定要小心提防,中山狼其实不可怕,但披着人皮用两条腿走路的中山狼,那是可怕多了。

皮相很好看的人,往往心地和长相不一样。

以前我在现代看那个叫倚天屠龙记的小说,从头到尾就记住一句话。一个女子教儿子说,教是长的好看女子,越会骗人。

其实这话说的是最有道理,我师傅就很会骗人,骗了一个老公。但是骗始终是骗,不能变成真的,更不能长久。

长的好看的男人,估计也一定很会骗人吧?

所以那个家伙说话可千万不能信,一定不能信。

只是……有点可惜,那家伙府里的厨子手艺真了得,以后怕没机会吃到了。

唉,算了。师傅的教训是真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要好吃的,下次去师傅的洞府,我师傅的手艺可也不错啊,当初骗到一个呆瓜老公,可不光靠美貌,她的厨艺绝对可观的。

我师傅倒是把做人的道理摸的挺透,要抓男人的心,当然也得先抓住胃。

不能不说我师傅很联明,很贤惠,一切都做的很好。关键是她的出发点错了,她不是人,就算把人做的再成功再好,她还是个蛇精。

唉,老一辈的妖精头脑就是不开化。还有我表姐她们一族的美人们,也常常去人间找寻所谓情爱,结果呢?一个有好结果的也没有。她们给书生们红袖添香,美食华服,柔情款款又极为专一,可是她们也是明珠暗投,识人不明。人类的书生们给了她们什么样的回报呢?

所以说,基本上能活到现代的妖精们,哪还有那样老掉牙的,要找个男人来恋爱结婚的观念?我就想好好修炼,不老不死,多吃多玩多睡。指望别人来给你爱和幸福那是不可能的,不如自己给自己找幸福来的实在。

表姐现在忙得很,天天没有在屋里闲着的功夫,皇帝经常找她,有时候是下午没事儿时候找,有时候是晚上找,上午一般没有,若是上午也有,恐怕这皇帝也要被骂荒淫了——怎么说上午皇帝也得干活办公,不能一天照三餐的泡妞。

他不找的时候表姐还有别的事儿干,她一红起来,来巴结她盼她提携的人也不少,我们在长寿宫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换了地方。这里叫千波殿,名符其实,窗户底下就是一片大湖。刚搬来的时候我一看到湖水就红了眼,推开窗户就要往下跳,表姐好歹把我拉住了。

俺是好久没有玩水了嘛……想当年俺和师傅住在西湖,春听雨夏赏荷,秋天品蟹赏月冬天覆雪大睡,那是多么惬意的生活。

青蛇十五
表姐的厨艺也算过得去,还亲自给皇帝做过点心。其实皇帝当然不差两口点心,主要是这是情趣,爱心……

下过几场秋雨,天气一天天凉起来了。这小半个月杨华儿也被召过侍寝,但是明显不如表姐红火,虽然侍过寝了,仍然是个美人头衔,住的地方也没变。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表姐的因素,反正她天天心情都挺好的。

皇帝也来过千波殿两次,不巧两次都是夜深才来,表姐也没再折腾我起来,反正现在又添了宫女人手,服侍人的活儿是不用我做了,我乐得清闲。

“翠儿。”

“嗯?”我正剥莲子,抬起头来看她。

“我和皇上说,今天是我生辰,他说过来用晚膳呢。”

我揉揉鼻子:“是嘛,你挺有面子的。”

表姐一手支颐,幸福并烦恼着:“可是,做什么菜呢?”

我瞥她一眼,我可不会下厨,这个问我没有用。

“御膳房当然会做啊。”我说:“你担心这个干嘛,再说,是你过生日啊,还琢磨着怎么讨好他?”

表姐白我一眼:“御膳房送来有什么希奇,我们不也有小厨房了么,我自己动手做,才见心意啊。”

我继续剥莲子:“那你自己做呗,我又不会。”

“我就是在犯愁做什么啊。”表姐好看的眉头打了个结:“总要有新意的才好,弄他天天都吃到的东西那就显不出来了。”

我笑:“做鹤顶红拌石蟾肉。”

她扭了我一把,我哎哎的叫疼。

“人家是认真的和你商量。”

“哎,你就是不人家,我也知道你是认真的和我商量。”我想想:“皇帝又有什么没吃过?要不,我给你说两样西餐的做法?可这里又找不到材料。”

“你别净说没用的啊。”表姐眼看要变脸。

“就半天了,要做什么也来不及啊,我说,最简单的,吃火锅吧,这个东西估计皇帝不大吃。”

表姐眼一亮:“对对,那就吃火锅,我就让人去准备材料。”

我揉揉鼻子说:“这个东西一要汤鲜二要调好蘸料,食材倒是有限。”

表姐抿嘴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做得来。”我马上贴上去抱她腰,反正没有别人在屋里,不怕被看到说没大没小:“要多备一些,回来我也要吃,好久没吃了……”一边说一边吸口水。表姐笑着搔我痒:“好啦,知道啦,肯定少不了你那份儿。”

知道有火锅吃,我心情大好。虽然皇帝先吃,我肯定是等他们吃过了再吃,但是表姐这么疼我,肯定不会让我吃剩汤剩菜,铁定会先把我那份儿留出来。

自从表姐得宠当红,我们的日子过的大好。吃的穿的用的都不用说,全是上好的送来。现在表姐得的东西,皇帝赏的就不用说,那些份例的胭脂衣服,还有每天戴的鲜花,也都看得出那些宫人管事绝对是挑了好的送来的,绝对不是剩东剩西。

皇宫就是这么个地方,人人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就算没法儿讨好你,也绝对不会惹着你。

一有盼头儿,时间就过的射箭般快,太阳很快落山,表姐的火锅已经准备起来了,熬的汤又浓又鲜,各种材料切好备好,酱料也调配妥当,表姐满意的吁口气,让人好生看着汤锅,自己进去换衣服。我守着一桌的好吃的,真想先下手为强……

算了,反正早晚有得吃,我不用急于一时,坏了表姐的事儿,她非气疯不可。

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去了,表姐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裙,衣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戴着一枝鲜花,香气馥郁芬芳。两个玉坠子在脸颊两侧轻轻的打晃,没有珠光宝气,也没有敷粉涂脂,让人觉得清秀的不得了。

表姐对于打扮是真的很有一手儿,比那些满脸涂满了白粉,嘴巴染的要滴血似的那些宫妃强了不知道多少。笑话,狐狸精难道是白叫的吗?几百年难道是白活的吗?

不过这时候的化妆品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样,哪有现代的花样繁多。就用这么简单的东西,表姐还达到这么勾魂摄魄的效果,只能说是她本身自然资源好。

哎,我觉得表姐比那三千宠爱集一身的杨贵妃肯定也不差。不过,就算表姐胜过杨玉环,可是这皇帝不一定是唐明皇那样浪漫的痴情人物啊。再说,凭良心讲,杨华儿其实也有一种娇媚入骨,一头秀发亮的象丝一样,光可鉴人,几乎能照出人影来,要忽视她也不易啊。

不过,我还是对表姐有信心。

天刚黑,皇帝果然就来了,表姐知道我不喜欢下跪这种事,所以也不要求我来给她充门面。我支着耳朵听表姐迎他进门,皇帝先赏了一堆东西,无非就是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没有半点诚意的礼物。表姐笑盈盈的和皇帝说话,我在小厨房里正在弄铜锅。宫里找来的火锅是铜制的,烧的当然是木炭而不是酒精。据御膳房的人说,这个东西是西域一个小国上贡的东西带来的,倒是用来煮过汤,但是并没有做过火锅之用。这锅倒也挺地道,中间一分两半,现在里面盛的汤一半是洁白似乳,一边红艳火辣,是不折不扣的鸳鸯锅。

说是吃火锅,那也不会光有火锅。表姐另外备了八样小菜,还有长寿面。

唉,所以我说表姐有福不享自讨苦吃,自己打着过生日的幌子,可是吃喝享受的还是皇帝。这到底谁是寿星啊?

听他们进去了,我们这就预备上菜,不放心宫女们,我自己端着火锅进去。

桌上已经琳琅满目摆上了好吃的,我把铜火锅放在桌子正中空出来的地方。

表姐笑意盈盈的说:“今天臣妾做生日,皇帝可得入境随俗。这火锅啊是得自己动手涮来吃才有味儿的,咱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皇帝今儿请自己动手吧。”

我把火锅放好,揭去盖子,束手退下。

到了要退出门的时候,眼角余光扫一眼皇帝,说起来我进宫也好久,表姐又这么当宠,我竟然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儿呢。

不过听皇帝说话的声音,年纪肯定也不大。

看不清,被表姐挡住了。

我站在柱子后面,从帘子缝里偷看。

皇帝涮了一片肉,蘸了酱试吃,颇有些兴致勃勃。

等他把肉放嘴里抬起头来咀嚼,我吓了一大跳,几乎没叫出声来。

这人,这,这不是那个六王爷吗?

怎么,兄弟还能长这么象?难道是孪生?

青蛇十六
我看了几眼之后躲回小厨房,先是觉得新奇的想了又想,接着又好笑起来。这么一来六王爷亲自出马来宰自己哥哥的原因也可以想通了。他们长的这么象,完全可以把他皇帝哥哥一刀抹了藏床下,自己穿上龙袍,马上就变成皇帝。


嗯,可惜他没成功。不过我也好险,倘若那天不是御花园宴会上我先看到了六王爷的脸,而是在宫中其他地方先见到皇帝,冒冒失失把皇帝当成我那天晚上救的人去讨袋子,那可惹麻烦了,说不定还要误表姐的事儿。

我又想想,既然六王爷喊皇帝哥,那么皇帝应该是先被他们妈妈生下来的一个了。不过谁说得准呢?现代人的遗传学总说,其实双胞胎里后生的一个在生理上来说才应该是哥哥。

过了一会儿他们吃完了,撤下菜来。看得出皇帝胃口不错,几样切好的肉片都吃了不少,海鲜和蔬菜也吃了一些。宫女们就着剩汤剩菜的填肚子,说比御膳好吃又新鲜。我屋里有表姐事先给我留好的菜肴,只是没有汤锅,得把这只锅拿去。

我站在小厨房门口正等着他们吃完我好端锅,远远的拐角处有个拿灯笼的小宫女朝我招招手。

这谁啊?没有见过啊,不是我们千波殿的人。这里的花花草草我都不会记混,这一个绝对不是。

她站在那里不动,朝我又招招手。

我有些纳闷的走过去,那个小宫女朝我手里塞了个纸团,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了。

奇怪。

我把纸团摊开,借着窗户透出来的光看,上面写着:

翠儿姑娘,匆匆一晤,姑娘不肯透露姓名,我擅自查访,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宵花轩里每夜备均下美酒佳肴,姑娘若有闲暇经过,当可来尽情享用,绝不会有人打扰。

底下署名就是那个王爷六郎。

耶,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本事,居然查到我叫什么名字了。可见这些古人也有他们的独到之处,也不能太小觑了他。不过我倒不觉得皇室中人有这么纯良兼知恩图报。连自己同胞哥哥也想杀掉,皇权面前没有什么骨肉手足,这样基本的人性良知都不能保证他还有,我怎么敢相信他是真的想请我吃饭而不是想要我的小命呢。

他是怎么查着我的?我没留下什么线索给他吧?当然了,他能猜出我是宫中人这个一点儿不难。但是宫里这么大,宫女这么多,他这么快就把我找了出来,也真是十分厉害了。

不过再一想,他如果真想对我不利,有的是办法,远比引我出去下毒要方便得多。既然他有本事查到我叫什么在哪个地方当差,那他在宫里的势力应该也很可观,要对一个小宫女下手办法多的是。

嗯,也许他顾忌我功夫好?

又或者,他是不是想让我替他做事?

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干脆不想了。跟人斗心眼儿我绝不是对手,既然斗不过不如干脆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他杀不了我,反正我又不怕他。

如果他想对我不利……我不期然突然想起那张英俊漂亮的脸庞来……唉,杀人多么煞风景,尤其是这么英俊漂亮的人,杀他的感觉就和辣手摧花差不多。唔,我不去惹他,希望他也别来惹我。

我把纸条一揉,再摊开手的时候,一堆白色的碎纸末儿纷纷洋洋的洒了一地,谁要是还能把它拼起来,那才见鬼了呢。

不想了,我吃火锅去。

皇帝在千波殿留宿,快天亮的时候我们起来张罗忙碌——平时不用这么早,但今天皇帝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得上朝,所以我们得早早起来服侍。一通人仰马翻,终于把皇帝送走。表姐瞅着没人在跟前,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唉,累死了,一夜都
我不怀好意的笑笑:“一夜都没睡啊……真是好精神。”

表姐白我一眼:“你个女孩儿家说话也不知道害臊。我只是说睡不踏实,你倒扯哪里去了。”

我替表姐端了碗肉粥:“表姐,杨华儿最近怎么样了?”

“她?还就是老样子。”表姐笑眯眯的:“皇上看来不怎么喜欢她那类型的。”

我撇撇嘴:“你也别轻敌。环肥燕瘦各有所好,再说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今天喜欢清淡明天喜欢浓妆也是很正常的,你自己多小心的好。我觉得杨华儿肯定没那么简单就输。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嘛,你要小心别成了那个被厌的旧啊。”
表姐咬着手绢:“你说的也有道理……不然我设法将她除了也好,一了百了。”

“除了?”我有些纳闷:“怎么除?”

表姐笑嘻嘻的说:“你不知道吗?我们每次都是借用别的女子的躯壳儿来斗赛的。既然是人的身体,就有生老病死。让她依托的这具身体死掉,她就出局输定了。”

我恍然大悟:“那就是说,你们前些时候斗法,生孩子也肯定不损自己修为了?”

表姐一副看白痴的样看我:“那是当然。不然生一个孩子多损修为,我们斗的是美可不是比着早死,哪能用自己的身体生孩子。”

我替她把头发梳顺:“你再睡一会儿去?”忽然又想起来问她:“表姐,皇帝的六弟和皇帝为什么长的一样?”

表姐一笑:“他们是孪生兄弟,自然长的相像,不过皇帝左边眉毛里藏着粒小痣,所以仔细看还是可以分得出来的。”她摘下耳坠:“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随便问问。”我嘻嘻笑:“那你补眠吧,我出去了。”

这一天下午忽然传来消息,皇帝晋杨华儿为充容,比表姐只低了半级。消息传来,表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十分难看。

我劝她:“放宽心,皇帝还应该是比较喜欢你的才对。”

表姐几乎把手绢拧碎,沉着脸说:“那可不见得,你早上不也还说,喜新厌旧才是男人本性呢。”

我不知道再劝她什么好,斗心眼儿不是我的长处。

不过……我忽然灵机一动。

斗心眼儿我虽然不成,但是其他方面我可远胜杨华儿姐妹两人。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想起自己刚修成人形时听师傅说的一件小事儿……唔,说不定可以帮上表姐的忙。

只是还要准备一些材料才行。

青蛇十七
表姐有些好奇的看着我坐在石阶上捣药,抿嘴笑问:“哟,你什么时候变成月宫药兔了?这是折腾什么呢?”

我吹着口哨看她一眼,不答理,依旧开开心心的捣我的药。

表姐凑过来看看,又用力吸了几口气,纳闷的说:“这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古怪?”

我说:“这个叫水蝎子,从湖里捞上来的。”

表姐皱皱眉头:“你弄这个做什么用?”

我笑着冲她挤挤眼:“我自有用处。”一边把旁边的绿色叶子丢进去一起捣。

表姐拿起那草叶看了一眼:“这个好象是野草杏的叶子吧?”

“对啊。”我手下不停,越捣越起劲儿。

“这东西肯定不好吃,”表姐纳闷:“那个水蝎子,听名字就碜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做药嘛。”我笑眯眯的说:“不用急, 这个用处可大了,回来你就知道。”

把一堆杂七杂八看不同用途来的东西都扔到一起掏烂了,拌上药面儿和起来,再滴了几滴血在里面。这是师傅跟我讲的一个偏方,别说人间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就是妖精里知道这个的也不多。师傅只是当个趣闻讲给我听听,哪能想到有一天我真用得上这东西呢。

我把这些药渣滤了又滤榨了又榨,再熬再煎,折腾了足足一整天,最后装在小瓷瓶里只有寥寥几滴药水。不要小瞧这个,浓缩的才是精华,几十斤稀奇古怪的药材我趁夜东找西找,还下千波湖里自己去掏摸才摸全了要用的东西,得亏我师傅当时讲的时候我特别感兴趣,而且听的时候就记了下来种种药材名,不然还真做不了这个。

表姐明明因为杨华儿的事不大开心,但是脸上装着没事儿,更兼还得花心思去讨好混帐皇帝。说老实话,虽然是双胞孪生,长相一样,皇帝可比小六王爷混蛋多了。我表姐这样的美女一个就够他消受,他都和我表姐亲近了又去召宠杨华儿,真是混帐的呱呱叫,能耐的别别跳,哼,姑娘我给你玩一招釜底抽薪,到时候看你再去杨华儿那儿转啊绕啊,真到那会儿你还对杨华儿宠得起来,我都服了你。

皇帝这晚上没来,表姐略施手段便打听出来,好歹皇帝也没去杨华儿那里,今晚他去淑妃处了。皇帝子息不旺,贤妃有个女儿,淑妃怀过两次孩子都没平稳生下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有人作梗。听说淑妃近来疑似有孕,皇帝过去大概也有个安慰奖的意思。毕竟在皇宫里一把嫩葱水灵灵的美女们一抓一把,象淑妃这等二十好几的已经可以称为老古董了,不管是比青春还是比风情,离我表姐和杨华儿都差得远。

表姐心里反正是不痛快,我们一起吃饭,她胃口很小,只吃了几口饭,倒喝了许多茶,然后早早的就歇下了。我把我做的宝贝药水拿出来,晃晃听动静,嘻嘻一笑,对表姐的窗户默念:表姐你不用烦恼,等你一觉醒来哪,你的心腹大患保证神气不起来了。那会儿你扬眉吐气胜利在望,说不定还不知道得胜的原因在哪儿呢。

我穿窗越墙,杨华儿现在是杨充容了,身边的宫女应该是四名,算上她表妹兔子精,也不足为患。我当然不是找她要打要杀,只要她不能跟表姐为难捣乱,我的目的就算达到。

老实说,皇帝正宠着表姐,又转而被杨华儿勾去宠她一宿两宿,中间肯定有杨华儿使的手段。只是表姐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她都用什么招儿魅惑皇帝了。

嗯,你们闹吧,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往往的不亦乐乎。嘿,等你吃了我这无方可解的一副药,我看你还怎么勾搭皇帝。

师傅以前说那方子时,说用普通走兽飞禽的血来调配,这个药力不过十天八天。但若是在修行的山精水怪的血,起码三年五年是消不了的。

嘿嘿,三年五年尽够皇帝把你忘干净的了,等你过了几年药性解了,表姐也当了皇后了,到时候你可劲儿的哭吧,恐怕哭还是莫名其妙的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栽的呢。更妙的是这药并不在当时喝下时发作,要隔一天才爆发效果,就算她疑心自己吃的东西不对头,时过境迁了,那也是找不到原因的。

我听表姐说过,杨华儿嗜甜,所以体态丰满妖娆,连说话都一股子甜腻腻的味儿。他们这里也吃过晚饭了,但是桌上还放着一个沙钵,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酒酿桂花汤圆。一看旁边放的碗勺精美,就知道肯定不是宫女们吃的,一定是杨华儿这个主人自享了。我瞅着没人,翻窗户进了屋,轻轻巧巧的凑近前去,本想把药水滴在汤圆里头,想了想,却滴在了那只空碗里。药水无色无味,滴下去根本不显,碗里本来还有点水迹,现在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我想了想,又滴了一滴下去,看起来只象是刷碗后没有擦净的水滴。要滴在汤圆里,保不齐杨华儿姐妹一起吃,那样要是回来药力一作用起来,她们免不了就会想到是什么原因。滴在碗里,这碗恐怕就只有杨华儿自己用,更加保险。一共这药才弄出来四滴,这就用了一半,药量应该是尽够了。先让她吃下去看看,倘若药量不够,我就再来给她下一次。

听着外面远远的有人说话,我翻身出了窗户,跃上屋顶,比一片树叶的动静都要轻。

嘿,皇帝其实应该庆幸,表姐她们打的赌是要讨好皇帝,要是打赌要杀皇帝,上来我就可以一招废了他,表姐早赢了。

不过现在么……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就算表姐赢不了,杨华儿也绝对是输家,表姐已经稳立于不败之地。

这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有张良计,俺有过墙梯。

我得意洋洋的回千波殿,途中还犹豫一下要不要去六王爷一游,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给备了好吃的。想一想还是作罢了。这些人一个个百炼成精的,比我们妖精心眼儿还多多了。我这要一去,别肉没吃着惹一身骚,反被他算计了什么去,那才叫阴沟里翻船呢。

等到第二天,宫里风平浪静,大家都一切如常,我心焦的很,恨不得明天这就到来。

等到第三天,大早上也是风平浪静,我还支了一个小宫女去打听杨华儿住的那宫里的动静,不必细打听,远远要有什么不对劲就直接回来告诉我。

结果等到中午时,那小宫女还没回来,表姐却匆匆回来了。她刚才去淑妃那儿小坐,一张脸却黑的象锅底似的回来,我以为淑妃给她气受了,可表姐一进屋就拉下脸来,把人都喝出去,拉着我手说:“翠儿,这事儿可有点不妙。”

“什么?”我一时想不到是什么事儿。

表姐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不要提了,皇上不知道为什么突染恶疾,身上其臭无比。刚才我在淑妃那里的时候,皇上恰好也过去了,不知道怎么地,进屋时还好好的,太医来给淑妃请脉问安的时候,皇帝一张口,太医正迎着脸儿,一下子就让皇帝嘴里喷的臭气给薰的倒地不起,口吐白沫,跟着就臭气满屋,淑妃和满宫的太监宫女都给薰的晕了过去,我要不是修为够深耐力了得,恐怕当场也就吐了出来。淑妃宫里已经乱成一团糟了,皇帝到哪哪儿恶臭,那股子味儿啊,简直说不上来,我从来没闻到过,而且也绝想不到世上有这么臭的臭气!”

啊?

我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我做给杨华儿下在她碗里的臭药,怎么作用到皇帝身上去了?难道那酒酿桂花汤圆,是进了皇帝肚子?

这可真是奇哉怪哉。

我捂着嘴,眼睛睁的老大,这也太打击我了!

表姐绝不会骗我,师傅也不会骗我,我的药绝对是有效的,只是……只是怎么吃的人变成了皇帝了?

难道是皇帝晚上那天晚上又去找杨华儿,顺便中招,或是杨华儿献殷勤把那个汤圆送给皇帝吃了?

我的天哪,那臭药据说可以活活熏晕一头河马,可以熏死大群蚊子,更听说连臭虫们闻都要晕菜,又没有解药,这,这以后皇帝就要当个活动臭气桶了!那,那表姐可怎么再和他亲近?

等过了午小宫女回来了,告诉我杨充容那儿一切如常,啥事儿也没有。

我想我没猜错,那只碗,肯定被杨华儿装了汤圆,给那色鬼皇帝送去吃了。

我一头栽在床上,欲哭无泪。

师傅啊师傅,你常说的那话,徒儿现在才明白话中真意。

人算,不如天算。

青蛇十八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皇帝身上的恶臭,除了熏不晕他自己之外,其他谁也抗不住这超级毒气弹的威力。皇帝摇身一变,变成倾国倾城的大臭人,走到哪里倾倒哪里,据听说皇帝觉得有风的地方应该臭气会散的快些,走到了御花园,结果连树上的鸟都没能幸免,一个个直愣愣的从树上一头栽到地下,当场栽死了三只画眉六只喜鹊。

至于他身边伺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最初的慌乱过后,底下的太监宫女们也顾不上恭敬不恭敬,每个人鼻子上都缠着一大块布,布里夹了姜片薄荷等物,战战兢兢靠近皇帝身边儿服侍,结果皇帝这边低头想洗脸,捧盆的小太监一个不支,扑通仰倒,水盆也翻在皇帝身上了。一边的宫女想上来替皇帝换湿衣服,刚把外袍解开,一股更浓郁的臭气就滚滚而至,那个可怜的小宫女两眼一翻,也趴在了地下。

真是大乱套!

太医院简直象口开水锅一样沸腾翻滚,一群人象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各种办法都使了,服什么祛臭丸,香体汤,洗药浴,涂药膏,拿布把皇帝身体包起来——这一治疗过程中,又有数名太医抵受不住恶臭侵袭而倒在岗位上,接着被拖走急救,然后再有其他太医替补上来,治没有两下子,再倒,于是前仆后继……直至太医院的最后一名见习医官也光荣的仆倒在皇帝的龙靴之下。

折腾了一天一夜,恶臭依旧。

我做药下药之前倒从来没有想过,这药用错了,换到皇帝身上,竟然有这样惊天动地的效果。

我本来只是想,杨华儿中了臭药,皇帝肯定是没法儿再找她了,太医也治不好这臭病,她失宠是铁定的,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宫,或是幽禁起来。

可是现在臭的是皇帝,谁敢说把他赶出宫?谁又敢说把他关起来免得他臭害别人?

呜呜呜,曾经有一个珍贵的下毒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毒错了人才后悔莫及。要是上天能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二天皇帝去上朝。他生这臭病只是熏别人,自己倒没有什么不适,所以工作还是要去做的嘛。结果这天早朝……+

政务不知道讨论出多少,但是据前庭的侍卫们讲,这次早朝开始不到一刻钟,大政殿共抬出文官二十五人,武官二十一人,太监十二人,宫女八人,抬人过程中侍卫们又光荣了七名……太医院的太医们这些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皇帝气的跺脚直骂,骂天骂地骂太医,还说再解不了就要砍光太医们的脑袋。

我对可怜的太医们寄予十二万分的同情,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师傅都说了,这臭药无方可解,只能等这药效慢慢下去。

里面的辅料可是姑娘我宝贵至极的鲜血,想我修行多年道行高深,这臭药起码也要臭个十年八年的散不掉吧?

我眼看着自己一心要帮表姐的忙,却帮成了眼下这个局面,对表姐真是抱歉得很,当然更不敢跟表姐说皇帝变臭,头功应该记给我,次功应该记给杨华儿。想当然的,如果我说出来,表姐肯定不会表扬我,臭骂一顿是跑不了的,说不定拳打脚踢的都有可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转眼儿过了十天。
89
这十天里,除了皇宫最外围扫地的小杂役没尝过皇帝这化学大臭弹的厉害,皇宫里其他人可都领教过了。皇帝真是臭人多作怪,都臭成这样了还要召人侍寝。就只见那顶平时被大家羡慕不已的黄绸步辇跳楼大放送一样来来回回在宫里飘了一晚上,三宫六院里有头有脸的都被接过了一次,可惜后宫这些娘娘花柳之质娇弱不堪,比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们抵抗力差多了,进去一个抬出一个,再进去一个再抬出一个。这其中表姐和杨华儿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不象其他人那样没出息的被熏晕了过去,表姐是捂着嘴自己逃出来了,撒丫子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侍卫们但见一道人影闪过,刘婕妤娘娘就没影儿了。杨充容则是先变脸,后捧腹,一口酸水喷在皇帝脸上之后,哇拉哇拉的使劲儿呕,吐了皇帝一身一床。p
第二夜,第三夜……

到了第十天晚上,皇帝终于死心了,把门一关,自己在屋里待着不传妃嫔来服侍。

表姐心有余悸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拿被蒙头,小宫女们也扒着门朝外看,生怕那顶黄绸步辇再飘到我们千波殿门口来。

这千古奇景谁见过,从古至今后宫女子哪个见了皇帝召幸会吓成这样子?简直是面无人色魂不附体。s

我啼笑皆非的看着表姐。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不光表姐脸色大变,小宫女们也都是惊恐万状——难道那步辇又来了?

我贴着门缝一看。+

咦?外面站着两个女子,已经初冬了,她们都穿着大斗篷,不过我还是能认出一个是杨华儿一个是兔子精。

她们来做什么?

表姐和她们从来都是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平时打死不往来。怎么这会儿?

我进去告诉表姐,她想了想,说:“好,请她们先进来吧。”

杨华儿脸上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我请她们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上。

表姐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了,掠掠头发,问:“杨妹妹今天怎么来了?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_

杨华儿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天来是来讲和的,这一局,我们算平手吧。皇上身上的体臭不知道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治得好。但是他能耗我们不能耗,长此以往被那臭气荼毒,就算我们不是肉身凡胎也吃不消吧。”

咦,真意外啊,竟然是来讲和的。

表姐呢?她不是一向争强好胜的吗?我看她未必会同意杨华儿的提议。

其实在场的四个妖精里,我是对情况最心知肚明的一个。

青蛇十九
表姐略加思索,竟然点了一下头:“好,我也正有此意。”

啊?

我连忙用手托着下巴。

表姐,不是吧。

那臭气就这样厉害,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短短几天,就让你和杨华儿都溃不成军举白旗了?

杨华儿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坐了下来,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和表姐说:“哎,这样就好了,那个臭气再闻两次,我怕我都忍不住要现原形。”

表姐苦笑:“谁说不是呢,前晚我就差一点点儿露了尾巴,想来真是好险。”
乖乖,我那副药有这么厉害啊。

一向斗得水火不容的表姐和锦貂精坐在一起拉着手,好象感情好的不得了的两姐妹一样互倒苦水:“比臭鱼可臭多了。”

“臭鱼哪有这么臭!”
“只闻一口就觉得眼前发黑金星乱冒。”

“谁说不是呢,我亏得是没吃东西坐了步辇去的,饶是这样还被熏的哇哇直吐酸水儿……”

“真是熏死嫦娥。”

“臭倒观音。”

“王母也招架不了。”

“就是齐天大圣来了估计也只捂鼻子逃跑的份儿,何况我们姐妹。”

她们在一边儿开始称姐道妹了,我看看站我旁边的兔子精,她瞅瞅我,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一步。

啧,我又不吃你,怕什么。

表姐和杨华儿长谈不休,最后定下此局作废,算是平手,下回再定胜负。

表姐问:“妹妹有何打算?”

杨华儿说:“我明天便作溺水身亡的样儿出来,好脱身离去。下回再去哪里比试,我们离了此睡再从长计议。这里实在是险要,小妹多待一刻都心惊胆战。”

表姐点头说:“你说的是,我也正想着是跌死好还是被砸死好。妹妹到底脑筋活,溺水的死相还算不太难看。”

得,真是没药可救的一对花痴,连个死相还要好看的。

我忽然想起件要紧的事儿来:“表姐,那既然不比了,屠碇丹的药性呢?什么时候才解?”

表姐一拍额头:“我倒忘了,屠碇丹的效力本来也只有半年,眼看也就十天就到期了。本来我们还要续服的,现在也不必了。
杨华儿咬着唇说:“明天我们诈死脱身,少不得要动法力,这下脸可要黑了。”z

表姐说:“脸黑也总比臭死好。”

两人的玉手又紧握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是深以为然,由此也从侧面体现了那臭气是多么的可怕,看她们热泪盈眶那样儿,我心里直欢叫:解放了!解放了!终于不用在这里坐牢了!我要回二十一世纪,我要上网要吃西餐要去游乐园要玩网络游戏!

耶耶!早知道下错了药有这等好处,我早早就给那皇帝下药去!

他早死我就早脱身,我怎么没早想到这一步啊!

杨华儿她们两个告辞走了,我和表姐相对一笑,表姐是笑不用受臭气的罪了,我是笑我终于能离开这鬼地方了。没电脑没电视没电话……我看那红漆马桶都很不顺眼,哪有现代的抽水马桶好!还有表姐她装成人样,每个月当然也得来一回例假,那卫生用品又怎么有现代的护舒宝和弹力苏菲来得方便舒服?

果然,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听说杨充容早上起来在池墉边漫步的时候不小心溺水而亡了。结果表姐马上一副情急状要赶去看她,一脚踏空从石阶上跌下来,头撞在青石地上,当场撞死了。

六宫之人无不哀叹,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至于是真叹假叹,那就不关表姐和杨华儿什么事儿了。

我扑在已经被表姐舍弃的那具女子的身体上干嚎了几声,什么婕妤娘娘你死的好惨啊,你命实在是太苦了啊呜呜呜唉唉唉诸如此类等等不一而足……

表姐隐了身站在一边,只是吃吃笑。我一边大声嚎丧一边问:“喂,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

表姐说:“这还不好办吗?等丧事办完你趁乱一走,谁能知道啊,再说,恐怕这宫里乱成这样,谁也不会注意少了个把宫女的。”

嗯,说的是。我一边挥挥手示意表姐可以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了,一边扑地大恸:“娘娘啊你把我一同带去吧……呜呜啊啊啊……”

结果因为宫里事多人杂,表姐和杨华儿的灵堂设在一处了,我和兔子精并排跪在前头哭,她倒好,一双眼本来就红通通的,兔子嘛,自然眼红。看起来当然比我多了几分悲意。不过我也不差,我来的时候就在小厨房里掰了一大块生姜来的,时不时抹几下,再嚎两声,哭的绝对悲情绝对惨烈。

说来也奇怪,皇帝到这会儿还没露面,在这里吊丧的后宫都是一副有点奇怪,又有点轻松的样子。要知道皇帝一来,这满堂的人还能剩几个站着的可真不好说,别皇帝一鼓作气放几个大臭屁,活活薰死几个,那可就太冤枉了。
最好皇帝识相,不要来才好。

可惜天不从人愿,我正嘀咕着,外面一声喊:“皇上驾到——”

满屋女人登时花容失色,吓晕者有之,吓跑者有之,吓得两腿哆嗦尚未晕又跑不动的占了大多数。

我和兔子精互看一眼,急忙把鼻子一捏,头往下一低,希望可以逃过一劫。

外面先走进的当然还是太监宫女侍卫,接着听到龙靴踏地特有的声响,皇帝进来了。

旁边既没有倒地声也没有惨叫声,怎么回事儿?妃嫔们没被臭气毒到吗?

旁边倒传来惊讶的咦,啊,哎这些声音。

我两眼乱转,看到其他人好象都没有闻到臭气的样子,试探的松开了捏着鼻子的手。

怎么回事儿,皇帝都进来了,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臭?~

还是淑妃胆最大,凑上前问:“皇上……龙体康愈了?”

皇帝冷淡的点点头,过来拈香上香。

咦咦啊啊?不可能啊?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一边的妃嫔们个个一改戚容喜笑颜开。一个个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她们在想些什么:太好了,皇帝怪病好了,不臭了!她们又可以侍寝争宠了!而且死了两个竞争力巨大的美女,以后的机会还不是大把大把?这病好的很是个时候,简直太是时候了。

贤妃笑的眼都眯起来了,一边还要硬装着难过,挥着帕子说:“可怜两位妹妹就这么去了……”可是任谁看她那喜悦的眼神都是在说:太好了两个眼中钉死了!

皇帝怎么可能好了呢?我纳闷之极,我的药不可能只有十天效果啊。

忽然众人一片惊呼,贤妃脸色发青,手掐着喉咙,翻着白眼就倒在了地上。旁边的人惊呼着:“快请太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乐极生悲,等太医来了一搭脉,说贤妃娘娘大悲大喜导致痰迷心窍,已经归天了。

我这会儿没心思理会贤妃让痰噎死的事儿,我就是奇怪,怎么会呢?我的药怎么会十天就没了效了?

得,表姐她们真是性子太急了,再忍个半天再寻死,不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嘛。

还有贤妃也是,你老人家高兴归高兴,也得有个度啊,得,一高兴就被痰堵死了,比我表姐她们还冤呐。

表姐她们的品级说是要停灵三日,但是又加上贤妃发丧,所以干脆一起停足七日才破土下葬。那也就是说,我和兔子精要想不引起起太大骚动的话,就得等七天后埋了人我们再跑路。

咦?

一片混乱之后,我才看到身边空了。

兔子精呢?糟,她八成是不想再这里再耽误时间,趁乱跑了!还是说她怕我拿她来填肚子才吓跑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她是跑了。

个小没良心的,要跑也等我一起跑啊,自己先撒丫子算怎么回事儿!要是有人问我我旁边那守灵的小宫女哪儿去了我可怎么说?~

我气的咬牙切齿,一面儿还是疑惑不解,难道师傅也受人蒙骗了?这药方怎么失效的这么快呢。

兔子精跑了,我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跑掉算了。不过再一想,我身上屠碇丹还没解,离开这儿顶着一张大花脸也不能到处去。算了,等十天之后,我的药性去了我再走吧。

这两天无聊,在MP4里拷了几个现代都市BL小说看,可是感觉好无厘头>O<~~~~~都是挺曲折的剧情,曲折的我都。。默,无言以对

一部里小受是逃跑大王,自打和小攻互互相有意思之後起码逃跑了七八次。。。。找到了,好了,又钻牛角尖了,於是再跑。。再找到,再好了,再钻牛角尖。。
俺怀疑那小受是属牛的。。。

另两部里都有悬疑,杀人,,被追杀等等等等。。。但是最後都是HE结局,一部里小受好象忘了自己亲人朋友被杀,和小攻花月一相逢就胡天胡地的快活起来,然後凶手也不找了,仇也不报了,文章就完结了。一部里小攻杀了四五个无辜的人,但是一句:我不让别人喜欢你,只有我能喜欢你,小受就和小攻嗯嗯啊啊上,那几个无辜的人。。。汗,可能只有俺还惦记他们了。。

青蛇二十
守灵不是个好活计,我从早守到晚,就喝了一点儿茶水吃了几块干点心,俗话说人走茶凉,表姐一死还有谁来理会她的丫头吃饱没吃饱。我倒很想把供桌上的祭品拿来吃,但是那祭品摆的整整齐齐都是有数儿的,一动别人就会看出来。再说,都是些瓜果面点,我也不爱吃。

真命苦。

夜深了,除了我还醒着,其他宫女太监都已经东倒西歪的找地方瞌睡起来了。臭表姐没良心的,自己跑就跑了,也不管我的饱饥。

下次她再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上当了。

我也有点睡意朦胧,左右看看,打算靠在棺材上盹一会儿,刚合上眼,就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个小宫女走到门前,似乎这一层的棺材灵堂冷森森黑幽幽的很碜人,她想了一想才走进来,我当然已经跪跪正挺挺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翠,翠儿姐姐。”她试探着招呼我一声。

听起来有点耳熟,不过我不太擅长记人脸……我见过她吗?

她走到我跟前,低声说:“你跪了一天了吧?跟我来,我带你去吃东西。”

咦?有这么好的事儿?妹妹,我和你好象不太熟吧。

不过听见吃的我脑子里就叮叮的响,一根最主要的神经已经被充份调动起来了。反正她能从我这儿骗走什么?我一没钱二没色。就算她想从我这儿占便宜,那也得她能打过我才行。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已经跪麻的腿,拍拍屁股说:“行,带路吧。”

我跟着那个小宫女出了灵堂,外面的天够黑的,宫墙又高,宫道又长,冷风显得又刁又毒,专朝人领子里钻。

我一边走,一边活动胳臂踢动腿,多少暖和了一些。走过长长的西长巷,又拐了好几个弯子,最后停在一扇门前。小宫女把院门推开,回头跟我说:“姐姐,吃的就在屋里面。”

我迈步走了进去,门里是个院子,抬头可以看到亮着灯的窗户。一个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院门在我身后又轻轻的被关上了。

我当然是往前走,我已经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屋门也没关,敞着的门里可以看到里面家俱精致,壁上挂着一张琴,两幅字。我进了门,停了一下。

左边有一张圆桌,有个人坐在桌边,正缓缓站起身来。不知道是烛光映照的他太好看,还是饭菜香味烘托出托他的气质,反正这一瞬间,我觉得这个人又漂亮又可口,诱人到了十分。
我指着他:“你是……六王爷?”

