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  作者:四叶铃兰

来源: 满地梨花 2008-01-21 08:40:07 []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246200 bytes)
本文内容已被 [ 满地梨花 ] 在 2008-01-23 14:53:11 编辑过。如有问题,请报告版主或论坛管理删除.

江山如画  作者:四叶铃兰


公子翌
  离家出走已有月余,盘缠几乎用尽,荷包里大概只剩下几纹钱了。方若兮在大街上无聊闲逛,四下张望,心下感叹,这京城真是大呀,连路边刚出笼的包子个都大,看看,这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穿着打扮就是不一样,果然是全国最繁华最讲究的京城啊。

  女人家胭脂水粉那些玩意她不喜欢,她最喜欢逛兵器铺,见到利刃或精巧的兵器就爱不释手,但因荷包羞涩,往往也只能看,不能买。每次都万分后悔为何当初离家时没多带点银子。
  又从一个兵器铺里面出来,方若兮沮丧着脸,蔫头蔫脑的向前走着,心中再次恨自己没多带些银两离家,刚刚看中了一套精致的匕首,心下垂涎,可惜天价呀,天价!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声呼喝。抬头望去,便见前方有个擂台,上面有人正在比武过招,擂台上挂着横幅,凝神看去,上写:聘请保镖一名,月银一百两。

  月银一百两?!方若兮满眼都是那个月银一百两,又一个天价!京城人不是普通的大方和阔绰,一个保镖也月银一百两。

   擂台下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方若兮硬挤了进去,抬头望去,只见擂台之上,一个青衣中年男子正和一个和尚在比试拳脚。中年男子掌风凌厉,和尚内力充盈,二 人正打得难分难解,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个输赢来。方若兮瞥了一眼,心下不屑地冷哼,暗道:不知道比赛的规则是什么,对付这等货色,自己绰绰有余。

  便问了问身旁的看客,比赛规则是些什么,看客答:“只要连胜三人,再赢了神拳赵大侠,就行了。”

  神拳赵复青?!听到这个名字方若兮暗暗思忖少许,眉头紧皱,片刻之后复又展开。
  台上二人过了百招仍不分胜负,她一皱眉,不耐烦继续等待下去,趁着二人难分难解之际,突然跃至台上,左手急点和尚天池穴,逼得和尚收手跃至一旁,右手化拳成指连点中年男子身上天突、中庭、灵墟三处大穴,中年男子猝不及防,连连倒退。

  

  和尚站稳身形,一见她是个女子,忙道了声:“阿弥陀佛。”

  方若兮忙双手合十,接口道:“善哉善哉。”

  和尚一时怔愣,方若兮却已出手,袖中一枚银针脱手而出,悄无声息。而后,衣袖翻飞,身体快速旋转,只三招,和尚便已被她束缚在银针的金丝线中,无法动弹。

  片刻寂静之后,台下一阵骚动。

  方若兮一抬手,金丝线与银针一同收回袖中。

  和尚神色微微一变,口中连声阿弥陀佛,跃下台去。

  

  方若兮站在擂台中央,抱拳对一侧神色微惊的中年男子施礼道:“小女子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大侠海涵。”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斥问道:“我们正在打擂,你为何突然上台搅局!”
  方若兮道:“小女子不才,见二位大侠打得难分难解,一时技痒,扰了二位切磋的雅兴,是小女子之过,还望大侠多多包涵。”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道:“既然如此,小姑娘,出招吧。”

  方若兮当下并未客气,一抬手银针射出。

  方若兮的武功远在中年男子之上,中年男子狼狈闪躲过几招后,终不支败下阵去,悻悻然离开。
  

  方若兮站在台上,不看台下众人,只回头看向头顶横幅。

   “月银一百两”,只要一两个月,赚够了盘缠,她就可以走人了。为了这个,今天就算出些风头也心甘情愿了。她已易过容,应该不会被人轻易认出,如今只希望 不要有人认出她的武功路数来。否则被爹爹抓住,逼着她与那个什么唐门公子成婚,说不定新婚当天她会忍不住杀了那个素未谋面满身是毒的丈夫,不过,听说那人 擅长使毒,似乎很不好对付。

  这时,场中有人喊道:“是否还有人上来与这位姑娘比武过招?只要连胜三人,再与神拳赵大侠比过,获胜者,便可成为我家二公子的保镖。还有何人要上来与这位姑娘比试的?”
  话音刚落,就有一人轻巧跃上擂台,一看就知此人轻功甚好,那人眉眼轻浮,皮笑肉不笑的瞥了一眼方若兮,道:“在下不才,愿与姑娘切磋切磋。”

  “请!”方若兮当胸抱拳客气道。

  “看招!”那人也不客气,一招双龙探珠就向方若兮胸口袭来。

  方若兮眉目一皱,侧身避开。

  那人仗着轻功好动作快,见方若兮躲开了第一招,第二招龙戏游虾随后而来,方若兮再次躲过那人有意的轻浮调戏,那人接二连三竟用些下流招术,方若兮目光渐冷。

  打斗间,方若兮看准时机,身形一转,双手同时甩出银针,眨眼间忽又收回,动作迅捷,悄无声息,而后,纵身跃出圈外冷眼看着场中那人。

  那人身形一停,神色甚为得意的看向方若兮,似乎认为她这样跳出圈外已经是认输了。
  不料,方若兮神色轻蔑的说道:“我不跟屁股漏洞的人比武,烦请大侠回家把洞补好再来吧。”
  台下众人闻言哄笑,台上男子面色骤红,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屁股,果然摸到了两个洞,一侧一个,蓦地狠狠瞪住方若兮,临走前抛下狠话道:“小姑娘,你等着,大爷我一会儿回来,定叫你好好看看本大爷的厉害!”

  “不必了,我已经看够了。”方若兮神色不变,瞥了一眼他的屁股,意有所指。
   那人听后一怔,而后听到台下众人大笑,方才反应过来,一时怒气冲天神色狠厉,却因屁股后面的洞而不能施展,狠狠瞪了方若兮好几眼,悻悻然就要纵身跃下擂 台,却听方若兮又道:“大侠的屁股上长了痔疮,最好趁轻医治,否则后患无穷。”那人身形一滞,脸色突地大变,下意识捂住屁股,极速仓惶离去,徒留下身后一 片爆笑声。

  而场内,方若兮神态清冷,自始自终面无表情,只目光中闪过一抹灵动笑意,一瞬即逝。
  

  “姑娘好身手!”后面一个精壮的汉子此刻笑道。

  方若兮回过头去,目露尊敬,这人她识得,正是神拳赵复青。

  赵复青道:“在下神拳赵复青,姑娘只要胜过在下,便可成为大名府二公子的保镖,月银一百两。”

  方若兮道:“赵大侠,晚辈不才,得罪了!”言罢,衣袖一甩,突然出手。
  

  “公子,此人正是今日赢了赵复青的女子。”管家恭敬说道。

  方若兮闻声,收敛了四下逡巡的目光,转头向前望去……

  突然看清了迎面而来的那人!方若兮忽觉口干舌燥,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口水。
  面前之人,是个,是个,顶级的,美……

  这时,少年正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是个女子,微露疑惑,再看她此刻的样子,目光闪过轻蔑,但微一沉吟,目光流转间似又想到了什么趣事,手中折扇一指方若兮道:“就是她了!”
  庞管家立刻恭恭敬敬应是,扯了方若兮一下,方若兮方才回过神来,忙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管家道:“花小姐,请随在下来。”

  方若兮此刻易名为花无多。

  方若兮木偶似的点了点头,跟着管家离去,可刚走出去几步,脚步突然一顿,蓦地转过身来,对着正要离去的身影喊道:“你站住!”