他只是微微一笑,手抬起来在眉毛上轻轻一按,眉间顿时多了颗痣。

我有点结巴:“白,白天那个也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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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柔声说:“是。皇兄出去求医,我暂代他的位置。这件事旁人还都不知道,翠儿姑娘可要替我保守这秘密。”

啊啊啊啊!原来如此!不是我的药不灵,而是人调了包!怪不得不臭了呢!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居然要到他说了才明白,真是大笨蛋。

“这几日宫里兵荒马乱,今天尤甚。刘婕妤的事情你不要太难过了,自己也要多保重身体。我想你今天一天大概也没吃什么,所以让人备了些宵夜,你多少吃一点。”

他替我搬过个圆凳来,我傻不愣登就坐下了,一时倒来不及想他一个王爷现在又是代理皇帝,替我一个小宫女殷勤服务的动机是啥。

“你先喝口热粥,暖暖胃再吃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拿过碗来替我盛了半碗粥。

我这会儿的确是又冷又饿又疲倦,一口热粥下肚,只觉得暖洋洋的一团从喉咙通下去,一直暖到肚子里,精神也好了一点。

“你……你皇帝哥哥倒放心,就让你暂替他当皇帝?”我喝了几口粥,实在是忍不住,向他发问。

他微笑着说:“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我们时常交换身份,皇兄他有时也想微服出去做几天普通人,游历名山大川,不受拘束,不用理政。那时候我们就会暂时调换一下,我替他在宫中几天,他用我的身份出去,自然是方便多了。”

啊?还有这种事儿?

“喂,那人,他就不怕你当皇帝当上瘾,把他偷偷咯嚓掉自己长久的当下去吗?”

他替我盛了一满碗热乎乎香喷喷的白米饭:“不会的。我从小就对皇位毫无兴趣,在我五岁那年,国师就说过我命中大有仙缘,要度我出家修道,只是父皇母后舍不得我,不肯听国师的劝。再说,皇帝也不是人人都做的来,我不善决断,不会权谋,更不通军务政理,就算皇兄要把位子让给我,我也做不来。”
啊?这样也行?

他把碗里的饭用木铲压实压陷,又多盛了一些,把结结实实的饭碗递给我:“快吃吧。”

我把饭接过来:“那皇帝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皇兄只说这他这次病的太蹊跷,也不知道病因在哪儿,所以出去寻访国师的下落,看有没有办法祛除体味,他会定时派人送信回来指点我如何办理政务,所以我也只要做做样子,不用太操心。”

“哦……”我有点回不过神来。

六王爷坐在一边看我吃,不停的挟菜给我:“多吃些。”

我嘴里塞满食物,含含糊糊的问:“那上次我遇到你……嗯,我是说第一次遇到你,在御花园那儿,那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嗯,那会儿我和皇兄正交换身份,却想不到来了刺客。我和其中一名缠斗,被他所伤,迷迷糊糊的就走到御花园那儿去了。说起来,我还没向翠儿姑娘道谢呢。不过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在心上的。”

明白明白,我也解了一个困扰自己很久的迷团。

不过,皇帝的臭气一天两天是不可能好的,一年两年能好都算他运气了。这个不爱皇位的六王爷,怕是这回你的替身要当很久很久了。

“啊,对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你和你哥身份常调换,难道,难道连他的妃嫔也是你们共用的吗?”

这不无可能啊!这个这个,要是我的猜想是真的,那,那,那表姐她们岂不是……天哪,太可怕了。

“不不不!”六王爷脸涨的通红,直摆手说:“怎么,怎么会,我,我扮皇兄的时候,从来不召后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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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总结汇报,今天俺又看了遍十面埋伏,我觉得那个小妹不应该叫小妹,应该叫小强,中了镖还三翻四次爬了起来==

还有,俺今天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俩枕头俩画板,可是俺抓了一会儿头,想不起来是谁送俺的了,,,,

是谁送的,快站出来承认!

今天书中游也更到射雕八了。。但因为俺啰嗦,黄岛主还是米出场。。。。。
青蛇二十一
“那皇帝用你的身份,和你老婆……呃,不会发生什么吧?”我觉得自己真是很邪恶很八卦,没办法,天性嘛,在现代的时候我就最爱看明星的花边新闻了,真假不论,够娱乐就行。

他耳朵都烧红了,看上去晶莹红亮,好象红油猪耳,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说:“不会的,我,那……我,还没娶妻。”

哈哈!这个王爷真可爱,还会害羞呢。看来他和他哥真的很不一样。皇帝三宫六院天天换,今天环肥明天燕瘦也是理所当然。他倒好,脸皮儿恁的薄嫩,被我一说竟然能羞成这样。

六王爷的头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就露出一双可爱的红通通的耳朵在外面,啧啧,越看越象水晶猪耳……好想咬一口……

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秀色可餐,说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形?

嗯,一定是,这么可爱精致的一对耳朵,拌上麻油,蘸点香醋,咬上一口,嫩嫩的脆脆的……

苏——我吸了一口口水。

六王爷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和我贪婪的目光一碰,脸上的红霞又增一层,看着就快烧起来了。我有点替他担心,看他这样,不会脑溢血吧?

他两手揪着桌布不停的搓啊绞啊,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我吃饱喝足,摸摸肚皮,他非常有眼色的倒了一杯香茶给我。

我吹吹茶叶片儿,喝了一口。

啊,舒服——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啊。

六王爷张了几次嘴,终于鼓足了勇气说:“翠,翠儿姑娘,你,你讨厌我吗?”

我诧异,怎么可能。六王爷这人我现在对他印象好的很,人长的又可爱还总给我准备好吃的,我干嘛要讨厌他。

“当然不讨厌啊,你怎么问这个?”

他雪白整齐的牙齿咬着嘴唇,简直比人家没出阁的大姑娘还腼腆。

这人真是,上次见他还挺大方的,这次怎么这么扭扭捏捏起来了,一点不爽快。

“那,”他欲言又止:“那你……那你不讨厌我了?”

“对啊。”我不耐烦起来,问过的话怎么还问呢?又不是鹦鹉学舌。

他露出破釜沉舟的神情,眼一闭,大声说:“翠儿姑娘请你留在我身边好吗?”

这话说的又响又快跟喊口号似的,倒把我吓了一跳。

留在他身边?

我搔搔头,他留在我身边干嘛?

啊!我明白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武功好,怕有人再来行刺你,所以想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啊?”我得意的说。嘿嘿,姑娘我虽然现在还不能用法术,但是我的武功可也是一等一的好啊,不是我吹,我轻功剑法内功拳脚样样一流,我青师叔可是个打架的好手儿,我师傅也很懂武功的。

六王爷听我这么一说,眼睛一下子睁的老大,一副……一副我说不上来的奇怪表情看着我。

“哈哈哈哈,你不用太佩服我,我知道我武功好,嗯,其实也不是不行,不过时间太久的话可能就没办法了,”我想了想:“不过,你答应每天都给我好吃的,我也可以留下来保护你一阵子。我现在也没什么地方要赶着去的,所以暂时给你当保镖也不是不可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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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说越得意,完全无视对面那人的奇怪表情:“我的武功当然是好的,不过你也不能光依赖我啊,不然这样,我把我会的功夫梳理一下,看看有没有能教你的。我早就知道一个道理啦,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自己学会了本事才是最实在的,丢不掉,忘不了,随时随地都能用,又健体强身又自卫防身,挺合适的吧?其实我看你这个不错,实诚,跟你打交道我也挺放心的。老实说你当替身皇帝也挺危险的,再来刺客的话肯定是冲着你来……说起来……”^

我说的眉飞色舞欲罢不能,对面六王爷身形忽然摇晃不稳,接着就一头撞在了桌上。当的一声好大的动静!

“喂,喂!”我急忙把他拉起来。

他双目紧闭,脸上净是汗。

不是吧,这人身体这么虚?

我左右开工,噼里啪啦在他脸上猛拍了好几下。

看他眼睛慢慢睁开,我松了口气:“喂,你身体这么弱啊。”

他无言的看了我一眼,端起桌上刚才没人动过的酒壶,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_
我凑到他脸前:“好点儿了?”

他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我猜的对吧。”

他终于开了口,有气无力的说:“是,你猜的很对……”

就是说嘛,我有时候猜事情还是满准的。

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茶:“那,是不是以后我就给你当宫女兼保镖了?先说明啊,我不喜欢和人磕头下跪的,你不可以强求我。”

他又点点头。

我转头看看四周:“这是哪儿啊?”

他总算恢复了一点正常脸色:“这是我母后病逝前休养的小院子,很安静的,也没有人会来。你今天肯定累了,先在这里休息吧。其他的事……以后,慢,慢慢再说。”

不错不错。

这小屋又雅致又安静,我满喜欢的。这个王爷挺上路的,嗯,保护他嘛,也不是不行。反正他这里总有好吃的东西,我们也算等价交换了。

六王爷站起来,总算没有再打晃:“翠儿姑娘,那你好好休息吧,我让人来把这些收拾了,送热水来你洗漱……”

我摆摆手,豪爽的说:“行啦,别姑娘长姑娘短的,叫我翠儿得了。天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朝吧?小心别让人看出破绽哦。”

他脸色好看了许多,向我微微一笑:“好,我知道。那,翠儿你也早些安歇……”

他转身走了,我坐在原地,有点愣神儿……

嗯,好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六王爷的声音也满好听的,他喊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又柔和又醇厚,好象……

好象屋子里弥漫的,淡淡的酒香。

奇怪,我的脸怎么也热起来了。

一定是酒气薰的。

哼,酒真不是好东西,又害人又误事!当年我师傅和许仙起裂痕,起因就是三杯雄黄酒!

青蛇二十二
床是好床,上面的枕头铺盖都是很干净的,最让我喜欢的是还没有薰上什么怪味儿。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提了桶热水给我。我洗脸洗脚漱过口,都已经快天亮了。瞧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哟……又一次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上表姐的当。

我抱着枕头,身体扭成一股绳似的盘在床上,虽然化成人形已经很多年,可我自觉还是改不了旧习惯,真不知道表姐怎么习惯象块木头一样平平躺着,还喜欢枕着那么硬的瓷枕,明明她做狐狸时也是屈身抱团儿睡的啊。

一觉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道多久。等我再睁开眼,外面还是昏黑一片,风声飒飒,屋里烛影摇摇,我奇怪的爬起来,怎么天还没有亮吗?

窗前竟然还坐着一个人,我吓一跳:“六,六……”

“翠儿睡了足足一天了,也不觉得肚饿?”

睡了一天?哎哟喂,我说天怎么还没亮,原来是我已经把白天睡过去了。虽然他这人无声无息的跑进屋里来坐着,差点儿吓着我,不过再想想,这是人家六王爷的妈住过的屋子,借给我住,还好吃好喝的款待我,我也不能太不知好歹。人家的屋总不能不让人家进吧?

我穿鞋下地,披上外衣。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六王爷倒是赶忙的转过脸走到外屋去了。等我都收拾好了喊他一声,他才有些结巴的说:“你,你想是饿了,我让人备了饭菜,是不是这就端来?”

废话嘛,这事儿还要考虑?

“对对,这就端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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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不一会儿就端了进来,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做好的。不过这个六王爷也很厉害啊,他知道我几时会醒吗?居然掐好了点儿让人做饭?真是怪哉。

不过胡思乱想一向不是我的爱好,我这边坐下,那边六王爷就已经替我盛了饭递过。

我和他客气一句:“你不吃吗?”

他含笑回答::“我已经吃过了。”

服务态度真好。就为了请个保镖,这六王爷也够殷勤的,嗯,这就是那个什么礼贤下士吧。据说三国时刘备三顾茅庐才请了诸葛亮出山,想来他是太笨了才要跑三次。要象这位六王爷一样,备上好酒好菜的,等诸葛亮睡醒便即奉上,恐怕一次就请到了吧。

我吃饱喝足把嘴一抹::“六王爷,多谢你啦。不过这道汤有点咸,下次你让厨子少搁些盐。”

他点头说:“好,回头我嘱咐他。”

“嗯,那天也不早了,我这就上工吧。”

“上工?”

“对啊。”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臂腿:“刺客不是好晚上来的嘛,你放心,有我在,什么刺客也伤不了你,你就只管踏踏实实的上床睡觉,我给你值夜,保你平安无忧。”

他有点讷讷的看着我,我呆呆的看着他。

“那个,你在哪儿睡?”总不会他要在我刚睡过的床上睡吧?
8
“呃,我,我回秋实宫。”

哦,当然啦,他是皇帝的替身啊,当然得睡在皇帝寝宫里。

“行,那我和你一同去吧。”

他抿抿嘴没作声,推开门向外走。

这个院子我进来时是天黑,出来也是天黑。不过我的视力不错,还可以看清楚花木隐约,小径宛然。寒风呼呼的刮,我打个哆嗦,冬天真来了。得,这日子怎么过啊,往年冬天俺可都是在南方那种四季如春的地方过的,象香港多好啊,冬天只穿一件毛衣就过去了,省得我找地方冬眠。

可是这地方可有多冷,我当时答应六王爷时一时冲动,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人家要的是一个万能保镖,可不是一个只会在冬天睡大觉的懒蛇啊。

我们没走昨天我进来时候那扇院门,倒推开了对墙上另一扇门出去。门后是长长的夹道,我数着步子,大概走了快百步的样子,他又在侧墙上推开一扇门,我们拐了弯。

这里是……我抬头看,秋实宫的后殿?

得,原来绕了一大圈子,这院子就在秋实宫的后面啊。不过,看起来这条路挺隐蔽,而且也很少有人走的样子。其实要是拿张平面图来一看就一目了然了,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关键是宫墙都很高,你站在墙外根本不知道墙的后面是什么。所以那院子哪怕与秋实宫只有一墙之隔,但我还是没看出来。

我跟着他向前走,从侧门进去,然后我发现到了书房。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啊,舒服。

书房里已经摆上了炭盆,靠北的沿墙砌了暖炕,屋里陈设雅洁,一缕青烟袅袅的从销金鼎盖中钻出来。屋里很大很静没有人,六王爷停下来,看着在搓手跺脚的我,柔声说:“怕冷的话,先上炕暖暖吧。”

嘿,这话真动听,我喜欢。

我二话不说跑到炕边,踢了鞋子就跳了上去。

啊啊啊,太舒服了……我爱死这暖炕了。

六王爷自己则走到书案边坐下,案上厚厚的几迭折子撂的老高,他一坐下,身形立刻就被遮不见了。我光能听见他翻折子的声音,悉悉簌簌的响。

过一小会儿,厚厚的门帷一动,我警觉的瞪大眼,结果是个小太监进来,托盘里放着个盖盅,呈给六王爷。

我吸吸鼻子,嗯,有点甜香,是栗糖粉还是杏仁茶?反正里面肯定是放了桂花蜂蜜没错。

六王爷声音有点淡淡的,说:“再端一碗来。”

小太监躬身退着出去,过了片刻果然又端了一碗来,六王爷说:“放炕桌上。”

咦?给我喝吗?

那小太监把盖盅放下,眼角都不抬,乖巧的又退了出去。

嗯,聪明。

表姐就和我说过,要在皇宫里面生存,要懂得明哲保身,少看少听少说少动才是上策。^

那个小太监心里肯定会想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哪根葱哪根蒜,能坐在秋实宫书房的暖炕上。不过他脸上可是没有任何的异样的。

聪明啊聪明。

我打开盖盅,拿起调羹搅了两下。

是煮的糖水栗粉,嗯,好香。我是很喜欢吃栗子的,又香又甘又醇,话说回来,好久没吃糖炒栗子了。

青蛇二十三
喝完栗粉,我又开始无聊。

然后在炕桌底下看到……嗯,不应该出现在皇帝书房的东西。

一个绣篮?

我估计哪个嫔妃宫女也没有这么大面子跑到皇帝御书房来做绣工吧。

那这东西放在这里为的是……

我往书案那里溜一眼,也许,是特地放在这儿,要给我打发时间用的吧?
我大大方方的问:“这个绣篮我能用吗?”

一堆折子山后面传来六王爷的声音:“嗯。”

嗯,这人真不错。

不过他怎么不娶妻呢?哪个小姐嫁给他,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吧?这个人又细心,又体贴,又没有可怕的野心。
要说比一个男人胸无大志更可怕的事是什么?

答案:胸怀大志。

太有野心的男人,常常只会向前看,而不会珍惜身边的人。这还算好的,可怕的是娶妻娶妾都是为了利益,而且为了目标可以随时放弃并斩断这些牵系……想想都可怕。
象六王爷这样的,真是标准的好丈夫人选啊。

唉,可惜我也不认识几个美女,没法儿介绍给他。

我拿弓子把一块素帕绷起来,拈了石青色的丝线,开始绣花打发时间。

老实说,当年我也是鼎鼎大名的针绣高手咧,不过后来杂务太多不常做了。到了现代,机绣的东西满街是,而传统则渐被人淡忘,不要说会手工刺绣的女孩子很难找到,大多数娇娇女连个扣子都钉不好,衣服要是破损了肯定是丢掉处理,修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后又兴起十字绣,赶时髦的女孩子会沾沾自喜的把粗糙的成品拿出来给人看,并表明:“这是我亲手绣的。”

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叹息。许多的传统都这样渐渐消没了,这也不能怪那些女孩子。环境对她们的要求就是好好学习,身体健壮。同男子一样,她们将来也要工作挣钱养家,没有谁必须成为谁的附庸。而且无论如何,生育和抚养这些重担,还是女性担负的多些。

所以……不能说是谁的责任,只是社会改变了,环境不同了,让我们这些老古董都不习惯了。

表姐她恋旧怀古,我是可以理解的。

某种程度上,我也怀旧。但是新的时代终究已经来了,逃避不是办法。

六王爷忽然叹了一声气。

我抬起头来。

他咋啦?+

六王爷站起身来,在屋里踱步,手负在身后,一副沉思状。

遇到难题了?

这个我可帮不上忙,要是来了刺客,管他来多少我都给你收拾了。但是这种要动脑子的活儿,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唉,皇帝也不好当啊。要是做一个错误的决策,可能会有很多人受害吧?

六王爷也不容易……当然了,我是坚决不承认他现在的困境和我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我的药是下给杨华儿的,又不是下给他皇帝老哥的。而且那皇帝自己出宫去治病,把摊子扔给弟弟更不是我指使的。

虽然有些关系,但是我可没什么责任。

好在他困兽似的转了一会儿之后,就又回到书案后面去了。

唉,其实六王爷真不容易,这个替身不好当。权力虽然有,可又不是他的,他不能乱用,行动都要听指挥,不能乱说乱动,女人也不能找,还随时可能有杀手上门,简直比服苦役还要痛苦。

俺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六王爷这个人又温和又知礼,还好饭好菜的招待我,我自然要尽心给他当好保镖……

这个保镖能当多久不好说,可是我尽力就是了。

听着铜漏已经到了三更,午夜啦。

我手里的帕子已经绣好了一大半,抬头说:“你该歇了吧,明早五更天不就要早朝吗?”

他的声音从折子后面传来:“可是事情还有许多没做完。”

我把手里的东西放进绣篮里,从炕上跳下来:“明天再做吧,别把身体熬坏了。”

他抬起头,我走近案边,看到他正捧着一张折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小字,别说让我去处理,就是这么看一眼都觉得头晕。

他说:“可是……已经积了许多,明天还会有明天的事情的。”

我替他把折子拿过来合上:“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口吃起来了,你得慢慢来。再说了,我觉得你代理得不好,你那个得病的哥哥未必会怪你。”

“嗯?”他不解的看我。

“你替他替的太出色太好,说不定他反而不高兴,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是皇帝。”我很理所当然的说:“你比他当的还好,说不定他还猜疑你有别的心思,可能会觉得你想取代他呢。所以,你尽管庸碌无为也不要紧,我要是你哥,我才不介意你本事不行呢,只会怕你本事太行!”

六王爷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觉得我说的没错,虽然我没吃过猪肉,可是电视电影小说里猪走可是没少见过。虎无伤人意,人呢?卧榻之旁睡着个威胁,谁也不踏实吧。要是睡的是无害的兔子山羊,我想那人就不会太介意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翠儿……”

“什么?”

他问:“罗马是什么?”

我差点一头撞在书案上。

得,我的金玉良言都对牛空弹了,他居然舍本逐末来打听罗马。

当然这时代的人不知道罗马……情有可原。

“好啦,你早点睡吧。”我说:“你睡哪儿,我不能离你太远,要不还怎么保护你啊。”

他说:“我就睡西侧殿里,你……嗯,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睡套间里头,那里也有床褥铺盖,暖炕也烧着,很暖和。”

我点头:“行,那就这么着吧。”

他倒一脸的不安:“真是失礼……”

我笑笑,很豪爽的拍拍他肩膀:“客气什么,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你不用这么多礼,我这人从来不计较那些。”

青蛇二十四
我扳着手指数日子,已经七天啦,我表姐和杨华儿曾用过的身体,还有那位倒霉不打一处来被痰噎死的贤妃娘娘,今天都该下葬。所以这一天六王爷没上早朝。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小老婆死了,而且一下子死了三个,多少得表示点哀戚之意。

他出去了,我没事儿干,就窝在秋实殿书房里继续绣我的花儿。这几天绣了好几条手帕,都是拿一句古诗来做内容的。最讨喜的一条是“两个黄鹂鸣翠柳”,用的颜色幼嫩,绣的黄鹂伶俐可爱,柳丝如织。六王爷看了喜欢的不得了,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绣工和构思,得,反正我也是打发时间绣着玩的,所以就顺手送给他了。

结果他激动的又闹个大红脸。真是的,一条手绢而已,一个堂堂的王爷不会这么没见过世面吧,得了一条手绢就能乐成这样?

早上六王爷还和我说,虽然我和表姐主仆一场,不过这两天外面太冷,而且又怕让人看见我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所以劝我就不要去送丧了。

我当然不想去了,我表姐又没死,那棺材里躺的不过是个假人,我去干嘛去呀。

能在屋子里烤火睡懒觉多舒服,我才不会去自讨苦吃。

再说,外头那么冷,万一我悃劲儿上来了,一头栽倒可就起不来了,要是现了原形就更不得了,被人杀了剥皮了做蛇羹都有可能。

我做了一会儿针线又想起来件事,这六王爷做皇帝,三天五天没事,十天八天也挺太平,可是我心里明白啊,他皇帝老哥不定十年八年的能不能好呢,他要是老不好,不回来,那六王爷难道能在这里替他十年八年吗?别的倒还罢了,可是这个……这个男女问题却是很要紧的。就算六王爷天生清心寡欲吧,那十年八年不近女色也不是回事儿啊,再说了,后宫的女人们虽然活寡也守惯了,可是到底还有点儿盼头儿。可皇帝要是十年八年的谁也不理会,这事儿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啊。

我托着腮琢磨半天,这还真是件难办的事儿。

虽然这个冒充皇帝对六王爷来说不是难事,但是这是指短期而言啊。长此以往的话,非出乱子不可。*

到中午时分,六王爷回来了,一进屋就带进一股寒气,鼻尖有些发红,一旁有太监过去替他解掉斗篷,把大衣裳脱下来换家常穿的袍子。

我托他的福,也穿着一件貂皮坎肩,坐在暖炕上抱着铜手炉,一点儿也不冷。那天拿厚衣服给我选的时候,有好几件儿呢,有狐皮有有貂皮有鼠皮,我肯定选貂皮啦。怎么说表姐也是狐族,我穿狐皮未免……有点不妥,但是貂皮就没顾忌了。穿在身上了我还想,这是杨华儿已经走了,要是没有走,到冬天了她和表姐都穿什么皮裘做的衣服呢?看别人穿貂皮她会不会别扭呢?不过她已经走了,所以我也只能想想,不可能知道她身临此境会有什么反应。

他换完衣服就传膳。不象电影里那么夸张,也有十几样菜,摆在小方桌上,他摆手不要人伺候,等人一退下去,我马上欢呼一声,比他还先坐下。

就这一点儿来看,六王爷还是很有后世的绅士风度,懂得女士忧先。

“外面很冷吧?”我一边儿埋头大吃一边问。

“嗯,刮北风,可能夜里有雪。”

我听到雪字就打个哆嗦,赶紧舀两口热汤喝下去暖肚子。

六王爷吃相斯文,举止优雅,相貌更是不用说,这么个温柔帅哥……其实我真替表姐可惜,她们争什么皇后宝座呢?不如一上来把目标定在六王妃的位子上了,起码六王爷长的又帅人品又好,不会委屈她们。

不过话又说回来,表姐她们不过是打赌,没有什么真心真情的。要是小六被她们当赌注争来争去,对他倒是一种亵渎和侮辱了。

嗯,幸好表姐她们没有。

六王爷饭量不大,饭吃了一碗半,菜没动多少。我把带肉的菜都吃了好多,饭也吃了两碗,还喝了好多热汤,撑的肚子鼓鼓涨涨的。

小太监把饭桌撤走,端热茶上来,还绞了热手巾。六王爷擦脸擦手,说:“你天天待在屋里,闷不闷?”
我喝了口茶:“还好,反正外面也冷。”

他忽然一拍手:“你喜欢不喜欢下棋,要不我陪你……”

我急忙摇手:“哎哟千万别,我一看那黑黑白白一片就头晕眼花。”

他又想想:“那,你看不看书,我让人找些消遣的书给你看?”

我点点头:“那还行。不过书房里会有小说话本,还有什么演义之类的书吗?”

他笑着说:“怎么没有,是你没有去找过。来,你过来看。”

我好奇的跳下炕,跟他往后头走。书房里的书是挺多,不光墙边都是书架,一侧耳房里也都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满书册。

他走到靠角落的地方停下,指着上面说:“喏,这里都是些闲书,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不错不错,的确是不少。我真有好久没看小说了,而且还是这种线装的繁体版本。仔细一看还有《义妖传》《古斋怪谈》,更是开心,喜孜孜的拉着他手使劲儿摇晃:“六王爷,你可真是大好人。”

六王爷的俊脸立时又变成了一块红布,有点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用客气。翠儿,其实你不用总是喊我王爷长王爷短的,我名唤玉荇,咱们……咱们相交贵在知心,你,你也叫我名字吧。”

我一边拼命往怀里搬书,一边笑着说:“好,玉荇,你是真不错,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下午的时光,他在外间看折子,还见了几个大臣。我就躲在小屋里抱着暖炉看小说,管他外面是刮风是下雪呢,反正我是冻不着饿不着,自有人给我张罗衣食,还生怕我闷着拘着心烦,这种日子真是无忧无虑,快活胜神仙呐。我交的朋友虽多,象玉荇这样又细心又体贴又帅气又有风度的谦谦君子却一个没有……嗯,这人是真不错,我都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吃了晚饭之后,我又躲在暖炕上,一边儿吃松子糖一边看书,却有个面生的太监进来,行完礼起身说:“皇上,淑妃娘娘身子不好,恐是白天着了凉。”

玉荇头也没抬:“请太医看过了吗?”

“已经去请了。”

玉荇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一句说过就没下文了,那个太监又站了一刻,试探着说:“皇上是不是……”

玉荇不等他说完就开口:“你退下吧。”

那个太监明显是不甘心,可也没什么别的话说了,行礼退下。不过他一边行礼,一边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往我身上直瞅。我瞪他一眼,瞅什么瞅!眼神跟贼一样,一看就叫人不舒服。

等他出去了,我探头往玉荇那边:“喂,是不是淑妃让他来请你过去的?”

玉荇抬起头来,有点无奈的说:“我怎么可能过去,你也知道的。”

我点头:“是啊。可是,一次两次可以,长此以往也不行吧。”

他浅笑着说:“他应该很快会好的,不会很久。”

我可不这么想,可是我又不能和他说。

也真叫一个郁闷。玉荇遇到的麻烦……好象多多少少,我也得负点责任。

可是,我又怎么能帮他呢?

青蛇二十五
一早起来,外面仿佛是个阴天,屋里也觉得有点发闷。玉荇又上朝去了,我在屋里打了一会儿坐,看了会儿书,吃了几块儿点心。

算算还有两天才到表姐说的日子,屠碇丹药性不解,我还是啥也不能做。老实说,我也没什么想做的。外面这么冷,让我飞天遁地我也没那好兴致。吃的穿的用的,我也一样不缺,玉荇都给我张罗的妥妥贴贴,没一点不方便的地方。

要硬说不如意的地方……就是老待在屋里有点闷。而且,我好久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没聊天没看电影没去逛耽美论坛了,光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也挺叫人郁闷的。

我闲着无聊,正想拿笔练练丢下好久的毛笔字,忽然帘子一动,三个太监走了进来,头一个就是昨天晚上见过的,说淑妃身上不好想叫皇帝去探望的那个太监。

他手一拱,尖细的让人很不舒服的声音说:“娘娘口谕,传宫女翠儿至舒庆宫问话。”一边不怀好意的斜眼看我:“走吧——”

我坐的稳稳当当的一动也没动:“哪个娘娘的口谕啊?”

太监脸一沉:“大胆,快跟洒家去回话,敢怠慢不恭,小心皮肉吃苦。”

我不紧不忙的把一个“溆”字写好,抬起头来说:“可是皇上说了,叫我哪里也不能去,除非他下旨叫我出这个门我才能出。娘娘口谕嘛……不好意思,麻烦你跟娘娘说,要叫我回话,先得禀告过皇上,请
那个太监脸上阴晴不定,我其实知道他干嘛来的。玉荇把我一个小小宫女放在御书房里啥活儿也不干,光是这么陪着他,而且又不召后宫嫔妃侍寝,那些娘娘还不得咬断了牙绞断了肠子的琢磨我恨我,估计九成的人得把我想成妖女,勾引皇帝不理她们。嘿嘿,姑奶奶我还真是妖女,可惜和她们想的那种妖不是一路。

“你,你……”那个太监让我气的不轻,我提笔蘸墨继续写我的字:“公公可以去回话了,就照我的原话告诉娘娘也成。”

看他脸色铁青,我善意的说:“公公,你顺顺气,别也一口痰堵着喉咙,那死的多冤枉。”

“你,好……好!”那个太监转身走了,两个小太监也跟着一起走,把帘子摔的啪啪响。

我猜着他肯定会再来的,就算他不想来,淑妃能咽下这口气吗?再说,不趁皇帝不在的时候拔掉我这眼中钉,等皇帝来了怕也就没机会了吧?

果然我没猜错,一篇字贴才临了几行,外面的门咣当就被推开了,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响,门帘被大力掀翻,一行人涌了进来。

打头的还是刚才那个死太监,脸上又是阴毒又是得意的表情,往前一站,拿腔作势的尖声说:“把这个贱婢捆了!”

我放下笔,一边活动手腕一边站起来:“谁叫捆的啊?”

那个太监狞笑着说:“你死的时候自然明白。”一挥手,身后那些孔武有力的太监就朝我扑了过来。

嘿嘿,真是太棒了,我这几天正闷的要死,老捂在屋里不动,骨头缝里都要生锈了!正愁没得消遣,他们就送上门来让我活动筋骨,娱乐身心。

砰一声打翻了一个,一回肘又撞飞一个,踢倒一个,手刀再砍翻俩,前后不过两秒钟的功夫,冲到我面前的人瞬间倒地,连个声儿都没出,冲在后面的一个楞头楞脑的还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被我一脚踢在脸上,啷当一声往后摔倒,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下不动了。

就这点儿水平啊?我拍拍手,又掸掸袖子,一眼瞅见门口那个太监面色青白想逃跑,顺手抄起桌上的砚台掷了出去。要说好砚台就是好砚台,打在那个太监后脑勺上笃的一声响,跟敲木鱼似的,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我一边伸懒腰一边走过去,嘴里念叨着我最喜欢的台词:“哪,我可是皇家御用保安,你现在被捕了,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我用脚尖把那个太监翻过来,他两眼翻白,被敲晕过去了。

爽啊,我现在觉得心情好胃口好样样都好,果然生命在于运动。不运动的生命是不健康的,是不快乐的,是不完整的……嗯,赶明多来几个找碴的后宫娘娘,我这一天三顿的娱乐就有着落了。

估摸着淑妃手下的势力也就差不多在这儿了,毕竟她又不是皇后,没有调动侍卫和御林军的权利,而且这几个人全躺这里了,没人给她回去报讯……也许她会差人来看动静。

嗯,有可能。

我把那几个人都倒剪手,拇指牢牢的捆在一起,再和脚踝绑上,拿碎布塞上嘴,拉到后面小屋里去。劳动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把几个人全拖进去之后我也出了一身汗。再看看屋里。嗯,不错,屋子大家具少也有这个好处,活动方便。几乎没弄乱什么,除了……除了我掷出去的那个砚台,里面的残墨溅了几滴出来洒在了长毛地毯上。

我神清气爽,身上暖和和的,推开窗子,外面的冷风似乎也不那么讨厌。我吸了一口气,一眼看到一个小太监在宫墙拐角上正朝这边探头探脑,我一开窗,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跑。

我看到了也不太想和他计较,八成是淑妃派人捆我没捆去,派人再来打探情况的。

嘿嘿,八成他回去一说,淑妃就直搔头了吧。她肯定想不出来姑娘我身上有功夫,倒可能往复杂里想,比如殿内是不是有皇帝留下的护卫啦,又或是我的身份是不是如她所料的那么特殊啦……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想吧想吧,想破了你的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唔,还是有点冷。我关上窗户,抱起手炉暖暖手,又拿了两块糕点吃。因为昨天我偶然想起来,红楼梦里有样点心叫“枣泥馅儿的山药糕”,是可卿病中贾母赏她吃的,我顺口跟玉荇提了一下,结果今天半上午送来的还真就是这个点心。

嗯,玉荇人真不错,我一边吃这个来历不寻常的点心,一边琢磨着,要不让他再给我弄那个有名的茄鲞尝尝看,就是那个又炒又炖又糟又拌统共十几只鸡才配得出来的红楼名菜……看小说的时候就很好奇了,不知道那个菜做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可是我自己从不下厨,找别人给做吧,人家也怕麻烦,毕竟工序繁多花样百出,那吃的其实已经不是菜而是一种阶级地位和贵族派头了。对对,我感兴趣的还有宝玉点名要喝的“小荷叶小莲蓬的汤”,不知道御厨做不做得出来……对了,表姐说不定是吃过这些的,忘了问她味道好不好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脸上的黑斑褪净了没?是修身养性还是又要和锦貂精斗法?j

嗯,玉荇也该下早朝了,我一边注意听外头的动静,一边琢磨着跟他先提哪一样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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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二十六
玉荇进来的时候脚步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问:“今天都做什么啦?看你心情好象很好。”i

刚才痛快的打了那些太监一顿,当然心情好啊。我还没有说话呢,玉荇身边跟着的太监凑上去小声说了两句话,玉荇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今天有人来找麻烦?”

我嘻嘻笑:“有是有,不过他们是来自找麻烦的。”我指指后面的屋:“你看看就知道了。”

玉荇走过去,太监凑上前给他打起帘子,他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转过头来说:“你……没伤着吧?”

我志得意满:“怎么可能!他们连我的袖子边儿都碰不着。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处置他们才合适,正好你回来了,那就交给你办吧。”

玉荇点一下头,吩咐那个太监两句,神情郑重的走到我跟前来,拉起我的手说:“对不住,是我没想周全,让他们闯了来。若不你会武功……今天的事恐怕不堪设想。明天我就调派人手过来,再传令六宫,叫他们任何人不得踏入秋实宫一步。”

我只觉得他的手心特别热,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有点贪着他手心暖和,所以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不要紧,反正我没事。你不要下那个令,我整天闷在屋里无聊死了,今天要不是这几个人送上门来让我消遣,我更无事可做。你也不用派人手在这里看着,我本来就是为了要保护你才住这里的,结果反过来弄得要你派人手保护我,那真是笑话。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菜鸟再来他百八十个,也是白饶。”

“可是……”

我笑着说:“行啦,我说行就行。我还等着明天再来几拨人让我活动筋骨呢。你啊,把前朝的事儿管好就行,后宫你就不用管啦。这几个人先关起来好了,省了漏了我们武功的消息。”

他认真的看着我,声音温柔:“好,你开心就好,不过一定要当心。若你受了什么伤害,我……”

“放心吧,我哪会受伤。”

他点点头:“今天还有什么想吃的么?那个枣泥糕你尝了吗?味道可好?”

“好好!”我忙点头:“挺好的。”

“中午想吃什么,说了来,我让御厨做了来你吃。”

哎,玉荇啊玉荇,你这人实在是太善解人意太上道了,知道俺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吃,就专会投我所好。你这里这么舒服,住得我都不想走了呢。

我琢磨了一上午吃的,这会儿又一个都不想提了。那个茄鲞也好,荷叶莲蓬汤也好,都是费事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做不好,再说,这两个东西除了穷讲究,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做出来也不一定好吃。据说到了现代有好事的人按着红楼里的做法弄了一个红楼全宴,茄鲞和那道汤也在其列,可是尝过的人说,并不多好吃,茄子已经完全没有茄子味儿了,配了那么多鸡,还有其他东西,纯是富贵菜,而且和茄子也没多大关系了。荷叶汤倒是有点清香,但是也不特别出奇。况且就算我想喝,这会儿天寒地冻,要喝鲜荷叶汤,御厨的人上哪儿去找鲜荷叶?还不得急的上吊。

我摇摇头:“也没有什么想吃的。”

他说:“咦?怎么今天客气起来了?昨天不是还说今天要好好琢磨吃的吗?”

我抽开手:“咦,我给你省事你还不领情?”

玉荇笑着说:“是是,我很承你的情。”

外面忽然有人通报:“淑妃娘娘求见。”

嘿,来的挺快。

玉荇说:“嗯,翠儿,你先到后头去歇着。”

我看看他:“你行不行啊?别让她看出不破绽来。”

他微笑,样子真是温文尔雅:“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我正要走,想想又说:“哎,你可别吓着人了,我还指望着她明天再找碴生事儿呢!”

玉荇苦笑:“是,我记得了。”

我对玉荇怎么打发淑妃很是好奇,就缩身在门边听着。玉荇说:“请她进来。”

过了片刻,就听环佩叮咚,一阵很浓的香味儿卷来,接着是淑妃娇滴滴的声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荇淡淡的说:“平身。”

我皱皱眉头,玉荇这样说妥当吗?皇帝是不是得说“爱妃平身”才合适?

然后淑妃起身,玉荇问:“有什么事?”