  管家闻声脚步一顿,回身看她,还以为是在喊自己,当看清她叫的是另外一人时,心下一惊,刚要制止就听到方若兮理直气壮的指着少年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前方少年闻声亦回过头来。

  管家在后呵斥:“放肆!

  方若兮当下却更昂首挺胸,目光在看到那美少年后,不由自主的涣散片刻,而后又坚定凝聚,再次无礼的不屑说道:“胆小如鼠之辈,连个名字都不敢说。”

  “不是不敢!”美少年闻言笑道,眸中闪过一抹慧诘,折扇于手中轻轻摇曳,更显潇洒,而后轻声诱惑道:“如果你能顺利成为翌的贴身保镖,我自会让你知道我的名字。”言罢,折扇轻摇,悠然而去。

  

  翌?方若兮疑惑片刻,转身对微微呆滞的管家道:“请管家带路。”

  管家轻声一咳,神色恢复了正常,道:“姑娘请。”

  “请。”

  管家边走边道:“姑娘,如果一会儿见到二公子请千万谨言慎行,姑娘如若真想留下来,言语须多收敛些。”

  方若兮一瞥管家,心下不以为然,她是来当保镖的,又不是来当丫鬟的。
  管家似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又道:“姑娘武艺高超,自不是平凡人等,但大名府也有大名府的规矩,姑娘仍需遵守。”

  “嗯。”方若兮敷衍的应到。

  

  几个辗转,二人来到大名府的后院。

  后院,满园的菊花盛开,芬芳袭人。

  园中,一人斜靠在亭下,一边品酒一边看着书,神情悠闲自在,心情似乎极好。
  方若兮到时,看到的只是此人的背影。心下已知,这人就是大名府的二公子,公子翌。
  听到脚步声,公子翌放下手中的书籍,转过头来,向方若兮看去。与此同时,方若兮也看清了公子翌。

  清风拂过……

  那一年,菊花满园。

  

  ××××××

  

  公子翌收回了目光,懒散的开口道:“我要找的是保镖,不是丫鬟,陈总管,你难道年老糊涂了?这个女人给我当丫鬟资格都不够,样子太丑,个头太高,本公子一向喜欢娇小型美女,陈总管你应该知道,像这种货色,连给本公子提鞋都不配。”

  陈总管尴尬回道:“公子,这位是为您新找来的保镖,赵大侠也甘愿自认败在这位花姑娘的手上。”

  公子翌闻言,神色微敛,片刻之后,又忽然冷哼一声道:“还花姑娘,本名不会是叫花骨朵吧。”

  闻言,陈总管看着身旁女子杀气越来越浓的眼神,不禁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后听到陈总管犹豫迟疑吞吞吐吐地说道:“回公子,这位姑娘叫,叫……花无多。”
  陈总管话音刚落,就听亭内公子仰天大笑道:“果然叫花骨朵!还真被本公子猜了个正着!哈哈!真够俗气!哈哈!”

  那一刻,方若兮真想用袖中银针和金丝线缝住他正在‘哈哈’的嘴巴。

  可目光流转间,又改变了注意。与其用武力,不如……

  

  方若兮不待他‘哈哈’完,一个纵身跃过院中千姿百态的菊花,在空中一个翻身,看好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在了公子翌的怀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陈总管只觉眨眼间,就见那位姑娘坐在了公子的怀里,神态暧昧,不禁大惊之后又微微尴尬。

  公子翌最后的‘哈’声陡然变成了嘎声。

  看着怀里的女子,公子翌一脸的嫌恶,但突然窥见了她眼里的得意之色,神色又渐渐的变了,公子翌不慌不忙开口道:“花骨朵姑娘,你的眼角有眼屎,本公子看了心里很不舒服,另外,姑娘实在太重了,几乎将本公子压死,烦请花骨朵姑娘高抬尊臀,放过本公子吧。”

  方若兮闻言,眼里的得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恨,而后渐渐压抑,复又开口说道:“我偏不。”

  方若兮的神色变化公子翌看在眼里,闻言,要笑不笑道:“你确定?”

  方若兮淡定点头,神色丝毫不惧,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言道:“你以为我会怕吗?一个中了‘无声无息’之毒的病人,还笑言喜欢娇小型美女,恐怕这世间最最娇小的美女,脱光了匍匐在你的脚下,你此刻也无能为力了。”

  公子翌闻言,脸色已变。

  方若兮一笑,一跃而起,道:“这保镖我不当了,你另找他人吧。”言罢,正欲离去,就听身后公子翌沉声道:“大名府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方若兮停步,侧目瞥向公子翌,道:“你待如何?”

  公子翌目光一转,拿起手中书籍,似又认真地看了起来,道:“陈总管,带她下去签生死契。”
  陈总管立刻应道:“是!”又对方若兮道:“花姑娘,请您随在下去签生死契,从今日起,你就是二公子的保镖了。”

   方若兮心下微感疑惑,却仍旧不动声色,凝视公子翌片刻,却见他继续一脸悠闲的看着书,似根本忘记了她这个人,心道,不管怎么说,既来之则安之,谅他也不 敢怎样。刚想跟陈总管而去,目光却忽然瞥见公子翌身旁放着的一摞书,当中最上方的那本,因被风吹起,掀开了几页,方若兮恰好看见,并且看清了书上所画的内 容……一幅春宫图!

  方若兮眼角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了几下,忙跟随陈总管大步离去,似乎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公子翌瞥向一旁被风吹开的书籍,嘴角向上一挑,似笑非笑,一甩手丢开了手中书籍,望天轻叹道:“最近的日子真无聊啊。”而后,望着陈总管和自称花无多的女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一笑。

  方若兮边走边想:他怎么会中了这‘无声无息’之毒? 这时,已经走远了的方若兮,耳朵蓦地一动,似听到了什么,微一思量,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生死契上明确规定:两个月内,二公子在,她在,二公子亡,她亡。

  当方若兮摁下手印后,心里突然莫明其妙的一跳。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漏掉了,而后,听到陈总管言道:“花姑娘从今日起,就是二公子的保镖了,必须全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二公子。”
  方若兮尚未开口,就听陈总管继续大声说道:“从即今日起,二公子的饮食起居沐浴更衣还有读书习字,花姑娘都要随侍在侧。”

  沐浴更衣……么?!方若兮不由得一怔。

  

  (提醒一下,更衣是上茅房的意思,四叶曾经偷偷猜测,古代为什么管上厕所叫更衣,或许是因为古代上厕所没有卫生纸,事后需要换条内裤,所以叫更衣……)

  

  公子翌洗澡的时候,花无多就站在一旁,目光呆滞,锁定一角,无视眼前诱人风景。
  公子翌故意高高扬起池内他的洗澡水,花无多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发稍上的水抹都不抹一下。公子翌低叹一声:“无趣。”

  闻言,花无多眼中晃过一抹得色,稍纵即逝。

  

   公子翌外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忽然喊走不动了,前呼后拥的奴仆他不使唤,偏要花无多背他,花无多暗暗隐忍,面无表情的站到了他的前方,刚抓起他搭过来的 两个胳膊,就突然发觉他两条腿已经盘上了自己的腰肢,若不是带着面具,花无多此刻的大红脸定然会让公子翌得意忘形。可惜,花无多此刻面不改色的一张平凡到 过目即忘的脸,公子翌看了就觉无趣。心下不禁暗暗奇怪,明明那天这个花骨朵很容易激动的啊,怎么自那以后就变呆了呢?

  

   星星布满的夜晚,夜风吹过,花无多守在茅房边,鼻端嗅到异样的味道,忍耐几乎就要到了极限,在茅房外发泄似的打了一套拳,终于平息了体内因情绪不稳定而 疾走的气息后,暗暗指天发誓,她绝不让这里的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绝不!两个月后她定要……,想了好长时间,忽听茅房内公子翌伸个懒腰语气懒散的叹息 道:“啊……好舒服!”

  花无多的气息再次微微絮乱。

南书书院
  日子似乎过得极慢,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天。

  花无多的忍耐度也终于到达了极限,最终痛下决心: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了。所以开始明里暗里的与公子翌对着干,公子翌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转变,竟然收敛了一些,日子反倒好过了许多。
  

  两日后,卯时,天方破晓。

  公子翌带着保镖花无多与书僮杜小喜一同启程赶往南书书院。

  

  南书书院位于大名府南侧的奇峰山顶。

   南书书院举国闻名,不只是因为这里有闻名天下的许夫子,更因天下第一美女杨逸欣正是南书书院院长的夫人,而她的女儿,也就是即将很有可能继承娘亲声名, 成为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的齐欣自然而然的成为南书书院众位学子的师妹,光提起这一点,南书书院出身的学子都要比其他书院的高昂半个头。

  南书书院历史悠久,与朝廷关系甚密,当朝许多士族都出身南书书院,来此读书的公子也个个身份不凡,身后都有显赫的家世,甚至不乏王孙公卿之子。

  因此,南书书院的各项设施配备也是全国最齐全,最好的。

  书院屹立于奇峰山顶,奇峰山景色秀美,山中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下雨天,山下雾气增腾而上,南书书院伫立在云端,犹如仙境。

  所以,世间常有人云:奇峰山顶书院聚士族,人杰地灵之宝地也。

  

  奇峰山脚下,学子们正迎着晨曦赶往山顶,公子翌几人也正在其中。

  书院允许每个学子带书童日常服侍,但书童的身份不能时刻保护公子翌,所以,花无多在大名府的安排下,扮成男子,以公子翌表兄弟的身份与公子翌一同到南书书院读书。
  

  三人骑马到了书院入口,下了马,公子翌当先入门,花无多随后,书童将马绳交给了书院的杂役,三人先后进了大门,沿路拾阶而上,清晨的日光掩映,两侧苍松挺拔,林阴翠绿,不由得神清气爽。

  正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纷杂的马蹄声。

  公子翌回头一看,不由得低道了声:“刘修。”

   花无多亦转身看去,只见,大门口处来了一队人马,个个神态傲慢,众人簇拥着当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这位公子骑在马上,神情冷漠,似拒人于千里之 外,身姿挺拔,后背白色羽翎弓箭,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一身白色束腰锦衣,肩膀到腰间白衣上泼墨似的绣着一只展翅的雄鹰,乍看之下便觉此人身份必定不凡。

  刘修……花无多心下暗暗揣测,他可是当今刘皇后最小的胞弟公子修?

  公子翌低声道:“此人少惹为妙。”

  花无多闻言看向公子翌,公子翌神情淡漠看不出是何用意,忽又转头对她说道:“不过,你除外。”神情促狭。

  花无多当下不明所以,只以为他又在戏弄她也没在意。

  三人继续拾阶而上,直至到了平坦的前院。前院十分宽广,青石铺地,两旁苍松翠柏环立,中间有几位夫子正在登记前来报到的学员。

  二人拿着入学的帖子,每人交与书院束修十两金子后,花无多与公子翌一同顺利的成为了南书书院当期的新学子。

  书院每二人一间屋舍,花无多自然以公子翌表弟的身份与公子翌同住在一间房。
  

  新学期的第一天,所有新学子被通知于辰时在前院集合,花无多和公子翌到时,院长齐然已站在廊下,前院整齐的站满了求学的子弟,左上方为首的,正是当日初入大名府时,花无多遇到的那位少年公子,第二个却是公子刘修。

  少年公子看到公子翌,微笑颔首,目光瞥向她时,闪过一抹了然,亦是一笑。
  花无多趁机问公子翌道:“那人是谁?”

  公子翌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花无多低声道:“我问你话呢!”

  公子翌又瞥了她一眼,还是不回答。

  花无多也学他的样子瞥了他一眼。

  他蓦地瞪了回来,道:“无颜女。”

  花无多却道:“请注意你的用词,翌公子,在下目前是你的表兄弟。”

  公子翌闻言,目光流转,忽而抬臂扣在她的肩头,微一使力将她拉向自己,附在她耳边吹着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表弟,这两个月里,表哥会好好关照你的。“

  花无多忽地伸出一只手,从后揽住了公子翌的腰身,用十分欣慰的语气回道:“谢谢表哥。”
  公子翌身体一僵,目光闪烁,嘴角却向上一挑。

  见此二人众目睽睽之下勾肩搭背,书院管事季夫子重重咳了一声,道:“来者可是吴翌和花无多。”

  公子翌不慌不忙的放开了搭在花无多肩上的手臂,向季夫子施了一礼,道:“正是学生。”
  花无多依样施礼回道:“学生花无多见过夫子。”

  季夫子嗯了一声道:“吴翌站在第三位,花无多站在第二十四位。”

  二人同时答道:“是。”各自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定。

  花无多刚笔直站好,目光扫向站在排头的少年,只见少年笔直的站着,身姿修长挺拔,清风拂过,吹起了他的鬓发,恍惚送来淡淡的花香,花无多忽然觉得有点热。

  花无多刚要移开自己的目光,这时,站在少年身旁的刘修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亦看了回去。刘修眼角向上一挑,冷漠的目光中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不屑之色,而后转过了头去。
  

  院长齐然当众公布了南书书院十八条规矩戒律,当中有一条:凡有世俗不容之癖好者,一律赶出书院。说道这条戒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花无多和公子翌。

  花无多昂首挺胸,面无表情,神色镇定且毫无愧色。

  公子翌目光微扬看向一隅,神情专注,似根本没听见也没注意到院长齐然的意有所指。
  花无多顺着公子翌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颗松树的枝干上两只松鼠正在那里交配……
  花无多当下觉得更热了。

  

   院长齐然虽年过不惑,但仍风姿俊朗,气度雍容,也难怪会让天下第一美女倾心。花无多当下胡思乱想着,只不知这天下第一美女,和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都长成 什么样子,姐姐方若薇对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志在必得,如果有机会,她很想替姐姐见证一下,到底哪个更美一些。花无多胡思乱想间,把院长齐然和管事季夫子的 训话全都当成了耳边风,时间倒过得极快。

  当听到季夫子言:“明日正式开始上课,今天大家先收拾行李,四处熟悉一下,全都散去吧。”
  众人齐声应是,渐渐散去。

  花无多走向公子翌。

  公子翌未曾离去,正和少年说着话。

  花无多听到少年道:“翌,你是怎么让侯爷同意你来此读书的?”