淑妃说:“皇上这几日都独宿秋实宫,想是还在为贤妃她们三人不幸故世而难过。臣妾惟恐皇上忧虑伤身……”

这个女人没有开就问她的太监怎么回事,我倒挺意外的。

玉荇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起来就有一股距离感,听着就对我说话的时候声音截然不同:“朕没有什么事,多劳淑妃挂念。”

嗯,不过他冷是应该的,毕竟这是他嫂子,他要是不冷点儿,倒要出事儿了。

“皇上没事,那自然是最好。臣妾上午差张德安过来送了些补品,顺便问候皇上,不过他至今还没有回去,是不是皇上另外差他有事去办?”

玉荇还是那种淡漠的腔调说:“嗯,是前侍院有些事情人手不足,让他帮忙去了,淑妃不必挂心。”

淑妃相信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表示怀疑,说起来当皇帝的好处是真不少,最起码在后宫是绝对的一言堂,有权威。

“是,臣妾知道了。在哪儿都是为皇上办事,臣妾也没有什么好挂心的。唔,皇上,这是臣妾亲手准备了一些小点心,皇上……”

“朕知道了。这里还有公务,你先回去吧。”

淑妃的声音停了一下才说:“是,臣妾告退。”

嗯,玉荇也有点太不给她面子了……~

淑妃这边一走,我立马儿窜出来:“她相信吗?”

玉荇说:“她当然是不信的,肯定要让人去打听。宫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是能彻底保密的,最迟到晚上,她就会知道张德安他们被关起来了。”

“哦,”我琢磨着:“那她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来找麻烦了?”

玉荇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怎么会,只要我没有说,她们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过来的。你也要当心,别光顾玩,她们再来可不见得会这么直来直去。还有,你也不能太出格,以免我皇兄回来之后难以收拾。”

我笑着说:“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他含笑看着我:“我当然相信你。好了,你一上午也没有闲着,想来也饿了,传膳吧。”

又是几十样菜呈上来,这些菜里未必样样味道都好,大厨做的可能只是其中一两样主菜,其它可能就是别的厨子做的。

今天有一道汤,我用长勺搅了一下,里面有白菜,豆腐,还有一些其他配料。玉荇说:“这汤你可以尝尝,御厨也不是天天做这样费事的汤菜。”

“东西很有限啊,哪里费事?”

玉荇一笑:“你看着东西有限,不知道里面名堂多着呢。这白菜不是一般的白菜,豆腐也绝对吃不住豆腐的味道来。里面配菜也不寻常,我上次好奇问过,然后算了算帐,这道汤起码要三四十两银子,绝对不寻常。”

也对哟。

红楼里贾家也只是个普通贵族之家,做菜讲究也比不上皇宫吧?那些做茄子做汤的办法,皇宫里也一定有,而且大概工序比那还多还复杂。

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啊。

现代大家虽然一窝蜂的迷上洋快餐,连我也不例外。但话说回来,那种食物没营养也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做起来更不会特别费事。

要说饮食文化,我们的传统已经有几千年,当然胜过洋快餐多多。

青蛇二十七
不是我说,玉荇这个代理皇帝做的真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五更即起,三更才睡,虽然吃饭说话的时候神色放松,可是一坐到书案前就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状。

其实玉荇很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要是他的话,就把所有的折子打个包,让人给他那臭烘烘的皇兄送去,等他一一批好再拿回来,自己就上朝露个脸,扮个样子就好。你以为你再努力勤勉,你皇帝哥哥会感激你吗?再说,你做的比他还勤劳还好,他拿什么奖励你啊?你已经是王爷了,他要真想奖赏你,恐怕只有把这个皇帝宝座奖给你了。

我已经摸出门道来了,劝他早睡那是没有用的,他只会支支唔唔,然后夜是照熬不误。我把手里的书本一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打个很响的哈欠。

果然坐在书案前的玉荇回过头来:“你累了吧?快早些洗滞漱安歇。”

我摇摇头:“那可不成,我是你的保镖,你还没睡,我怎么能睡。”

他一笑,放下笔,把折子合上:“好,今天不看了。”

嗯,就知道这一手儿屡试屡灵,铁定管用。

皇帝睡秋实宫寝殿里的大床,我睡侧间里的暖炕。还别说,到底是皇宫,这炕烧的就是不一样,热乎乎的甭提多舒服了。

我翻了个身,这被褥也不赖,干松柔软……不知道玉荇的铺盖是不是更舒服?

我有点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喀的一声轻响。我眼一睁,飞快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娘咧,外头真冷,我赶忙把玉荇给我的貂皮坎肩穿上。

为了保暖,窗户都是糊了好几层封死的,刮大风都不响,怎么会有动静?

我拿根带子往腰间一系,悄声蹑脚的下地,闪身靠在门边。

外面有点月亮,比屋里亮一些,可是窗子不透明也看不到什么。

又听到轻轻的咝咝声,我仔细看去,有一截明亮的薄刃从窗上穿透,正在切削糊着窗户的绵纸!

好,来刺客了。

我悄没声息的贴窗而立,果然那薄刃切过一周,窗扇无声的掉了一块,一个人头从洞中钻进来。我一手刀下去,正劈在他脖子上,那人哼都没哼都就晕死过去,因为他身体还都在外面,身体倒,头也跟着又滑出去。

忽然嗖嗖声响,几道银芳穿窗而入,朝我站立之处射来。我缩身一闪,那暗器贴头我的头皮就飞了过去,都打在了墙上,发出扑扑的几声闷响,KAO,刺客不都喜欢单来单往的吗?怎么今天来了几个?

不等我多想,有人轻捷如狸猫般从窗洞里跃进来,手中长剑舞成一片银亮的雪花一般,源源不绝朝我卷过来。

我的娘咧,要不来就不来,要来嘛就来这么扎手的硬点子。

我脚在地下一蹬,身子平平向后飞出,掌风朝东墙一挥,屋里顿时当的一声重响。我先前就把一面铜锣挂在了屋里,若是没事儿,当然大家太平无事。要是有刺客来,我这么敲锣的动静,肯定把人都惊起来。

果然后面寝殿里玉荇的声音喝道:“谁?”

我一面空手和那个使剑的动手,一面喊:“喂,快叫人,有刺客来了!”

玉荇的声音一惊:“你有没有受伤!”

我都恨的牙痒痒,玉荇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这么笨起来了,你一不喊叫示警唤人来,二不赶紧起身逃命,居然问这么无关紧要的话!

脑后有呼啸的风声,我急忙矮身闪避,好家伙,又窜进来一个,他朝我一刀劈来,招式根本不曾用老,拔身就往室内闪去,显然志在玉荇。

我哪顾得上再和这个人纠缠,虚晃一招就去追前头那人,急喊:“快躲开!”

室内只不过留了一盏纱灯照亮,两个守在床前的太监吓的面无人色,一个抖如筛糠,一个一见到刀光,一声不响就晕过去了!

我X,这些太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不余。^

眼见我离那人还有一大步,而他的刀已经劈到了床前,我心里一抖,拇指中指无名指一捏,长斑就长斑吧,我豁出去了!

可是我的手还没伸出去呢,床上的锦被忽然翻起来,方方正正挟着风声,象张大桌子一样就朝那刺客砸过来。

那个刺客退了半步,挥刀将锦被砍破。

玉荇穿着月白的里衣,头发还披散着,手里执着一柄清光潋滟的长剑,幽幽的剑光映在他脸上,两只眼睛中仿佛结了冰晶般,把我从头到脚飞快的扫了一眼,似乎是松了口气。

啊,玉荇会点功夫我是知道的,可是这么看起来,会的可不止一点啊。

我身后那个刺客又冲了进来。虽然秋实宫寝殿挺宽敞,但那可不是指用来打斗而言。一间屋里四个人动手,我一边咬牙发狠,一边又犹豫……若是那些脓包侍卫们能快点来就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平时吃饭很强的家伙就和匪警片儿里的警察一样,需要他们的时候,永远来迟到。

屋里面交手虽然动静不大却凶险,谢天谢地,我终于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

饭桶!要不是我现在功力还不敢随便用,怎么会被两个刺客弄的这么狼狈,还要靠这些家伙来解围。最重要的是,玉荇的武功真不错,一柄剑吞吐游走,让那个刺客还真是伤他不得。

忽然间一个刺客打个唿哨,两个人忽然一起向外退去。

哼,知道下不了手就要走吗?

我追了一步,隐隐觉得不对劲。

玉荇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往后飞快的一滚,我不明白为什么,但知道他这么做必有道理,耳边只听到大床和木版屏风劈劈啪啪连响,仿佛下起了冰雹。

我有点懵,这什么玩意儿?

玉荇低声说:“居然连失传已久的暴雨梨花针都弄来了。”

我靠,得亏玉荇拉我一把,不然我还不被射成只刺猬啊!这两个刺客也太毒了,不知道是什么来路。l

玉荇说:“上次也是他们两个。”

吖?他们当刺客还上瘾呐!

“你没受伤吧?”

“没。”我有点不大好意思,人家天天好吃好喝供着我,结果来了刺客还要自己拿刀上阵抵挡,我有失职之嫌咧。

这两个刺客要是再晚来一天,我还怕什么?那会儿我法力可以随心所欲的用,脸上也不会长斑。o

嗯,不过那样的话,要小心不让玉荇看出来我与常人不同。

青蛇二十八
侍卫统领进来告罪,玉荇披了衣裳出去和他说话,我点了蜡烛,仔细看那钉在床板上的小针。早就听说过这个暗器机关厉害,眼看这些针都钉透了木板,只有一点针尾露在外头,不知道有毒没有,这要钉在我身上,虽然死不了人,但是活罪也够受的。NND,不知道这刺客什么来头儿,等屠碇丹的药性一过,我非把今天这个亏找回来不可。

我用针包住一根露在外面的针尾,用力把它拔了出来,在烛光底下看。玉荇走了进来,皱皱眉头说:“你就穿这么少?”

我把针给他看:“好象没有毒。”

他说:“我们到书房去,这里让人来收拾一下吧。你把衣裳穿上,小心着凉。”

我笑着看他:“你自己也没穿,也好意思说我呢。”

书房里还是挺暖和的,暖炕薰炉晚上也不熄,墨香混着炉里的檀香,暖洋洋的很舒服。

我一头扑在暖炕上:“嗳哟,睡的正香来刺客,他们就不能早来会儿。”

玉荇问:“受伤了没有?”

我摇摇头:“没有。”捋起袖子看看,就是胳膊上青了一块。

玉荇唤人拿药酒进来,我摆摆说:“哪有那么娇贵,一点儿也不疼。”

我倒没说客气话,的确不算疼。最起码当年我修道有成褪皮化形的时候,那种血淋淋的撕皮扯骨的疼才要命呢。不过师傅说的对,做什么都不会容易,狐兽花木精怪它们避雷劫天灾的

也不容易,大家能攒下些道行,谁比谁吃的苦头少呢?

玉荇好象压根没听到我说什么,太监端了药来,就退了下去,玉荇把药酒倒在掌上,反复用力搓了几下,这种药酒的味儿我就是闻不惯,怪怪的,以前有个跌损什么的我也从来不用。

他伸手过来,我就往后缩:“哎哎,真不用,我都说了不疼。”
他说:“搓揉开了好的快。”不由分说,拉过我的手,掌心热热的贴上来。

唔……感觉有点怪,等他开始用力推的时候,因为热烫……还有点不自在,倒也不觉得怎么疼。

给我治过伤的,小时傅照料过我的腹蛇大哥是一个,不过它没有修道,早入了不知多少遭的的轮回了。我师傅是一个,青师叔都没有这样的耐性,她自己身上有伤都不当回事儿,也不怕疼。

说起来玉荇是第三个。

师傅说,相知遍天下,知心无一人。

又说,知人知面难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我虽然认识的人也多,大家关系也很融洽,但是和人这么靠近,还是头一次。

胳膊被搓的热起来……然后胸口也热起来。玉荇抬头看我一眼:“觉得怎么样?”

他眼睛又深又黑,映着两点跳跃的烛影在里头,我脸上也跟着蔓上了热气,说:“看不出你一个王爷,还有这个手艺。”

他低声浅笑:“我当时离了宫去拜师学艺,师傅可一点也不看什么皇子身份,和其他的师兄弟一样摔打习练,伤了碰了的就互相擦药酒。后来……嗯,也不知道师兄师弟们近况如何,很久没通信儿了。”

“哦,”我点点头,原来王爷也并不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啊。不过话说回来了,如果真是养尊处优从来不吃一点儿苦,象刚才那样的剑法武功可就学不来了。

桌上蜡烛结了芯子,卜的一声爆开来,我忽然发现我撞伤这么小块儿瘀伤,都推揉了半天了。

“好啦,不用揉了。”

他松开手,把药酒拾起来,拿起白布巾擦擦手:“下次要当心了,先顾好自己。你若真的受伤了,我又怎么能安心。”

我把袖子撸下来说:“你洗洗手吧,一手药酒味儿。”

他一笑,眼睛亮亮,容颜竟然象三月里茂盛灿烂的桃花一样让人觉得不能直视,看着他的脸竟然有点眼晕的感觉,我急忙偏过头,他说:“你把衣服穿好。”才走到外头去洗手。

药酒味儿太重了……熏的人头晕。

我摸摸脸颊,这屋里的暖炕是不是烧的太热了?要不然我的脸怎么这么热呢。

听着外头玉荇的脚步声又再回来,我不假思索,翻身就躺下了,顺手扯了毡子盖在身上。

玉荇进了书房,走近炕边,轻声说:“累了吧?你好生休息,不会再有刺客来了。”

我哪是想休息……

我只是,我只是……

这会不想看到他的脸。

也不想和他说话。

真奇怪,玉荇他虽然生的一副好皮相,可是我们妖精修道成人,大家变化的也都不丑,我师傅和她一班散仙地仙朋友,那真是仙人风姿,气宇不凡……

不过玉荇笑起来好象特别,特别好看。好看的我觉得有点眼晕。

可是和他长的一样的臭皇帝,我也见过他笑啊,并没有什么出奇。那个皇帝眼睛没有玉荇有神采,举止好象也没有玉荇这么有风仪,嗯,皮肤好象也没有玉荇好,总之我看到他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但是看见玉荇就觉得心情自然好起来。

等我……等我要是赶明离开这里的话,我……可能会想念他的吧?

这个人长的又好,对人也好,他的厨子会做好菜,他还会陪我说话解闷……

嗯,其实,其实他也没什么。这些好处不一定别处就找不着,不过,可能不会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是了。

我躺在那里装不动,也是挺别扭的,觉得身体发烫,心口乱跳。

这还没有走呢,我就开始想走了之后的事情了。

玉荇的呼吸声均匀细缓,他肯定又开始看折子了,我都听到翻纸页的声音了。

这人,勤奋的过头儿了吧!这刺客刚走他就开始用功!这替身皇帝当的还真称职!

笨蛋,替他人做嫁衣,还做的这么开心!

真是金玉其外,里面却是个不开窍的大木头!都和他说了得过且过,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我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恍恍惚惚的,怎么好象又回到以前的时候,师傅,我,青师叔,我们三个在一起,夏天的时候在西湖边上,莲叶接天,荷花沁香,细雨蒙蒙的下着,柳丝细长茵荫,如上等的绡纱织绵。

然后师傅说,她要去嫁人啦,让我们送送她。我和青师叔就送她去,好象却并不是嫁许仙,走啊走的,走到一处很大的院子,里面有许多让人流口水的好吃东西,师傅说,她找的新郎就住在这里。这会儿那屋里出来一个人,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玉荇!他穿着件大红衣服,微微笑着看着我。师傅说:你可得喊他师公啦。

我大喝一声:“不行——”一翻身就坐了起来。玉荇的面庞正出现在我视野中,诧异的说:“什么不行!”

我喊:“你不能娶我师傅!你不能做我师公!”

他先是诧异,然后失笑:“你做什么梦啦?急的一头都是汗。”

他穿的怎么又不是红衣服了?我转头看看,入目是蜡烛半残,闻到的是一团书墨清香。我睁大了眼,哎,原来我做梦了?

他伸手过来,拿着块干净清香的手帕替我擦脸,不擦还好,越擦我越觉得脸烫心跳,汗出的更多,一把把手帕抢过来:“我自己擦。”

玉荇坐在炕边上,顺后端过来一只珐琅彩花碗:“这是养身茶,你也喝点。今天晚上受惊了,都是我引来祸事殃及了你。”

我胡乱的把脸擦好:“哪有,我本来就是给你当保镖的嘛!不过你放心,等,等明天要是刺客敢再来,来多少我就给放倒多少,一个也不让他们跑了,保你太平无事。”

他微笑着说:“只要你没事就好,我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青蛇二十九
我这是做的什么怪梦,怎么会这么无稽?师傅怎么会跑来嫁玉荇呢。再说,就算嫁,我,我又着什么急……师傅嫁人,本来跟我也没关系。当年她去嫁许仙,我也只是替她做了几件嫁衣而已。而且师傅现在当然更不会嫁人了。

不过在梦里,玉荇穿着一身大红,还真是……形容不出来的那股子神采,挺好看的,可是我看着却觉得不舒服。那大红的衣裳好刺眼,一点都不好看。

算起来,今天是屠碇丹药效的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那就是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了。我也完全可以离开这个闭塞落后寒冷的地方,回到属于我的花花世界里去。

玉荇他……他还要继续当他的替身皇帝,那可够危险的啊。~

我要是走了,刺客下次再来,他靠谁呢?

虽然我们交情不算太深,可是他人不错,要是被刺客杀了,那太可惜了……

啊!

我一拍床沿,想到一个好办法。

那刺客反正也得罪过我,我也想教训他们。倒不如,我就待在这里,待刺客下次再来了,我把他们抓住关起来,或是废了他们的武功,这样一来才是干净俐落的解决了问题,玉荇也就安全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的离开。

嗯嗯,这主意不错。

虽然遇刺,但是玉荇还是得上朝。早上我看他两个大黑眼圈还劝他不要去,他只是苦笑。

这个朝,没伤得去,有伤更得去。


我一边儿吃着点心品着香茶,一边悠然自在的同情着玉荇。难怪青师叔学佛参禅之后,总是开口闭口说世人皆苦,众生不易。谁比谁容易啊?妖精苦苦修行想求大道不容易,人活在世间挣扎求存也不容易,就是成了仙又怎么样呢,貌若逍遥,实则清苦寂寞。,唉,都不容易。_

所以,象我就属于一等一的逍遥人了,不受轮回之苦,也不受清规约束。吃喝玩乐,上网,打游戏,看小说,泡论坛,哪儿风景漂亮就去哪旅游一趟……

玉荇今天早朝下的挺早,估计是他晚上也被折腾了一晚,白天精神不济。下朝回来朝我露出的笑容都是有气无力的。

我再懒得动也在炕上不住,跳下地来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儿吧?早就说让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倒偏要去。”
他只是一笑,小太监端了碗参茶进来,我赶紧接过来端给他:“快喝两口吧。”

他看我一眼,接过去两口喝下。我把碗接过来,有点儿心疼的说:“你先睡会儿觉吧,眼都熬红了。”这人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儿了。要知道身体是一切的本钱,没了身体你啥也别谈了,直接跟着黑白无常去玩哥俩好去吧。

一旁的太监过来替他把外袍脱了,玉荇肯定是累的狠了,又劳心又劳力,沾枕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挥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下去,给玉荇盖好被子,自己坐在一边儿。
嗯,玉荇长的是真不错啊,眉毛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我就说嘛,其实神仙也不一定都长的很好,主要是身上有一层仙气罩着,就是麻姑到你面前,朦朦胧胧的你能看见个啥,雾里看花还不都当成美女看了。

我在旁边又做了两针活计,有缕头发散下来,在脖子蹭来蹭去怪痒的。我摸出小镜子,把那缕头发再掖上去。

铜镜里除了照出我的脸,还照出了身后玉荇的睡颜来,安详清秀,嗯,比醒的时候还显得可爱。

我转过头对他左看右看,真是……不服不行,这家伙脸上居然连个小雀斑都没有,皮肤可真好,要搁到现代,去做个男用护肤品广告肯定不成问题。

我把我的小铜镜在手里把玩了几下,忽然想起一个很有名的故事,无聊的对镜子说:“镜子啊镜子,请问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是谁?”

我是无聊的顺口说一句,可是说完之后……

镜面闪了一下光,上面的景象顿时变了。

我诧异的盯着这镜子看,镜子里映出来一个缥缈空灵的身影,那脸庞,那身段,那气质……

不过这影象只持续了五秒钟,就淡化消失了。

偶滴个师傅哎,这不是广寒宫的女主人,那个对谁都冷冰冰爱理不理的嫦娥姐姐么?她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哎哟喂,怪不得她这么傲,原来人家有骄傲的本钱啊。

我的镜子居然有这功能!这,这不成了白雪公主她——后妈的魔镜了吗?天灵灵地灵灵,这个,我可不想当什么人的后妈啊。

吃惊过后就是狂喜,镜子居然有这功能,不知道电影能不能放?想看别的人能不能看到?

想着我来的时候好象变形金刚正要上映,我还没看到呢就跑这儿来了。我端正的举着镜子:“镜子啊镜子,请你放变形金刚来给我看吧。”

镜子木木的没反应。

啊,看来不具备MP4播放器功能。不过不要紧,这功能也不算太稀奇,买个好点儿的MP4就解决了呗。

“镜子啊镜子,请问我师傅现在在干什么呢?”

镜子仍旧木木的没反应。

我靠!这镜子不会只有看看谁是第一美女这个功能吧?他XX的,我师傅当时把它从石鱼精那里弄来,谁知道石鱼精原来用这镜子干什么,说不定只是看看第一美女。

我象是被扎了针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

我对嫦娥姐姐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长的当然是没得说,可是她那身儿冷气实在让人受不了,而且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基本上是一个朋友没有的孤家寡人。这镜子的新功能要是天天只能让我看到她,那就太鸡肋了。

咦,不过,要是从这一点上举一反三的话……

我一把抓紧镜子,急切的念叨:“镜子啊镜子,请问谁是这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果然,在我紧张的注视下,镜面又闪过一道光,这次出现的果然是个男人!

啊啊,的确英俊啊,不过却是个老外,金发蓝眼白皮肤,不对我的胃口。

这镜子还挺有本事,外国帅哥都能映出来。不过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为什么最帅的不是俺们东方人种?这镜子也学会崇洋媚外了啊!

嗯,能看男人和女人,虽然都只有一个,不过也算开发出了两样新功能了吧。

我把镜子反面正面都研究了一下,也不知道这镜子到底什么来历,还有这么……不实用的功能。

我忽然想起件事,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回头瞅瞅玉荇,这家伙还睡的很沉呢,肯定不会听以我说什么。^

我对着镜子小声说:“镜子啊镜子,请问这个男人将来的老婆是谁?”

镜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映出来的仍旧是我自己的脸。

我等了半天,又问了一次,仍然没反应。呃,看来是没有这种预测功能了。

青蛇三十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以前模模糊糊听说天庭上仙太白金星好象有面挺厉害的镜子,叫什么天目宝鉴,能观千里察阴阳,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我这个镜子,能看得出这个人的生死面相,唔,而且还能看见月宫嫦娥,也算观千里察阴阳了吧?嘿嘿……我这个天目宝鉴算不上,顶多算个蛇眼……

想想这半年的经历,虽然被表姐哄来,又吃了那个屠碇丹不能用法力,但是我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舒服。玉荇对我是挺够意思的。嗯,他说从小就想出家学道?这想法倒也不错,不知道他提过的师傅和国师都是什么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如……嗯,回来我问问他,要是他还是想走这条道儿,我给他指条明路拜个好师傅,只要他自己有悟性肯用功,我再到蜀山几个擅丹炉的朋友那里讨点药来给他培养培养,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有名堂。

嗯,玉荇这个人不错,庸庸碌碌一辈子可惜了,真能带出来,也算我们相识了一场。而且他或是修行,与我就算同道中人,以后说不定会常来常往,这个朋友做可以长久的做下去了。

我越想越开心,忽然听到外间哗啦一响,然后有人压底声音说话。

搞什么名堂,肯定又是小太监打破盘子碗的被大太监教训了吧?

唉,说实话,玉荇脾气倒好,就是这些大太监有点儿讨厌。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打碎个茶碗,要在玉荇跟前,也就收拾了道了罪就完了,可是要是玉荇不在跟前,打骂肯定是免不了的,拖出去杖死也是可能的。

这种时候也不让人消停,昨天晚上刺客来喊打喊杀,这会儿也不让人静静的待着,再说话非把玉荇弄醒。

我一掀帘子走出来,门口正有两个粗壮太监拖着个小太监往外拉,我低声喊:“喂,先等等。”

站在门边的老太监回头看我一眼,不但没停下,反倒也急忙闪身出了门。

真是太目中无人了,这算怎么回事儿。我在玉荇身旁的地位虽然很暧昧,可是他们也都不敢得罪我的。

看来还是打的不够。

我一边撸袖子一边朝外走,外间就是比里面冷……

那个小太监被沿着回廊拖走,我打个哆嗦,一边吆喝着:“喂,等等!”一边想追过去。

那几个人明明听见我喊,反倒越走越快。

丫的,阉货就是阉货,给点好脸儿就蹬鼻子上脸。

我急追了几步,他们已经转过拐角,我张口还想喊,忽然当脸前冒出一根黑漆漆的管子,一股甜蜜蜜的味道一下子就吸了进来,我脑子一蒙,眼前顿时模糊起来,扶着墙晃悠了两下。

奶奶的,是迷香。

谁算计我?

呸,这点儿迷香想迷倒我,那还差得远呢。

身后忽然有风响,我一偏头,一棍重重敲在我耳侧,真是好狠的手,好大的劲,敲的我一个措手不及,眼冒金星。

我反手抓住那根木棍,五指运力,咔咔两声,将那根木棍从中掰断,一松手,木渣儿簌簌而落。

在后面打我闷棍的也是个太监打扮,我夹手从他手里拽过木棍,当头给了他一下子。那棍头上包着铁皮,那个太监哼也没哼就翻了白眼瘫倒在地。

耽误了这么一下子,前面那几个太监,刚才拖着人走的,被拖的,都眼露凶光的扑了上来。

原来是个套儿。

真是欺人太甚了!我是杀了人放了火还是挖了他们祖坟了,大白天就闷棍迷香一起上,非要把我弄死?要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刚才那两下交加,不死也要倒地。看这个情势,我只要一倒,还不是任人鱼肉!

我气息咻咻,一个旋踢把两个扑上来的太监踹飞出去,他们手里的家伙掉在青石板地下,发出清脆的金石相撞之声。

人善被人欺,果然古人不打诓,别说人了,就是蛇善了也不行。难得我今天心软一回想出来管闲事,结果还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头肯定破了,我都觉出来自己的血沿着脸颊往下淌,热热的糊的了一颈。

那个老太监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那个小太监手里拿着把匕首,眼光不定的瞧着我,好象是又害怕,又跃跃欲试的样儿。

小贼胚,有心没胆。我往前踏了一步,他就退了一步,我再踏了一步,他倒退了三步。

“谁叫你来的?”我声音有点哑,结果那小子吓得掉头就跑,一路跑还一路吆喝:“啊啊啊啊——杀人啦————”

这真是贼喊捉贼,不过我也觉得不大支撑得住了。能用法力当然不会有问题,关键就是我现在还是有顾忌,要是玉荇看到我变成个大黑花脸,那肯定要吓得半死……

我扶着墙慢慢向回走。奶奶的,昨天刚闹过刺客,这会儿外面竟然看不到侍卫,由着我和几个太监闹腾,后宫的手腕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又这么让人哭笑不得呢?她们就没点儿聪明的办法?

“翠儿!”

嗯?

我抬起眼看,玉荇就穿着单衣,赤着脚冲了过来,那样子别说皇帝威仪了,就是普通书生也没有这么失礼。

我嘴角动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两腿软的撑不住,一头向前栽去,玉荇张开手臂将我抱住。

嗯,天怎么也是红色的?看什么都看不清,我还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呢。

其实……其实只要用法力自保自疗,是完全没有事儿的。可是当着玉荇的面儿,虽然疼的要命,我却,我却就不想在他面前变成个大花脸儿。

反正死不了人……疼就疼会儿吧,反正……我看看太阳,还有半天就天黑了,等过了今天午夜,就算过去了……

“你别担心,我没事儿……”就是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眼皮象是压着千钧巨石一样坠下来,世界一片黑暗。

青蛇三十一
我在做梦,我知道的很清楚。

我梦到到了以前的事,有次我去找师傅玩,她让我去百花仙子那儿找份香料调配单子,我出来之后无聊,去找牛郎玩。

大家别误会,不是找那个牛郎,是织女前辈家的牛郎。因为现在地下的牛郎称谓都不好听了,所以织女家那个大家都改叫他阿牛了。虽然还有重名,但是毕竟那是长相问题不是品德问题了。

阿牛大哥的憨厚几千年不变,他长得不错,即使在天庭,也算得清秀英俊了,而且很壮实,绝没有一些道家上仙那种骨瘦如柴弱不胜衣的感觉。我去的时候,他正用喜鹊毛给孩子扎毽子玩。他家两个孩子是永远也不会长大的,我把从百花仙子那儿拿的花饴糖分给他们吃,然后兴致勃勃的帮他一起扎。

他家里什么都不多,就喜鹊的毛多。废话咯,我头上现在还蹲着一只老扁毛呢,正该脱毛时节。

他给我倒水喝,我给他讲笑话听,说人间的人到七夕都为他们哭啊哭的,说他们一年只能见一次,相隔天河两岸,实在可怜。我说的时候笑的直打跌,他也憨憨的陪我笑。不知道凡间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明明他们也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啊。为什么他们还会认为一年只见一次面好可怜?其实阿牛哥和织女前辈是天天见啊,只是织女前辈在河对岸另有小公寓,两个人天天这样来去很有情趣的,哪里可怜的。传说里把王母娘娘说的多么凶恶残暴,其实她也是疼女儿啊,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自己怎么会不疼,不过织女终究是仙女,不能长住凡间的,所以她也得装装门面罚个样子给别人看,其实天河这块儿又清静风景又美,住在这里不知道多享清福呢。

阿牛哥一边扎毽子一边哼歌儿,他会的歌儿就两只,一只是放牛歌,一只是耕牛歌。
忽然天河上传来一阵歌声:“心下寻思千遍,总记取,旧姻缘……
阿牛哥顿时来了精神,跟我客气一句:“翠妹子坐会儿,我去会我娘子。”

“去吧去吧,”我笑眯眯的说。常来串门儿的谁都知道他们夫妻恩爱是雷打不动的,两个娃娃本来在门口玩儿,阿牛哥一手一个拎起来,一家三口上了喜鹊桥。

门口不远还有小菜地,阿牛哥种了很多瓜果蔬菜在那里。我反正也熟,自己过去摘了两个柿子吃。

嗯,口感好,不比蟠桃差。至于药效嘛,那个是另一码事儿。
那会儿我就觉得,其实天下乌鸦也未必一般黑,象阿牛哥这样又英俊又听话又有情趣的老公,不也让织女前辈找着了么?

当然,我师傅眼力价差点儿,人家阿牛哥是种田出身,又纯朴又勤快。她倒好,找谁不好偏找个书生,一身穷酸气,说话动不动就子云子曰,又说什么君子远疱厨,废话讲一堆,实事一件不干,开间药房全靠我师傅看诊,他这人光抓药称药都能称上半个时辰,真不知道他当年在药铺里当学徒,是不是师傅打的太少,不然怎么会是这种破水平。家务是一点不做的,赚的钱花的钱从来不上心全是师傅张罗,他就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且……咳咳,据青师叔说,床上……咳,那方面功夫也不怎么样,

所以我师傅能忍到给他生个儿子再离婚,我都觉得我师傅的忍功实在不得了,有这耐性不去学佛参禅偏去嫁许仙那种人,不知道是哪根筋坏掉了。

可是阿牛哥这种极品老公,恐怕天上天下也只有那么一个而已,还让好命的织女前辈给早早定下了。

唉,可能是在百花仙子那里蜂围蝶绕受刺激了,我怎么会想起这种事了呢。

用青师叔一贯直来直去的说法,就是……我难道也到了发情期?

不过好在我这个人记性不大好,等吃完柿子,阿牛哥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了。

梦境又一变,我去孟姐那里打工赚零用,她家生意兴隆得不得了,产品就一样:汤。这产品是她独家开发研制生产,别人是仿不来的,仿了也没地儿卖去。配方当然是孟姐家的绝顶机密。我当然也不是去当烧火丫头,我去当前台服务,说白了,就是去端汤。

其实这个工作主要是有趣,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鬼,端碗汤,聊几句,再端碗,再聊几句。一天下来基本上听不到重样的话,真是个新鲜有趣的工作。

那天我去上工,上岗来的头一个是胖子,我一边端汤给他一边问:“先生这一去可又要辛苦啦。”

他拍拍肚子说:“那也得去啊。”

那是那是,要不去投胎的话,还有两条路走,一个是下十八层地狱,一个是升仙。话说前一个他肯定是不想去的,后一个他肯定是去不了的,所以他就得往前走。

过了会儿来了个女子,还挺漂亮,我也端了一碗给她。她拿起汤来,先红眼,再掉泪,碗一放嘤嘤泣泣的坐在一边儿哭起来了。

“这位妹妹,你不用伤心。喝了这汤,包你什么难过的事儿都记不得了。”

她只顾哭,不理我。

唉,又是个伤心人。

反正也不忙,我挨着她坐下来:“是不是有人伤了你的心啊?”

她一边哭一边点头。

“唉,看开点儿,这年头的男人啊……”

她一抬头:“什么男人?她不是男人!”

“啊?”我一楞神儿,赶情我今天遇到的还是一个搞GL的女鬼。

“我妹那个小没良心的,我还没火葬呢,她就把我的衣服化妆品全拿走了,还把我身上的戒指耳钉统统摘走了!太没良心了,我那瓶兰蔻还没开封呢!我那对彩金耳钉刚买两天啊,我自己都没捂热!”她捏着拳头仰天大喊:“臭丫头,你让我死不瞑目,我下辈子也饶不了你!”说完抢过碗,大口灌下,蹬蹬蹬跑了,留下我拿着空碗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这叫嘛事啊!

孟姐出来和我坐着聊天。说起来这边只是她华东区的分店,而且看样今天凡间出生率不高,所以来喝汤的鬼不太多。

我突发奇想:“孟姐,要是我哪天死了,是不是也得来你这儿喝汤啊?”

孟姐当头敲我一记:“大清早说什么屁话,你要让人弄死了,我肯定带弟兄们拿刀给你报仇去,哪还有卖汤的功夫。再说,你个祸害你死得了嘛你。”

我一想也是,乐呵呵的又盛一碗汤给下一个老头儿。

我又死不了……

嗯,我死不了的,所以,可不可以别哭了……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又哭又喊的,时高时低,怪烦人的。

青蛇三十二
不知道是什么时分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片昏黄,屋里灯火通明,不知道什么时辰了。过了三更没有?过了三更的话我立刻就可以给自己治伤。

我头微微动了一下,不巧正蹭着受伤的地方,嘶嘶的吸冷气。

“翠儿!翠儿!”手被紧紧抓住,玉荇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倒吓了我一跳。怎么……怎么一转眼儿,温良如玉的谦谦君子就变成了疯魔头?他头发散着,眼睛肿着,吓得我险些认不出来。

“你……你没事儿吧?”我有点不确定的问他。

“我怎么会有事儿。你呢?你觉得怎么样?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他转头大喊:“太医!太医进来!”

蔫头蔫脑象鹌鹑一样的太医和太监们进来了,瞎忙了一通又都出去了。我还是觉得脑袋里嗡嗡响,刚才那几个老头儿说什么话我都没听懂,玉荇问我要不要喝水,然后给我端了参茶来。
我只觉得挺热乎的,喝到嘴里只觉得一股血腥味儿,想必是我自己嘴里的血。

“好啦,你不用担心……”看他紧张成这样子,我先说句话宽宽他的心:“我不会死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死字刺激着他了,原本已经平静多了的玉荇忽然间又紧张起来,紧紧抓着我的手:“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行啦行啦,我知道我知道。”我摸摸头,已经包起来了:“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天快亮了,你一直不醒……我,我……”

我勉强笑笑:“好啦,我这不是好了吗?那个,拿棍敲我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天快亮了,也就是说已经过了三更了。最后的一天一夜,总算是过完了。要不是玉荇现在站我跟前,我早就给自己疗伤了。
玉荇淡淡的说:“死了四个,还有一个活着。”

我惊讶的睁大眼:“你干的?”

不,不是吧,玉荇手这么黑?当然,那些太监的手更黑,这是不是也算黑吃黑?

“不是我,我找到人的时候,就都只剩一口气了。那个活的,舌头也被绞掉了。”

咦,手段好辣啊!

不过玉荇却接着说:“只是这四个人死前曾经拼死挣扎,其中一个还闯进舒庆宫刺了淑妃一刀,正伤着要害,守在那边的太医至今还无回话,看来是人还没醒。”

啊?这,这种情形?这算是什么情形呢?

不过玉荇说话的语气真怪啊……我偷偷斜他一眼,忽然心里一动,脱口问:“淑妃真是被太监刺了吗?”

玉荇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温柔怜惜的笑意:“这个就不用我们费神去想了,”又说:“你头还疼不疼?太医给你用了最好的伤药,外面还煎了止疼的药汤,你喝一点吧?”

淑妃该不是你刺的吧……这话我想了想,没有说出口来。十有八九是的。玉荇和我也算好朋友了,如果真是淑妃指使太监来要我的命,玉荇要替我出气把淑妃收拾了,也顺理成章啊。

不过,他应该和我说啊。

我觉得以我和他的关系,他不该还隐瞒我。

玉荇把药汤端到我面前,苦笑着说:“我知道你在猜什么,不过淑妃的伤倒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就是那几个太监,是不是淑妃派来的还真不定,人证反正是已经废了,这后宫的水有多深多混,怎么淌得明白?你先喝药吧。”

嗯,不是他。

不知道怎么着,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

药有点酸甜,倒不太苦,热乎乎的喝下去,倒出了不少汗。

我把药碗还他:“我没事儿。不过我看你倒象有事的样子,我不会死的,你放宽心。对了,你吃过午饭晚饭了没有。”

他眼睛一亮:“对,你还没吃饭呢,我让人呈膳。”

我好气又好笑:“我不饿,我是问你吃了没有。”

“我,哦,我不饿。你现在恐怕也不能吃什么油腻,我让人准备了燕窝粥,你喝一点。”

我说:“我不想喝粥。你也去休息吧,我想睡会儿觉。”
他赶忙说:“好,你喝两口就睡吧。”

一转眼儿燕窝粥已经端到了面前,我喝了两口。

玉荇铁定也是没吃,但是……

但是……

我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自在,喝了两口就放下了:“好了,你也休息去吧,我没事了。”

看他不动,我又催了一次:“行了,你快走吧,我真的困了。”

他才站起来:“好,那你多休息,我就在外间,有事你马上叫我,要是不舒服千万别忍着,一定要说。”

好不容易目送他出去,我翻身坐了起来,盘膝而坐,两手扣指,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

头上的疼痛渐次消退,那种晕眩的感觉也没有了。

呼——好舒服。

我缓缓吐气,下一个动作就是赶紧翻出我的铜镜来照照。

嗯,果然没长黑斑。

我掀开被子跳下炕来,把头上的纱布揭掉,仔细摸过,嗯,果然伤口已经愈合了。

我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现在呢?我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

我把床头的软枕抱了一个过来放在锦被上,用手一点,那软枕立刻变成了我自己的样子,头缠纱布,呼吸细浅,是个正在睡觉的样子。

我自己隐了身形从窗子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夹着雪花扑打在身上。

咦?下雪了?

不要紧,反正我不走远。

淑妃的舒庆宫我去过好几次,倒不会找错地方。

我穿墙而入,去看看淑妃到底是怎么着了。受重伤濒死……唔,究竟是谁刺她,这问题最好是问她自己才能得到答案。

不是玉荇,又不大可能是那几个被利用的太监。

究竟是谁呢?

舒庆宫里也是灯火通明,几个太医坐在外边房里的长凳上,内室的门紧闭着。

我一甩袖子,穿进了门里。

淑妃的寝殿里有四个人,躺在床上的淑妃自己,一个太监,一个宫女,一个太医。

淑妃放着帐子,其他三个人都站在一旁。

不知道淑妃死了没有?

屋里有股血腥味儿……不过,我吸吸鼻子,怎么闻着不象人血味儿啊?

帐子里忽然传出淑妃的声音:“那贱婢死了没有?”

这声音虽然低,可是听得出神完气足,一点儿不象受伤。
“回娘娘,那边来报……说……,说……”

“说什么?”

“说那个宫女已经醒转,喝了药,还用了燕窝粥,太医说……好象是无大碍。”那宫女小心的说。

“什么?”淑妃一把掀开了帐子,美艳的脸庞扭曲着:“居然没事?”

好样儿的!

我咬牙握拳,这个王淑妃!她压根儿就没受伤,被刺云云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好心计,好手段,她也一同被刺,自然旁人就不会去怀疑她。就算怀疑,也会减轻很多了!

我招你惹你了,啊?这么狠毒!想要我的命啊!

我伸手一晃,手心里就多了把匕首。哼,你不是说你被刺了吗?好,我就让你弄假成真,看你还使坏不!

走了两步,快到床前我又停下了。

……嗯,说到底的话,玉荇这个皇帝只是代理啊,要是淑妃出了大问题,回来他可能不好向他哥交代吧?

听说这个淑妃家里在朝中很有权势的。

我眉头一转,嘿,有了。

我不打你,我也不杀你。

我在屋里大摇大摆的走步,那四个肉身凡胎一点儿瞧不见,还在那里讨论我的死活。

我耀武扬威的无人看见,但是我走到床前往淑妃脸上吹了一口气,她愣了一下,伸手在脸上摸摸,手放开的一瞬间,她跟前的小宫女“啊呀——”的尖叫起来。

青蛇三十三
屋里顿时炸了窝,我叉着腰,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人仰马翻。

嗯,后宫里的女人,不管你再厉害,再狠辣,再聪明,这都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的相貌得美。现在的淑妃娘娘嘛,美这个字和她是扯不上关系了。呃,回眸一笑百魅生,吓死小孩儿也不偿命。嘿嘿,我看你再狠啊再毒啊,秋后的蚂蚱,也就这几天蹦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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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太医——”

“我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拿镜子来!拿镜子给我!”
s
“啊啊————”

我穿出了墙外,打个哆嗦,还真冷。一墙这隔的舒庆宫里正在鸡飞狗跳

一点凉意落在脸上,我抬起头,看到零碎的象飘絮似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下雪了。

我紧赶慢赶的回到秋实宫,还是冻得浑身冰凉,急急的想钻进被窝去暖和一下——

等等,玉荇不是去睡了,怎么又坐到了我的炕边来了?

他已经脱了外袍,披着一件夹袄,斜身坐在炕缘,动作很轻的伸出手去,在我变的那个假人鼻端试了试。

切,我又没断气,至于这么小心么。

不过我幸好变的这个假人仿真度很高,万一忘了给她变出呼吸来,那可不一下子就漏馅儿了嘛!

玉荇手缩回去,握住假人的一只手,看样子似乎是想给塞回被子里去,但是动作未免太慢,把整只手都牢牢握住,然后,他,他……

他怎么把嘴唇贴到那只手的手背上了?

他,他,是想试体温吧?

我站在一边儿抚抚胸口,这个,这个动作未免暧昧了一点,那个,试体温可以用手摸摸,不用拿嘴唇来试吧?

这个,那个……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屋里炕暖炉热,我的脸也麻麻辣辣的烫起来。

玉荇对站在一旁倒抽气的我一无所觉,目光望着床上那个枕头变的假人,目光有些痴迷,有些狂热。

他……

我退了一大步,玉荇他,他不会是,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个认知象个炸弹一样在脑子里爆开,我呆立在炕前,连玉荇是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不知道站了多久,腿有点软,我坐在炕边上,把那个已经恢复原样的枕头从被子里拖出来。枕头被捂的很热,我忽然想,要是枕头也会热,也会出汗,也会害羞,它现在可能会变的红红的,然后出一层汗。

我把枕头翻来覆去的摆弄,刚才变成人形后被玉荇握住的,应该是哪个位置?

玉荇他,他……

我想起他英俊的脸,漆黑的凌乱的头发,红红的眼睛和红红的脸,觉得脸上越来越烫。而且,而且觉得自己的手背也麻麻的,好象,好象起了许多蛇皮疙瘩的感觉。

切,错觉!一定是错觉!刚才被他亲的是枕头,又不是我!

嗯,刚刚被他握的应该是这里吧,枕头侧角有一点皱了,象是手握的。

我把鼻子凑上去,仔细闻闻,好象可以发现这件诡异事情的蛛丝马迹一样。

闻不到什么味道,就是热,而且有点暖洋洋的。

我使劲抽动鼻子,嗅来嗅去,最后才发现我竟然整张脸都压到枕头去了。

突然想到,刚才,刚才……玉荇的嘴唇就是贴在这里。

轰一声,又一颗重磅炸弹在脑子里弹射开花,我一头栽到炕上,呻吟了一声。

天啊,地啊,这是怎么啦!玉荇为什么会那样?我为什么会这样?事情到底会变得怎么样?

苦命的我,为了维持在玉荇眼中的正常人(真的正常吗?)形象,明明已经身体倍棒儿吃嘛 嘛香,还得在床上装病号,吃燕窝粥,其实我现在很想吃烤羊羔腿和水晶肘子。~θ︵θ~

更苦命更艰难的是,我真恨不得自己昨天啥也没看见,我没看见玉荇坐在炕边用嘴唇试我体温,我更没看见他用贼亮的诡异的眼神儿注视着我,一只眼里貌似写着“情深”,另一只里好象写着“款款”。

“啊,对了,昨天夜里舒庆宫似乎出了事。”他说。

不是似乎,是一定。不过我得装不知情,很CJ的眨巴着眼问:“什么事啊?”

“还不清楚,不过似乎不是伤重不治。太医全在里头,一个也没有出来。”

嘿嘿,我却一清二楚,淑妃脸上长满了黑菌斑,不但青黑怕人还凹凸不平,比蟾蜍皮还可怕,估计她要是平时怕蟾蜍一类的东西话,现在我可以恭喜她了,不用怕了,因为她现在长的比蟾蜍还可怕。说不定蟾蜍见了她都要骇叫:“好可怕啊——”然后逃得不见踪影。

“好了,喝药吧。”

他把药端上来,一闻那个药味儿,我就面露难色。虽然它和可口可乐一个颜色,但是色香味里面,只有颜色是远远不够的。这个,这个毕竟不是可乐啊。我可怜巴巴的说:“我已经不疼了,药就不用喝了吧?”

“好了,药不苦,快喝吧。”根本就无视我的意见。

我一指窗户:“啊,好大的兔子。”

玉荇一回头,我马上把药碗一抖,里面的药汤顷刻间不见了。玉荇回过头来:“没什么兔子啊……”

我笑眯眯的把药碗还他:“好了。”
他睁大眼,看起来显得有几分稚气可爱:“喝完了?”

“嗯那。”

“这么快?”

我也瞪眼:“哎,我不喝你要说,我喝了你还要说,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他面露狐疑之色,看看药碗,看看我,又似乎不着意的看看我的被窝~囧!这个人,难道他怀疑我干出那种把药倒进被窝的蠢事儿吗?= =!我才不会!

他把药碗收回去,然后很自然的伸手来我额上摸摸,又回摸下他自己:“嗯,也不烧了,今天好生养着,可别下炕。”

我,我……我石化中。

昨天晚上站在炕边上看到的那个情景一下子又浮现出来,玉荇那个表情,那个动作,那个神态,那,那……

不行,突然觉得脸烫烫的,鼻腔热热的。

玉荇惊呼:“太医!太医进来!她怎么流鼻血了!”

青蛇三十四
天啊,地啊,我不要活啦!我不要见人了!

我居然,居然对着玉荇流鼻血了!

我不是花痴不是花痴不是花痴……

可是我为什么对着他流鼻血?

太医很快跑了进来,气喘呈呈抱着药箱,给我做了简单有效的止血措施:塞棉球。我现在的是任人摆布,别说他给我鼻孔塞棉球了,就算他给我塞上雷管炸药,估计我也没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天受的伤靠成的吗?”

太医点头哈腰的跟玉荇说:“皇上请勿急燥,虽然人的七窍相通,耳廓受伤,也的确有可能会鼻腔流血。但是昨天臣已经为姑娘包扎处理过,外伤药也上了,内服的药也开过方子了。而且这位姑娘……”

他的话是滔滔不绝又拖又长,玉荇听的也不耐烦起来:“那你再把把脉看看。”

我这回反应过来了,一把缩回手来捂住脸——烫的要命,估计煎个荷包蛋的温度都够了!

“我没事儿!”我一手捂脸,一手胡乱的挥动:“呃,肯定是性燥的补药吃多了……炕又烧的太干太热了……没事没事儿,我的伤不疼,不用再看了。”
“翠儿,别任性,让太医看……”

“不看不看!死也不看!”

这种,这种流鼻血还要看什么看?万一那个太医真的看出我,我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流鼻血的,我的脸往哪儿搁啊。再说,我的伤都被自己治疗好了,太医一把脉,那不就露馅了?

我们僵持了一阵,还是我占上风,玉荇没办法,只好让太医出去了。

“我看看,还流不流了?”他凑近我,想把我的手拉开。

“早不流了,不用看了。”我死死捂着脸,铿啬的好比那个外国老头葛朗台,硬是不让他碰。

开玩笑,玉荇不清楚自己的杀伤力,我可是清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他靠近我一臂的距离,我就觉得心跳加速。他一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盯着我,我就脸上发热发烫。他要再对我做出什么关切亲密的举止,我,我就觉得我全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刚才之所以会流鼻血,大概就是为了缓解脑部充血的症状,让我不至于成为第一条死于脑溢血这种丢人理由的蛇精……

“已经过了五更了吧,你不用上朝去吗?”
“今天是午朝,还得晚一会儿才去。”

“哦。”反正早啊午啊的我都不懂。可是,可是他不要这么专注的盯着我看好不好?

我看看他,这个人穿的很少,就一件白绸的里衣,系带松松的,露出胸口带着健康光泽的蜂蜜色的皮肤……不,不行,不能再看了,我觉得鼻子里又开始有冲动的迹象了。

“那个,你把衣服穿好吧,天冷,别着凉。”

他点点头,又嘱咐我两句才走。

他一走我就掀起被子蒙着头,咬着枕头呐喊起来。

啊啊啊啊!师傅啊,师叔啊,俺的各路前辈亲朋好友,俺没脸见人了!

俺,俺这个号称千年冰山的超级蛇精,呜,居然一朝破功,对玉荇这个普通人有,有了绮思。师傅啊,俺该咋办啊?俺不想为情伤风为爱感冒为了男人要死要活啊。

我,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离开这里,快刀斩乱麻,赶紧把他给忘掉?

这么做,才是对的吧?

但是,但是玉荇他,他还要面对刺客的威胁呢,我要是走了,他一个人抵挡不了……要是他因此而丧命的话,那我未免就显得太薄情寡义了。1

那,留在这里?
可是,可是这……

唉!可是留在这儿会发生什么,我自己都没有一点儿头绪啊!

窗上泛白,天亮了。

呵,这一天一夜可真漫长啊。嗯,发生了许多事。先是前一夜刺客来袭,接着白天我被人暗算,接着是晚上我去淑妃那里探情况给她使坏,接着回来之后发现玉荇……呃……
我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过这么慢过,而且我所遭遇的事情,也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

早膳端上来,我喝了点热粥,吃了两块儿不知道名字的点心,很软很时,里面有火腿丝。玉荇胃口显然比我好,花卷儿被他一个人吃掉了四个,当然,这花卷儿是很秀气的那种,绝不是现代建筑工地上吃的那样,一个足有半斤重。

太监们来收拾的时候,他仔细看了我几眼:“嗯,气色是好多了。”

“就,就是啊。”我有点心虚的别过脸:“我都说了没什么事。”

他一笑:“看来是太医开的药有效,等下今早的药就煎好了,你可不要忘了喝。”

我扁扁嘴,不过他们端来我又不一定要喝。昨天玉荇亲手端药过来,我不还是把药给变没了吗。
嗯,不知道淑妃那里怎么样了,哈哈,一想起她现在的德行我就心情大好,要不是玉荇现在就在我跟前,我还真想脱身出去看看她现在的德行呢。

这个相貌啊,无论什么时代对女人来说都是第一重要的东西。而这个时代,身在后宫的女人,没了漂亮的脸就什么也谈不上了。就算皇帝不重色而重德,那也得看得过去才行,拥有一张夜半可止儿啼的夜叉脸,就算你再有德,估计皇帝也喜欢不起来了。更何况,这个淑妃也没有什么高尚品德可言哪。

“你,你不用去办公吗?”

太奇怪了,平时都忙的要命的玉荇,今天吃完饭喝完茶,居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就坐在我旁边,害我拿着绣花针都不知道该往布上刺还是要往手上扎了。

“不去了。”他居然非常干脆的就这么说。

“啊?”我手一晃,那根针果然扎在了自己的手上。但是更可恶的是,我居然一点也没顾上手疼,大声问他:“为什么?”

“其实,也不为什么。”他声音里有着我熟悉的柔软,还有我不熟悉的无奈:“我从小就是一个凡事都全力以赴的人,念书,学武,什么事都一样。这一点和我皇兄不同,他做什么事都是收放自如,有的时候甚至有些玩世不恭。有时候皇兄要出去,我暂替他当这个皇帝,总是战战兢兢,生怕做不好,生怕做错了……可是,我现在却突然明白了。人生有那么多意外和无奈,我以前那种事事认真的态度,未必就是最好的。”

他说话可以称得上是条理分明的,可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青蛇三十五
“算了,我不明白,也不大想想弄明白。”我把手里那根不安全的绣花针放下:“那你不办公的时候都干嘛?总不是一直发呆吧?”

他笑笑:“当然不是。在王府里的时候,闲时我会沏壶茶,钓鱼,骑马,画画……总之不会无聊度日就是。”

“嗯,那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乖。”我挥挥帕子:“你在这儿我都没法儿好好绣东西了。”

“你伤没好,这些伤眼费神的事儿还是等大好了之后再慢慢的做吧。”

“我都说了我的伤没事。”我转转脖子又晃晃头:“你看,啥事也没有,你就别瞎操心了,该干嘛干嘛去啊,快去吧。”

玉荇坐在那里没动:“翠儿。”

“嗯?”

他有点小心翼翼的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嘎?”我一句当然啦已经到了嘴边,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有点别扭的转头盯着窗户看,声音好象不由自己控制一样,说:“当然不啊。你,你干嘛这么问。”

“不是就好。”玉荇的声音又恢复了常态,我也在心底松一口气。刚才我那么紧张,八成是因为他的态度不正常才造成的:“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就讨厌呢。既然没有,那我在这里陪你说话不好吗?外面在下雪呢,你一个人在屋里也挺闷的。”

拜托,我一点也不闷好吧?只要你不在我跟前,我能做的事儿多着呢。

玉荇一点要出去的意思也没有,在书案前摊开纸,运笔蘸墨,看来是要写字。

得,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时候,还要和自己过不去。休闲嘛,顾名思义,就是一要休二要闲,象他说的骑马钓鱼画画还算得上是休闲运动,练字这么累这么辛苦……怎么也挨不上边儿吧?

我从绣篮里翻出一个九连环,摆弄的哗啦哗啦响,其实是挂羊头卖狗肉,一门心思都飞到舒庆宫去了。不知道淑妃娘娘是在哭天抢地还是在怨天尤人?唔,我想多半是在折腾可怜的太医们的脆弱神经。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当太医,赚的钱也不见得多,风险又特别大。比如,皇帝没医好,挂了。好,那么多半太医们的罪责是跑不了了。又比如,某贵人怀了龙胎,而另一些人不满,软胁硬架逼着太医去使坏,这种干与不干进退两难而且干了之后又擦不干净屁股的麻烦事儿简直一筐接着一筐,好象我所知道的太医们没有几个能太平安稳不惹是非的。比如前不久看过的《金X玉X》……

唉,想来这个皇宫里的太医们也挺可怜的。先是治不好皇帝的臭病反被折腾的人仰马翻,接着又遇到妃子娘娘脸生恶疾,这些病真是来无影去……呃,还去不掉。太医们的日子不好过啊。

想来我还挺心虚的,怎么说都和我有点间接……或直接的关系,唉,我也有点于心不安。

不过不安归不安,要我去治皇帝的臭病,我可没那本事。要我去解淑妃的肿包毒,我也没那个闲心。所以合计一番下来,咱们外甥打灯笼,照旧吧。

“翠儿。”

“嗯?”我抬起头,手里的九连环一环未解,还都扣着。

“你看。”

他把自己刚才摊在书案上的纸拿过来给我看。

得,原来他不是在写字,却是在画画。

画上画的就是我啊,这个我还是认得出来的。虽然古代画画的手法是太抽象了一点,但是我得说,画的还挺象我的,尤其是好象和九连环有深仇大恨一样的表情……呃,也有可能那会儿我正在琢磨皇帝身上的臭气,所以表情才这么古怪。

“很可爱。”

哎?

玉荇语气温柔的可疑,我猜想他肯定抱有某种目的。然后他的目光也是那么的……那么的……呃,难以言喻,注视着我又说了一次:“翠儿你真的很可爱。”

轰一声,一把火又在我身上烧起来了,烧得我两眼发涨两颊发烫两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玉荇他,他,他为什么总说这种话,害得我心律不齐热血沸腾,得心脏病脑溢血可怎么办?

再说,俺们一族都是冷血的,怕过冬天的。可是到我这里,到了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反常了!我不但不冷,反而热血奔腾起来了,反常即为妖啊,当然我本来就是妖,可是玉荇他又不是妖,为什么我对他这么没有抵抗能力啊……

啊啊啊,就象日剧里的歌儿唱的,这真是突如其来的爱情,让人头晕眼花措手不及啊。

玉荇问我:“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我象啄木鸟一样点头磕脑的说:“很好啊,很象啊。”

我对绘画没什么研究,评价一律就是用象与不象来判定的。象,就是好画,不象,就不是好画。山水什么的不好说,意境啦那种东西太玄妙我也理解不了。人像最好评定了,既然画的是人,要是画的都看不出是什么人,那当然是不好了。如果一看就知道画的是谁,那就说明画的很好了。玉荇把我画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而且基本上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画的是我,说明画的相当好。

“是啊。”我说:“嗯,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画我呢。我师傅以前也爱画画,不过我长的太普通,她不爱画我,倒是给我师叔画过两张。”

“你师傅?”玉荇坐下来,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说起来,翠儿你的身世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呢。你是哪里人氏,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提到的师傅是传你武功的师傅吗?”

咦,谁说女人八卦,男人八起来也很厉害嘛。

“嗯……我从小不知道父母在哪里……”这是大实话。

“是师傅把我养大的。”真实度绝对百分百。

“武功也是她教的。”唔,不光教了武功,还教了别的。

“家里还有个师叔,不过她出家修行了。”还是带发修行的。紫竹林里没人剃度,上到观音下到守林的黑熊精,个个满头都是毛。

“我出师以后没事做,后来就来这里当宫女了。”我呼一口气,汇报完毕。

以上情况都是大实话,没一句捏造的。

但是听了实话的玉荇,表情却显得很忧伤。

我一个不察,他的手居然伸到了我头上摸摸:“原来……原来你身世这般孤苦。”

啊?

原来我的身世很孤苦吗?我怎么不知道?

接着我眼一花,玉荇身上穿的明黄龙纹锦衣突然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脸上……呃,正确的说,是我的脸突然靠到了他的明黄龙纹锦衣上,嗯,也不太合适。

准确的说吧,是玉荇突然把我抱住,我的头就靠在他肩膀下一点胸口上一点的地方。

糟,一弄清楚我现在的处境,鼻子又不受控制的热起来,我扎手扎脚想把玉荇推开,可是为时已晚,我的鼻血很鲜明的喷到了他的前襟上。

哗,好大一摊!

青蛇三十六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局面终于以我鼻孔中塞了两个大棉团宣告恢复平静。

我不肯让帮太医把脉,只说是虚火上升。太医也没什么别的招儿,就让给我开点清火降燥的汤药喝喝。其实要我说,治病要去根,你不如把我眼前这个又换了一身翡翠色锦衣行头儿的罪魁祸首给剁剁炖了汤得了,保证我喝了以后百病全消。

唔,玉荇……或者说是玉荇的老哥还挺讲究搭配的,刚才穿明黄锦袍,头上就戴着一根赤金蟠龙簪,龙眼睛还镶着小粒的上品蓝宝石。现在换了一身翡翠烟色的袍子,头上也换了一根玉簪,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柔和。
真是……真是秀色夺人啊……

玉荇换衣服的时候大概还嘱咐了些别的事,没过一会儿,宫女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

“给我的?”

“嗯,”玉荇端过碗,拿镶银的玉勺撑了几下,甜香的味道好浓。

他舀了一勺羹送到我嘴边。

“张嘴。”

我顺从的:“啊——呜。”吃了一口甜品。

这……这是哪跟哪儿,我的甜品还没咽下去,就已经回过神来。

他,他这是干嘛呢?

我又不是老弱病残,居然享受起这种待遇了。
5记得就算是我小时候,也没要师傅喂过饭啊,事实上,我捉鼠逮蝎子抓青蛙是个能手儿,不到四岁就会偷鸡摸狗了,才不用我师傅为我的肚子费心神。_

玉荇很耐心的又递过来一勺,我一点反抗或是拒绝的意愿都没有,啊呜一口又吃了。

就这样一勺接一勺,把一碗银耳炖莲子吃的干干净净。

玉荇看着空碗,微笑的表情象是很满意,替我拖过一个大罗枕,又拿过一床夹被:“你睡一会儿吧。”

“哦。”

我乖乖听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玉荇替我盖好被子,坐在炕边看书,纸页沙沙的翻过去,我觉得心里很踏实很安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不过他喜欢我什么呢?我可不漂亮,不但不漂亮,而且跟后宫绝大多数女人相比,我都平凡的一无是处。别的不说,就是侧宫西斜巷天天扫地那几个,随便出来一个都能把我比的无地自容。后来据听说越是冷僻地方干杂活的宫女越漂亮,这几乎皇宫定律,但是就算热闹的地方,宫女水平也不差。比如说秋实宫书房外伺候茶水点心的几个宫女,那也头是头脚是脚,走起路来小腰婀娜,比我这个蛇精还会扭。n

当然,我是个穿越来的,据言情小说耽美小说中的不完全穿越定理,穿越来的就算是头公猪,那都是这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珍宝,俊男美女打破头的争啊抢啊,唯恐落于人后。

难道玉荇也有穿越情意结?

可是我一没唱二没跳三没作诗念辞的,更没有小白哼哼的发表自由平等宣言,我也没有进行过什么发明创造,玉荇也不可能得知我是个穿来的。

啊,对了,我救过他一次,他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对我……

可是,仔细想想,我救他的时候他可是昏迷不醒啊,没道理滋生以身相许的报恩情结来。

想不通啊想不通。

雪又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房上地上都积了厚厚一层,太监杂役们忙着扫雪清道。雪一停天就显得冷了,没有出太阳,天上还是阴郁沉沉的,北风象小刀子一样嗖嗖的吹个不停,皇宫的寂静中有一股肃杀的意味。

淑妃那边一直静静的没什么异动。我抽空又过去瞅了一次,淑妃现在是成天的蹲在床上,帐幔重重的挡着,谁也不见。但是我想她贴身的宫女一定没少看到她的惨相。毕竟淑妃要吃喝拉撒还得指望着这个宫女呢。我去的时候屋里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说话,淑妃就躺在床上,呼——吸,吸——呼,单调的要命。

最初的慌乱看来是过去了,现在可能在沉淀情绪,顺便给太医们也留下了缓缓劲儿的余地。

现在要有人问我,养病的感觉好不好?

我会说:好!

要再问我如何好法?

我一定大声答:好得不得了!

尤其是有个帅的不得了的帅哥贴身服侍嘘寒问暖,简直好的要命了。

当然我没让他再喂我吃饭,毕竟我手脚能动,再说喂饭这活儿估计玉荇以前也没机会练习过,喂的时候手还有点发抖,喂过那次银耳莲子羹之后又喂我吃过一次肉糜,结果肉糜没有甜羹给面子,洒了好些出来。

我有点狼狈,他有点尴尬。把星星点点的狼藉收拾完之后,我坚持要自己吃。

以前吃饭玉荇之前都有太监给尝菜。现在吃饭玉荇还要再尝一次,试了冷热才盛给我。弄得我每到吃饭就有点坐立不安又忐忑期待,常常食不甘味,非常对不起我嗜美食如命的唇舌肠胃。但是好赖还有个帅哥养眼,算是马马虎虎弥补了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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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玉荇铁定也喜欢我。

要不然你见哪个皇帝或王爷给宫女或是保镖或是一般关系的朋友尝菜喂饭?

NO可能嘛。

SO,可以得出结论,玉荇对我肯定也有那么点意思。

现在的问题是,他喜欢我到底有多少点,一点,两点还是N多点?还有,他喜欢我,应该明说明做吧,君不见那些言情小说电视剧里,男的总是那么的积极主动。就算是别扭一点的,也会用行动表达,比如按倒就亲……哎呀呀,脸烫的我都坐不住了,我当然不是说希望他过来对我按倒就亲……

但是或说或做,他总得来一样儿吧?

明明,明明我对他也……而且看得出他对我也是……

呃,既然两个人都那个啥了,为什么我们还不赶快那个啥?

玉荇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心光在物质生活上下功夫精益求精,但是对高我们双方的精神境界好象一点也不关心,相处的时候从没有露出一丝羞答答想表白的意思来。

X的,女人青春有限啊,细火慢熬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吧?

虽然我是蛇精,我的青春大把,可是玉荇你的青春可不是永久期的,你要再不向我表白,我又不向你坦白,我们好两情相悦,我好顺便给你吃长春丸,你很快就会新陈代谢成成老头子一枚了。

我是很喜欢美少年美青年,美中年也可接受,但是美老年绝不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的。


今天在正餐之外还吃了……唔,雪饼,香蕉,蕃茄,苹果,肉松卷……

吃的时候不觉得,怎么吃完一统计,好吓人啊。。
青蛇三十七
想起上次去见师叔,她们开完法会讲故事。有一件事她们是当笑话来说的。说是某地有某人,某一次指着远处的大山对周围的教徒说:“我只要念几句咒语,这座山就会移到我面前来。”众教徒不信,某人便开始念念有词起来。结果山还在那里,动都不动。

后来这位某人觉得糗大了,就腾腾腾地跑到山跟前。然后对着众教徒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师叔她们是当笑话来说的,取笑那人出来混江湖也不落点本钱,不带几张移山符就去瞎比划,那山能动得了才怪。也有人说这个人很有急智啊,一看把戏不灵就马上改口说是真神怕山过来压到了信徒们,所以我们应该感谢神迹。

那时候笑的很开心,不过我虽然没记住那个某人的名字,却记住了他的这句话。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玉荇不主动,我可以主动呐!

好,下定决心,这种事应该速战速决呀,又不是韩国泡菜剧,一句“I LOVE YOU”可以从第一集一直酝酿到第八九十集的地方才初露端倪,演电视的不急,看电视的也都磨的没脾气了。我不是棒子,所以我不干那种傻事。

既然我可以确定自己喜欢玉荇,也确定玉荇喜欢我,那我们还是赶紧把窗户纸捅破,然后大家该干嘛干嘛,别总在原处打转耽误时间。

我翻箱子找衣裳,刚来秋实宫的时候玉荇就让人给我做了几身,单的夹的棉的都有,我翻出一件淡绿色的裙子来换上,把头上那个充样子的白纱布拆掉,梳顺头发,辫成两条辫子。我始终只会梳这一种发型,挽髻子盘头发,我是不会的。

照镜子看看,唔,不错,挺干净整齐的。

啊,还有最重要的!差点忘了。

我从柜子里找出棉花,扯出两个小球搡进鼻孔里,用力向深处推推。

堵上。

好了,这一下不怕意外出糗了。

我哼着歌儿,心情极好的等玉荇回来。

“嗯?”他是准点下朝,进门来一抬头就愣住了:“你怎么……把纱布摘了?”

“我好了嘛。”我跳下暖炕走过去,把辫子拉开让他看我耳朵那里:“喏,你看,真的好了。”

他仔细看看,松口气:“幸好没留疤。”

他把斗篷脱下来,然后按着惯例,小太监过来服侍他换下朝服。我托在腮,笑眯眯的盯着他看。可能是外面太冷又刮风的关系,他的鼻尖有点红红的,而且从外面进到温暖的屋里来,眼睛显得很湿润,可爱的不得了。)
等他换完衣服转过身,我们的目光碰个正着。

他微笑着说:“今天都做什么了?闷不闷?”

“不闷。”我光YY你就YY了半天,怎么闷得起来。

“我吩咐御膳房让人给你专门做了你说的炸酱面,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他把袖子向上卷了一道:“饿不饿?我让他们现在就呈膳吧?”

炸酱面?啊啊啊!炸酱面?

我激动的两眼直放光,好怀念啊!苏——口水眼看有决堤之势,我连连点头:“好好,现在就吃。”

晶莹筋道有嚼劲的面条儿,浇上香喷喷的酱汁儿……

御厨做的炸酱面果然没让我失望,我一边从盆里往碗里捞面条儿,一边眼都不眨的死死盯着酱碗,试图看出里面到底都放了什么好料。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嗯?”我头也不抬,捞了一海碗面条儿,然后往里面拌酱。

“刚才你好象有话对我说。”

“啊对。”我看到了切碎的肉粒,笋丁,腐干,黄瓜、白菜丝、萝卜、豆芽菜、虾仁……酱汁是一种透亮的红褐色,浓稠喷香,啧啧……

不行了,口水真要淌下来了。

“是什么事?”

我开始把面和酱拌匀,很大方的顺口说:“哦,那个我想和你说,我很喜欢你啦,唔唔呜,好吃,真好吃……”

“嗯嗯,太好吃了……”

一碗面狼吞虎咽的吃下去,我伸长筷子再去盆里捞面条儿,一眼瞥过去,玉荇的碗竟然空空如也,干净的一眼就看出来里面没装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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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不吃吗?”我奇怪的问。

他眼睛眨了一下,好象从某件事中刚回神:“那个,刚才你说的……”

“啊,那个。”我笑弯了眼:“面很好吃,谢谢你。”看他一眼:“呃,你不吃吗?挺香的。”

“不是,不是这句。”他忽然放下碗筷,很激动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嗯?”我看看他认真的,焦灼的,带着无限期待的表情,突然想起来,好象前一句……

“呃,呃,那个啊……”我的筷子没拿稳,掉在面条汤盆里面了。可是现在没功夫去捞筷子,目前,有比捞筷子更重要更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_

玉荇的沉稳和风度荡然无存,那样子看起来象个极度渴望礼物的孩子:“再说一次!就一次。”

“唔,我,我……”我扑棱扑棱的眨着眼,喉咙口好象还塞着一堆未来及咽下的面条儿和酱汁儿,刚才说的很顺溜的那句话,不知道怎么着就变的特别困难了:“我……你。”
“你,你大声一点。”

我不满的嘟囔:“你说一次就行的,我都已经说了。”

“翠儿,我没有听准,你再说一次。”

我抬起头瞅他一眼,又垂下眼皮,盯着在汤盆里浮着的筷子:“我,我……我不说!你,你都没对我说,我为什么要对你说啊!而且还让我说了一次又一次,你也别太过份了!”

玉荇眨了一下眼,露出有些苦涩的笑意:“你……真是笨啊,我早就说过,是你自己……”

“咦?”我的耳朵竖了起来:“你几时说过?我怎么不知道?”

他改握住我的手,温柔的说:“在我母后去世的那间小院子里,我就和你说过,请你留在我身边。”

虾米?

那时候?那时候说的那个……那……

那,那算什么表白?根本算不上啊!玉荇这明明就是耍赖!

青蛇三十八
他的眼睛湿润黑亮,象是罩着一层江南的水烟云雾。他没再说话,只是伸过手来,轻轻在我腮上抹了一下:“你先吃东西,吃饱了我们再慢慢说。”

他手指上有点酱汁儿的颜色,从我脸上抹下来的。

我知道我的吃相不好看,不过吃成这样也太夸张了一点。

我也沉默下来,两个人围着小桌捞面条吃。

玉荇他,他真的说过吗?

可是当时,那个时候我和他一点也不熟啊,再说,他那句话里怎么也没听出来什么爱情的意味啊。

奇怪,美味筋道的炸酱面吃起来味同嚼蜡,和上一碗的好吃一点也不一样了。

真是奇怪啊,面是一样的,酱也是一样。

难道我的舌头换了一条?

我一边扒面一边斜眼去瞥玉荇,他吃相很斯文,一点酱汁也没有溅上,但是看起来吃的也不香。

屋里的安静有点不大自然。

后来过了很久再回想这天的事,总是有些感慨,我荡气回肠的爱情,竟然就开始在这个吃炸酱面的普通的晚上,两个人食不甘味的吃完面,太
玉荇坐在我的对面,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态度从容端雅,好象我们接下来不是要讨论一些重要的人生大事一样。

我右手伸到左手手背上,用力一扭。

“哎——”

玉荇吃了一惊,茶碗盖一下子脱了手,落在炕桌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得,原来他手也不稳啊。我心理一下子就平衡了。

刚才那下扭的自己很疼,说明不是做梦。

“那个,”我抬抬下巴示意他:“你先说。”

他有些茫然,肩膀动了一下:“说……什么?”

我敲敲桌面:“从头说啊,你是不是喜欢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对我们之间有什么打算?对将来有什么计划,一五一十,全都说清楚。”

貌似审犯人。

玉荇放下茶杯,伸手过来,握住了我放在桌面的手。

可能是刚握过热茶,他的手心热的烫人。

我往后缩了一下,他握的很紧。

其实我要真想挣脱当然是可以挣脱的,但是……他的手很热,我觉得暖暖的也挺舒服,清清嗓子,头扭到一边去说:“那个,你说吧。”

他的声音低哑柔和,说的却不是我问他的内容。

“我小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和皇兄不一样。他在外面玩的时候,我只能一直待在屋子里,躺在床上养病,我一直很羡慕皇兄,可以自由自的想玩就玩,也不必天天喝一碗碗的苦药。”

好奇怪?他说这些,和我问他的事情有关系吗?

不过我没有打断,静静坐着听他说。

“那时候母后身体还好,她喂我吃药,安慰我说: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缘法不同。皇兄得到的未必就多,而我得的未必就少。将来我也会遇到不会输与皇兄的际遇,也许是事,也许是人。”

“后来母后生了病,治了一年多,还是过世了。我一直记得她和我说,我总会遇到我的际遇,得到幸福快乐。”

“所以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我想,不知道我的缘份会在哪里,会在何时出现,我能做的只是把每一件事都做好。也许,我的缘份已经出现在身边,只要我认真,就可以抓得住。”

“那天夜里遇到刺客,我受的伤很重,躺在那里不能动。我想侍卫们或许不会找到我,我可能真的要死在此时此地……只是,我不甘心。我还没有遇到过母后说的那缘份,没有尝过她说的让人心神俱醉的幸福,可是我就要死在此时。”

“可是闭上眼睛之前,我看见一点金红色的光,有个人来到我身旁……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觉得这个人与我从前遇到的人所有的人都不同。”

那个金红色……我有些苦恼的想想,大概是我的铜镜的光。

原来那会儿他还有点意识啊。我还以为他已经昏迷的很透了。

“我醒了过来,我没有死。”

“我知道有人救了我,给我上药,裹伤。但是,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只捡到一只袋子。”

得,说到袋子,我还觉得有点……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脸上有点热热的。

人家戏里书里当信物的都是什么手绢啦,玉镯啦,扇子香袋荷包啦那种东西,到我这里,就变成了一只蛇皮口袋—_—!!,里面还装着鸡鸭牛肉。

“大概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把袋子郑重的收藏了起来,我想,也许见不到这个人,但是有样东西留在手里,也算一个纪念。”

我的脸慢慢涌上热气,努力让自己呼吸的声音不那么大,听起来不显得过于不镇静。

镇定镇定,不就是被,被告白嘛!这种事我虽然没吃过猪肉,可是在电视上已经看过无数次猪走了。

虽然这样对自己说,但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起来,也可以感觉到嘴巴越咧越大了。

玉荇的那只手也伸了过来,将我的手合握在掌心:“但是,后来有天来客人,让厨房又准备吃的,却发生了夜宵不见的事,我想到也许……这件事并没有就此完结。我可能再见到那个救我的人,所以我让厨房再准备吃的,都放在同一个地方。然后,我在一边等待……等着或许不会到来的希望。”

心里不知道微微一揪,有点疼起来。

玉荇他……那时候那么盼望我去吗?