  公子翌洒然笑道:“我自有办法。”

  少年笑道:“你是冲着齐欣来的吧。”

  公子翌毫不掩饰的点点头,道:“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怎么也要先看看,如果正和我意,自要先下手为强,免得被你抢了先机。”

  少年笑道:“翌,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比我还要美的女人,再说,这次恐怕你要失望了。”
  公子翌一皱眉头,问道:“此话怎讲?”

  少年道:“听说齐欣昨天已去了北玉学院读书。”

  公子翌闻言惋惜道:“唉……可惜了。”

  后面的花无多也轻轻一叹,是挺可惜的,只差一天,就失之交臂。又听公子翌无比感慨的说道:“她错过了我这等翩翩佳公子,她运气真不好。”

  这时,一旁少年也叹道:“她运气确实不够好。连我也错过了。”

  花无多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可转念一想,也不禁暗道:的确是齐欣运气不够好,连她也错过了。

  

  *****************

  

  三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叹息一声,闻声不禁面面相觑,忽而相视一笑。

  这时,少年对花无多一笑,抱拳道:“在下吴琪。”

  花无多回了一礼,道:“在下花无多。”

  “幸会。”少年道,明知道她是女人神情却丝毫不变。

  “幸会。”花无多道,明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女人却丝毫不曾慌乱。

  公子翌在旁审视了一番二人,不以为然的笑道:“别告诉我,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二人只笑不答,公子翌当下了然,叹息道:“唉,果然是物以类聚。”

  

  那一年的春天,青松翠柏间,几位少年挺拔而立,言谈举止风度翩翩。

  尚未离去的季夫子,远远看着他们的身影,与院长齐然同时感慨万分道:“年轻真好。”
  

  南书书院中,除了院长夫人及其丫鬟,其余全是男子,其中还混进来一个假男人:花无多女侠。
  公子翌在书院呆了两天后,哀嚎无聊的时间和次数与日剧增,与他同屋的花无多也感同身受,每次公子翌喊无聊的时候,她都有打几套拳的冲动。

  南书书院所教课程甚为繁杂,分文、武两班。

  文班的学生主要学习:琴棋书画和诗书礼仪。

  武班的学生主要学习:骑射武功、排兵布阵和奇门遁甲。

  文、武两班课余之时,夫子还会教习一些夜观天象,易经周易等技能。

  南书书院,夫子共有十五人之多,分别教习:琴艺,棋艺、书法、绘画、药理、星象学、礼仪、诗书、骑射、武功、排兵布阵和奇门遁甲。全都是此行业顶尖的人物。

   公子翌因身体原因不甘不愿的选了文班,花无多自然而然的跟随。公子琪也在文班,而公子修却在武班。公子琪和公子修同住一个房间,公子翌因此从不去找公子 琪,如有事情,也只派书僮小喜去请公子琪过来。久而久之,花无多不禁对公子修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能让公子翌不敢招惹?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感受到了她那么一点点好奇,好心地安排了一场她与公子修的偶遇。
  

  天空晴朗,绿草茵茵,公子修从一旁茅草出来,看到花无多老实地守在另一侧的茅房旁,不屑地冷哼道:“你们两个不只吃、住在一起,连上茅房都形影不离么?”

  花无多看着自己一身男装,无语凝噎。

  公子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长相一般,但身材很好,不如甩了公子翌,就本公子吧。”

  啥?!

  一向很能控制情绪的花无多第一次露出了大大、傻傻的惊讶!

  

  公子翌这时推开了茅房门,冷冷地说道:“修,连我的表弟你也想染指?”
  公子修神色冷漠的瞥了眼公子翌,公子翌冷冷的注视回去,毫不退让。

  花无多感受到了二人暗中的剑拔弩张,忽道:“翌,你总算出来了,茅房被你霸占这么久,我都快憋不住了。”花无多忙提着裤腰带进了茅房。

  茅房外,公子修道:“这么呆傻的表弟,留给你自己用吧。”

  噗……茅房内有人适时放了个屁。

  公子修神色微变,忙讪讪离去。

  

  知道公子修离去,花无多出了茅房,只见公子翌笑得一脸灿烂,公子翌说道:“你的口技不错,险些把我也给骗了。”

  花无多瞥了一眼公子翌,淡淡说道:“谁说是口技?我今天中午吃了些炒黄豆,所以刚刚一时未忍住……”

  公子翌忙捂住自己的鼻子,嘟囔道:“你还是个女人吗?”,脚步仓惶而去,也不嫌现下已经太迟了。

  花无多目光闪过笑意,随后而去。

  

  夜晚,轮到张夫子教习星象学,因天气原因,很难得的两班同聚,一同爬上星象台,依次肩并肩的仰躺其上,望着星空,指指点点。

  武班的公子诓看着星星突然呢喃了一个很有讨论性的问题。

  公子诓望着星星,半梦半醒的呢喃道:“如何才能得到一个女人?”他似乎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只是一时有感而问。

  这个问题,恰好被张夫子听到,有趣地问:“是怎样的女人?”

  公子诓知道自己失言,见夫子兴趣盎然,当下不好再隐瞒,忙恭敬回答:“是个江湖女侠。”
  夫子捋着山羊胡,夜色下,笑得有点贼贼的,幽幽道:“江湖人行踪不定,不拘小节,最快最有效的一招,自然是:霸王硬上弓。”

  全场哗然。

  那晚,花无多注意到了身旁公子翌看她的眼神中若有若无诡异的笑,花无多不自觉的出了一身汗,要不是知道他中了“无声无息”之毒,不能对她怎么样,那一晚还真不敢睡觉了。
  自从那一晚之后,公子翌尤为喜欢星象学。

  

  日子过得平静,转眼又过了三日,这么舒坦的日子,花无多越发不明白为何公子翌要重金聘请她做保镖,察觉到他身上“无声无息”的毒在慢慢散去,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公子翌的功力在慢慢恢复,忧的是,这“无声无息”之毒时刻提醒着自己,事情决不会这么容易和简单。
  

  今日恰逢踏青节,书院放假一日。

  一早,公子翌就命小喜收拾妥当,带着花无多,一同下山去。

  路上遇到了公子琪,三人骑马下山,一路有说有笑,言谈间,公子翌和公子琪同时提起了雨林后山,彼此相视一笑,心有灵犀的不再言语,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花无多不明所以,只觉二人笑得有些……淫荡,也就无心多问了。

  

  下了山,公子琪言明自己有事,先行了一步,公子琪离去后,公子翌与花无多一同进了山下小镇。

  山下小镇不大,今日却异常热闹,一路上,三三两两的碰到南书书院的学子,公子翌却无心多做停留,只带着花无多和小喜过了集镇,骑马向东奔去。

  花无多问公子翌这是要去哪里?公子翌回答,要去雨林后山,一脸的急不可耐。
  花无多不知这雨林后山是何地方,只得跟随公子翌,快马加鞭的向东奔去。
  拴好了马,命小喜看顾着,公子翌带着花无多绕小路爬到了山顶,山下水声阵阵,似有清泉从山上流下,公子翌爬在一处岩石上,偷偷向下张望,花无多也学他的模样向下看去,只见山下溪水浅滩处,一群女子正在沐浴……

  花无多神色怪异的看着公子翌,只见他一脸兴奋,看得目不转睛。花无多不由得轻轻一叹。
  趴了一会儿,公子翌见下面的女子只是泡在水里也不上岸,不由得着急起来,下套诱惑花无多,让她下去偷一件衣服就给她纹银十两。

  花无多莫不吭声。

  公子翌却接着劝道,反正她也是女人,女人偷女人衣服算不上什么大事。
  花无多仍旧不动声色。

  公子翌又退让道,只偷一件衣服,就给她纹银二十两!

  花无多终于还是心动了。

  

  溪水边,花无多正头戴杂草,匍匐在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用树枝勾着下方岩石上距离最近的一件绿色绸衫。

  突然一个女人大声尖叫了起来,花无多当下一惊,后脚勾着的岩石脱开,一下子扑到了泉水里。紧接着一群女人扑了上来,不由分说就对她一顿狂扁。

  
果然是天赋啊
  花无多当下抱头大喊道:“各位姐姐饶命,我是女人!”

  一位女子立刻扯开了花无多的衣衫,看后惊讶的点了点头,忙道:“姐妹们,误会误会,她只是女扮男装而已。”

  众人释然。

  这时,一女子指着山坡上正一脸兴奋看着热闹的公子翌问道:“那他呢?”
  花无多干声回道:“是我姐姐,都是女人。”

  因为相隔尚远,她们也只看到一个男装打扮的人,看不清样貌。

  一女子高声问道:“你们为什么鬼鬼祟祟的偷看我们洗澡!?”

  “是啊,同是女人,为什么不大大方方的出来呢?”有人问道。

  原来他们的行踪早被发现了,难怪这些女人都不上岸,只泡在水里。

  花无多答道:“因为我们姐妹女扮男装,本打算也来此沐浴,但看到各位姐姐在此沐浴,担心有所惊扰,所以才想着在那里等一会儿,等各位姐姐洗完之后,我们再出来,没想到先被各位姐姐发现了我们……”

  “那你为什么偷我们衣服?!”有人又质问道。

  花无多垂下头去,回道:“我们等了好久,见各位姐姐也无心离去,心想,偷了各位姐姐的衣服,兴许能吓得你们速速离去。”

  一女子道:“原来如此,姐妹们,也是我们霸占这小溪时间太久了,眼看也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收拾收拾走吧。”

  其他女子点头道:“好。”

  一番问话,众女子见花无多答的爽利,又是一脸的忠厚老实像,也就不再多加追问了。
  当下也没了顾忌,女子们全都赤裸裸的起了身,豪不扭捏的穿戴了起来。
  这时,花无多看着山坡上,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许多姐妹,脑袋不禁有些晕眩。

  她很想告诉各位姐妹山头上有一只大眼癞蛤蟆,可终究还是没那胆量。

  女子们穿戴整齐,不多理会花无多,自嘻笑着离开。

  见众人走远,山顶的公子翌兴奋的跑了下来,边跑边喊:“花骨朵,你真厉害,竟然能让他们当着我的面毫无羞愧的赤裸裸,今天真没白带你来啊,拿着,这是本公子赏你的。”
  花无多接过公子翌塞给她的二十两,暗道: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公子翌仍旧兴奋无比的道:“可惜这次琪没跟来,下次我一定把琪、诓、语他们都叫上。”
  下一回?还有下一回?

  花无多忽然想到一幕:她面对一群裸体女人,指着山上几个名副其实的男人,厚着脸皮,指鹿为马道:“他们都是我的姐姐,大家都是女人!”

  

  ××××××××××

  

  离开雨林后山,花无多用内功片刻烘干了自己的衣服,三人骑马赶往大名府。
  路上,再次途经小镇,市集已经散去,有点冷清,三人骑马而过,公子翌道:“花骨朵,两个月后,你继续留在我身边当保镖吧。”

  花无多道:“两个月后再说吧。”

  公子翌哼了一声,神色有些不悦,道:“花骨朵,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太高傲了。”
  “公子,你可不可以不叫我花骨朵。”花无多隐忍的说道。

  “不可以。”公子翌痛快地回答。

  

  大名府快到了,远远的,花无多就注意到一个在外探头探脑的奴才奔进了府门里。
  他们才到门口,陈管家就带着几个奴才和美婢风风火火的奔了出来,殷勤的伺候着公子翌下马。
   当初公子翌的确没有夸大其词,伺候他的婢女果然个个美貌,姿色动人,花无多往当中一站,幸好男装,要是女装根本没法看,真有点连提鞋都不配的感觉。不 过,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被留下来当公子翌保镖的缘由,所有人都认为,即便她与公子翌全天十二个时辰粘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就她这个 样子,根本不可能!

  公子翌回了大名府,好吃好喝,还有美婢伺候,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一身男装的花无多,在不远亦不近的地方守着,水果和茶点也有专人伺候,其实,公子翌对她还不错,一点也不曾亏待过。

  

  夕阳西下,用完了晚膳,公子翌才不情不愿的离开了大名府。

  三人一路上慢慢悠闲的行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此刻的奇峰山脚下,人烟稀少,清风拂面,本来心情很好的花无多忽然感受到了杀气。猛然足下用力,一跃而起扑向了前面的公子翌,大喊道:“小心!”

  这时,三只飞镖从不同方向向他们射来,小喜一低头躲了过去,花无多一挥马鞭击落了其它两枚,同时抱着公子翌跃下了马,躲于马后。

  随后而来的暗器齐齐没入马腹,骏马嘶鸣,倒地不起。

  这时,小喜已从怀中掏出一物,向空中射去,在暗夜中轰然炸开,发出耀眼的红色光亮。
  

  与此同时,五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向他们袭来。

  小喜以一敌二,花无多护着公子翌,以一敌三。

  三人当中,二人使剑,剑法凌厉,一人使掌,内功深厚。

  若论单打独斗,这三人谁也不是花无多的对手,但三人联手,花无多一时竟找不出破绽,身后又有公子翌碍手碍脚,一时竟无法施展,幸好袖中银针在黑暗中颇占优势,对方一时也占不到便宜,对方似未料到会遇到这么强的对手,心知时间紧迫,互相一使眼色,变换了招式。
  

   黑衣人略过花无多招招攻向她身后的公子翌,花无多一时顾此失彼,连连倒退。这时,一个黑衣人暗中一掌偷袭公子翌,公子翌向后躲闪竟脚下一绊向后跌去,黑 衣人一掌跟进,这时花无多的金丝线却被另外二人的兵刃缠住无法收回,眼看那一掌就要击到公子翌的身上,花无多情急之下,突然俯身过去,硬生生替公子翌受了 那一掌,一口鲜血吐在了公子翌的身上。与此同时,身后一掌双剑齐至,花无多不容多想,回身一挥衣袖,银针穿过当先而至那名黑衣人的手掌,射向了两名使剑黑 衣人的咽喉,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后方突有三枚暗器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回身挥落并急速倒退,花无多得以片刻喘息。
  这时,树林中急速飞出三个锦衣人,与黑衣人战在了一处。

  

  被压在下面的公子翌挣扎着扶起了花无多,问道:“你没事吧?”