可我只是心血来潮才会去,而且是冲着吃的才去的。
“后来,你来了,拿走了属于你的东西,对我却正眼也没瞧一眼。”

呃?我那时候真那么过份吗?
“虽然我说了你以后每天都可以来,也每天都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等你,但是……你却一次也没有再来过。”

被他说的我越来越难过,我又不知道他那时会这样子。

就算知道了,那时的他对我来说也只是陌生人啊……

可是听他慢慢的说这些话,我觉得自己好象做了很不对的事情,伤害了他,让他这样悲伤。

呃,但是我们不是在互相告白吗?
爱情告白不应该是一件甜蜜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玉荇这么有本事有创意把这件事做的这么沉重伤感啊?我们又没失恋!1

“那个,对不起啊……”虽然我觉得我没理由道歉,可是我还是说了出来:“我一点也不知道。而且当时你和我说请我留下的时候,我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他低声说:“不怪你,是我自己……”
两个人都垂着头,活象被大雨浇傻的草鸡一样颓废。
好,好奇怪。
我们是在告白进行式吧?为什么弄得好象韩剧里男女主角分手一样的气氛呢?
“那个,玉荇。”
“嗯?”
我做个深呼吸然后大声说:“既然现在的情况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们两情相悦又没有谁得重病绝症为什么我们要相对无言泪千行我们不是在互相坦白心意吗?”
玉荇眼睛眨了两下,脸上沉重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呃……你刚才说的,嗯,也有道理。”
“不是也有道理,是很有道理!”我都快跳脚了:“本来就是嘛!我说了我喜欢你之后你不但一点不高兴还给我看脸色,我承认啦,以前我是很粗心没往那方面想过,但是,但是我总归是女孩子,也要有点矜持的吧?要是当初咱们只见过一面你和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马上答应你,难道你就不觉得我这个人很轻浮很靠不住吗?”
玉荇看来有点愣,也许是我说话太快象机关枪似的火力够密集,以至于弄得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期待的时间太长了,觉得,觉得……”
我一把反握住他的手:“好啦!现在不是忆苦思甜的时候。哪,我问你,你现在听我说喜欢你,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
“很,很开心啊……”玉荇的脸好神奇啊,好象被喷枪喷到似的,唰的一下就涨的通红,好象抹了一盒子玫瑰胭脂一样的效果。
嘿嘿,我想起来了,那次在小院里他跟我说留下来的话时,也是这么红。
啊,原来玉荇那时候是为了这个在害羞啊,真可惜错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当时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有体会到!
四只手握在一起,两个人还是处于低着头的状态。不过和刚才的垂头丧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他看我一眼,低头。
我看他一眼,也低头。
他的脸红红的。
我的脸热热的。
他的血流速度一定很快,我可以感觉到他手上血管的脉动,我可是个很敏锐的蛇精哦。
不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到我的血流快不快,我不知道人类对这方面的感知是怎么样的。
蛇……人……有别……
我晚一步想起来……我,是蛇。
他,是人。
我们不但有别,而且是很有别!
我觉得我师傅的爱情和婚姻之所以失败,原因主要有两点。
我师傅隐瞒了自己身为一条蛇精的事实。这一条导致了后来雄黄酒许仙被吓的灵魂出窍,而且更有后来的雷峰塔事件发生。
她和许仙之间的相互了解与生活习性差别太大。许仙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秀才,唯一的兴趣爱好和本事就是读读破书本子,他没去过什么地方,眼界窄见识短,心胸狭小,后来和我师傅成了亲之后更是理所当然的吃起了软饭还当自己是大爷一般。我师傅就是太想做人,想做个标准的女人,三从四德那套她都想套在自己身上用,对许仙是百般容妒千般温存,可许仙不但不懂感恩还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
呃,我扯远了。
我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是条蛇,玉荇是个人。忽略掉其他细节的话,我和他简直就是师傅和许仙的翻版嘛!
我所知道的人妖恋……好象没有一个是有好结果的。
得,这……这该如何是好。
我,我才刚开始恋爱,却接着就面对必定失恋的未来,这,这叫人情何以堪啊!
脸上和手上的热度慢慢的褪掉,我有些僵硬的挺了挺腰,想把手从玉荇手里抽回来。
玉荇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我一眼。我想我的表情大概是不太好看,因为他流露出不安的神情来,柔声问:“翠儿,怎么了?”
我内心激烈斗争不停,这让我如何是好……是,是走我师傅的老路,先把他骗到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是象织女前辈学习,先开诚布公说明白我不是人,然后大家再相处?
“玉荇……”
他看起来更紧张了,脸上的红晕也慢慢的变淡变不见:“翠儿,有什么话还不能对我说吗?”
当然不好说了。织女前辈可以坦言,那是人家出身高贵,她是仙女啊!我能比么?我不过是个蛇精……
“翠儿?”玉荇握紧了我的手,诚挚而急切的说:“你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是……是不是怕家中长辈不同意?”
我有点硬的摇摇头:“我师傅估计是不会管我的了。”
“那……是什么事,无论是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们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苦恼来的好吧。”
应该选择长痛,还是选择短痛?
是应该隐瞒着玉荇先把他骗财骗色骗心骗光光,还是现在就担白告诉他,我和他非同类……我们在一起多半不会有好结果?
我以前曾经想过,如果他对出家修道有兴趣,我可以接引他帮助他,大家做仙友做道友的话,我的身份完全不成问题。但是,要和他谈恋爱的话,势必,早晚,总会让他发现我不是人。
到那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摆在我面前的选择题很简单,可是我觉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的难题啊。
说,那就是现在失恋。
不说,那就注定了将来失恋。
我,我为什么这么苦命啊,刚想开始恋爱……就遇到这样的不幸啊……
我吸吸鼻子,大颗的眼泪毫无预警的就落下来,水珠落在玉荇的手背上溅出个水圈,接着又是一滴。

我越想就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想哭,一时间悲从中来,我放声大哭起来:“哇呜呜……玉荇我喜欢你啊,你别抛弃我好不好……呜呜,我舍不得你,你要是不理我我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玉荇慌了手脚:“翠儿,你怎么了?有话慢慢说,先不要哭。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为难?”
我抽抽噎噎的看着他:“你,我,我不能和你说。”
“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事你这么难过?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啊。”
我抹了一把泪,又重重的擤了鼻涕,翁声翁气的说:“那不一样啦,你现在是这么说,可是我一说出来,你大概就会吓跑了。”
“不会的。”玉荇温柔的拿手巾来替我擦泪,不象我自己似的动作那么粗鲁,他的手势很轻柔,让我觉得……心里似乎踏实些,暖和些……可是,失落感也更强了,好象要挖走一块很重要的东西似的那么难过。
“……洚满教的人吗?”
我前半句漏听了,光听见后面半句,疑惑的问:“什么教?”
“你总不会是洚满教人吧?”他微笑着说。
“洚满教是什么东西?”
玉荇耐心的解释:“是南疆兴起的一个和朝廷作对的组织,有说法说是创教人是前朝皇室后裔,也有说是蛮族巫觑所创,收聚教徒,行反叛之事,你总不会是洚满教中人吧?就算那样也没有什么,你年纪小,想来肯定也没什么恶迹,脱离它就是了……”
我一脸黑线,赶紧挥手:“打住打住,你扯到哪里去了。我才不是那个什么浇满,不满的呢。我,我的身份……唉,我不知道如何说呢。”
他柔声说:“总不会比洚满教徒更加厉害的身份吧?”
我老实的点头:“比那厉害得多了。”
怎么说那个什么教虽然听起来是个恐怖组织,但是恐怖组织的成员也是人啊,这一点就根本上强过我。
“到底有什么严重呢?”
我咬咬牙:“玉荇,那,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都不离开我?”
他眼光象一波温暖的山泉水一样,又清澈,又坦率,我低下头,听到他说:“好,我答应你。”
唉,话虽这么说,可是当初许仙还不是被我师傅吓的当场挂掉……
从何说起呢?
我拿起扔在枕边的《大荒奇谭》,有点忐忑的问:“玉荇,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呵,这个我少年时就读过,不过没有读完,写的太荒诞不经了一些,有些根本就可以看出是无聊文人的杜撰啊。”
我把书翻开,在其间找到一篇文章,摊开给他看:“喏,这个你读过没有?”
“《玉京子仙缘》啊,好象还有点印象。是说一位蛇仙和书生的姻缘吧?”
嗯,好象人间的野史小说都好这么写,美女妖精一定会看上贫寒书生,又贴人又贴钱,搞得好象是个妖精就性饥渴没见过男人一样。
“嗯,玉荇,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妖精鬼怪精魅吗?”
玉荇有些奇怪的看我一眼:“你怎么说起这些来?我小时候……这些事情我是不信的,因为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是不是?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唉,一个无神论者。
“但是国师就算是半个修真的人,他倒是说起过,这世上有许多超出我们想象的事情,之所以不为人知,主要是因为各界有各界的法则规矩,所以大多数人才不知道罢了。国师和后来我师傅都说我有仙缘,我却不知道自己的缘在何方,仙又是什么样子。但是我想……既然国师和我师傅都这样说,那么神仙……这世上大抵是有的吧。”
啊,是,我倒把这个忘了,他以前就和我说过来着。
“那个,玉荇,”我还是觉得难于启齿,胸口象是揣着只兔子,不停的突突乱蹦,简直象要跳出胸腔来一样。
算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我眼一闭牙一咬,张口说:
“我不是人,我是妖!”
话说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是横下心来说出口的,可是声音这么响这么尖,屋里又那么静,乍然想起来的声音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呃,这不是关键。
问题是玉荇是什么反应呢?
我很想睁开眼看,但是又怕看。
他是惊骇,是恐惧,是厌恶……还是……
我忍不住拿手盖着脸,但是,指缝又慢慢的张开一线。
呀,正对上玉荇黑亮温柔的眼睛,我赶紧又合上手。
“你这么胆小啊。”他的声音……好象不发抖。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不害怕?
我手在脸上捂的紧紧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话,那反过来应该害怕的人是我吧?”他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真的不象在紧张恐惧。
他不怕吗?还是他觉得我在开玩笑?
我的手指缝又慢慢张开,玉荇从一边碟子里摸了一个蜜桔过来,不紧不慢的剥开皮,把桔瓣掏出为递给我。他的指尖染上了桔皮里沁出来的有些黄绿色的汁水,指甲很干净整齐。
我犹豫了一下,松开手,接过了桔子。
“你不相信吗?”
玉荇的表情很轻松,甚至有点笑意:“让我怎么相信呢?传说里面的妖魔鬼怪可都是很厉害的,可是你除了武功好一点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了,上次来刺客的时候也是,前几天被人算计的时候也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象妖。”
“那个是有原因的。”我嘟一下嘴,咬住一瓣桔子:“那时候我吃了一种药,所以不能随便用法力。”
玉荇笑吟吟的点头:“那现在呢?如果方便的话,证明一下给我看吧。”
我看看他。
真的要……证明吗?
嗯,玉荇是不是真的可以接受?
我的心又不受控制的霍霍的猛跳起来。
也许,也许玉荇不会被我吓跑?

我看看他的脸色,小声说:“那个,玉荇,淑妃娘娘其实没有受伤,她不出屋子是另有原因的。”
“嗯?”他凑近我。
我用咬耳朵音量说:“我偷偷去看过她,发现她根本没有受伤,只是装样子来让人释疑的时候,我就,呃……用了一点小办法,让她出不了门,见不了人。”
玉荇讶异的看了我一眼:“原来淑妃脸上的……”
我更讶异:“你知道?”
他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了,不过却不知道原来是你做的手脚。”
“我可没动手,我只朝她吹了口雾沼瘴……”
我要是动了手,她哪还有命在啊。
“嗯那个,你坐好,可别害怕。”
我把自己吐出的蜜桔核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个桔核本来躺着,一下子竖了起来,在桌上蹦蹦跳跳的跳起了踢踏舞。我的手指挨个儿点过去,连碟子里蜜桔也都跟着舞动起来,摇摇摆摆的从盘子中跳出来,排成了两排,在桌上很笨拙很郁闷的跟着领舞的桔核一块儿跳。
我有些紧张的抬眼去看玉荇,他会紧张害怕讨厌吗?
庆幸的是,这些在他脸上都没找着。
玉荇正用一种意兴盎然的目光注视着桌上跳舞的桔子家族,看起来好象是觉得它们很有趣。
桔子们又变换了队形,排成了一个圆圈,扭的更加起劲,撞着小桌面砰砰的响,闷闷的声音。
等它们跳完舞,最后还做了鞠躬的动作,就都倒下来,安然的待在桌面上不动了。
“里面可能都撞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我有点讪讪的拿起一个来剥皮……眼帘垂下来,可是眼珠却一点一点的往玉荇脸上瞟。
玉荇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就会这种本事吗?”
嗯?听这意思他还嫌不刺激?
玉荇温和的一笑:“国师大人可以做的比这多的多呢。”
我有些吃惊的睁大眼:“比如说……”
“比如说撒豆成兵。”玉荇有些拿不准的说:“我记得国师大人曾经在校场大阅兵时演示过一次。”
我晕……那种法术多费力气啊,我只要演示给他看看我不是凡人就可以了,不必那么费力的施那种法术出来给他看吧。
“但是,你明白吧……我的确不是一般人。”
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呢?许仙知道我师傅的身份之后那副模样真是畏如蛇蝎啊,还带法海来捉我师傅。而且,前些年还有个山狸家的姐姐因为误中了符灰在心上人面前现出原形,他那个心上人直接把她一刀宰掉,还把她的皮给剥掉了……
“那……”玉荇看我一眼,声音也低低的,不过还是很柔和:“那你原来是……哪一种?”
我噎了一下,很小声的说:“不太好看。”
“怎么会呢,翠儿你这么可爱,想必原来……的样子,一定也不会难看。”
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可爱的?包括我自己在内,所有亲朋好友都认为我变成人形之后夫是其貌不扬,只是中人之姿,连我表姐半分风韵都及不上。
“真的很不好看的。”我扭扭捏捏,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没有忘了问:“玉荇,你不怕我吗?”
他很奇怪的看我一眼:“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会害我吗?”
“那倒是不会。”
“这不结了,你又不会害我,我怕你做什么?”
奇怪啊,玉荇的脑结构是不是和常人不同?为什么别人那么怕的事,他居然没感觉呢?
—_—、、、
不行,找着机会给他上上课,这个人神经真是大条而且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虽然在琢磨着这些,可是我的心情却一下子就好起来了:“啊,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会离开我喽?你,你可要想清楚,可不要来日再后悔。”
他握住我的手,坚定又温和的说:“自然不会。”
YEAH!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啊啊啊,刚才我还那么担心,纯属白费劲儿,玉荇他根本就不在乎嘛!
我激动的反握住他的手:“那,那我们现在就……就……”我一时想不起怎么说,想了想又说:“我们现在就算是……情侣了吧?”
玉荇的脸上又悄悄浮起两朵桃花般的晕红,轻轻点头。
呃……怎么弄得好象我跟个情场老手正在调戏小白兔似的……我有这么邪恶吗?
嗯,我现在怎么看我们中间放桔子的小炕桌怎么碍眼,我把桌子往一边儿挪挪,挨过去坐到了他的旁边。
然后玉荇脸上的桃花很快成了石榴花。^_^
我还是觉得自己象个正在调戏良家妇男的流氓似的……
“玉荇,那我们现在是不是来讨论一下你修道的问题?”
“嗯?”他疑惑的偏过头来看我。
“嗯什么啊。你看,我可是已经活了很久的,而且还可以再活很久很久。你可不一样,你是肉身凡胎啊,会生老病死。你要是不修道,我们怎么长相厮守啊?”
玉荇点点头:“是哦,我倒一时没想那么长远。”他有些担心的问:“修道难不难?”
我嘻嘻一笑:“对有的人来说,很难。可是有了路子,就什么都不难。再说,就算你修道不成,我也绝不会让你死的,这个你只管放心。”
想我交游广阔,多年来不知道攒了多少好东西下来,就算玉荇是个大笨蛋木头人,我也能给他喂成美质良才。
“那你跟我走吧?”我心事一定,跳下炕就来拉他的手。
“去哪里?”玉荇显然还有点迷惑。
“呃,去我住的地方啊。”我说:“我的药材啦法宝啦可都没随身带着,要现在就给你筑基的话,空手也不好办哪。”
玉荇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皇兄又不在此,我现在还走不开啊。翠儿,再等等,我皇兄身体痊愈必然很快回来……”
我一拍脑门儿:“啊,我倒把这个忘了。可是不行啊,谁知道他十年八年的回得来回不来,我怎么能等这么久?你现在是美男子一名嘛,要到那时候再服葆春丸,那已经成了美中年了……我不喜欢大叔……”
我说的起劲儿,玉荇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美青年和美中年的分别上,他拉着我手,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我皇兄的怪病……十年八年也好不了?”
“呃?”我捂着嘴,有些心虚的看着他。
这个……这个我给忘了,顺口就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
“那个,我当然知道……”
玉荇上下看我一眼,露出有点怀疑的神色:“翠儿,我皇兄这病无缘无故,又这等怪异……你是不是知道些内情?”
我搓着手指:“这个……我,多少知道一点啦。”
“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这让我怎么说呢?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是很偶然的,一连串的偶然,就变成了必然……”我开头开的不好,不过越往后说就越流利,说了我表姐和杨华儿的事,她们的身份,总是臭美爱斗气的往事,她们到这里来的理由,还有……后来我给杨华儿做的药,却偏偏阴差阳错的被皇帝喝掉的事。为了证明我所言不虚,我特地从自己的小包里取出个小药瓶:“喏,这里面就是那个药,当初做了四滴,用了一半,还有一半就在这瓶子里。我只是想恶搞杨华儿一下,让我表姐快点得胜,可是想不到会变成这样……真,真是抱歉啊。”
玉荇露出惊愕的神情,看起来这起乌龙事件给他的震憾,比我是妖精这个事实造的成的冲击还要大。
我有点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玉荇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那现在就没有什么补救,或治疗的办法了吗?”
我摇摇头,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药真的没有解,哪怕杨华儿吃了都没办法,更何况玉荇的哥哥只是个凡人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
玉荇这个人责任感这么强,让他丢下这么大个摊子和我走,好象不太可能。但是他如果一直留这里被这些事纠缠着,那又要怎么开始修行呢?
好难办啊!
我闷闷的托着腮在一边发呆。
玉荇认真想了一会儿,振作起精神对我说:“你不是说有种药丸,吃了之后我就不会再衰老吗?你可以先把那种药给我吃,我也会和皇兄联系,请他自己回来,或是请别的人来摄政,想想其他办法。”
我有点拿不准:“你皇兄会同意么?让别人摄政和你代替不是一回事的。”
“总可以想出办法的吧。”玉荇露出一个微笑:“皇兄比我聪明得多,我想他一定有办法。”
我咬着指头:“这也不是不可以啦。不过葆春丸不在我身边,这种药是我以前跟上洞八仙里的铁拐大叔讨来的,药只有一粒,我收在我和师傅以前住的洞府里头。唔,现在要去拿的话,来回也得三四天的功夫呢。”
“那时间也不长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有点不放心。
“要是刺客再来怎么办?”我找了个理由。
“我会让侍卫们这几天加强人手,夜里也让人在寝殿里值守好了。”他温柔的说。
“那,”我又想了个理由:“要是淑妃要对你不利呢?”
“我的武功还算可以,应该没危险,饮食上我也会当心。”玉荇揉揉我的头发。因为我只梳辫子,所以他揉的挺顺手。如果我要象其他女人一样梳发髻戴首饰,那他就不好揉了。
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我想……也许是我们刚刚两情相许就要短暂分开,所以心里才不踏实吧,而且这些天出了这么多事情,又是刺客,又是宫闱惊变,所以……
我最后说:“那你自己多当心……”
“是,我一定当心,你就别忧心忡忡的了。”他说:“皱着眉头都不象你,你还是笑的时候最可爱最好看。”
轰一声,我今天脸红的次数比以前漫长生涯中加起来还要多。
玉荇说我,可爱……还,还说我好看……
我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脸。玉荇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温柔,象暖暖的一潭水,似乎可以把人融化掉。
“翠儿。”
“嗯?”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抬头看看我啊。”
有什么好看……虽然很想嘴硬的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了。
唔……眼前忽然间一暗,玉荇的脸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挨的这么近,他的唇又软又热,轻轻的在我的唇边蹭了一下。
诶?
我瞪大了眼,玉荇好笑的说:“把眼睛闭上吧。”
我眨了几下眼,听话的闭了起来。
可是心里扑腾的动静就算隔着一里地估计也可以听见吧,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发颤,嘴唇也有点哆嗦。
玉荇的手抱住我,然后……
我们的唇又贴在了一起。
心跳的声音好大,扑通,扑通,四周好象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感觉不到什么身外的动静……
玉荇的手臂让我有一种可以依靠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下半夜我睡的特别好,早上醒来的时候,玉荇还是得去工作——上那个讨厌的早朝。不过我却在枕边发现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香味淡雅,上面似乎还沾染着外面的寒意和雪的气息,花蕊中还有滴小小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融化的一朵雪花。
我给他留了个字条,说我一定会尽快回来,请他自己多当心。写完字之后,看到案上放着他批折子用的朱砂,一时兴起,拿过来在纸条下面画了个很娇俏的红心。
画完又想起来,大概玉荇不知道这红心是什么意思吧?这时候的人要传情,要么是红豆要么是红叶,红心是泊来文化……不过画也画了,涂掉的话好象也没必要。
我把纸条用砚台压好,穿整齐衣服,把玉荇给我预备的貂皮斗篷裹好,身形从窗口飘出去,化作一阵清风向天边掠去。
天还真冷,从这里去我和师傅曾经住过的峨嵋山的洞府真是长路迢迢,但是最花时间的不是赶路,而是那装药的盒子被师傅和其他东西一起锁了起来,我要想拿药,必须得先去师傅那里讨口诀打开禁锁,这样一来师傅就会问我要拿什么,作什么用。
我和玉荇的事也就得告诉师傅了。
嗯,她会赞成吗?还是会不太高兴?
不过师傅对我的事一向都采取“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就可以”这种对待方式,所以,我想师傅大概会忠告我两句,然后再询问下玉荇的性格和品行,嗯……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唔,以后我可以带玉荇来见师傅,他人很斯文又懂礼貌,重要的是他对我们没有什么偏见。我告诉他我是妖之后,他看我的目光也没有任何不同。
我想师傅应该也会欣赏他的。
师傅住的地方叫做小松桥。在一片云雾中,一座小桥凭空架出来。若是不上这桥,你在这地方转上十年也不会找到任何人影。但是上了桥之后,走到桥的那一端,就会看到一片碧绿莹然的竹林,竹林中有两间精舍。
师傅就住在这里。
我想师傅是个喜欢绿色的人,不然不会找姐妹作伴找的也是青色的蛇,收个徒弟也是条青色的蛇。
我拿起小锤,敲了一下桥头的云板,扑喇喇一声,一只白色的大鸟从竹林中窜起来,啪啦啪啦的拍着翅子,清脆悦耳的叫了两声。
我朝它招招手,它飞过来落在我肩上,张口说:“翠儿姐你好久不来了。”
“嗯,有点事在忙。”我摸摸它的小脑袋:“师傅呢?”
“居士正在闭关。”
我从袖子里摸了一小袋东西给它,这只白翅鸟欢天喜地叼着袋子就走了。
我始终不明白了,它跟师傅修行这么久,为什么还对干煸虫子干这种东西有偏爱。
想当然我那温柔贤惠讲究品味的师傅是不会给它弄这种东西吃的……我一边琢磨,一边穿过竹林,进了院子。
院里有株桃树,开着满树繁盛的花。虽然桃花并不是我喜欢的东西,但是开的这样喜人也不讨人厌。
我捋捋头发,正想去敲门,屋门已经吱呀一声开了。我师傅一身白衣站在门口,青丝如瀑般散了一肩,脸庞带着美丽的红润,就象树上的桃花一般。
“师……”我正堆起一脸笑,师傅却推了我一把,自己也走出门来,顺手又把门带上了。
我愣愣的摸摸脑门儿,师傅怎么了?恼我很久没来看她?可是上次来她还嫌我来太勤了呢。
就算我旷了一阵子没来,也不至于气的屋都不让进吧,我师傅的涵养几时变的这么差了?
“师傅?”我眨巴眼瞅她。
“翠儿……你怎么来了?”
“师傅你不想见我啊?”
师傅连忙说:“不是,你想哪儿去了。”
可是眼下事实明摆着,你连屋都不想让我进呐。
“那个,屋里太乱,没收拾呢。”师傅掠掠头发。她虽然成仙之后不太在意外表,在我面前更是从不拘束,我和师傅几百年都是这么随便过来的,今天师傅怎么……大白天关着门,披头散发,还破天荒的不让我进屋。
有鬼^_^!
我点头答应着,嘴里说:“师傅我渴了……”
师傅点头说:“好。”一边喊:“小白——”
我连挥手:“小白吃……好吃的去了,这会儿肯定叫不回来。”
师傅“嗟”的叹了一声:“又吃些脏兮兮的东西。”然后自己往旁边那屋走给我倒水。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当的一脚就跺了上去。那扇脆弱的门嘎吱裂个大缝,重重的弹开了。
屋里……的确有点乱……
别的不乱,就是床有点乱……
师傅的双花彩织薄被裹在一个男人身上。那人一点儿不慌乱,靠在床头还朝我微微一笑:“翠儿来了?”
我师傅慌的跑了来,拉着我的手,嘴张了两下,却冲屋里那人开嚷:“叫你穿衣服快走的,你怎么不动呢。”
这,这叫什么?
此情此景我只想的起一句:捉奸在床!
咳,不过我师傅早就是单身女人啦,床上有个男人……其实也没什么。这个男人也我认识,单身的,不是谁谁家的老公,所以这个不能叫奸……
“没事没事儿。”我连忙挥手:“您躺着吧——今天不出公差?”
他笑:“出,出到这附近,来遛弯儿。”
我笑:“您慢慢遛。”
师傅一脸恼羞成怒的样,重重把那破门又带上。
我笑的一脸贼兮兮:“师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男欢女爱,理所当然啊。”
师傅关上了门,表情总算自然了些:“别乱说。”
“这又不是坏事。”我抬抬下巴:“二郎神君也算是天庭排得上前十名的美男子了,师傅你干嘛藏着掖着的。”
师傅只是摇摇头,我们走进另一间屋里,师傅给我倒了一杯香露茶。
“你们……好了多久啦?”
师傅只是看我一眼,淡淡的说:“二郎神君风流倜傥谁人不知?我和他……也不过是露水姻缘,今天聚过,明天大家还是各归各。”
“咦?”我纳闷:“师傅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开放搞一夜情?”
不过现在还是大白天呐,这算一夜?唔,算一日情?
师傅没理我,问:“你今天怎么突然跑了来?”
“哦,”我说:“我来看师傅还得挑良辰吉日嘛?师傅家还不就是我家?我啥时候回家不是回啊。”
“少贫嘴。”师傅没好气:“你玩疯了,哪会想起回家来。说吧,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东西不好找,到这儿来翻腾?”
不是吧,师傅真是了解我。
“那个……师傅,我们旧居的阵法口诀,你告诉我一下。”
“你要拿什么去?”
我有点扭捏。刚说过师傅,其实……其实我自己也春心跳跳象揣着只小猫。
大概是春天来了……也不是,外面还冰天雪地呢。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不远啦不远啦。
“拿葆春丸。”
师傅抬起头来看看我,目光象秋水象明镜,看得我心里一点角落旮旯里都清清楚楚的。
我从小在师傅面前就从来没藏住过话儿。
嗯,我在心里整理组织语言,我和玉荇是如何如何认识的,列下一二三步。我们打算如何如何发展,再列个四五六条。
可是师傅竟然什么没问什么也没说,拿了纸笔,把阵法的口诀写了给我。
我纳闷,又有点失落。就好象一小孩儿逃了一天学,回到家发现谁也不问他,又觉得轻松又觉得很受冷落。
“你也大了,什么事自己也可以做主。”师傅把纸折起来递给我:“不过听我一句,葆春丸还要药引子。你先给他吃药,等一年两年过去了,再给他药引。”
我不解:“为什么?”
师傅一笑:“你听不听话?”
我点头。
“听话就行了,你去吧。”
好奇怪。
师傅说的……
我知道,葆春丸的药引就是做丸药时用的那眼泉水,李大叔当初和我说的很清楚,还把水也灌了一瓶儿给我,我就都收在一起了。
要是没有泉水,葆春丸吃下去就当个美容丸,没什么大用。
得要那个泉水喝了,引发了药性,这个人才可以青春不老。
师傅是不放心我吧?
其实师傅不问我我也没机会说,玉荇不是那样的人。
我也完全没必要把药和水分两次给他的。
可是师傅的话我从来没有不听过。
分两次就分两次吧,常言说的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离开院子回去,小白翅估计还躲在窝里吃虫子干儿。
不知道二郎神君走了没有。
师傅在想什么呢?是因为太寂寞了,还是……因为更多更复杂的我理解不了的原因?
我摇摇头。
想不明白。
噫,不想!我兴冲冲直奔西湖老家,打开阵法进了洞居,翻箱倒柜的找出葆春丸,泉水的瓶子和药瓶挨着放的,我想了想玉荇的笑容,又想想师傅说的话,唉,没办法,还是没把水瓶子带上。
一来一回的已经耗了两天了。
玉荇肯定在想我呢吧?
嗯,想办法把他哥的问题解决了得。
被师傅那里的意外一岔,我忘了问师傅呢,那臭药到底有没有解。要是玉荇还脱不开身,我就得陪他在那落后的地方再一起熬……一直熬到他哥不臭了回来继续当皇帝为止我们才能离开。
不过……我偷笑,和玉荇在一起,落后就落后吧。反正我可以把他当成全方位立体式娱乐项目,活色生香的我也该知足。
我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冬天总是夜长昼短。不过我想玉荇也不会介意我回来的晚,反正平时这个时候我们也刚好要开饭,我算是踏着饭点儿回来的,一点不耽误事儿。
秋实宫的东书房里亮着灯。以前我奇怪过,为什么皇帝不爱去住大永宫跑来住秋实宫呢?
不过后来自己住起来我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大永宫的暖炕不一定就有秋实宫烧的好啊。
我穿墙而入,不过为了不吓着人,我是穿到书房后那间耳室里的。外面书房里肯定有人,但是以我的经验来说,只可能有玉荇一个。
我轻手轻脚的走出来,果然玉荇正坐在桌前伏案书写。我伸过手去蒙住了他的眼睛,笑嘻嘻的说:“猜猜我是谁?”
“调皮样!”他把我的手拉开,回过头来看我。
“一路辛苦了吧?”
“不会啊。”我皱皱鼻子:“挺顺利的。我本来以为我师傅会不高兴,或者反对这件事呢,可她一点也没介意。”唔,药和水的事还是不要说了,反正……反正没什么大要紧的。
“是嘛。”玉荇笑容温和,端了杯茶给我:“手冰凉,喝点茶暖暖。”
“嗯。”我端过来一饮而尽。不是我说,参茶的味道总是这么怪,而且颜色也很难看,有点褐黄,又有点发暗红,好在不怎么苦。反正和这个比起来,我更喜欢燕窝:“下次别喝这个啦,容易上火,冰糖燕窝就不错。”
“好。”玉荇替我捋一下头发:“师傅大人这么好说话的吗?我还以为她肯定会说要我付天价的聘礼才能娶她的宝贝徒弟呢。”
“哎呀,你说什么啊。”我脸上热热的。
娶……娶我啊?我们还是头一次提起这个来呢。我搓搓手,刚才在外面飞了半天,手脚都冰冰凉:“我师傅早成仙了,才不会要什么……聘礼呢。”
玉荇轻轻拉着我的手:“冷吧?上炕去暖暖。”
“嗯。”我仔细端详一下他的脸。有三天没见着了,我们这也算是小别……
“你好象瘦了点啊。”
玉荇轻轻环抱着我的腰,温柔的说:“为伊消得人憔悴啊……还好你回来的快,要是再长个几天,我弄得形销骨立不成样子,恐怕你就不认识我了。”
哎呀哎呀,玉荇坏死了,几天没见居然学的这么甜言蜜语了!
“啊,是了,那个药丸你带来了么?”
“当然啊。”我从他怀里轻轻挣出来,从怀里摸出小药瓶儿:“喏,就是这个了。”
我拔开塞子,把药丸倒出来,黑乎乎的一粒药,但是却异香扑鼻。”
“这就是?”
“是啊,”我把药托在掌心:“看着不起眼吧?可是这药配起来多么费料费时啊。当时配这药的时候,那位仙人是给自己的徒儿吃的,因为他也是第一次配,找料也不易,所以制了三丸,一丸给了他徒儿,一丸给了他一个关系很要好的女仙,另一丸就是这个了。要不是我帮他上山下海的跑了多少腿,他才不舍得呢。不过呢,这个他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他说我可以吃了这个来养颜的,不过我本来长的也不算好,这个药我吃不吃没关系,嘻嘻,现在便宜你了。”
“就这么吞么?”
我白他一眼:“天?这么大颗你吞得下啊?看不噎死你!嚼碎了,用水送服。”其实应该用那个泉水送服的,不过就算分成两次也没关系。等我带玉荇去给师傅看过了,我再把水给他喝掉。
“然后呢?”
“然后什么啊?”我笑:“没什么然后啦,这个药也不用再推宫过血啦或是用什么先天之气疏通经脉的。你别这么啰嗦了,吃完药我们吃饭吧,我饿了。你今天让人做了什么吃的?”
“嗯,有好些。”玉荇把药拿起来,放进嘴里咀嚼,倒了温水,一仰头都咽了下去。
“好吃吧?”我笑笑:“我虽然没吃过,不过听吃过的人说是一股莲子味儿,肯定不难吃。”
“嗯,的确是一股清香。”玉荇的表情象是如释重负,站在那里,表情似乎有些唏嘘。
“不要想太多。”我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你肯定还有许多割舍不下的东西,我师傅他们管这个叫俗缘。其实成仙并不一定就要断俗缘的,我们不会离这里太远,你想回来看看的时候就可以回来啊。”
“嗯。”他点点头:“你把衣裳换换吧,咱们吃饭。”
有个宫女捧着衣裳进来,我看了一眼,笑着说:“又做新衣服给我?其实用不着,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能穿几天呢?”对了:“你和你皇兄联系过没有?和他说了这件事吗?”
“我已经送了信出去,不过皇兄还没回覆……”
那个宫女抖开华丽的裘皮比甲替我套上,蹲下身去替我系上扣子。
“他会不会不同意呢?”我有些担心,不过也不太放在心上。他阻止有什么用,我完全可以把玉荇这就打包走人,至于他的烂摊子要怎么收拾,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身后不远处玉荇的声音忽然变了,变的很冷,很尖厉,陌生的简直不象是玉荇的声音:“我当然是不同意的。”
我一愣,转过头来。
玉荇站在宫殿门口,他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须发皓然的老道。
“玉荇……”
我的声音忽然一噎,身上那件比甲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里面生出许多倒刺来扎进了我身上,我浑身象被雷电击过,痛,痒,麻……我扶住炕沿,试图把那衣服扯下来。可是那古怪的衣服根本扯不开,越扯反而捆的越紧。外面的丝绸和毛皮已经被我拉脱,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绳网。
“这是……为什么?”
我再笨,也看得出这是针对我的暗算了。
那个给我穿衣服的宫女站起身来,把厚厚的浏海拂起,抹去脸上的易容,对我微微一笑:“小表妹,好久不见了。”
“表……姐?”
她笑的异常妩媚:“没想到么?”
“你为什么……”我撕扯那个绳子,可是手上却渐渐没了力气。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刚才喝的参茶里可是下了你们蛇妖最怕的药物。这个捆妖索……你也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表姐?”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身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已经箍进了肉里。力气也越来越淡薄,我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喘粗气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表姐美艳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你觉得我和你真有什么亲戚关系吗?你天资又差人长得又丑,凭什么混的比我要好?你不就拜了一个好师傅吗?不然你能有现在的风光?”
她说的话……为什么我都听不明白呢?
这世道是怎么了?我的目光越过她,看着站在门口的穿龙袍的男人。
他是我的玉荇吗?
如果是他哥哥假扮,我可以看得出来的……难道是……
表姐的手伸过来叉住我的脖子:“你还折腾什么?把元牝珠吐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喘不过来气,浑身上下痛的象在火烧,身体里面好象有许多把把刀在乱绞乱刺,我眼前发黑,被她掐着脖颈拎着,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我到底喝了什么?雄黄?不,没那么简单……
脖子上那双手越收越紧,指甲掐进皮肉里,血流出来,热热的沿着皮肤向下淌。
这是怎么了?这一切是怎么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象脖子上的箝制忽然松开了,我瘫在地上,无法控制的现出了原形。那些绳子依然紧紧的锁在身上,痛的都有些麻木了。
“……她自己不吐出来,我们也强取不了……”
这一切都听的模模糊糊的。
玉荇呢?站在那里的那个人是玉荇吗?
不是的,玉荇不会这么对我的,那……那么那个人是谁?是皇帝吗?
不,不会。虽然玉荇说过他们长的相像,但是我不会弄错,不会……
师傅说,人心如鬼域,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在危言耸听。也或是她自己吃过亏,所以加倍的小心。
可是……人心真的这样么可怕吗?我从来没有伤害过谁……
玉荇,玉荇,你在哪里?站在那里算计我的真的是你吗?
你若是不爱我,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不会纠缠,也不会伤害你。
你若是想要长生不老药,也没有问题。就算我们不是爱侣,只是普通朋友,我也会送给你。
你想要什么呢?
表姐呢?你又想要什么?你又为了什么?
师傅一直不喜欢她,虽然以前也有来往,但是师傅一直说我们不是同类,练的功法也不同,所以没有教过她什么东西。
可是从前她被道士捉住,也是师傅救她的命啊。我们之间只有恩,没有仇。
她……
师傅只是说过,不太喜欢她。
不太喜欢她。
师傅是不是一早就觉得表姐心地不好?还是……还是那话是说别的事情?
那几个人说着话,我只听见最后一句:“那就把她炼化了,我不信内丹还炼不出来。”
眼前彻底一片漆黑,我觉得自己朝无尽的深渊里一直掉下去。
醒过来的原因还是因为疼。
可是,不一样……
我没睁开眼已经觉得自己被一团刺眼的红光包裹住,等到睁开眼之后,满眼都是跳动的狰狞的火苗。
那些火苗象刀子一样,舔在身上就象在剐鳞剥皮似的疼。就象以前褪皮的时候,变成人类的身体强行从蛇皮中剥出来,血淋淋的,那么疼,那么惨……
这不是一般的火……
应该是修罗红火吧?
疼……真疼……
褪皮的时候知道这种疼是有代价的,是值得的,可以咬牙忍过去。那还是师傅给我吃了许多护心的丹药……
可是现在这火似乎没有边际,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是红的,烫的,上面看不到顶,下面也没有底。
一直要把我烧成灰,烧的只剩下骨脂和内丹吗?
那样的话连魂魄也不会留下的……
表姐,玉荇……
你们真的这么狠吗?我没有做过坏事,没有害过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和疼痛同样难以忍受的是干渴,满口都是腥涩的苦味,舌头紧贴着上腭,象被焊铁给牢牢的焊在了一起,火焰象是从口鼻中直钻着烧进来,一直烧到肚腹中……
手软,腿软,整个身体都不象是自己的。我觉得自己要被烧化了,烧成一堆渣,一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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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愿意去想,但是我不知道如何能把这一切都忘记。
      而且,我也不知道以后,我还有什么可以去相信。 

 凡人全身的皮都烧掉了,估计不大能活,活下来也多半不能见人。不过我第三天就爬起来了,这一是我自己底子不差,二来是我师傅的药好,还有就是师叔带来的净瓶甘露实在是好东西,想当初,孙猴子在五庄观打倒了人参果树,也不过就是三滴露救回来的。我现在身体是没什么了,就等着皮慢慢长好。

不过在长好之前,我一直得爬爬着就是了。

我从床上游下来,爬着去找师傅。

师傅不在屋里,师叔又不方便在这里久留,昨天已经赶回紫竹林去了。她这是请事假出来的,还求了观音的甘露,很不容易。唉,紫竹林是挺硬的一个靠山,就是待遇差了点,不发薪不开饷,包吃包住但是人身没多大自由。

桌上有留的一钵粥,香喷喷的,估计是给我留的。我把粥喝了,碗也舔的干干净净,无聊的在屋里转一圈儿,游到了院子里。

小白翅……唉,这名字起的不是不好,但是师傅并不与时俱进,凡间现在叫小白,可多半不是什么好意思。它正站在院墙上梳翎,看到我出来,扑着翅子就掠下地来了:“你怎么出来了?”