  花无多当下急稳住气息,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公子翌道:“我们先走,小喜自会善后。”

  花无多点头,当下抱起了公子翌,一跃至马上,二人纵马向山上奔去。

  马背颠簸,公子翌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紧紧拥在胸前,很强烈的感受到了她的执着和守护。不禁微微失了神。

  她胸前的温暖若有若无的摩擦着他的后背,可却是第一次这么暧昧的摩擦没有让他升起任何私欲。

  公子翌轻轻道:“你受伤了……你刚刚明明可以……”

  花无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声音低沉:“你的命是我的。”

  公子翌心中一动,闭上了眼睛,掩去一抹连他也不曾熟悉的陌生感觉。再睁开时,却已变得平静无波,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笨女人,你刚刚明明可以用内力震开他的,偏用后背去硬接,你功夫是不错,可惜临场应变能力却实在是太差了。”

  花无多一怔,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僵,公子翌感觉到了,后听花无多叹道:“被你说中了,我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声音中掩不住的有那么一点自卑。

  公子翌闻言,不禁偷偷地笑了。实在想不到这个女人也会自卑啊。

  “不过,关心则乱,这也正说明了,你在关心我,本公子这次原谅你了。”公子翌又道,难掩得意。

  “是啊,为了我的月银100两,还有那份生死契约,我自然是关心你的。”花无多无奈的回答。
  沉默片刻,公子翌忽道:“回去我给你上药吧,你受伤不轻。”

  “不必。”

  又沉默片刻,公子翌又道:“你的银针从那里射出来的?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

  “你这是暗器还是武器?”

  “都是。”

  “花骨朵,你到底是谁?”

  “花骨朵好像不是我,所以,我也不知道花骨朵是谁。”花无多淡淡回答。
  公子翌闻言,蓦地哈哈大笑道:“花骨朵,你聪明到可恨。”

  花无多眸中闪过笑意。

  

  刚到书院不久,小喜也跟了上来,三人未惊动他人,与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回了屋。
  花无多回屋调息,她受伤并不严重,休息个两三日即可。公子翌说得对,她的确缺少临战经验,当时黑衣人在手掌上注入了凌厉的真气,她明知道却因一时着急没运好内力去抵抗那一掌,才吐了一口血。

  

  夜半,她调息完毕之后,看到对面床上的公子翌已经睡着了,见他睡得极为香甜,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公子翌似乎一点也不为今日突然遇袭而烦恼,即便是方才命悬一线之际也丝毫没有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他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他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方才运功调息之时,她感受到了他的凝视,今天他突然问她是谁,不知,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转念又一想,不管那么多了,她的目的是银子。只要赚够了银子她就可以四处逍遥去了。
  仔细想想,今天之所以这么拼命,是因为这可是她平生第一份工作,也是她平生第一次凭自己本事赚钱。想想,还真是兴奋啊!将来回家去可要和姐姐炫耀炫耀!

  

  她扯下了帷幔,脱去了外衫,摸索着去了脸上的面具。

  未免被公子翌发现,每天天亮之前,她都会提前醒来再带上面具。

  面具带久了总有些伤皮肤,所以,她每晚都要在脸上涂抹一些药泥,药泥颇厚,而且是黑色的,这样一来,不仅能保养皮肤,还能避免晚上被公子翌看到。不仅如此,还有吓人的功效。
  有一次她半夜起来上茅房,就惊扰到了公子翌,公子翌翻身醒来,就着月色一看到她那个样子,险些失声大叫,那一声:鬼啊!几乎就在嘴边了,幸好她反应快堵住了他的嘴。
  事后她解释道:“这个是保养肌肤的圣药。”公子翌当下轻蔑道:“你保不保养都好不到那里去。”

  她知道他半夜被吓到心情不好也不和他多作计较。

  

  在黑暗中摸索着涂上了药泥,明早醒来的时候,这个药泥就干了,很容易剥落下来。
  其实,她是很爱美的。若不是这一次生怕被爹抓回去和那个全身是毒的人结婚,以她的性子,到真希望自已用真实的身份和面貌行走江湖,不知道会不会在江湖上引起一场轰动呢?就像姐姐一样,被江湖人誉为叮铃仙子。

   姐姐每次行走江湖时,腰间都挂着铃铛,走起路来,甚至与人动武都会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所以,江湖人才给姐姐这么一个称号,后来听说,有 许多江湖女侠也学姐姐带铃铛呢,可惜怎会有姐姐那般风情呢?姐姐可是要立志当天下第一美人的,所以她立志要当天下第二,至于齐欣呢……就天下第三吧。

  姐姐当初行走江湖时,可是风波不断,后来惹到了杀手组织的“无音”才被爹爹硬招回家中,后来姐姐的真实身份还是被无音查到,险些引得江湖一片腥风血雨,想想,姐姐当年真是酷啊!
  可反观她……唉……给一个色坯当保镖,实在是,好窝囊。

  所以绝不能被人知道她是谁,绝不,否则就太丢人了。

  姐姐行走江湖时,后面跟着一堆名门公子,而自己呢?却反其道而行,跟在一堆公子的后面。
  不过,似乎也不算太差,想起了优雅而高贵的公子琪。那个公子琪,相貌真是俊美,只是可惜了,竟然与公子修同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公子修染指……

  想着想着,花无多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如常。

  上午第一节课是学习琴艺,教习琴艺的是许夫子。

  许夫子是个有点仙风道骨的人物,喜欢临崖教习。

  此刻山风呼啸吹过,许夫子盘膝坐在山崖边一块延伸出去的岩石上,神情飘忽,长袍被风吹得呼呼飘动,他闭上双眼,感受山风迎面吹来,手指一动,极有兴致的先自弹奏了一曲他最近的新作。
  曲谱已经发至每个人的手中,花无多瞥向一旁公子翌,见他看得极为入神。再看公子琪,一边看曲谱,一边手指已经轻轻抚摸在了琴弦上。而她,看了一眼曲谱,轻轻叹了口气,很抱歉,看不懂。
  这时,许夫子眼睛忽然一抬,像一只箭一样射向了花无多,问道:“无多,你为何叹气?”
  花无多有点心虚,忙自起身,恭敬答道:“回夫子,无多听了夫子的曲子,下意识的就叹了口气。”

  “哦?说说,你听出了什么?”夫子极有兴致的问道。

  花无多颇为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道:“夫子,真的要无多说吗?”

  “你说,一定要说出你心中真实的想法。”夫子鼓励道。

  花无多只有硬着头皮,小小声的说道:“我……我听了夫子的曲子,那个……那个有点……想跳崖。”

  众人闻声大笑。尤其公子翌笑得极为夸张,整个身体都栽歪了过去。

  夫子听后面色大变,神情极为激动的站了起来,双脚就踏在悬崖边,只要后退一小步,就掉下悬崖去了。

  花无多十分担心的盯着夫子的脚,刚要大喊一声:夫子我错了,你不要想不开啊!就听夫子极为激动的说道:“无多,你可愿当夫子的入室弟子?”

  啥?

  花无多有一刻没反应过来,底下众位弟子也没反应过来。就听夫子捋着胡须道:“这首曲子,名为临渊。”

  众人恍然大悟,都极为羡慕和佩服的看着花无多。

  花无多神情尴尬,当下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只得小小声的说道:“夫子,那个,我其实不懂音律的……”

  话音刚落,许夫子已脚步踉跄的向她扑了过来,扣住她的双肩,更加激动的说道:“没学过音律竟能这么轻易听出老夫曲子的意境,果然是天赋啊!”

  啊?!

  花无多颇为无奈的垂下头去,正看见一旁已经快笑得有些背过气去的公子翌,不得已小小声道:“夫子厚爱,学生自当遵从。”

  夫子当即大笑道:“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许云天唯一的入室弟子了,哈哈!”
  许夫子仰天长笑,花无多却想长歌当哭,竟然还是唯一的啊,夫子你为啥不早说啊!我这不是害了你吗?!

  这时,夫子一脚踢向了公子翌,呵斥道:“笑什么笑,你这个不长进的!”。
  公子翌当下抱着小腿哀号不已。

  一旁的公子琪看着花无多哭笑不得的神色,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其他学子还奇怪的看着公子翌,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那么离谱,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我不洗澡
  没人会怀疑当世最有名、最精通音律的曲者许云天的眼光,当许云天要收花无多为入室弟子时,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南书书院,很多人都以为花无多的确有天赋,恭贺声不断。
   许云天收入室弟子,排场可不小,花无多当晚在众位夫子和同学的见证下,当众对许云天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奉上拜师茶,许云天喝下了之后,送了她一把 琴,名为锦瑟,花无多收下,拜师大礼才算完成,从今往后她就是许云天的入室弟子了。不过,她真心实意的等着哪天许夫子嫌弃她,把她赶出门去也就罢了。

  

  日子照旧。

  文班,十天里方有一堂武学课程。

  这是文班入学以来的第一场武学课。

  教习武学的午夫子课前要求大家各自显露一手。因为这些公子自幼都学了些武功,所以教习武功的午夫子也必须按照各种层次,分组教习。

  公子翌因中毒原因,不能使用内力,只有慌称自己没武功,午夫子便派了他去扎马步。
  公子语在花无多前面把一只茶杯拍入了石桌而不碎,而之后的花无多却从石桌下方把茶杯又拍了出来,亦是丝毫未损。

  午夫子看后私下劝导花无多道:“你骨骼清奇,不练武功可惜了,还是弃文从武吧。你要是学武,夫子愿意倾囊相授。”

  花无多看了看一旁场地上顶着太阳扎马步的公子翌,谢绝道:“谢夫子赞赏,无多更喜欢学文。”

  午夫子大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实在是可惜了。”

  花无多笑而不语。

  

  第二日,公子修却突然找上门来,要与她比试武功。

  第二日午饭后,大家都各自回屋正欲小憩一会儿。花无多与公子翌刚爬上床,门就突然被公子修一脚踹了开来。

  花无多下意识的严阵以待,却见公子修背着黑白羽翎箭,身姿挺拔,逆着阳光站在花无多的门口,要求她与他比试武功,那一脸冻死人的冷漠,似乎完全不容拒绝。

  花无多看着门口的公子修,微微皱眉,忽而目光流转,上前柔声说道:“修,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算与你比试,你赢了,以你的性格也会不高兴,不如改天,如何?”

  花无多的声音温柔婉转,公子修听后,微微一怔,却仍然冷声道:“你今日身体既然不适,我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改天。”公子修言罢,转身大步而去。

  这时,屋内公子翌笑道:“你这招美男计,修倒是很受用。”

  花无多却感叹道:“我最近是走了什么霉运了!”接二连三的被人看中。
  公子翌笑道:“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你也会有秘密?”

  公子翌不满的一翻白眼,道:“什么叫我也会有秘密?!不过,这次不是说我的秘密,我说的是琪的。”

  “怎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文班吗?”

  “不是因为适合或者喜欢吗?”

  “都不是,他选文班,是因为许夫子,琪很想当他的入室弟子,向他学习琴艺和各种音律。”
  “是么……”

  “没想到,却被你误打误撞成了许父子的入室弟子,唉……最近琪心情很不好啊。”
  “是么……”

  “是啊。”公子翌心情很好的点了点头。

  良久,花无多忽道:“你知道自己扎马步的样子像什么吗?”

  公子翌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说到这个,直觉上知道她后面肯定没好话,果然听她一本正经的说道:“很像个癞蛤蟆在那里蹲马步。”

  公子翌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花无多正在那里得意洋洋就听公子翌附耳神秘兮兮地问道:“知道我自幼练的是什么功夫吗?”花无多疑惑的看向公子翌,就见公子翌一脸骄傲,一脸得意的说道:“蛤蟆功!”花无多闻言,仰面栽倒。

  难怪他每次上茅房都要那么久……说不定就是边蹲着边练蛤蟆功。

  这时,公子翌伸过脑袋,从上俯瞰着花无多,道:“这你都相信?真够笨的。”
  花无多推开他,从床上直起身子眨了眨眼,正经八百的道:“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你太像……那啥了。”

  

  下午,轮到杨夫子上药理课。

  杨夫子为人十分随和,才为大家上过两堂课就已经和众人打成了一片。这节课,杨夫子开场便很随和的问道:“各位公子,大家今天想学些什么呀?”

  公子翌首先举手道:“杨夫子,教我们配春药吧!”

  杨夫子听后了然一笑,一点也不惊讶,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学生这么提议了。
  众人哄堂大笑,却仍纷纷赞同公子翌的提法。

  杨夫子道:“春药可以教你们配制,但你们配置出来的药有没有效却要试过才知道,如果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以身试药的决心,我就教你们。”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都不吭声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整个南书书院只有夫人和她两个丫鬟三个女人,如果自己配的春药过分有效,自己该如何纾解呢?这实在是大问题啊。众人开始退缩了,而花无多早就退缩了,当即带头说道:“夫子,我们学些别的吧,请问‘无声无息’这种毒夫子能配出解药来吗?”
   夫子闻言,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公子翌,叹息道:“夫子配不出‘无声无息’之毒的解药,‘无声无息’之毒,无色无味,中者毫无症状,自己也很难发现,唯有 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黄线,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无声无息’之毒主要针对有武功的人所下,旦凡有武功者,只要中了此毒,一使用内力或者遇到外来内力激发 就会立刻变得神志不清,发狂甚至变成疯癫,至今为止,此毒根本没有解药。”

  有学生问:“中了这种毒不就等于武功全废了?”