“嗯,师傅呢?”

“居士出门去了,她没说去哪儿,不过我猜多半又是给你讨什么灵丹妙药去了。”小白褐色的圆眼睛里满是同情:“疼吧?皮都掉了一层。”

“没关系,还会长出来的。”我不在意。对蛇来说换皮实在不是件困难的事,就是不能变成人形有点不大方便而已。

“嗯,不过我听居士说,要把你换个地方养伤呢。她这里虽然清静但是居士说什么不接地气啊,不养骨肉啊什么的,对你不好。”

哦。

多半要把我送回西湖那里原来的洞府去养伤。不过师傅说的对,相比之下,西湖的水土更加滋养。

不过……我抬头看看天,有些怅然。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吗?

师傅也来看过我,还抱着我安慰了好一会儿,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反而不象青师叔似的跟我苦口婆心一番。但她什么也不说,这个拥抱中蕴含的意义我也明白。师傅很多年没抱过我了,只在我还是小蛇的时候对我这么亲热过,后来……后来我大了,也不会总缠着师傅,再后来就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爱好,和师傅……

嗯,就象每个长大的孩子一样,与父母总是要渐渐疏远的。但是父母对孩子的爱,却不会减薄的。

师傅当年和许仙结合,也生过一个孩子。那孩子并没有什么太特殊,也没有长生不老,富贵平安的过了一辈子,也就算了,师傅也没有再去为他费什么心神。相比起来,我更象师傅的孩子。

小白果然没说错,师傅回来的时候又给我寻来了几味丹药,一味就叫凤衣丸,说是对皮肉伤最好的。还有两三味都是补养的,师傅把我打了个包,连同药材丹丸一起回了西湖底。

我们的洞府就在离断桥不远的地方,柳团花映,设了旁人进不来的结界。师傅穿素衣,挽罗袖,实打实的熬药给我泡浴,天天各种灵丹给我灌下去,一点儿也不吝惜,也不怕麻烦琐碎,这份情不要说是我们妖精里一般的师徒。就算是一些散仙地仙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恐怕都没有这么好。

“嗯。”师傅替我上完药,点点头说:“痂差不多快落了,新皮也长的不错。你别嫌闷,多躺几天,伤才好的快。”

“知道了。”我乖乖的伸舌头舔舔她的手。

“说老实话,除了那年遇到秃鹫老怪,你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嗯,我还记得那件事儿呢。不过回受的伤没有这回厉害,只是那时候修为浅,所以显得更惊险一点。

“好了,我要回去一趟,总不在那里住,有些事也得照看交待。吃的用的放哪里你都知道,药要每天记得吃,药浴就可以不泡了。”

“嗯。”我老实的答应。

“不要乱跑。“

“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师傅当年被师叔用这话诳过,知道归知道,就不按你说的办,气得师傅把她胖揍了一顿,师叔跟我讲的时候还满脸的苦大仇深。

“嘻嘻,我现在这样儿能跑哪儿去啊。”我笑。

师傅摸摸我:“倒也是,好好养着,我会快去快回的。”

师傅走时小心的将结界设好,我现在没什么抵挡能力,自己出去乱跑纯属没事儿找抽,我才不会出去呢。

好久没在这里住过了,身上盖的这条野蚕丝的被子还是我送给师傅的呢。

一晃多少年了,师傅真是爱惜东西,还是这么整洁象样。

我可以看到外头,西湖风景依旧,天蓝如洗,荷叶片片无穷碧,湖水荡涤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我游到洞口处看了一会儿风景,又欣赏了一会儿游鱼,有点无聊。

洞里东西不多,有些师傅挪到新居去了,有的则是长久不用已经收拾处理了,箱柜里还有一些用不着,但是师傅又没有丢掉的东西。

包括青师叔以前用来装花汁染指甲的一套瓶子抹子还都在里面,师傅还留着这个,大概也很想念师叔,很珍惜我们当年没有出道时的日子吧。

里面零碎的东西很多。

我用尾巴梢灵活的翻来翻去,其实主要是为了解闷。

唔?

我总盘着有点累,身体绕着箱子缠了一圈儿。

那个瓶子还箱子里。

就是那个葆春丸的药引泉水瓶子。

说实话,虽然葆春丸是吃下去了,可是不喝泉水,一点功效也起不了,属于白费气力。而表姐……唔,那只狐狸精,没得到我的内丹,自己却身陷囹圄,八成还要受苦刑,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只是……那个吃药的人,到底是玉荇吗?如果是皇帝,那他身上的气味呢?可是,如果是玉荇……

如果是玉荇,他又怎么会如此对我?


“在这里发什么呆?”师傅回来的很快,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支紫莹莹的灵芝草。

我有些意外:“师傅你……”

“啊,这个倒不是我要的。是鹿仙童听说你受了伤,特地送给我的。你来日可得好好谢谢他。”

我点点头。灵芝仙草的确是好东西,鹿仙童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就是他师弟鹤仙童脾气太坏了一点,不然我肯定会常去找他玩。老实说,小鹤不知道为什么总把小鹿看的这么紧,难道他们想搞仙界版背背山吗?

“这个怎么吃?”

师傅一笑:“分成两半,一半煎了吃,一半给你做成药膏涂在身上……有了这个,想必你十天半个月之内就可以恢复了。”

是么?

这是好消息啊,可以不用顶着花斑斑焦乎乎的皮,而且也可以不用在地上爬行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

用师叔的话说,我应该把以前的事情忘掉,以后好好的过日子。这个装着药引泉水的瓶子,我也应该把它扔掉,就当没有这个东西一样。其他人……也都和我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在师傅进来的时候,我把那个瓶子单独放在了一边。

这件事,我总得弄个明白吧?就算不是为了追回什么,只要一个答案也可以。

那天和表姐站在一起的,暗算我的人,是不是真的是玉荇?

那狐狸精究竟许给他什么好处让他来一起算计我?就为了葆春丸?这个他不用算计我也会给的啊。我表姐想要我的内丹,这个东西只对妖才有用,对人是没用的,给他也是白搭。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他迷恋狐狸精的美色?

这个想法简直象把锉刀,锉的我头疼的要命。在床上钻啊钻的,蚕丝被我揉成一个大包子型的疙瘩。

“又淘气啊?起来喝药了。”

灵芝草煎的药汤当然不同凡响,我喝完汤,立刻觉得天旋地转,象根木头一样砰一声倒在榻上。我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这个灵芝草药力太强,全身麻痹是正常现象。

师傅替我涂药,把被子盖好,然后在一边盘腿打坐。

“师乎……”舌头也发麻,说出话来漏气。

“嗯?”

“当年……你不恨许仙吗?”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清楚的说完一句话。

“恨他做什么?”师傅一笑,看起来真是又慈悲又美丽:“有因才有果,仇恨对于修道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是种障碍。”

得,白问了。

师傅那心态……比佛爷还慈悲呢。

可惜了,我虽然是师傅养大的,可没有她那样的胸襟气度,也没有她那么绝世美貌,又游手好闲不爱上进,师傅平时要是跟人说起来,大概也会恨铁不成钢吧。这次又自己莽撞惹了一身麻烦,倒费了师傅那么大力气和东西来救我。

旧痂终于掉的差不多了。新皮也慢慢的长了出来。

师傅这些天被我又缠又磨又撒妖估计也快逼急了,以她的好风度昨天居然要抄竹板抽我……可见我最近是泼赖了点儿。但是没办法,哪儿也不能去,师傅还不让我乱动,天天躺在那里真是闷死人。

最后师傅终于让我闷的受不了,扔下一句:“你好好儿的,再调皮我准回来揍你。”就撇下我走了。

得,唯一一个可以说话聊天的人也气走了。

我自己在这里耗吧。好在吃的喝的都有,就是没有娱乐。睁开眼等天黑,闭上眼等天亮。

这段日子我把自己前段时间的经历仔细的从头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

我那个表姐……得,我还是习惯喊她表姐。

那个狐狸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呢?是半中间想起来还是一开始就打着盘算?唔,听她说的那些话,相必红眼病得了不是一天两天,八成早就想让我倒霉了。

不过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忍到今天才动手……是以前找不到我的弱点吗?也不是,我对她也很信任,她完全可以自己就骗我喝下毒药再穿上那个捆妖……

哎不对,那个药可能是她配的,毕竟她了解我的弱点,那个捆妖绳八成不是她的……她一个妖怪上哪儿去弄捆妖绳呢。

至于玉荇,玉荇……

我一想起他就觉得心乱如麻,根本理不出个头绪来。

怪不得师叔一说起许仙那档子事,就恨铁不成钢的直说“那是你师傅前世结的冤家”,果然这个感情问题很复杂。谈个情说个爱,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结下仇了。

我一天天的数着新皮和新鳞,每天都会多长许多。就剩背上还有一小片儿没长齐。

长齐了我恐怕还得再把它褪掉。不过好在不象以前化形褪皮那么苦,顶多褪的慢点儿,出几身臭汗而已。

到数到最后几片鳞长出来的时候,我眼里都快滴血了!养伤真是天底下最郁闷最憋人的一件事!

长出来了,还要等它再褪掉。就好比种果树,等它发芽,等它开花,等到结了果更得等果熟。

我还没有手指,就用尾巴上的鳞片来计数。

我在师傅那儿养了三天的伤……这三天就是凡间三年了。唔,又在洞里养了两个月的伤,这个倒没什么关系,西湖这里的时日当然不会一天抵一年用。

那就是说,我们闹的那档子事儿在这里已经是旧年往事了。三年多啊,想必那个皇宫被掀的顶盖是已经修好了……

啊,是了,那个吃了我的葆春丸的不知道是玉荇,还是玉荇他哥哥……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秋实宫……

转来转去的我找不到秋实宫了。

奇怪。

我站在一片白石砖地上发呆,我没找错地方啊。要说容易迷路的那是麋鹿家的,名字都叫迷路,还能不迷路了吗?呵,不过那是说笑话。基本上精怪们会迷路那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秋实宫是真的不见了。

我想想,唔,师叔说是被二郎神挑了顶盖儿,没说拆屋,可是这里分明一片废墟啊。难道师傅又回来找了后帐不成?

那,师傅会不会也顺手的教训一下人?

我一下子绷起来,可惜师傅从不传我测算之学,我的性子也学不来那些磨人的掐捏打算,旁人看义妖传山海奇闻什么的,可能觉得是个妖就能掐会算知过去断未来。那是胡吹的,起码我认识的人里就大半不会。

先找秋实宫只是我习惯了……其实,要找皇帝的所在,在这皇宫里不是件困难的事儿。

我隐了身形,一点点的找过来。反正皇帝能住的左右就那么两三个地方,也好找的很。

可是……我的脚步却也不那么快。

我要找的是皇帝,还是玉荇?

又或者是同一个人?

再或者……是……

我没办法再想下去,也不用再想下去了,前方有御前侍卫扈守的一间宫殿,肯定是皇帝起居办公的地方了。

但是这间宫殿……以前好象不叫这名字,我隐约记得这里叫瑞寿宫,现在一看牌匾,上面写着永宁宫。而且看上去就是新装修过的,连两扇大门看上去都是新装。

永宁?

想太平安宁?

我一展袖,直接穿墙进了宫院里。

外面站的侍卫,廊下假候的太监,还有屋中伺候的宫女,连屋里弥漫的淡淡熏香和墨香也是我熟悉又觉得陌生的。这样明明有许多人,却仍然肃穆的安静,让我有种久违的心酸。

我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直相?

我可以站到屋里去光明正大的看,可是我却在屋外站着,隔着一层窗。有宫女经过我还要侧身让过。

不过有件事我很纳闷,这窗上院上墙上……竟然没有什么阻碍我的东西。按说这宫里闹过一次妖患,又有那个似乎有点才学的国师在侧,应该多少整点防妖的东西才对。现在我却一路畅通无阻,真不知道屋里那个人是憨大胆还是缺心眼儿。

又或是,别有筹谋?

我就这么愣愣的站着,屋里也挺安静,不知道是在睡午觉,还是在看书看折子。

“爷,这是今天请见的单子,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里面另一个声音说:“好,先传朱未领来吧。”

这个声音让我打个机伶,好象一桶冰水从头直浇下来,整个人僵在那里。

这是玉荇的声音,不是那个皇帝。

虽然现在听起来显得冷漠,威严,但是……我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是他,不是那个什么和他长的象的哥哥。

我现在真的弄不清楚究竟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谁是皇帝谁是王爷,现在明摆着,那个用玉荇这个名字和我谈情说爱的人,就坐在这里当皇帝。

我就坐在台阶下的花坛边上,花坛里种的不知道是种什么花,花不大也不香,不太符合皇宫中种花的标准。

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细碎的脚步声响,我闻到了饭菜香味。

怎么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了?我坐了多久?

那些人端着饭桌食盒捧盒进去,我站在外面,只觉得凄凉。

当初玉荇花了那么多心思,做了那么多的好吃的来讨好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想起来不光心酸心痛,还胸闷胃闷。

皇帝吃饭安静也快速,没多会儿那些人又都出来了。

我不经意的看着那些人端着东西走……

汤钵,饭桌,捧盒的……

捧盒的怎么只有一个拿东西?另两个都空手?

皇帝留下菜来要赏人吗?

可是没有动静。要赏菜的话退膳的时候就该赏了,皇帝又不是农夫,留着剩菜等晚上再饿点再填填。他要什么没有?夜宵估计都能做出十来种来备着。

那食盒哪儿去了?

我疑惑起来,一闪身进了宫殿里头。

这里的格局和秋实宫原来的书房差不多,不过现在天热,屋里榻上铺的是玉竹凉席,书案,书架……

可是屋里的人呢?

皇帝呢?还有那两个不见的食盒呢?

我就站在外面没离开过,他就算变成苍蝇飞出去我也不会漏看。

那就是还在这屋里了!

哪儿去了?

难不成……是走了什么机关暗道,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会不会又是计?

我站那里正琢磨,然后就见那具湘妃榻忽然平平的无声的向旁边一移,一身龙袍的人忽然从地下钻了出来。

吓我一跳。

他回手拿了一样东西,然后才将床榻回复原处。

食盒。

不过肯定已经空了,里面没有装东西,盒盖也没有盖严,我可以看见。

我尽量不去看他的脸。

或许我是不够心狠,不够勇敢。

那张曾经熟悉的容颜上,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表情。

或许我认识的人根本就没有存在过,我认识的只是一个假相,一段赚情赚泪的好戏。

不过,他去下面做什么?底下关着什么人?

我不用动竹榻,直接身随意转,穿过那一层厚厚地板下了底下。

空的。

一条窄窄的甬道,隔着十步壁上有一盏油灯,空气既浊,又让人觉得憋闷。

不象一条秘道……若是来往于别处,那么应该空气稍稍流通,不会这么闷的。

恐怕……是关人的秘牢吧?

那又是什么人需要关在这样的地方呢?
甬道不如我想的一样越来越深窄,反而很快就到了尽头,可见这不是暗道,应该是囚人之所。

囚在这种地方,皇帝亲自来送饭不假手他人的……

一扇很厚重的铁门挡住去路,我穿进铁门里头。

这是一间全石头垒成的密室,没有窗,不过我想肯定得有气孔。

或是装东西透气不透气不太重要,但是现在里头关的是人。

屋里的东西很简单,全是石头的。桌,椅,还有一张床。

有个人坐在床边,正展开一卷纸在看。桌上放着两碟菜和白饭,还很香,而且上面也还有冒着热气。

那个人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纸又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在枕边。倒了一杯水喝,桌上的饭菜却没有去动。

这个人的身影很眼熟……

我在墙角干燥洁净的地方坐下来,看着那个人。他仿佛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拿起在桌上的纸笔,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绘画,动作都显得不快也不慢,虽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比困兽于笼还窘迫,却没显得焦躁。

仿佛很熟悉的情景。

是的,很熟悉。

那人坐了半晌,站起身,坐到桌前,又开始望着饭菜发呆。这次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一直觉得双胞胎很奇妙的一件事,现在更是如此。

明明是两个人,看到正主那个我心里就“湫”一下,看到这个赝品居然也会“咚”一下。

实在很象。或许他穿皇袍的时候和玉荇还不太象,但是现在这么穿一件布袍,感觉……感觉他比原来的玉荇还象玉荇。

不过他眉毛里是有颗小痣的。

以前我见过他一次,不过,现在他显然是憔悴多了,而且很苍白。估计是……不见太阳,也不好好吃东西吧。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啊老兄。这样看着饭菜肚子也不会饱啊。

不过……奇怪啊。

他身上怎么不臭了?是表姐,还是那个国师想了什么办法吗?

好多疑问,但是我好象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师叔说的,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就算彻底知道了,我也不见得开心。

不过,这个人有点可怜的样子。怎么说他也当过皇帝,现在却被关在这里,连太阳也见不着。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深渊,光是心理落差应该也很难接受吧?

白饭吃了几口,菜根本没怎么动,不过水倒是喝了不少。

然后他把碗和盘子都拿到门边,从铁门下方一个不大的窄缝中放到门外去。动作缓慢简单,看的人觉得心酸。

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啊。那我在这里闲着看戏淡操心什么劲儿。

不过,真是怪可怜的。这中间孰是孰非很难分辨清楚,不过我看电视剧的时候一向对落败的反派很同情。

那人漱了口擦了手,转回床上躺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眼瞅他这动静,让我想起一个词儿来。

哀莫大于心死。

一个皇帝落到这一步,还不如死了呢。

我揉揉眼。

得,都不容易。我也栽了跟头,他也栽了跟头,虽然不知道他是主动去栽还是象我一样被动的栽下去的,总算在一定程度上同算天涯沦落人。

他又枯坐一会儿,似乎是困了,又或是累了,躺在榻上也没有盖被子,好象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啊不,他还有在乎的东西。他枕头边那卷纸,应该是例外。

我走到床边,他并没有闭眼,睁着眼睛看着石室的顶,表情很茫然。

我想即使我不是隐身站在他跟前,他看到我大概也会当没看到吧?

我伸手过去凌空抓了一下,他的眼睛象是被线牵着,慢慢的阖上。

那卷纸缓缓的浮起来,落在我手中。

纸上面是什么?

我慢慢把纸卷展开。

是张画,没有裱过的画。画上是一个大嘴巴小眼睛,但是笑的很灿烂的人。

我的手有点抖,然后当然连锁反应就是画纸跟着哆嗦,悉悉簌簌的发响。

我怕抖碎了,赶紧松手,画轻飘飘的落在地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二话不说,粗鲁的抓着床上那人摇晃:“喂喂,醒过来给我说清楚!”

他是谁啊?他为什么有这副画?又为什么抓着这画看个没完?

那,那么头顶上那个穿黄袍的又是谁?

晃了好几下那人也没醒。我倒忘了,他是被我施法,晃不醒。

奇怪,太奇怪!刚才还觉得可有可无想回头就走,再也不到这里来,现在却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弄清楚我死不瞑目!

我抬头环顾这间憋死人的石牢。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破地方再说,再闷我真觉得透不上气来了。

一手抓着那人领子,先是抓的紧,后来又松松手——省得勒太紧他不好喘气儿。一手捡起地上那张画,我轻飘飘穿门而出,然后向上纵身。

眼前一片昏暗,天已经黑了。

我正站在下午坐的那个花池子边上,手里提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谁,手里拿着当初那个人为我画的肖像。

身形象是一阵清风掠过这座皇宫的上空,奇怪的是角楼上的栖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在我经过时忽然暴起尖鸣,倒吓我一跳。

然后就见乱蓬蓬拍翅子飞起来的乌鸦们脑袋一旋儿就往下落,跟下雹子一样结结实实的纷纷砸到地下。

它们窝里难道进了蝎子了?还是我身上的蛇的气味儿太浓重了?

不象啊。

我身上妖气仙气还有本身的蛇的气味儿都有,可是要说这么薄的几乎感应不到的气味儿能惊着夜鸟,那就奇怪了。

我奇怪的停下身,结果头顶掠过不知道是只燕子还是只什么,也忽然飒飒的竖起毛来,叫了半声就翅子一斜,一头撞在了角楼壁上。

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情景……仿佛,仿佛听说过……

就象当初皇帝误吃了我的药之后……变的,那个,所以……

可是我什么味道也没闻到啊?

我站在那里,把手里那家伙提近点儿,用力抽抽鼻子。

没味道啊,挺正常的。

再抽抽……还是没闻到什么。

怎么我什么也闻不到呢?

又一只蝙蝠大概是白天睡足了晚上出来寻食儿吃,离我尚有十步远,就好象被箭射了似的,直直的就从空中掉下去。

得,别在这儿试了,再试不定又摔死几个。

我尽捡偏僻处走,一路不停脚回我的大本营。进了洞府我才觉得自己奇怪,把他带哪儿去不行,怎么偏偏带回家来了?

好象这阵子我就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对劲的事儿,说到底今天我就不该到那皇宫去。这个家伙被他兄弟是关是杀其实不关我的事。青师叔说的对,事儿都是自己找来的。你不动,这些麻烦也不能长了脚自己跑来咬你。

我把那张画展开看,越看越觉得没头绪。

其实带回来那人就老实的躺在地下……你问为什么是地下?废话,洞里就一张床,他睡了我睡哪?有地板躺躺就不错了,我还没把他泡在门外竖井里呢,够客气了。

把他弄醒就可以问到答案。他干嘛拿这画,干嘛老看,干嘛被关在那底下……那曾经发生过的事,大概都可以问清楚。很简单的,弹一下手指就可以弄醒他了。

我手抬起来又放下,闷闷的去倒水喝。

反正我就是不弹手,他过会儿也会醒的。

我看看桌上那张画。大概这件事里面,只有这样东西还算是实在,真实。

那个人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我静静的坐在石桌边,桌上摊开放着那幅画。这时候心情反而特别的平静,总之,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伤害也不会再来一次。

他睁开眼睛,神情茫然,仿佛没发现自己呆的地方已经换了。

当然,有点象,那间也是石屋,我这里也是石屋。

大概过了几秒钟,他忽然跳起来。一点不夸张,就是跳起来,左右看看,然后两步逼近,一把就抢走了桌上的画纸。

啊,他只看见画,没看见我……我忘了显形,还是一直隐身着的。

看他把那张纸当宝贝的样子,我揉揉眼,还是没打算显形。

他这会儿才顾上看,这间屋不是他呆的那间了。

我和师傅的洞府就在西湖边,门前一道水帘,外头十里荷花,绿柳长堤,风清鸟鸣,花香馥郁,和那间地底的石牢绝不可同日而语。

他似乎也发现了,可是好象一点儿也不关心自己换了地方。拿着那张画纸,就这么呆呆的站着。

我坐着他看,他站着看画。过了半晌,还是我先沉不住气了。我的优点长处里从来就没有耐心这一项。

那个人似乎也没发现身旁多了一个人,就呆站着不动。我觉得,估计是在地牢里关久了,脑筋可能有问题。

“喂。”

他动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

我本来先问“你是谁”,但说出来却问成了:“你拿着我的画干什么?”

他眼睛里忽然放出了光,就象鹰见了兔子,狼见了羊!

我本来可以闪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坐在原地没有动。

眼前闪了一下他身上的布袍的颜色影子,那个很瘦,应该是没什么力气的家伙把我紧紧的抱了起来,两条手臂象铁箍一样,几乎要把我的骨头勒断。

我有点迷迷糊糊的,竟然没反抗。等我想起来要反抗的时候,那个人先颤抖起来,我的肩膀上有点湿,有点热热的感觉。

“翠儿,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长时间没说过话了,听起来感觉特别艰涩而不流顺,让人觉得心里有点悬吊的难过的感觉。

我呆呆的说:“唔。”

“我一直不敢死……他们说,我若是自杀,只会去一个叫枉死城的地方,也绝对见不到想见的人。”

“对。”这话不是骗人,自杀的鬼阳寿未尽,多半是在枉死城一起押着。

对?我忽然想起来不对!对他个头啊!我是鬼上身还是猪油蒙了心窍了,就在这儿和这个家伙搂搂抱抱?

这算怎么回事儿?

我想推他的,真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手上好象没劲儿,没推开。

“翠儿,我对不起你……”

唔?对不起我?你们兄弟两个里是有一个对不起我的,不过好象不是你啊?

“早知道是那样的话,我一开始就不该留下你。我该一开始就跟你走的。到什么地方都行……只要我们不分开……”

我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又有点迷糊,手上终于有点劲,推他一把:“喂,你说清楚!我,我,你……”

他松开手臂,却把我的手紧紧攥住,好象怕我跑了一样:“我是玉荇,翠儿……你认不出来我了么?”

我两眼圆睁?虾米?

欺负我眼神儿不好是吧?虽然你们是双胞胎!可是我还是能分清丁是丁卯是卯的,你眉毛里一颗痣这么显眼,而且而且……明明就不是!

“喂!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然我……”我空着的那只手直戳到他脑门儿上去:“不然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清楚!”

“我是玉荇……不过,这个身体是……是玉荆的。”

玉荆?啊,我记得,好象以前狐狸精提过一次,说皇帝名讳叫玉荆……

嗯?

我捂着嘴,眼睛快要瞪出眼眶来了。

这……他刚才说?

他又低声说了一次:“这是皇兄的身体……那个女子把我们置掉换了。”

娘咧,真的假的?

我马上开翻,我的铜镜铜镜铜镜……

啊找到了,就放在枕边的。

他一手还紧紧拉着我的不放,一边有点疑惑的问:“你,怎么……”

“别动。”

我伸手在镜面上拂了一下,我和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这镜子是可以照生魂的,照的反而不是脸面形容这些肉眼就可见的东西。

镜面上挺清楚的映出一个人来,气息奄奄的躺在地下,月光照在他脸上……

就是,我去吃夜宵的那一次。

我凑上去仔细看。

眉间没有痣。

抬眼看看站在跟前的人,有痣。可是镜子里,没有。


我操她狐狸精十八辈祖宗!这么损的招儿都使出来!我还傻不愣登喊她这么多年的姐。师傅给我的丹丹丸丸能拿出去就会拿出去也分她吃,结果呢?

以前别人说狐狸精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我还不信!

我和玉荇坐在榻边,听他一点点说那时候的事,我走了之后的事。

他一边说我一边咬牙切齿,还连带着掉眼泪。

玉荇啊……可怜遭了这么多的罪。

移魂的时候他肯定是不甘愿的,不甘愿就要吃苦头,硬是一丝一丝剥下魂来。我现在可是明白那时候我拿药回来看到的玉荇为什么那么瘦了。我回去之前他也才刚刚受完罪,最后一丝魂被剥出来,他哥玉荆的魂装进去了。

怪不得那时候我问:你哥同意吗?

那人说:“我”当然是不同意了。

因为那会儿那个人就不是他,是他哥了啊。

“那个国师呢?”

玉荇叹口气继续向下说,他从那天起就没见过天光,他只知道玉荆没得什么便宜,因为国师说他身体没有什么改变,想必那葆春丸是假的。然后他每天每天的问起我,他那个没天良的哥都说我死了,喝了毒药被捆金绳捆了,然后在炼炉里烧死了。

然后玉荇就不再问了。

那个国师还和他说寻死也见不着我,让他安份的过日子。等身上不臭了,他皇帝哥哥自然会放他出去继续当王爷。

听得我眼里不光掉水珠,还直想往外冒火。

玉荇拿帕子给我擦眼泪。我抹抹泪站起来:“走。”

“嗯?”他不解的看着我,一手还拉着我的手,一直不松开。

“找那些烂人算账去!把你的壳换回来啊!”玉荇那哥哥也叫哥哥吗?话说回来,我那个表姐能叫表姐吗?姐妹兄弟都做到这份儿上,人还要仇人干嘛?仇人都不带这么毒的。

玉荇这三年都没见过太阳,这事儿没这么便宜算完!再说,虽然熏不到我,可这具臭哄哄的身体到底不是玉荇自己的,怎么能不换回来?

我看那颗痣是无论如何不会顺眼的。

自家的东西就不能给别人!

真是古怪的感觉。

其实可能换个人会说,这没什么大差别,反正长的一样啊,就象玉字和王字的区别,不就多一点吗?可是这一点就是心刺儿,就是怨气,就是不能忍气吞声。好吧,就算没有那一点痣的区别,可是玉荇他被那个国师折腾被他们骗被他那没良心的哥哥送起来,这种事绝对不是能两眼一闭就可混过去当没发生过的!

玉荇握着我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我看看他:“你不会还……还想着什么兄弟情深,要以德报怨吧?”

他要真这么迂,我马上拿巴掌扇他,扇到他清醒为止。

“不是的。”他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将我的手掌合握着。他的手很瘦,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皮肤薄薄的,下面青色的血管看的很清楚。

得,我心里也乱糟糟的,看他这样子我当然很心疼,可是一想到这身体不是他的,是他那个讨厌哥哥的,我又心疼不起来……但罪毕竟是玉荇在受,虽然这身体不是玉荇的身体……

哎呀呀,真是一团乱,理不清的关系和心绪,不行,这身体得赶紧换回来。

“我只是……太高兴了……”他慢慢说,眼睛亮亮的:“仇啊恨的啊,我一点也装不到心里来,都让你填满了。”

啊呀!

我的脸轰一声就烧起来,好久好久没有经历这种感觉了,好象有带电的小虫子顺着脊椎骨往上爬,麻得我两腿发软,一斜身儿就在他身边又坐下了。

我们象两只对喙鸟,头靠头,爪扣爪的坐在那儿小声说话,其实过半天想想刚才那会儿都说什么了,却一点儿也没印象。反正说的声音又小又软,脸又红耳又热,说什么也都是一样。

后来他想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想想又补充说:“以前的家,我和师傅在这里住。现在师傅不住这儿了,我也有好久没有回这里来了。”然后跟他说外面是西湖,风景很美。手拉手的到洞口去看水幕,剔透晶莹的水花在月光下有着闪烁如珍珠的光华,隔着一层水看到的远远的柳烟,片片的莲影,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真象神仙洞府。”

“嗯。”

“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肯定饿吧?”我隔了半天才想起来,翻出来辟谷丹给他吃。

“这是什么?”他拿着没吃开始发扬好学精神。

“辟谷丹嘛,你吃吧,顶肚饿。”

“啊,道家说吃了这个就不用吃饭了是吗?”

“是有这个效果,可是没那么神奇。”我想想:“能顶个几天吧。”

玉荇吃了一颗,我也吃了一颗。

“天黑着,要不我们等天亮再去……找你哥他们。”我也觉得嘴硬不起来,洞里的气氛太软了,仿佛包着一层粉红色的气泡,心里甜甜的,怎么硬的起来。

“好……”他说:“其实能再见到你,我已经不求旁的什么了。”

“你不恨你哥吗?”

“恨,”他低声说:“他说你死了的时候,我真恨他……想要杀死他,咬死他,和他同归于尽。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是我没能保护你,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认识我,你不会受苦被骗……”

“不是你的错啦,你别这么想。”

“嗯,可是刚才……我一点儿也不恨他了,也不再怨命,我觉得我们已经足够幸运,多亏了你有那么好的师傅。”

“是啊,我师傅是最好的。”

“翠儿你这么久都在养伤么?”

“不是啦,其实我……主要是存在时差问题……”我想想真好玄啊。幸好我只在天上养了三天的伤,然后就回洞里来了。要是我一直住在师傅那里,这两三个月住下来……

我的天,那玉荇说不定早就老成老头子了!

真是好险啊好险。

我这么一说,玉芊也露出后怕的样子,我们就一起为已经擦身而过的危险长吁短叹过,然后倒水喝,继续聊天……

远远的听到鸡叫,我回过神,才发现玉荇的眼睛都熬的红红的了,立刻心疼起来,赶紧让他躺下休息。

但是玉荇不肯,他说舍不得闭眼。

“没关系啦,我们一起躺……”我脸红红的说,反正床只有一张……

可是,慢着……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这个身体,可是玉荇他那个倒霉哥哥的,我和他一起躺,那和我挨着的是玉荇还是他哥?这算……算不算乱搞?

你看我我看你的发了一会儿呆,玉荇站起来理理衣裳:“恐怕你说的对……还是早点换回来的好。”

按照我事先的设想,玉荇他哥应该已经发现玉荇不见,然后呢?

他可能会派人手去追,去找。也有可能加强皇宫守卫,或者直接把那个白胡子国师拉来保护他。

总之得有动静,不会风波不动。

结果等我和玉荇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还是挺太平的,甚至那座永宁宫外面的侍卫不但没增加,反而少了很多,外围根本就是空门大开毫无戒备。

这是……难道他还没发现?那不可能?

我和玉荇互相看看,倒不急着进去了。

“喂,我觉得……说不定里面有陷阱。”毕竟吃过一次亏上了一次恶当,我怎么着也比以前警惕多了。

玉荇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难过。我也知道他为什么难过。发现被表姐算计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一样……可是难过归难过事情还是得做,现在的问题是……要一头撞进去该干嘛干嘛还是应该小心先试探一番再说?

结果我手一松,玉荇竟然很坦然的走过去推开了门。

“哎,你……”

当心二字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出来,门里面站的宫女姐姐一回头,顿时面色发青口喷……注意不是吐,是喷,喷出大量的白沫儿,一头栽倒在地。

我拍拍胸口,刚才倒忘了,玉荇身上这种化学武器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强悍啊——害我白担心了。于是我在意外又自然的情况下,当了玉荇的跟班,也步入了永宁宫。

原本一路上都是我拉着他飞来着……

唔,那个穿皇袍的人正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很坦然的看着我们,表情平静,眼神安详,仿佛我们是约好了来做客的人。

看着他觉得心里感觉怪怪的。很讨厌他,可是那个身体却是属于我家玉荇的啊。

“皇兄。”

那个男人脸色也不大对,又青又白,但是还强自镇定。

咦?他居然没被熏晕?我鼻子抽了两下,发现从他那个方向传来一种淡淡的香草味。

他脖子上挂着个香囊,估计有驱秽气的功能吧?所以才能在这样强大的攻势下坚持住不晕到。

“你来了。”他点一下头。

平静的不象话。

玉荇居然不暴怒,也没有喷泪控诉。而他那个哥哥也平静的要命,好象一点也不心虚害怕。

真古怪。

兄友弟恭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不是这么表现的吧?玉荇啊玉荇,你真是……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恨他吗?他,他,他做的事该挨刀都不为过!

接着两个人就开始目光交流,不说话了。

不过也是,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兄弟虽然反目成仇,不过还是天天见面的——其实这么一想,玉荇他哥还不算坏到家,最起码他没有把弟弟杀掉,而是每天给他送水送饭。

这么一想我也不特别恨他了……这个人是坏,可是还没有坏到家嘛。

好吧,看在他还没有坏到底的份儿上,我可以不找他麻烦……反正,我一边偷笑一边琢磨,这具身体换回给他,那么他就又变成臭弹皇帝了,自有他的苦头吃。

我看看玉荇,又看看那个……唉,不知道叫他什么好的人。顶着我家玉荇的壳子,但是芯子却是坏的。

看他们好象很简单的表情,但是又好象很复杂的眼神,真是头疼的事。

要我说,三下五除二,换回来身体各走各的多好?又不是隔世情仇用得着相对无言泪千行吗?

“咳,那个。”我清清嗓子,开腔:“我们不是来做客的。”

穿黄袍的男人点点头,没说话。

越看他我就越郁闷。为什么他占着我家玉荇的壳子呢!弄得我喜欢不是厌恶也不是。

“那个,还是快点换回来吧,我们还有事要办呢。”

他又点了一下头,没表示什么反对意见。

算你识相,就算反对也是无效的。

本来嘛,欠债还钱,欠肉还……肉。

怎么这话这么别扭呢。

我拉着玉荇的手,走到那个人身边去。

移魂换影我也知道是怎么换的,但是我自己没给人换过,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真是……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嗯,为了你自己好,你还是别抵抗……”不然会出什么事真不好说。

那个人点点头,玉荇也冲我笑笑。

我抬起手在我们身旁设了个简单的阵法,可以阻隔外面的干扰,比较安全。想了想,又在那个男人身上点了一下,省得他不老实又想什么别的,同样,也点了一下玉荇。

然后我抬起手,一手按在玉荇的颈后,一手按在那个人颈后,轻轻吁口气,闭上眼开始念咒。

“……混沌之初,魂影合齐……”

“……离水而困,离土而竭……”

NND,这咒语好长啊……

我一边念一边在心里嘀咕。

足足念了得有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尾声。我终于长长松口气,开始念结尾了。

“须臾……”

须臾后面是啥来着?形移?魂移?影移?神移?

到底是什么移?怎么,怎么感觉哪个都是正确的呢?

我从学会就没用过,虽然我觉得自己记得很牢肯定没有问题,但是……

但是?

可是到底是哪个移!我怎么确定啊?

“须臾……”

须臾什么呢?

“须臾……”

我跟须臾干上了,足足须了八九遍,终于,依稀,仿佛,好象,可能,确定……

啊,是影移!

“须臾影移,魂魄还转!”

一瞬间双手,双臂都热起来,仿佛很烫的很汹涌的熔岩由上面流通过,然后是凉凉的感觉由手上传来,往臂上回导。

又冷又热的,感觉怪怪的。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冷和热的感觉在我胸口好象堵住了,不能形成……呃,对流。

应该从左手流到右手再从右手流到左手,才算对换成啊。

怎么不流了呢?

我正疑惑,那两股感觉好象汇成了一股,分不清明显的冷还是热,变成了一团。

再然后……

突然耳边轰的一声响,我眼前一黑,觉得全身脱力,腿一软向后仰过去。

好象过了很久,又好象过了没多久,我有点迷迷糊糊的。

唔,想起以前的事。

移魂换影咒不是师傅教我的,是有次我去找孟姐玩她教的。

说起来只是旁门左道,用处不大,当时只是好奇,然后孟姐教了我离魂咒,返魂咒,清灵咒还有就是这个移魂换影咒。

孟姐声音很好听,用现代说法来形容,就是“御姐音”。

“……混沌之初,魂影合齐……”她念一句,我念一句。

“……离水而困,离土而竭……”只学了两遍我就全记住了,孟姐还夸我聪明。

最后一句是:“……须臾神移,魂魄还转!”

我猛的睁开了眼!

糟!这回想起来了,很明确,不是影移,是神移!

我刚才,好象……念的是……

是影移?

到底,到底我……

我睁开眼四处看,应该没有过多久,我们还在永宁宫里。身边倒着一个穿黄色龙袍的人,我把他翻过来。

玉荇的身体!眉间没痣!

我用力晃他两下,然后两指骈起,按在他眉间。

唔,魂魄是有点不大稳定。不过还好,问题应该不严重。

刚才的移魂应该是失败了……咒语是一个字也错不得的,哪怕你念的含糊,念的很慢,念的荒腔走板也没关系,但是万万不能错字。一错字的话……

肯定不成。

不过,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厉害的后遗症?

唔,应该是不会的吧……我该没那么背的。

可是回过头来,我就愣住了。

我身旁还倒着一个人……

穿着青色衣裙,梳着两条辫子,脸朝下背朝上,呼吸细微,还没有醒。

宫女?嫔妃?

答案:都不是。

我已经猜到了一半,但是,但是事实怎么能这么残酷呢?

不,不可能的吧!

我手哆嗦着把那个人翻过身来。平平无奇的五官,毫无曲线的身材……

这,这人,这人……

这人我……

这是我啊!

那,那我又是谁啊?

我跌跌撞撞的起来,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哀鸣一声,是一件儿白布袍。再看看身材手掌,手慌脚乱的拉开裤带往里看一眼!

啊——————!

那个……有只鸟……

象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殿堂里回荡回荡回荡……

我,我……

我看到墙边条桌上放着一面装饰用的铜镜,抢到手赶紧对着自己照。

完全不用怀疑了……

我,我变成了玉荇的哥哥……

忽然听到轻轻的一声呻吟,地下的“我”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扶着桌子站起来。

然后差不多是同时,玉荇也醒了,揉了一下眼,喃喃的喊:“翠儿?”

呜!天啊!

我赶紧捂上嘴,玉荇也站了起来,“我”好象头有点疼的样子,揉揉眉心又按按太阳穴。

然后,玉荇看到了“我”,几乎一点没有犹豫,张开双臂就把“我”给抱住了!

“翠儿!”

啊!

不行啊!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我恨不能一个箭步过去把他拉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象被绳子捆住了,僵在那里想动也难动。

那个被抱住的“我”楞了一下,然后一把就推开了玉荇,粗声粗气的说:“你……”

话一出口他也楞了。

玉荇有些迷惘,看我一眼,目光很不经意。然后又移回去看着他面前的人,瞬间目光就温柔起来,就象春水初融……

可问题不在这里,那个“我”又抬手又抬脚,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浑身颤抖,接着一抬头看到了我,猛的扑过来。

我吓一跳,以为他要掐我,没想到他是抢了我手上的镜子!只看了一眼,就两眼翻白,“啊”的一声惨叫,咚的一声翻倒在地。

“喂……”我弯下腰看看。

得,他晕了。

我直起身来看着玉荇,他大步走过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骇人,这么有逼迫力的神态,一把抓住我肩膀,沉声问:“你又做了什么?你……你若再敢伤她,我就再不讲什么兄弟情义!哪怕天打雷劈人神共弃我也要杀了你!”

啊?玉荇把我当成他哥了……这个,这个很正常。

而且,玉荇表现的对我如此情深义重,我真是好感动啊好感动……虽然目前好象不是感动的好时机!

“说!”玉荇恶狠狠的逼问。

我可怜巴巴的吸吸鼻子,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他:“玉荇……我知道这很难理解,不过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个意外,这真的是个意外……”

听着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思,真是古怪啊古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我真是欲哭无泪啊。

玉荇,你让我怎么说呢?

因为我很不靠谱,念咒时出了关键性错误,结果法术成功是成功了……只是结果出了点偏差。

玉荇的魂魄倒是正好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了,可是,我,我却和玉荇那个万恶的哥哥互相调换了!
我没费多少唇舌,就解释清了目前的状态。

我变成了玉荇的哥哥,玉荇哥哥变成了我,玉荇还是他自己。

就这么简单。

“那快些换回来啊!”

“我也想啊!”难道他以为我不想?可是:“可是这个移魂之术如果移到了自己身上,就没办法再由自己来移了,必须另找旁人来施法的。”

玉荇顿了一下,脸色非常之难看。

“那么,还可以找谁?”

我师傅……唔,可是我不能用现在这个身体去找师傅啊,虽然法力犹在,可是肉身凡胎去不了天界仙境。

还有就是孟姐,但是我这会儿也不方便给孟姐传信的。他们地府因为近来治安不好,发生了多起劫囚,叛逃,还有大规模骚乱,好多信道通道都封了,以前烧纸传信就行,现在可没那么便宜。

“不好找啊……”我为难起来……

“啊,还有个办法。”我突然想了起来!

“什么办法?”玉荇又露出充满希望的眼神。

“等死!”

这句话我自认为非常精辟有理,而且贴合实际可行性相当高,可是一眼看到玉荇……好象已经气的要翻白眼了。

“啊啊,你不要误会,我是说,等有人死,我好利用来传信。”

想当然玉荇估计明白不了,我于是坐下来耐心和他解释,不过在我要拉玉荇的手的时候,他居然飞快的往后一缩,让我拉了个空……

真是非常郁闷。

当然,玉荇缩的有理,缩的应该,缩的再当然也没有了。

他要是不缩,我反而要想歪。

“教我移魂术的那人,在地府任职。我现在不方便给她传信,只好等我们这里有人死的时候,告诉那要死的人,若是见到了她,就帮我递个信儿过去,让她过来帮我一把。所以……我,我不是说要等死,我是说要等别人死……”

玉荇的脸色还是不好看,我第二次情不自禁伸手去拉他的手,这次居然被他狠狠的在手背上拍了一下,拍得我手背立马就红了一片。

呜,不是吧,虽然是你那坏哥哥的身体打起来不心疼,可是现在在疼的是我啊。

不过……也难怪他生气。

挺简单的一件事儿,反而让我弄复杂了。

“你不要急啊,那个,反正宫里常死人……对了,天牢里有没有现在就要砍头的人,我现在就去的人传信儿。”

玉荇看的样子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不过……我也不能说自己冤。

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袍子,好别扭啊……

“那个,我们折腾了半天,伺候人的人都去哪儿了?”

玉荇微微摇头,叹了口气:“皇兄最爱脸面……又笃定我绝对不会杀他,想必把那些人都遣开了,免得泄漏了机密。要唤人,恐怕得到外面去唤。”

哦。

我站起来,想往外走,又犹豫了一下:“玉荇,我觉得我扮不来皇帝……可能没走到天牢就让人看破了,那多耽误事儿。不然,要不还是你来扮皇帝吧。”

他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他也得承认我说的是事实吧。我走路讲话举手投足都没点皇帝样。

那,先把身上的衣服换过来吧。我有点扭捏的看了玉荇一眼:“你,你出去。”

“?”

“我要换衣服啊,你先出去。”

玉荇一副被打败的表情:“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避讳的吗?”

嗯?这说的好象也有道理,毕竟这个身体玉荇都还用过,看看当然是没问题。但是,但是我很有问题啊。要我当着玉荇的面宽衣解带,这,这个,我着实是干不出来。

所以,他脸色古怪,我郁闷至极,各自换了衣服。

还别说,玉荇穿龙袍就是合适,照我看,比他哥合适多了。

我换了一身太监衣服,头发拉过来遮着半边脸,出门……应该没问题。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地下躺的那个“我”,还昏迷不醒呢。不知道是受的刺激太大,还是摔倒的时候撞着了头,反正现在一直也没有醒。

总不能就把人扔在这里。

第一不安全,第二我不放心,第三要换回来的时候万一找不着可不方便。虽然长的貌不其扬但是好歹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唉,脑子都乱了,总而言之,不把人随身带着,实在不保险。

那就随身带着……

我看看玉荇,玉荇看看我。

然后还是玉荇给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从门外叫来两个太监,把“我”背起来,跟着我们往外走。

天牢这东东,闻名已久,却还从来没见过呢。

到底是铁栅钢锁,黑暗血腥?还是重门层层,不见天日?

听说这里杀人手法多多,酷刑更是不计其数,名目繁多花样百出……实在是当世奇观不观后悔啊。

我心情一好,步子未免轻快点,玉荇扫我一眼,很冷淡的说:“你心情很好吗?”

啊?

我马上很懂得见风使舵的说:“没有没有,我就想快点去,快点了事。”

玉荇样子好凶啊……

当然,我知道这是我自作自受。

结果到了天牢,真让我失望,不但没有高墙重锁,血腥遍地,居然外面还种着矮樯,绿绿的一片,里面门窗还都是新漆过的,地下无草,房上无蒿,一派……正常……光明……灿烂……

这是天牢吗?

我未免有些存疑。进去之后也没闻到潮湿霉臭,也没有苍蝇蚊子嗡嗡乱飞。里面的牢房还有窗子,能照着太阳,通风光照都不错。有床有被还有马桶……

马桶?

对哦。

我凑近玉荇身边,小声说:“喂,有件事问你。”

“嗯?”他歪过头来。

“你在地下的时候,也用马桶吧?不过我没看清那东西放什么地方……”

话没说完,玉荇啪一声重重打在我脑门儿上,脸上胀的通红,气虎虎的大步往里走。

真是,这有什么好气的……谁都得吃喝拉撒嘛,光吃不拉的那人肯定是肠梗阻,会死人的。

不就问问你一个简单的客观的普遍存在的五谷轮回问题吗?至于气成这样……

啊,他脸红……

是,是害臊吧……

这个,这个,古人脸皮薄,我体谅他……

不过我自己也有点脸上发热,这个问题好象问的是不大合适。

可是一路走我就很奇怪了,这天牢里怎么没关多少人的样子。当然啦,天牢嘛。门槛很高的,不可能小偷小摸都关,但是这么空,也未免太浪费。

既然造了就要用啊。比如犯上的大臣,作反的武将,跋扈的外戚,还有皇帝见不得人的一一二二三三四四的人等……都可以关进来嘛。

好不容易走到最里头,才看到有两三间牢房关着人。

玉荇脚步停了一下,挥手让跟随的人退下去,自己拿钥匙开锁。

我赶忙站到他跟前:“当心。”

“不要紧。”

这屋里关的是个大胡子。

我可以理解啦,关起来的时候未必有胡子,但是这人肯定是要长胡子的,天牢里的犯人,你敢给他刮胡刀吗?肯定不行,所以……只好让这胡子长着吧。

乱蓬蓬的胡子把人脸都挡住了,玉荇进去和他说话,那人头也不抬,理都不理。

“怎么回事?”

玉荇有些无奈的站起来:“他的舌头被割了,耳朵也刺聋了,恐怕是行不通。”

“这人犯了什么罪啊?”

玉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我看看站在过道里的太监,背上趴着的“我”,恐怕这秘密只有皇帝知道吧。

不过,天牢里的人也未必都是个个都要杀头的,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再看看吧,没办法的话,去刑部死牢里找。”

也只好这样了。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几间里找不出任何可以担当这个简单任务的人。有一个一提死字就立刻吓晕的口吐白沫了。还有一个女人,很老的那种,不管你说什么都尖声骂回来。

倒也是,人家虽然关在天牢里,但是怎么说也还是活着呢,我们过去告诉他,喂,我们想请你帮个忙,传话给勾魂无常……你要记得,死了一定要办到。

这……

是有点脱线。

可是我现在又不好找师傅。以前还好,天界管理也不严,用一线香烧烧就可以通知师傅我找她了,可是天界现在也严格管理嘛,线香不让烧了。其实我只听说是有人拿卫生香当供香烧,把神仙们熏的难受,才又下的这种规定。

折腾了半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而那位受了过大刺激的皇帝大人,也……在我的身体里醒过来了。

也许是不适应……毕竟我的身体和普通人的身体可能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也许是这个刺激太过于激烈,所以他醒来之后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我比他还受不了刺激呢。

因为喝水……喝了水,当然就要放水。不要以为妖精就不吃喝拉撒了,就算是辟谷丹那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啊。

可是放水……就牵扯到……

我眼一闭心一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厕间里出来的。

但是,问题来了!我,我能将就着用玉荇哥哥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可是我万万不能忍受他哥哥用我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啊!那啥,要怎么方便?换衣?洗澡?睡觉?

原来还觉得可以不用急在一时三刻办理的事,现在却成了火烧眉毛。

玉荇得扮皇帝当差,我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心里那个别扭真是别提了!

“那个,我和你商量件事儿。”

我和这人没打过交道……如果说硬要说有……那,有两次吧。

第一次是我爬上树去捡帕子,接果他的轿子从底下过,把我惊的掉下来那次。

还有就是他冒充玉荇,算计我的那次。

那一次说过话,不过,我是把他当成玉荇说的。

现在看着,真觉得很奇怪。

“我用手点在你的眉心,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不是要找你秋后算账,只不过……你用我的身体,很不方便……所以,我只是暂时的让你失去意识一下,然后……赶紧料理一下……”

我都觉得我表述的很不清楚,可是他居然听的很明白,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我于是赶紧的给他上个傀儡咒,然后看着闭上眼,意识沉睡着,身体自动自发去解决生理问题……

呼,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等他回来,我再把傀儡咒消掉。

他好象很疲倦的样子,坐在离我几步远的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

我吃了块一块西瓜,找布巾擦手的时候,他忽然问:“怎么没有气味了?”

“嗯?”

我不解的回过头,他说:“没有气味。”

啊,真的。

今天发生太多事,而我又一直闻不到,所以竟然没想起来这事儿。

嗯,这身体上的臭气,真的闻不到了?

“闻不到?”

他摇摇头。

“奇怪……”难道是魂魄换来鬼去,误打误撞的……

或者说,因为这个药是用我的血配的,而我现在这个身体里,所以没味道了?

也有可能。

我笑着说:“不臭了总是好事啊。”

他点点头。

唉,看着他的时候就好象在看一面不协调的镜子的感觉。对面的人明明是自己,但是……

又不是自己

真别扭。

晚膳端进来,三个人默不吭声吃饭。

玉荇先是挟了一块牛肉给我,稍停了一下,又挟了一块茄子给……我对面的人。

我想玉荇肯定也别扭的要死。

饭快吃完的时候那个人忽然说:“你找死囚做什么?”

问的是玉荇,是我的声音在问,有点硬梆梆的。

真古怪。

“要把现在的局面扭正过来。”玉荇简单的回答。

“后宫有个女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恐怕这两日就是大限……”

咦?他这么主动配合啊?意外。

结果看到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子时我又意外了一次。

那个女子我认识,刚入宫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扯破了衣裳,文文静静的辛颜辛姑娘。

怎么才一转眼……啊,不是一转眼,已经三年了啊。

我总是会忘记这个时差问题。

她怎么病成这样了?第一眼看上去,我几乎没敢认。

“太医怎么说?”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唔。”玉荇点点头,这件事总不会让人愉快,他看我一眼,说:“要不……你来和她说吧。”

我点一下头。

玉荇在屏风外坐下了,那个……他哥哥也没有进来。

我坐在床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颜呼吸细微,眼睛紧闭着。不用医术多精,也看得出她满脸死气。
我坐在床边,说起来,守在别人身旁等待她死去,这真是平生第一次。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很羞涩的笑,当时我和她说,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她好象听不进去。
夜渐深了,我劝玉荇去睡,我自己守着就可以。玉荇非常疲倦,却不肯去:“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说:“冥差是不喜欢被人看的,哪怕我是熟人他们恐怕也不爱搭理,要是有生人在恐怕他人会发脾气,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了,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这样说,玉荇才走。而用着我身体的家伙已经睡着了,我呶呶嘴:“把他也带走。”
玉芊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趴在桌上的“我”,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过去把那个人横抱起来,向我点点头:“你自己多小心,有事的要记得出声示警,我就在左边厢房里。”
他出去没多久,三更敲过,关着门窗的屋里忽然却吹起一阵风来,冷森森阴恻恻的。罩着碧纱罩的烛火晃了两下,虽然还没有灭,可是光却变得只有豆粒一样大小。
我站起来,朝身前点头招呼:“无常兄,有一阵子没见了。”
那两个刚显形的冥差愣了一下,目光一起投向我。
穿着黑色袍子,手里拿着勾魂链的黑无常先反应过来,指着我说:“翠,翠儿?”
我也有点无奈,点头答应:“嗯,可不就是我嘛。”
丢脸也没有办法了,反正……反正这两个家伙的嘴巴是很紧的,至少不会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慢一拍才发现这个诡异事实,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来话长……还得请你们二位帮忙给孟姐捎话,告诉她,请她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这儿来,真是十万火急,我都要别扭死了,一不小心用移魂换影把自己移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黑无常脸色挺怪的,僵硬的点点头:“好,我一定转告。”
我知道他肯定想笑,硬憋着多难受。
“啊,时辰到了。”白无常提醒一声。
我知道他们工作规定严的很,一点不能错。俗话也说,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仗着大家熟,我小声问:“她的簿子怎么写的?”
“嗯,京都辛氏女,一十九岁,病卒。”
白无常的勾子向下一带再一收,辛颜的魂就渺渺的立了起来,黑无常的链子一抛,再一招手,辛颜就跟在了他们身后。
“今晚活儿多吗?”
“不少,有十七个。”黑无常安慰我一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急燥,我回去就把消息告诉孟婆,她这些天又不忙,也不用应卯,肯定会早早来找你的。”
我也只好点点头。
站在他们后面的辛颜的鬼抬起头,淡漠的表情变的有一点好奇,可能是奇怪我们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事。
不过……死后原知万事空,这话说的没有错。这一世,她是再没有什么瓜葛了。
我目送他们穿墙而出,赶紧合起手来祷告,孟姐孟姐快快来。

床上的人已经死了,我拉高被单,将她的脸盖住,推门走出来。
凡人的生命就这么脆弱,所以我一定得让玉荇和我一道修行。
哪一天他也这样离我而去……想象一下那情形都觉得悚然而惊。
波折和分别这种体验,有一次就够了。
外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已经倦极伏在桌上睡着了,我愣了一下,过去推醒他:“玉荇,你怎么没去睡?”
他睡眼惺松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难看,支起身来,握着我的手问:“没什么事吧?”
我说:“没……”眼睛却只顾盯着他握着我的手的手看:“你不别扭了?”
他吁口气:“哪有那么多别扭,别扭的事情多了,全放在心里,恐怕还顾不过来呢——你累不累?”
“还好。”我捶捶腰。
“我倒茶给你喝。”
“那个……他呢?”
“睡了。”他递茶给我:“别担心,我让人好生守着,没事儿的,保护不会给你碰坏一点皮儿。”
“玉荇。”
“嗯?”他眉头抬起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拉着他的手不想松开,却又没有说什么。
他反握着我的手,屋里静的很。
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去六王府,他备了一桌好菜等着我去。
那时候他可不会知道,自己等来的救命恩人……其实不是人。
“啊,那个女子……”他想了想:“辛美人她?”
“嗯,她去了。”
玉荇点点头:“我让人来料理后事吧,你也去睡一会儿。”
“我不想睡。”
“嗯?”他和乎是脱口就问:“饿了?”
我有点郁闷:“怎么我除了渴和饿,不会想别的似的。咱们坐下说会儿话吧。”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问我养伤的事,我打听他这三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要不要我去替他讨还公道,到底新换这个身体不太习惯,说到后来,还是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翠儿!”
我吓的一机灵睁开了眼。
一张妩媚绝伦的脸出现在我视界里,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孟,孟姐?你来了?”
“嗯。”她笑不可抑:“我听黑子他们一说还不敢信,你呀你呀,这个咒我教了好几个人,没一个人象你似出错,还是这么无厘头的错儿。”
我有点不大好意思,爬起来揉揉眼:“你来了多会儿了?”
“我一听说就来了,直奔着就找上你。刚一看还真不敢认……”
我挥挥手:“唉,行了行了,别笑了。先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嗯,你的身体呢?”
我自己感觉得出来,拉着她的手往东边走。过了两进院子,推开一间房门,就看到“我”正侧身睡着,样子倒显得很安详。
“有意思。”她托着下巴,一副色狼相:“这里边儿现在装着个帅哥?”
“啊,帅不帅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了,我们是互换嘛。”
孟姐端着我现在的脸仔细看看,叹气说:“样子还不错……不过算啦,没缘份。对了,听说你也勾搭了一个,在哪儿呢?长什么样?”
我抿嘴一笑:“行啦,你先帮忙给我换回来,我就带你见他去。”
“换是当然要换的,你不用急。”孟姐倒拿起架子来:“我赶了一路来的,你先说故事给我听听,我故事听了,人也歇过来了,再帮你换回来呗,这有什么难的。”

“这个故事啊,是从美人救英雄开始说的。话说我在皇宫里住着日子无聊,有天晚上,长夜漫漫我无心睡眠,跑去御膳房找吃的,结果正要吃的时候,皇宫里闹刺客。有个人跑到了我跟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这个,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所以……然后……接着……再后来……”
我在说,孟姐在笑,我说了多久她就笑了多久。真是纳闷,我这讲的是爱情故事,又不是笑话全集,至于这么开心吗?
“嗯,就是这样了,我请黑白无常老兄带信,然后你就来了。”
孟姐托着腮,漂亮的脸上有点不甘愿:“就这么多?”
“没瞒你啊,都说了。”我现在有求于她,哪里还有什么隐瞒。
孟姐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挥手说:“得得得,这也算爱情故事啊。从头到尾就拉过手,太纯情了吧,你肯定有什么……嘻嘻,藏着没告诉我的吧?”
我才觉得自己要受不了,一边翻白眼一边拉她:“哎……你要想要刺激的内容,回来去买些盗版色色光盘看吧,我这还有事儿等着呢,别再磨蹭啦姐姐。”
“嗯,好吧,放你一马。”孟姐一手按在我头顶一手按在床上躺的那个“我”的头顶,跟我说:“闭上眼。”
要不说孟姐就是孟姐,我只觉得整个人突然一空,头顶上不象手象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力气和感觉打着旋儿被那个洞吸走,眼前一黑又一团亮光乍开,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我手脚猛一弹动,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
“呀!”我跳起身来挥手又跺脚,使劲儿在脸上掐了一把,疼的哎哎叫,却还止不住笑:“我变回来了变回来了!”
孟姐也不客气,在我另一边脸上扭一把:“小丫头,下次当心点啊,别再捣这种乌龙。”
“知道啦。”我拉着她的袖子撒会儿娇,忽然想起来问:“孟姐,你听说过这个药方没有?”一边把师傅告诉我的那个臭药的偏方说给她听,完了又说:“可是好奇怪,这身体本来该很臭的,可是自从我被移过去之后旁人就闻不到气味儿了,现在他已经移回本尊了,孟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臭气?”
我想应该是没有,孟姐很正常,一点没有被熏到的表现。
“没有呀。”她说:“没味道。”
“咦?”这么说是不药而愈了:“难道是换魂症的副作用,就是把这个味道给治好了?”
“或许是吧。”孟姐倒很有兴趣,把我说的方子记下来,又说:“我回去找个死鬼试试看去。”
“啊,那完了记得把结果告诉我。”
“好好好。”孟姐忽然抬手指指门口:“那个……是你的王爷情郎吧?都站了一会儿,你别顾着我了,快去安慰他吧。”
“啊,玉荇!”我刚才换魂换的人晕晕怔怔的,竟然没发现他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用温柔又关切的目光看着我,嘴角带着浅笑,走过来向孟姐长身一揖:“多承援手,玉荇不盛感激。”
“不用客气,翠儿就象我亲妹妹一样,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孟姐笑着和他说话,脸色慢慢变的正经起来:“可是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头里,翠儿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你要懂得惜福,可不要欺负了她,不然的话……哼哼……”
孟姐做个威胁的表情:“山水有相逢,这世上的人还没有谁是我收拾不了的!”
那是那是,我在一边捂着嘴笑。
上次我和秦广王大哥去喝酒,有个痞子想找碴,他当时表现的很好脾气,一点没有生气。一转脸就狞笑起来:“嘿嘿,你总有犯到我手里的一天,到时候咱们算总账。”
那当然了。
他们的职业具有特殊性,一惯性,唯一性……只要是人就要生老病死过黄泉,山不转水转,那个痞子终归是要再和他碰面的。
“孟姐,你不要走,我们一起吃饭吧,好好说说话。”我拉着她的手撒娇:“我很想你啊。”
“不行啦。”她摸摸我的头:“我也挺想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活儿总是不能断人的嘛,要是误时辰,或是有谁没喝汤就过关,那可是天大的麻烦。乖,有空去看我。”
“嗯嗯。”
我点着头,有些不舍的送她走。玉荇跟我送到了门口,孟姐嫣然一笑,说:“别送啦。”原地一旋就不见身影。
“呵,这就是仙人啊?”
“嗯。”我点头。
玉荇拉着我的手,低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才应该那位仙姑给你多看看才对。”
我吃吃笑:“她不叫仙姑,她叫孟婆。以后你见了她,也称一声孟姐好了。”
“孟,孟婆?”玉荇睁大了眼,显得特别可爱:“就是那个……”
“嗯,就是那个地府里,投生路上给人喝孟婆汤的孟婆姐姐啊。”
玉荇连连摇头:“怎么会,那,那孟婆,不是老婆婆吗?”
“啊,谁说孟婆就是老婆婆呢?”我眨巴眼:“这是没有根据的。”
“可是她是地府的,应该是鬼差吧?身上怎么一点鬼气也没有啊?”
我翻翻白眼:“你又知道什么叫鬼气了?切!快别说了,多说多漏怯。”
玉荇摸摸我的头,笑笑,没和我再辩。
真是的,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摸我的头,很好摸吗?
我自己抬手用力摸了两下,也没有什么感觉嘛。
哼,明天我就梳髻子插簪子,叫你们摸不成。
玉荇转过头来,脸的笑意慢慢的变淡。
我也转过身来。
玉荇的皇帝老哥在重重波折之后,也算是变回了个正常人了。
“皇兄。”
玉荇就这么喊了一声,话开了头却好象难以为继似的,没有再接着说。
那个人脸色也很复杂,就站在那儿看着我们。
我眼珠一转,赶紧把玉荇的手拉起来,攥的紧紧的。
哼,虽然你是他哥,可是想把我们分开是不可能的!
当然啦,他做了那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我差点丧命,玉荇也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吃苦,其中的悲喜情仇都可以再写一部义妖传了。
不过……我现在和玉荇站在一起,心里面没有地方装仇恨和憎恶。
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和温柔。
“皇兄,我们从此……就是陌路人了。”玉荇慢慢的说。
我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提醒他不要难过,他还有我呢。
至于玉荇的哥哥……嗯,我也算害过他,那个臭药弄得他也是很难受的。
玉荇又很心软,我想,我们也就可以省了报仇的力气和时间了。

“皇兄,你自己多保重。” 

59

“现在去哪儿?”玉荇微笑着看我,我们现在站在京城后面一座山的顶上,我带着他御风飞行的时候,玉荇就睁大眼,不安,却又觉得很新奇的到处看。我们在空中掠过,下方的河流,街道,村落……都只是一闪而过,变成了一片烟雾遮掩的朦胧。
“嗯,你想去哪儿?”山风吹在脸上,我的心情好象也要跟着风一起飞起来了。
“我现在可是无家无业,只能听你的安排了。”玉荇拉着我的手,做个委屈的表情:“你可要负责任,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啊。”
我扑哧一笑:“哪能啊。因为你,我也是风里来雨里去,就算要负心,我也得掂掂看自己的本钱赚回来没有。这才刚把你拐带了就放生,我也亏的很啊。”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啊,替他筑基,好好打算一下是要替他寻个好师傅,还是就和我一样走野路子,我和我师傅,我们也算是自学成材的一家了。
不过我们修炼的路子,可能不大合他来练。
他要是从道家功法来练,可能会比较合适。一二十年就能有小成……
可是道家的门一般不好进。
“咱们走……我先带你去见我师傅。我自小就跟在师傅身边,师傅对我来说既是师,又是亲。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头一件事就得去见过了师傅才行。”
玉荇露出眼光中流露出敬慕:“师恩大如天,那自然是要去的。”
“这会儿来不及了,明天吧。”我问他:“要不我们先回洞府去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师傅那里。”
“好。”
玉荇现在整个人归我了。
唔,虽然他现在只有他自己这么一件资产,以前的权势啦钱财啦都没有了,可是我也不在乎。就是没有御厨做的美食吃,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些菜,我来做饭给你吃。”
“嗯?”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从以前就……咳,无聊时跟厨子学过两手,也可以算出师了,不如……我做一餐你尝尝看?”
“好啊好啊!”我一把挽住他:“我现在就去找菜,没有卖的,偷我也会偷到啊。”

啊,人要有福气挡也挡不住。嘻,以前我有师傅,现在我有玉荇。
他不知道是和谁偷的师,还真有两下子,一道口蘑煨鸡鲜嫩可口,素炒三丝也做的不错。
我吃的眉开眼笑,玉荇很贤惠的把鸡肉都夹给我,自己就着汤和一点素菜扒着白饭吃了。完了我把碗筷碟子堆起来,手指点点的笑着说:“看,法术也能这么用。”
碗筷上面的油渍什么的一瞬间象被看不见的手全抹掉了,变的白净净光亮亮的。玉荇一副赞叹的表情。
“这个没什么稀罕的,筑过基的话几天就能学会。”我笑笑说:“仙家要是天天和锅碗瓢盆的扯不清,那也没精力干别的啦。”
“嗯,真是很省力。”
吃饱喝足,洗漱之后……
洞府里只有一张榻,当初我一直没有修成人形,师傅当然不备我的住处。
玉荇笑容坦荡,说:“我睡地上,你睡榻上吧。”
我嘻嘻一笑:“不用那么麻烦。”
我拿了一根布带,往空中一抛,绳带中段垂荡,我翻身朝上一纵,轻盈的躺在绳上。
啊,好一张吊床。
怪不得小说里小龙女睡在绳上呢,感觉是不错。
玉荇一笑:“不怕摔下来?”
“不会。”
他一笑,除下外衣躺在榻上。
洞里是用明珠照亮的,我捻了一下指头,光芒顿时转暗。
洞府里有些幽昧的水色荡漾,过了一会,我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呢。”
嘻,我换个姿势躺着:“怎么还不睡啊,不困吗?”
“我正等着呢。”
“什么?”
“等着你从绳上掉下来,我好去接着你啊。”
我咯咯一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于是就给他讲了那个有名的扔鞋的故事,那个还不落下的“另外一只”,不扔比扔了还叫人煎熬。
“是啊,我正是在苦等呢。”
我从绳上翻身落下来,站在榻边:“喂,让个空给我。”
“咦?”他欠起身来。
“咦什么咦,省得你等一夜。”我靠把他朝里推推,靠着他身边躺下来,榻有点窗,躺两个人挺挤迫的。
“好象有水声。”
“嗯,当然啦这是在西湖嘛。”
“你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嗯,和师傅在一起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后来师傅离开这里了,我也出去游历,好久没有回来了。”
“这里很美啊,住在这里,人好象也跟着清净了几分。”
“嗯……不过住久也就不觉得了。”
我们挨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要是别的情侣,共处暗室还同卧一床,大概会亲亲热热的说话……亲昵……搂搂抱抱甚至……
不过我们却显得很大方,谁也没有特别不自在。
我觉得心里很踏实,那一夜也睡的特别平稳。第二天早起我在西湖里摘了莲蓬,一人吃了数粒当早餐填填肚子,起程去探望师傅。

“翠儿,你的师傅她是何等样人呢?”
“师傅?”我偏头想想:“师傅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唔,不过她也不是以人身得道的……师傅和我是同类。”
他点点头。
我们穿入茫茫云海之中,衣裳头发都沾了雾珠,变的潮软贴身。
“很远啊。”
“快到了。”
我相信师傅一定也会赞同我的,玉荇是个可以让人放心的,可靠的人。

快到小松桥的时候我慢下来,理理头发和裙子,又替玉荇整整头巾,拉正袍襟。
玉荇被我弄的也有点紧张起来:“我们空着手就来了……”
“哎呀,你就别想这个了。”
我们上了小松桥,师傅的院子就在眼前。
我正要下桥,突然间停住了脚步。
一只黑色的大猎狗卧在大门口,正懒洋洋的晃尾巴。
这不是二郎神的哮天吗?
它在……那,那就是它主人也在了?
“翠儿?”
我急忙拉住玉荇:“呃,等,等等。”
这事儿……上次就差点看到不该看到的。
现在怎么办呢?直接进去?还是转头回去? 
 
 
“怎么了?”
我不大自在,搔搔头说:“师傅有客在,我们等一下再进去吧。”
他赞同的说:“好。你累不累?歇一会儿吧?”
我拉他往竹林后面走:“嗯,这里有泉水,我有点口渴了,你也来尝尝吧,这里的泉水很甜的。”
今天的泉水甜不甜的我真不好说,因为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水喝到嘴里压根儿没辨味儿就咽下去了。
师傅应该可以觉察到我到了吧?那,嗯,她是怎么打算的?
“翠儿?”
“嗯?”
“你有心事。”玉荇握着我的手:“怎么?是不是担心师傅不赞同我们的事?”
“不是的。”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师傅的这个朋友……我觉得他这人不太靠得住,其实,我是不赞同师傅和他来往的。”
“是……男的?”玉荇沉吟着,试探着问。
“唔。”
唉,这事闹的。本来是我带玉荇来见师傅,没想到师傅也在这里招待男客……
“我想师傅她老人家总……”
“我师傅才不是老人家。”我打断他的话。笑话,我师傅哪里老了?
玉荇并不生气,不过样子显得有些尴尬:“师傅做事总比年轻人要老成,你不用太担心。我想你担心的事,师傅应该每一方面都考虑过。总……不会吃亏的就是。”
我看看他,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忽然身后传来扑楞翅膀的声音,小白尖尖的声音喊:“翠姐,翠姐,来了怎么不进屋?等你半天啦!”
我和玉荇面面相觑。
居然是我想多啦?
真是……玉荇才头一次来,还不认识师傅呢,就让我这么一搞,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我拉住他前襟,恶狠狠的说:“等下你什么也不要多说。”
玉荇温和的笑着:“是是,我一定不乱说。”
头一次这么体贴懂事,结果是我枉做小人,显得我思想多不纯洁似的。
挺好的一次见面,结果我现在心浮气燥,怏怏不乐的往前走,绕过竹林。小白停在哮天犬旁边,讨好的把不知道从哪里衔来的虫子往它面前送,哮天狗脸上全是嫌弃,高傲的别开了头。
我瞪它们一眼,进了院子。
师傅坐在正对着院门的那间屋里,穿着一件白色的素棉纱衣服,说不出的飘逸超然,朝我们点头微笑。
“师傅。”
玉荇很规矩的作揖行礼:“晚辈陈玉荇拜见师傅。”
“嗯?”我疑惑的转头看他:“玉荇你姓陈?”
“是啊。”
我愣愣的问:“你不姓玉?”
玉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在师傅面前保持了一贯斯文的风范:“当然不是。”
“可是你……”
“好啦,笨蛋丫头,以后出去别说你师傅是谁啊,我真怕丢人。”师傅向玉荇一笑,说:“陈公子请坐。陋居山野,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喝杯茶吧。”
师傅的衣袖拂过,矮几上出现了两杯茶。我知道自己在师傅这儿不是客,那杯茶也肯定不是给我,乖乖的往师傅身后一站开始装乖。
不过……二郎神呢?
他的狗就在这里,按他们一向人不离狗狗不离人的习惯来说,他肯定也远不了。
“陈公子和翠儿的事情,上次她说了一点,但是后来又生变故,所以其中的详情我也不甚明了。”师傅眼光清澈,象镜子一样似乎可以照见人的心事。
“是,原该我向师傅道歉的。上次的事情……”
我站在一边走神,屋里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是阳刚的神力隐隐激荡。
二郎神就在隔壁吧?
我心里很替师傅觉得难过。
虽然这种生活是很寂寞的,人间不能随便去,过去的日子也不能再回来。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这样吧?
师傅不是一向最明白的吗?以前青师叔爱顽胡闹的时候,师傅还说教过她,荒唐和玩乐绝不能真正驱走寂寞。
那师傅自己……她是怎么想的呢?
“翠儿,翠儿!”
我赶紧回神:“师傅。”
“你这丫头……真是。”师傅嗔我一句:“我问你呢,将来你打算怎么样?”
“我想过了,玉荇他一定要修行的。先筑基,再练道。只不过,我没想好哪条路更适合他。今天来,当然是让师傅见见他。还有,就是想问问师傅,怎么做最合适呢?”
师傅掠掠鬓边的头发:“傻丫头,要走哪条路,你应该和他自己商量才对。你替他决定的,也许是最适合他的,却未必是他最想要的,是不是?”
好象是这么回事儿。
我回头看看,玉荇向我微笑着点点头,看样子也是赞同师傅说的话。
“好啦,这里虽然没什么你喜欢的细点美食招待你,不过素菜白粥还是有的。你们吃过饭再走吧。”师傅的笑容慈和温煦,说话的口气显然已经认同了我和玉荇在一起的事了。
虽然心里早就想着师傅不会反对,不过这一刻还是心花怒放:“好。师傅,玉荇会下厨,手艺还很不错呢,让他去做饭,我们吃现成的!”
“你啊。”师傅在我头上戳了一下,然后朝玉荇一笑:“家教不严,陈公子以后要多多担待她懵懂任性。”
“翠儿正是因为这个性子才可爱,纯然质朴,不染尘埃。”
咦?我有他说的那么好吗?看看他又看看师傅,脸上努力做出镇定的从容的样子来,可是却觉得一缕热气在七窍里绕啊转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面红耳赤象一只下水烧熟的虾子。

玉荇一笑,果然去下厨了。唔,想着他清秀毓华一介贵公子模样,不知道系着围裙操起菜刀来是什么样?
我正想跟着去瞧,师傅一把拉住我的辫子:“不要跑,我还有话问你呢。”
我一板脸:“我也有话要问师傅你。我在门口看到哮天犬趴那里。二郎神是不是又来了?师傅,你到底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啊?我……我怕你最后吃亏受罪心里难受,你,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师傅淡淡一笑还没说话,隔间的门帘一挑,二郎神走了过来。 
 
 
61

我看他一眼,一点也不害怕刚才的话被他听到。
难听话他肯定听过不少,以他的身世,没成名之前受的白眼吃的冷眼多了去了。再说,他就算报复,又能把我怎么着?
二郎神笑着看我一眼,好象刚才真的没听到什么关于他的不好的言论,向师傅点点头说:“你们刚才商议的,我都听到了。”
师傅说:“你看呢?”
咦?
这句话真是……以二郎神的和师傅的地位差距,一句神君的尊称是不能省的。而且,这是我们的家事,和他有什么相关,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和气的问他一句,你看呢?
这句话让我忽然就想起当年的许仙来了。除了那时候,师傅哪有对哪个男子这么客气,这么……这么亲近?
“唔,我刚才已经想过了。道门规矩多约束大,但将来成就也未可知。留下来的话,以你们的路子,大概也不会把他教的太好。”
“所以?”师傅眉梢一扬,语气是全然的信任。
二郎神一笑:“不如让他跟我走吧。”
吖?
师傅显然也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二郎神朗朗一笑:“我还没收过徒弟呢,想起来收徒弟大概也是件赏心乐事,从此有事弟子服其劳,想想就是件美事。”
“你美……”
师傅拉住我的手,向二朗神一笑:“好,若真如此,以后还请你多多费心才是……不过你打算让他随你身旁么?你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灌口江边么?”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除妖什么的我现在当然是不会带他一起去。”二郎神端起几上的茶喝了一口:“怎么样?回来我就把他带走吧?”
“这个么,还要问一下他自己的意思才是。”
二郎神把茶杯一放,点头说:“好,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看他就这么自顾自的出门,我张口结舌回过头:“师傅,这……”
“翠儿,不要急。”师傅安详的说:“你急什么呢?”
“怎么能拜他为师?”
“为什么不能拜他为师呢?”
我气乎乎的说:“他不是好人!”
师傅失笑:“翠儿,看事情要公平点。如果杨戬他没有同我来往的话,你会象现在这么讨厌他吗?”
我咬着唇。
如果他没和师傅来往……我倒真不会怎么觉得这个人人品不好。毕竟他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战将,武功好,名望高。他的弟子……说出去都会高人一等,将来……前途应该也会很好吧?
但是……
“不要总带着偏见看人。”师傅摸摸我的头:“再说,陈公子会不会答应,也还不知道呢。”
“师傅……”我把头靠在她肩膀上:“你不用叫他陈公子这么见外吧,又,又不是外人……”
师傅轻笑:“得,收徒弟有时候也满伤心的啊,真是儿大不由娘,女生向外一点不错。”
“师傅——”我贴在师傅身上扭扭扭。
“好啦,别闹啦。”师傅拍拍我,和小时候哄我吃饭的口气一样:“已经可以闻见饭菜香了,去去,洗手端碗去。”
我怏怏的站起来,出去洗手。结果当脸和二郎神杨戬走碰头。他笑得洋洋得意,朝我扬扬下巴,大步进了屋。我放心不下,手也不洗了,跟着他又走回屋里去。
“他同意了。”杨戬这么简单的说。
师傅一笑:“嗯,那就恭喜你了,荣升为恩师。以后不要嫌烦才好。”
“怎么会,看得出来很斯文悟性又好,许多话都是一点就透,而且根骨奇佳,绝对是块好材料。”
我有点呆呆的站在门口,玉荇同意了?
他要当二郎神的徒弟了?可是,他也没有问我一声……他自己就决定了?
就算他要自己做选择,可是,我和商量一下的时间也没有吗?
“翠儿?”
“嗯?”我有点茫然的抬起头来。
师傅拿一块帕子替我把嘴巴擦干净,爱怜的说:“吃饱了吗?”
我低头看看,一块豆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让我戳成了一块豆腐渣,这顿饭吃了些什么我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
“玉荇问你话呢。”
是吗?我转过头,玉荇坐在杨戬的下首,目光中满是关切:“翠儿,你若是吃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推开碗,和他一起出了门。
“生气了?”
“不是……”我拉着一片草叶子,卷起来又撇开,然后再卷起来:“跟着二郎神是很有前途的。”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啊。”他拉着我的手,把那片草叶抽走:“因为我答应下来的时候没有和你商量是吗?”
我有点不甘心,他说的对。
不过就是这样所以就更不甘心了。似乎他什么都懂,我什么都不懂。
“好吧,就当现在我还没答应,我们在商量,你是不是要反对呢?”
我嘴唇动了一下,可是我也没有理由反对啊。
“不是……”
“但是你不赞成?”
是啊,我是不赞成。这个人和师傅……但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喜欢风流,但不表示不会做一个好的师傅。
“我只是觉得很怪,他和师傅……”
“我相信他们都比我们更懂得对待感情的事,你不这么想吗?”
是啊,玉荇说的对,师傅说的也对,连杨戬都没有什么错。他主动表示可以都玉荇为徒,这其中肯定是看着师傅的情份,当然,玉荇自己也很优秀……
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刚才二郎神君和我说……一个男子,要有本事保护他的女人才行。”玉荇低声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可以给我想要的未来。”
“嗯?”
“留在你身边的话,我相信我的日子会过的很舒服,你会把什么事都替我准备好,处处照顾我,我们也会过的很快活。但是,那样的我将来是什么样,我有没有本事在你需要我保护的时候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我又能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不喜欢二郎神君,大概是他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玉荇说的很含蓄,他没说杨戬看起来就是一副风流浪荡样,果然一决定要拜师连态度也不一样了,哼。
“不过我觉得他象是有苦衷的。”玉荇握着我的手说:“师傅看起来也是世事洞明的人物,他们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太担心……”
我低着头不说话。
“我没有和你商量,是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即使你会不高兴,我也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玉荇声音虽然柔和却极坚定:“你会等我的吧?”
我看着他,不甘心的说:“当然啊……不过你也记得,别因为将来有本事,就也和你师傅学得花心薄情了!”
玉荇的手指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调皮鬼,你知道我不会的。” 
 
 
62
“一见钟情……两地相思。三年不见,四分清减……”
我怏怏不乐的放下手里的针线,看了师傅一眼:“说什么啊?”
“说你哪。”师傅嫣然一笑,俏生生的伸臂把我抱住:“想玉荇了是不是?”
“谁啊……我可没……”
“真没有?”
“真没。”
师傅一笑:“小没良心的,分别时还哭成那样,一转眼说抛开就抛开啦?那玉荇要知道你一点不想他,他不难过嘛。”
“他怎么难过了……”我扁嘴:“他要是难过都不来看我……”
“他在学艺嘛。”师傅一指头戳在我头上:“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啊?”
“那写封信的时间总有吧……”
师傅好气又好笑:“才走了不过七天,写什么信啊。”
“可是他们去的是灌江口,这里的七天,放那里就是七年啦!难道七年里玉荇都不想我?就没有一封信来给我吗?”
忽然外面小白嘎的一声叫:“翠姐,有封给你的信。”
这,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师傅笑着推我一把:“好啦,你等的信来了,还不快去。”
我嘿嘿傻笑,小白翅在院子里跳来跳去,嘴里衔着一封信,得意的朝我不停眨眼。
“知道啦,回来我去给你炸虫子干儿吃。”
它满意的把嘴松开,信落到我手里。
我左看右看,穿过竹林,走到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停留的泉水边,把信封小心翼翼的撕开……
里面的信纸居然只有薄薄的两页,害我刚掏出来信纸,未免就已经觉得失望。但是浓缩是精华,越少越珍贵。我做个深呼吸,把信展开。
开头的称呼是翠儿。
我眼角抽了一下。怎么不是亲爱的翠儿或是最最甜蜜的翠儿?
好吧,他不太懂得情趣……继续向下看。
见信如晤。
(怎么可能嘛!信就是信,不可能见信如见人。)
你让小白翅捎来的泉水我已经喝过了,不过师傅(我腹诽,他那师傅也算师傅啊?)说,葆春丸不过是下乘小道,终不是正途,只要练出精气神来,皮相自然不老。
(讨厌的杨戬,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那个泉水啊,一直在我身上揣着,可是一直到我们分别,大概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我竟然都没有想起来拿出来给他喝。等他和杨戬走了我才想到这事儿被忘了好久了,赶紧让小白赶上去送给他。当然啦,跟了杨戬那样的师傅,这个水喝不喝也问题不大了。)
我筑基用了一年半,师傅说我的根骨极佳,已经比旁人快得多了。已经学会了纵云术和强身术。以及一些其他的法术。我也觉得意外,师傅看起来 是个很粗犷随意的人,但是却比我想象中耐心和细心。上次临别时你说让我一定把他的变化之术学到手,我和师傅提过,师傅的意思是我现在功力不够,要再过许久才可以起练这一门法术。而且师傅提到,变化之术终究只是术,而他立身所恃的,却是武道,所以吩咐我也不用在术之一道上太过于热心。我亦深以为然。
(靠,果然没几天就让杨戬给洗脑了!他的话就是绝对真理了吗?难道我的话即使歪门邪道对你只有坏处没好处?)
翠儿,我很想你。
(轰,一句话我脸就红起来了。)
灌江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前日我出去采买物品,在集市上看到有捏面人的手艺人,三个铜子捏一个人像。我捏了一个,穿着翠绿裙子扎着两个辫子的姑娘,或许是我没有说清,也可能是那人手艺有限,像貌却捏不象你。师傅见了倒没有说什么,不过我有些羞腆。
(我也有点羞……不过杨戬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会为这个笑你的啦。)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探你,师傅近来也事物缠身,没有抽身上天庭的功夫,不然我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和他一起去小松桥。时光现在似乎成了一样最不可估量的东西,有时显得极长,有时由显得极短。练功的时候倏忽即过,闭一次关就过去了半年。而想念你的时候,时间仿佛停止,每一刻都如此缠绵绯恻,荡气回肠。
(不行不行,我脸热的要烧起来了,蹲下来靠进水边,凉凉的水气从泉眼中涌出来,扑在脸上,可是一点也不降温。玉荇……玉荇什么时候这么会甜言蜜语了啊,我真的有种手足无力招架不住的感觉。难道跟着花花公子杨戬,说情话写情书的本事也一起学到了?一想到这点,我马上化感动为怒火!XX的,杨戬你要是敢教玉荇这些有的没的,我,我,我就让我师傅不理你!)
等我的提云术练成,我就和师傅告假去看你。师傅却叫我不用急,我们在灌江几年,其实天上不过几天,我们的想念在你那里或只如薄云,浅薄清扬。在我这里却如江沙沉积,愈沉愈厚。
(谁说的!我每天都在伸长脖子等你来信!对哦……我怎么没想起来先给他写封信去?虽然限于客观条件一天一封不可能,就算我写了小白也不会给我送。不过三天一封应该不成问题的呀!)
要多多保重身体,好生照顾白师傅。
(我撇嘴,那还用得着你说嘛!我当然会保重自己,也会好好服侍师傅的。)
天上人间,相思不断。
(噫……这句话看得我手脚发软,直打哆嗦……再一次确定,玉荇铁定是跟他那不正经的师傅学习花花太岁的本事了!)
信完了。
得,两张纸才写这么多话,所以我说毛笔不好!浪费资源嘛!这要是用圆珠笔写,那得写多少内容啊!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给他写信!我得告诉他,信要多写常写,功要很练勤练,花花公子的招数,可是一样也不许给我沾。
我跑进屋,摊开纸,拿起笔,唰唰唰就开写!
师傅进来时吓了一跳:“翠儿,你这是……”
“啊?”我从纸堆里抬头:“我在写信。”
“信?这么多?”师傅指着那一堆的指,几乎可以埋人。
“是啊,发现要嘱咐的话太多了嘛……”我挥毫泼汗:“一写起来发现想说的话实在是写不够……”
师傅吃惊过后就开始吃吃笑:“有这么不放心啊?”
“嗯,是啊……”
“那信中能说得起来吗?”
“我这不正在努力嘛!”
师傅清清嗓子:“若真是这么不放心,不如你亲自去和他说,顺便监督催促他用功修习,岂不更好?”
对吖!我怎么没想到!杨戬虽然把玉荇带走了,可是却没说不许我跟去啊!
我为什么要傻傻的呆在这里,过着两地分居的分活!
好笨啊我,要不是师傅一句话点醒,我还在这里做无用功!
“师傅师傅你太好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傅了!”我跳起来抱着师傅美美的啵了两大口:“那我们就一起去探望他们吧!”
“嗯?”
我涎着脸笑:“我一个人去怪不好意思的,师傅和我一起去吧……好吧好吧……一起去啦……”
师傅先是板脸,可是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板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吧,那咱们就一起去吧。”
我得意洋洋的一手提行李,一手挽师傅,高唱凯歌,直扑灌江口!
杨戬,玉荇,俺们来了!

番外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我嫁人了。
这句话,主语是我,动词是嫁,宾语是人,了则是表示这件事已成为既定事实。
我是翠儿,嫁的人是玉荇。
结婚是好事,起码省下了走长路去约会的时间,而且约会完之后不用你送我我送你的送来送去。每次他把我送回去,我就还想再送他回去,而且即使已经在送回的路上讲了一路的话,还是觉得有许多话都没有说。一想着转过身他就走了,下次见面还要再等,就觉得受不了。哪怕明天就见,也觉得今天晚上漫长的无法捱过。
而且结了婚也节省资源,大家一起吃饭,一起练功,一起收拾住的地方,这样一看,当然还是住在一起划算。
但是结婚也有不便之处需要克服。
玉荇的睡癖不好,这个在结婚前我可不知道。他的床上可能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温柔体贴又谦让的美郎君一睡着完全换了一个人。四仰八叉,蛮横的象只螃蟹,我几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挤到了床边,差一点点就要掉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是床不够大,但是换了超大号的床,别说两个人了,就是五六个也躺得下。但是晚上依旧是在很悬很危险的情况下醒来。
所以再一晚睡前我就给他下个定身咒,这一觉真是美美的直睡到天明,可是第二天玉荇全身都麻痹了,差点爬不起来床。
接着就说到起床,玉荇不知道是早年学艺时养成的习惯,还是后来跟杨戬那变态在一起住才变成这样的,早上六点一定会醒来,不用闹钟。然后就穿衣下地,洗漱,吐纳,行功,打拳,在院子里练一趟剑。接着出去慢跑,买早点回来,时间正是七点二十五分,每次都不错时间。有两次回来的晚些,那是因为早点铺的人多,排队多花了几分钟。然后他把自己的早点吃掉,换衣服出门,还不到八点钟。
而等我睡到九十点钟,穿窗而入的阳光把人晒得再也无法懒怠不起,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床,然后可以准确的在电饭煲里找到温热的粥,在微波炉里找到他给我留的早点。
吃的问题一向是我的头等大事,马虎什么也不能马虎他。这一点玉荇是很迁就我的,弄了好些食谱的学会了,基本上我的口味他也拿的很准。不过后来我发现我和他爱吃的东西完全不一样。我喜欢吃肉,他喜欢吃素。我口味重,他则偏好清淡。所以有的时候我看到什么新鲜素菜,不感兴趣也会带一些回去。
过日子和谈恋爱到底不一样,谈恋爱的时候只要开心就好,现在则要互相体谅照顾。
我喜欢闲适的生活,但是玉荇不一样,他做什么事情都显得认真负责,而且我发现他真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即使我们现在在现代生活,各种娱乐方式空前发达,但他居然还去找了份工作,在大学里当讲师,早出晚归,备课批改作业,甚至还把学生带到家里来……我实在不明白他这种热诚从何而来。但是我还是很配合的,他的学生来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变的成熟象样点,帮他们倒水,还很贤惠的端出水果。那一帮子学生走了以后,他就系起围裙下厨,给我做我最喜欢的香酥鸡。我则踢掉拖鞋,光着脚趴在床上用笔记本玩连连看游戏。吃完饭,不用花精神洗碗,我们会一起出门,有时候去看电影,听听音乐会。有时候就拉着手一起去逛超市,买很多零食回家摆着慢慢消耗。
圆月的晚上我会爬起来修炼,他每到这时总也不和,陪着我,给我护法。其实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自从他听师傅说起某某妖仙汲取月华时受了干扰走火入魔,就绝不肯答应我一个人修炼。

师傅和二郎神几百年还是老样子,也没有更好,也没有不好。不过我对杨戬也慢慢的消了敌意。他现在并没象以前那样风流随意,没有看到他身边出现什么别的女仙或是妖精。我想……或许这样的自由,也是他们认真的一种方式。

表姐在异刑司狱坐牢的刑期满了,看着日子就要放出来。我想了好久,最后决定还是去见见她。她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我曾经托人打过招呼尽量照顾她些,不会给她关到火炉狱里或是寒冰潭里,但是我却没有去看过她。有好几次已经走到了那里的附近,可是又会在最后关头拐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怎么样的,玉荇只劝过我一次,不要老想着过去。我扁扁嘴说他,这叫看人挑担不吃力。他好脾气的笑笑,也没再说别的。
“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说:“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你学校里不是有事的吗?”
“嗯,不然你找师傅和你一同去吧?”
我笑笑:“知道啦。”
不过师傅才不会陪我去,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表姐这个人。
或者……我现在不该再叫她表姐,她也不会喜欢再有我这么个表妹。
但是这么多年了……
我最常想起来的不是她骗我害我的事,而是我们都小的时候,一起去偷农家的鸡,然后在河边烧烧分着吃掉。

我赶到异刑司的门口时,云钟已经敲了三下,边上的小门开着。我探着头向里看,一个守承的老头儿过来,笑眯眯的说:“翠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笑着招呼他:“钟仙师好。我……有个熟人,今天会出来。”
“是嘛?”他拈拈胡子:“我替你看看薄子,你先坐坐。”
他手凭空一抓,掌中就多出一本薄子来。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字说:“嗯,玉狐精,违禁……”他跳过中间,直接念下头:“三百年满。”
“嗯,她今天出来吧?”
老头儿摇头说:“昨天已经走啦。”
“是吗?”我有点意外:“不是今天吗?”
“好象是她央求着,再说早一天也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啊,那多谢您啦。”

我有点恍惚的从异刑司里出来。
也许表姐也不想见我的吧?
也许是这样。

我踢起地下的一片落叶,没走出两步,后面又有人喊我:“翠儿啊,你回来。”
“嗯?”我转身:“还有事吗钟仙师?”
“玉狐精留有一封信啊,说是今天若有人来就交给来人的,看我,险些给忘了。”他递了一封信给我。
“麻烦您啦。”
“别客气,有空去我那里串门吧,我家老婆子时常想起你哪。”
“嗯。”

信薄薄的握在手中,表姐这封信是留给我的吧?我想,除了我,大概也没有别人再来了。
我想了想,把信收了起来。

那封信,我终生未拆未阅。
与曾经的表姐,玉狐精,也再也没有碰过面。天涯海角,或许什么东西都可以找到,只有往事是无法再寻回的。


哮天的家居生活

“你干嘛呢,半夜不睡觉……”我打着哈欠,光着脚走进杂物间。

这间屋里做了一个阵法,假如站在门口看屋里只是间五平房的小屋,可是进来之后却是别有洞天,成了一间长长的看不到头的大储藏库。这个阵法是玉荇做的,里面放的也全是他的东西,我是最怕麻烦的懒蛇,从来也没有收集的嗜好。但是玉荇不同,他兴趣多爱好广,光是破铜烂铁就装满了好多个架子。

“找什么呢?”

玉荇拍拍手:“那天有本旧书……”

“你白天也可以找啊。”我揉揉眼,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半,剩一半给他喝。

他摇摇头,给我看手上的灰,没有接过水杯。

“什么书?”

他说了书名。我把水杯放下,三根手指捏住,念那本书名,叫一声:“来。”

从里面不知道哪个角落飞起一本书册,平平的朝我撞来,我反手抄住,向他一亮:“是这个不?”

“啊,是的。”

“大半夜的找它干嘛。”

“嗯,一个研究室的教授说想查一个资料而一直没查到,我想起来这书上好像写着,所以打算明天带去给他。”

“你啊……”我又打个哈欠:“真是走火入魔。”

他笑着说:“你这个找东西的法子真灵。”

“你想学我明天教你……不难学的。你那个师傅平时总说这些小打小闹的没用处,可他自己找起东西来也是没头苍蝇。”

外面传来吧哒吧哒的脚步响,一身油黑皮毛的哮天犬探头瞅瞅我们,又耷着头走回窝里去。

“它住了半个月了……还不走啊?”

玉荇出去洗手:“师傅不在家,它回去也没事做。让他呆着好了。”

“可是要是被邻居知道……”我嘘口气:“明天早你要是带他一起出门去跑步的话,记得给他变个狗牌挂脖子上。”

玉荇苦笑着说:“我也想,可是它死活也不愿意挂。”

“那就不要带它出去。”反正我对这条大狗没好感。

“所以我在想要不明天晚上我们陪它出去吧。”

玉荇擦过手,把有点凉的手指头伸到我脖子里来,我一边躲一边笑:“好啦,你再闹我下半夜要睡不着了。你以为晚上就安全吗?这附件住的女人眼睛尖的很,才蒙不了她们呢。”

我跑了两步,还是被他成功骚扰到了,凉手伸到睡意很重的皮肤上来真是提神。 

 “不要紧,我们可以把狗牌拿在手里,说它只是不想带,但并不是没有牌子,不就可以了?”

我瞪他一眼,可是因为在不停的笑所以这一眼不太有杀伤力:“那你拿着吧,我可不做这么丢脸的事。”

第二天照旧是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哮天正趴在笔记本电脑前上网。我探头过去看看,不知道哦啊它何时学会的打字,正在用它的狗爪子敲键盘。

我吹着口哨给自己弄吃的,然后顺手也他用微波炉热了份排骨。结果这家伙光顾着聊天对吃的碰都没有碰。记得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一句话,说是网络就是如此,你不知道和你聊天的是一个人还是一条狗。

唉,时代不同了,连狗都上网了。

我替玉荇的外套钉扣子,刚缝了两针,就听到“多啦A梦”的旋律在安静的屋里响起来。我看看号码,是玉荇打的。

“亲爱的,干嘛捏?”

玉荇的声音却不像平常似的安稳,他说:“翠儿,你现在能到学校来一趟吗?”

“嗯?”我说:“可以啊……不过,有什么事?”

我有点吃惊:“你不会用搜魂术找小偷吗?”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我师傅没有教过。”

“就知道……”光会逞勇力的家伙,我越来越觉得当初同意让玉荇拜他为师实在是失策。

我拉着哮天出门,之所以用拉是因为这家伙死活不肯离开电脑,我只好向它保证,把手机给它玩,也可以聊QQ,才把它哄出来。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心那司机不要注意到后座的狗狗在玩手机聊天,不然才叫麻烦呢。还好并没有人发现。

让哮天来找一个普通小偷显然是大材小用了。玉荇他们研究室被撬,屋里只有少量现金,但是装着重要资料的笔记本电脑被偷走了,这才是大问题。而且这种盗窃案一半来说报不报案都一样,破案率是很低的,而且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消息。

我们跟着哮天去抓小偷,平时总待在家里的哮天难得的精神起来,但是找到小偷的地方之后玉荇不让它扑过去撕咬对方,又让它郁闷起来,最后还是我买了KFC哄它才好转。

自己干掉了整个外带全家桶,熟练地咬开可乐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下去,然后躺在那里四脚朝天,亮出圆鼓鼓的肚皮来,满意的打个嗝儿。

“今天辛苦你啦。”我摸摸它的耳朵:“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听说是部不错的动作片哦。”

虽然白天也可以把哮天犬隐了形带进电影院,但是到底它不痛快。

看电影,吃爆米花喝可乐,啃炸鸡,上网,玩手机……这只狗到底还有什么不会做的事?昨天我甚至看它跟着周杰伦的新歌的拍子在那里跳狐步。

真是汗……

一开始是杨戬说要出门去做修武方面的游历,不大方便带哮天一起去,所以暂时把它放在我们家里。我当时大加反对,理由就是哮天是狗,狗会掉毛。我可不想自己家里到处掉着狗毛。

不过真相处起来,这个家伙虽然很任性,可还是满可爱的。至于掉毛……其实是个小问题,没有吸尘器我也可以用法术把屋子里弄干净。

不过哮天终究还是有狗狗的习性,晚上我们从电影院出来,玉荇把我们吃零点的那个圆纸盘嗖一声扔出去,哮天嗷一声就蹿出去了,过了片刻喜孜孜的叼着圆盘回来,摇头摆尾的样子还真可爱。

玉荇摸它的头,对我笑着说:“我们在灌江的时候就好这么消遣来着,你要不要玩?”

“要!”我抢着盘子再扔出去……

一路这么追追跑跑的回了家,先折腾着给哮天洗澡,我倒了一浴缸都是泡泡,把它按里面狠狠洗了个透,弄得它全身上下香味浓重,好像有点过敏似的,鼻子一直在苏苏的吸个不停。

这次澡洗过像是留了后遗症——哮天看到浴缸就打哆嗦,样子实在可爱。 
 
番外


很多很多年前。

那会儿我还是条小蛇,师傅出门去听法会,本来是给我留了吃的,但是我没算着时候儿,师傅才走了两天我就把所有的事务都吞下去了,噎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肚子也撑得实在难过。

好不容易那难过的感觉消下去了,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

我又饿了,可是已经没有吃的了。

没办法,洞里又没别的吃的,那会儿的我还没有辟谷的本事。

出去游了一圈儿,住得近的槐树精也不在家,本来还想从他那里蹭点儿吃的呢。

那……那现在……

唔?什么味道,好香……好香好香……

我顺着味道游过去,林间空地的小亭子里坐着个人,趴在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熟了。香气就从他手边的竹篮里散发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凑近……这个人是睡着了吧?会不会突然醒来?我现在可没有什么法力,道行也只有几年而已,要是那个人醒过来用石头砸我,我肯定会被砸成蛇肉酱的。

可是,可是我实在太饿了,而食物的香气又实在是太浓了,勾引得我失去理智直想往那只竹篮里钻。

里面到底装的什么好吃的啊?

可是现在就算里面是全素的糍粑饭我也觉得那时美味佳肴啦……

我游上石桌,用头拱开竹篮的顶盖儿。

呀,里面居然是一只油光光红通通的烧鸡!烧鸡底下还有个藤盖儿,里面装炸肉圆儿和白饭。

我根本来不及想这个人干嘛的这东西做什么用的吃了到底会如何,一头就往篮子里扎下去,幸福的磨了好几下牙,狠狠咬在鸡屁股上!

太香了!肥滋滋的实在太好吃了!比师傅做的醉鸡烤鸡也一点不差啊!

我先揭一口鸡皮,再咬一口鸡肉,尾巴不忘把炸肉圆儿勾一个过来趁空塞进嘴里。

鸡骨头酥酥的,一吸就是一满口香香的髓汁儿,连骨头都可以嘎嘣嘎嘣的嚼了吞掉。

我像风卷残云似的,把一只鸡全吃了,还扫光了肉圆儿,连沾了汤汁儿的白饭都吞了个精光。

“呃!”打个响亮的饱嗝儿,好舒服啊。

嗯,这还有个小瓶儿,里面是什么?

我用牙咬开塞子,这味道真古怪,可是也满香的哎……我伸长舌头舔舔,好像有点辣乎乎的,不过比我以前喝过的各种东西都不一样,有种,有种特别浓郁的香气。

我添了一口,又添了一口,越喝越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喝了大半瓶子,身体热乎乎的特别舒服,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头越来越抵,一点一点的就靠在了竹篮子底上。

好困啊……

我打个哈欠,无忧无虑的闭上了眼。

嗯,我躺在什么地方,怎么晃荡不休呢……

是不是我又睡在师傅的袖子里了?

我试着挪动一下,唔,头好疼,好像要裂开了一样似的,身体软绵绵的也没有力气。

怎么了我这是?我在哪儿呢?

嗯?我想想……我出来找食儿吃,然后,然后找到了一只篮子,里面有好吃的,我都吃了……然后,然后我还喝了一个小瓶子里的好喝的水,有点辣。

后来……

啊!

那我现在在哪儿?

我脑子里一机灵,身体却没像平时一样灵活的弹跳起来,像是灌满了铅那么沉。只折腾出点悉悉簌簌的动静出来。

忽然头顶的黑暗被一道光亮豁开,有个带点清脆的声音说:“哟——”

尾巴尖一紧,我被拎了起来。

啊啊啊!我被人抓住了?

天哪,我不要被剥皮取胆炖蛇羹啊!我从来没杀生从来没吃过人连人都没咬过啊!我不该落到这个下场啊!

“馋嘴的小东西,把我给爹带的饭菜都吃了,还偷喝酒。还以为你醉死了呢。”

那只手动作很轻的把我放在地下的草丛里,居然还在我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下次记得再偷食儿,吃完可以快溜开啊,不要再喝酒喝醉了,被人逮个正着。”他声音很可爱,听起来只是个小孩子:“快回家吧,蛇妈妈肯定在家等你了。”

咦?

他居然把我放掉了啊?

这个……这个小孩子人不错嘛。

我努力想睁大眼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眼皮死沉,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脚步声细碎,那个小孩子渐渐走远了。

其实……其实人也不全是坏的,起码小孩子可能还没学坏啊……

“翠儿?”

“嗯?”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你回来啦……吃了吗?”

“吃过了,我不是说了不要等我吗?这几天都会很晚的。”

“哦,我还给你留了汤,在锅里呢,你打火热一热就能喝了……”我爬起来,把抱枕扔开:“我给你放洗澡水吧。”

“你刚才做梦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抓抓头:“我梦到以前的事了,还是我小时候的事。”

他一边把脱掉的西装挂起来,一边笑着说:“你小时候是什么样?我来猜猜,肯定是整天闷吃大睡的小懒蛇吧?”

“谁说的,才不是……”我瞪他一眼,不过底气不太足。

“嗯,什么时候我得去我师傅那儿查查去……”

嗯,什么时候我也查查,那时候给我吃的又把我放掉的小孩儿长什么样儿。师傅常说有恩要报嘛,当年许仙救她一命,她还了一个孩子。

我这欠一顿饭,还点饭钱凑合吧。

把好久不用的小铜镜找出来。

“镜子镜子,当年提竹篮的小孩儿这辈子在哪儿呢?长什么样?”

镜面晃晃的,映出一个人来。

 番外之忽然有一天

忽然有一天。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照例地晒了一床。

我不知道玉荇把床放在落地窗前是不是有意——总让我上午没法儿尽情赖床。

我们居住的是个南方城市,冬天不算太冷,没太阳的时候有些阴冷,有太阳的时候就特别舒服。

床被都揉的乱成一团,我爬起来,一边抓着头发一边去洗手间。

呼……大概是晚上水喝得多,肚子涨涨的。

脱了裤裤,坐上马桶,呼~~好舒服~~

咦?

我低头在肚皮上摸起一块白花花的,薄薄的,形状不规则的东东……好像,好像……

恶,是块皮屑!

怎么会这么大,边长怕有五cm啊!我的天,难道我昨天洗澡……洗澡,不对啊,我昨天是偷懒没洗澡,可是也不至于一天就能掉下这么皮来。

呜呜,天,要是玉荇晚上回来摸到了……真不知道他的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嘴一扁,牙一咬,不行,我要洗澡!

洗泡泡浴洗的手脚都皱的像梅干菜一样我才出来,浑身泡得红通通分嫩嫩的。嘿嘿,这下干净了!

泡了一大杯的热可可,还吃了一整条巧克力,睡午觉,带哮天除去慢跑了一圈儿,顺便在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两大包抽纸和好多零食。哮天最近迷上了宠物食品,可问题在于……它迷上了猫粮和猫咪罐头!起因是玉荇学校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女教授知道我们家养了宠物,也没分清我们养的是啥,顺手就把他们家猫不爱吃的口粮给我们了。得,我抱着宁吃掉不扔掉的心态倒出来拌拌就给它吃了,没想到它还迷上了!

得,我拿了沙丁鱼,三文鱼,鸡汁肉块种种不同口味的罐头……又拿了两大包低盐猫饼干。得,比我吃的零食还贵。

“小子!赶紧的让你三只眼的爹领你回去。”

哮天如今也学的奴颜婢膝净会摇尾巴献媚了,叼着我的裙子角不松口,大尾巴摇个不停。旁边有个抱着京巴儿的女人,和怀里的京巴一样惊奇地打量我们。

我抱着猫粮,实在觉得丢人……

晚上洗漱完,把哮天打发进小房间,我换了睡衣上床,玉荇抱着一本书还不想松手,到了床头还在看。

“唔……睡吧……”我含含糊糊地抬起手:“都半夜啦……”

“好,”玉荇温柔地答应了一声,把书放下,开始解扣子,忽然“咦”了一声。

“翠儿,你这手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

“你自己看看。”

我坐起来,床头灯的光有点暗,玉荇给我把台灯扯过来。

啊啊!手背这一块,这一块……天哪!和早上一模一样的超大皮屑!就算我们老夫老妻的不讲究形象,可是出这么大的丑我还是羞愤的无地自容!

不过玉荇倒没有我想的那种反应,声音反而更温柔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明天找师傅问一下吧?”

我脸热热的把手夺回来:“不用!多大点儿事……”

不过我自己也疑惑,难道我早上光顾着搓洗肚皮没顾上搓手背?这……这真是……难道我最近的新陈代谢有这么快?

然后我第二天爬起来打电话给师傅……话说师傅现在也换地方住了,手机电话都有,联系起来也方便。

“在掉皮?”

“是啊。”我苦恼地缠着电话线。

“什么样?”师傅关切地问。

“唔,好大块儿……小的有指甲盖这么大,大的都快有半个巴掌大了。”我一边说一边搔胳膊,现在我的坐的地方都垫了报纸,省得回来不知道皮掉在哪里,我又没看到收拾不了,让玉荇发现了的话,那……那多……

“是挺奇怪的……按说就算换皮也只在春秋天,谁冬天换皮……”师傅也纳闷:“更何况你也早不是幼蛇了啊。你和玉荇说一声,到我这里来一趟吧,我仔细给你看看。”

“哦,那要不我明天去吧……”

只好先这么说着,挂了电话。

上午把卧室打理了一遍,觉得懒洋洋的,又睡了个午觉。起来赶紧的摸摸身上。咦?好像没有再掉皮了。

我琢磨着可能是不是全身都掉了一遍所以不掉了……这想法虽然有点恶心,不过还算让人安心。不掉皮了总是件好事儿。

我睡眼惺忪起来喝水,然后照习惯带哮天出去转悠。这家伙也刚午睡醒,眼皮耷拉着,一副懒相。到了常逛的小吃店附近,我进去要吃的。鸡茸粥配卤鹌鹑蛋。太奇怪了,平常小吃店的老刘都会给我一颗蛋,可今天居然只按标准给了两颗!还盯着我的大狗看不停。看什么看?难道他今天刚被疯狗追过心理有阴影吗?
 

转回去的时候买了点儿菜,今天想吃玉荇的拿手好菜油焖茄子,挑了好几个油光光肥壮壮的茄子装袋里背回家。

异状一直到我开门进屋换拖鞋的时候才被发现。玄关处镶着面茶色小镜,平时我从来不瞧,都是玉荇常在上班前瞄一眼检查仪容。我换鞋的间隙一抬头……

嗯,低下去的头再抬起来。

咦?

镜子里滴女银是哪锅?

噫,长得不错……难道我家镜子里住了一只镜妖?

我疑惑地揉揉鼻子,镜子里的女人也揉。

估计是小镜妖吧,不知道啥时候搬来的。

我冲她笑,她也冲我笑。

有意思。

我进屋把东西放下,开了电脑给哮天玩,自己练了会儿功,再检查一下,身上还是没皮屑,不错不错,看来昨天前天那是偶然现象。

玉荇今天下午好像没排课,应该会早点儿回来。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我就听见门响了。

“你回来啦……”

“嗯,饿了吗?”他一边低头换鞋一边说。我正想提醒他看我们家镜子里可能搬来一只镜妖,结果他一抬头,很愕然地指着我:“你,你是谁?”

咦?这算找情趣啊?我笑起来:“切,我是你老婆嘛,才半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翠儿?”

“嗯哪,我们晚上吃茄子……”我的话自动消音了,玉荇的脸色一点也不像逗情趣的样儿啊……

“你啊,好端端的变什么形。”他摇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

“谁变了?”我摸摸脸……呃,好像手感有点不一样……

“没变?”

“没。”我老实的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

他把我拉到镜子跟前。

镜子里,两个人。

一个玉荇,一个应该是我……

不是啊,我不是美女吖……

镜里那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就给师傅打电话。

“不褪皮了?咦,样子变了?”

“哦,这样啊……”师傅吃惊过之后给我们一个解释:“明白了……这孩子太晚熟,以前我就奇怪呢,怎么做蛇的时候样子很美变成人倒次了,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不过这都几百年了才算发育完,实在是……”

放下电话还是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我这算蛇大十八变?”

玉荇瞅着我,无言中。

“那个,你要是看不惯,我可以变回原来那样……”

他一脸黑线……

我摸摸脑袋,讪讪地笑:“老公,其实你赚便宜了是不是……”

他最后长叹一声:“算了,反正性子没变,脸嘛……我想以后慢慢看,会习惯的……”


啊,忽然有一天,我就进入了成熟期……尽管有点让人措手不及…… 
 
 
青蛇番外完
其实什么动静也没有,但我就是醒了过来。
“你回来了?”我揉揉眼:“怎么这么快?”
玉荇把手里的布包放下,过来在我脸上亲亲:“今天怎么样?”
“还好啦,没什么动静。”
我们坐在一起,看着透明鱼缸里,银色的暖砂上面,两枚蛋……
没错。
我和玉荇有孩子了,但是不象我们想的那样生下来是婴儿。
而是两枚圆圆得……蛋。
我记得当年师傅生她儿子的时候,明明生下来就是个大胖小子啊?难道我的修为比师傅还是差很多吗?
我生产那天杨戬也来了,笑的很气人,说的话更气人:“这个……大概是品种不同所以才问题吧!”
我其实倒没功夫生他的气,关键是,玉荇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儿吧?虽然他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是知道归知道,看到本来期待的小孩子变成了两颗蛋,他心里会怎么想?
“这也很好啊,长得象你也不错。”玉荇温柔的摸摸我的头发,把我抱在怀里安慰:“别想什么怪念头了,现在重要的是孩子们什么时候能破壳而出啊。”
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同款,两枚蛋乖乖的挨在一起,蛋皮还没有空气中变硬,用手指一按,就像桑皮纸似的会凹进去一点,一缩手,就又弹回来。
“好啦,哪有你这样的妈妈,这又不是玩具。”玉荇听坐师傅的指导,把屋里布下结界,调节温度,湿度,特别找了要吃的银砂来围护它们。
当初就是因为担心不知道怀的是什么胎,所以不敢去人类的医院做超声波检查……
结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生下来的还真的不是小BABY。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只好等它们出壳再看了。
我现在能力打了个大折扣,不到过去的一成,就算想探察蛋壳里面的情形也办不到,只好慢慢等功力恢复。
唉,玉荇的态度当然没说的,可是如果蛋壳里真的爬出小蛇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脸色大变?或是干脆受不了刺激一头扎在地上?
我早就说过不要小孩,我们两个的生活不是很美满幸福的吗?干嘛非得要生个小孩来证明情比金坚?
可是所有人都和我唱反调,玉荇,师傅,那些各界的朋友,个个苦口婆心的来劝我。
结果,结果……我意志不坚,耳根一软……
就变成了今天这样子。
玉荇把他拿回来的布包打开,掏出里面的东西。
“来,给你吃。”
咦?我睁大了眼睛:“蟠桃?”
“是啊。”
“可是,你……”
玉荇因为拜二郎神杨戬为师,所以也有一张瑶池蟠桃的邀请券,他离家几天也就是陪同杨戬一起去赴会。可是,他怎么把蟠桃带回来了?
“你没吃啊?”
玉荇微笑着说:“我身体好好的,吃这个多浪费。你身体正虚,快吃了吧,正好补一补。”
我疑惑不解:“可是蟠桃一个人也只有一个啊……”
“师傅有两个啊,他分了一个给我,让我带回来给你吃的。你快吃吧,趁新鲜。”
杨戬居然还会有关心别人的心思?
真是看不出来哦。
虽然这些年他和师傅相处的还好,并没有另外又传出什么绯闻,可是……可是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好吧,看在这个蟠桃的份上……下次见了面我不瞪他就是了。
“吃吧。”玉荇催促我:“这两天我不在家你都吃了什么了?”
我扁扁嘴:“就是水煮蛋和牛奶呗……为什么我要吃这些,一点味道都没有。”
“乖,”他一副哄孩子的架势哄我,看起来将来也会顺理成章的用这个口气来哄我们的小孩:“这些有鹰扬。师傅不是说了嘛,你现在不能用那些丹药草药之类的来补养。鸡蛋牛奶虽然不好吃,但是对你身体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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