  夫子摇了摇头道:“此毒也没那么可怕,只要能发现,在两个月内避免使用武功,此毒自动可去。”

  公子琪道:“但能发现此毒又谈何容易。”

  夫子接口道:“是啊,至今为止,江湖当中凡中此毒者几乎全部死于非命。”
  花无多问道:“夫子,此毒就只有等两个月了吗?没有其他方法可解吗?”
  夫子笑道:“有,天下间有一人可解此毒。”

  “谁?”花无多、公子翌、公子琪同时问道。

  夫子道:“唐门四公子,唐夜。”

  “唐夜?是毒王公子夜?”公子琪问道。

  夫子点头,道:“只有他能解此毒。”

  公子翌闻言低低叹息了一声,让公子夜救他,他还是宁愿再熬一个半月。
  花无多闻言,却暗暗的发起呆来。

  唐夜,江湖人称:毒王公子夜。正是她指腹为婚的丈夫。

   小时候,常听爹爹说起他。公子夜,是唐门几百年来最有资质的传人,唐家长辈对他寄予厚望,将来唐门百年基业也要全部传与他。知道这些后,她还曾经向往过 快快长大嫁与唐夜。可没想到,姐姐自外一番游历回来,却偷偷告诉她,公子夜,人称毒王,性格阴晴不定,全身是毒。擅使毒药也擅长解毒,甚至还擅长治病,但 此人决不是什么大善人,凡求他解毒或医病者,须挨到将死不死的最后一刻他方会出手解救。

  她听后大为震惊,后来多方求证才知此言非虚。以前爹爹告诉她的都是公子夜好的一面,而公子夜真正的为人,爹爹从来都让人瞒住她。

  自从那时起,她只要一想到公子夜,就会想到面目可憎的恶鬼,这么残忍而可怕的人,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非要把她嫁给那个毒人,也不怕她哪天不小心被他毒死,难道真是因为那可笑的指腹为婚?

  所以前不久,当唐门突然派了人来上门送聘礼为她和唐夜定日子时,她才急急的逃了婚。
  也难怪,公子翌听到只有唐夜能解此毒时,宁可不解了。

  这堂药理课由于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最终变成了江湖毒药排行榜的讲解课。
   杨夫子仔细的讲了每一种毒药的施毒方法和中毒症状,及毒发之时的恐怖惨状,排行榜上的十种剧毒,基本都无药可解,而‘无声无息’这种毒药,虽然因很难被 察觉而死亡率较大,但因它使用范围有限制:必须是有武功的人,又因为一经发现后可避免毒发,两个月内又会自动消散,所以根本榜上无名。

  一堂课,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钟声敲响就要下课时,夫子突然补上了一句:“天下间最毒辣的十种剧毒,全都出自毒王‘公子夜’之手,也只有他本人能解。”

  一句话,众人哗然。

  花无多听后,心里一片冰凉,只觉公子夜是个冷心无情的家伙,竟然能制出那么多种可怕的毒药。越发觉得自己逃婚是正确的,也越发坚定决不能被爹爹抓回去被逼与唐夜成婚,如果跟这样的人结婚,她非得疯了不可。

  直到晚上就寝时,仍听见有人在议论。大多数都在感叹:公子夜是个用毒天才无愧毒王之类的话题,言词中难免盲目崇拜。

  而花无多和公子翌很有默契的一口也不提公子夜。

  花无多是因为与他有婚约,而公子翌却是因身中‘无声无息’之毒。他二人睡觉前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在花无多蒙蒙胧胧中突然听到了公子翌突如其来的大喊声,吓得花无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一下子跳到了公子翌的床上,顶着一脸的药泥,鬼一样四下防备着。
  花无多边四下警惕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身后公子翌回答:“邓夫子要求抄写的文章我忘记写了……”

  花无多一下子泄了气。向后伸出手道:“给我十两银子。”

  公子翌的功课一向是她帮忙做的,每次收十两银子。天价啊,天价,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着呢。

  

  烛光下,她低头抄写着文章,公子翌裹着被子在旁边看着,她临摹他的笔迹有八九分像,就连邓夫子也分辨不出来,公子翌道:“花骨朵,你是不是很缺银子?这么努力的赚钱。”
  花无多叹道:“是啊,我家穷着那,小时候我连裤子都打补丁的。”

  公子翌闻言,大大叹息了一声,“唉,花骨朵小时候过得这么可怜啊。”
  花无多道:“是啊,我小时候为了一口在垃圾里刨出来的又冷又硬又臭的饼,还和乞丐打过架呢。”

  公子翌吸着鼻子道:“你小时候那么凄惨啊!”公子翌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花无多叹了口气道:“是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自幼衣着华贵,奴仆前呼后拥的呀。”
  公子翌道:“那你怎么会武功,会写字?”

   花无多道:“唉,此话就说来话长了,我十岁那年被一个江湖人收作童养媳,答应长大了要嫁给他的傻儿子,他教我读书习字,还传授了我武功,想让我将来好好 保护他的儿子,再给他生个孙子,可惜我长大了,那傻公子却死了,江湖人说是我克死了他的儿子,一怒之下,就把我赶了出来。你知道吗?一个女人孤身在外可不 容易了,更别提赚钱了,所以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今后可以买间房子,买亩地,自给自足。”

  公子翌闻言,感叹道:“花骨朵的憧憬真美好啊。”公子翌神往了一会,道:“花骨朵,要不两个月后,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

  “不好。”花无多摇头拒绝道:“我要用我自己的努力和双手打拼到自己的天下!”花无多说得信誓旦旦。

   公子翌目光闪烁,当中闪过一抹奸诈笑意,心道:花骨朵,你定有事情隐瞒我,你以为你这番说词,我会信吗?你那身功夫,岂是平常人家教得出来的?还有你的 言谈举止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见到公子琪和公子修也不动声色的功夫,岂是一个自幼和乞丐打架穿破裤子的女人会拥有的?花骨朵,你肯定和我是同一种人。

  公子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当下急不可耐的问道:“花骨朵,你是怎么洗澡的?”她整天守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都可以同做,唯洗澡除外,所以他很好奇她是怎么洗澡的。

  花无多闻言,十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洗过澡啊。”

  什么!公子翌瞪大了眼睛,刚开始还不太相信的审视了半响,后来渐渐信了起来,她似乎真的从未离开过自己,难道……她这十几天真的从来都没洗过澡?!此种想法刚在脑海里成了形,立刻惊得他抱紧被子连连后退,用被子一角捂住了鼻子,一脸怪异的看着她。

  “你竟然十几天都不洗澡,你还是不是个女人啊。”每天都洗澡的公子翌毫不留情的指责道。
  不料,花无多毫不介意的冷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我小时候一年不洗澡也很正常。”言下之意,公子翌根本是少见多怪。

  公子翌在床角战栗不已,开始有点相信,她的确自幼贫困潦倒了。

  暗夜中,仍旧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的花无多用眼角余光瞥见公子翌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的笑了。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有人吵着去游泳,来叫花无多和公子翌一同去,花无多劝公子翌不要去,如果他去游泳,她就不能就近守着他了。公子翌却全然不在意,说在书院里不用那么小心,花无多无可奈何只得叫小喜去守着公子翌。

  花无多推说自己不会游泳,自没跟去,可心下又有些担心,就在山后的附近徘徊。
  正在闲逛,无意中,遇到了正在槐树下读书的公子琪。

  花无多信步走过去,见他正在看医术,便坐在了他身边。

  山风吹过,槐树的叶子齐齐迎风飞舞,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在唱歌,花无多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花无多轻轻问道:“琪,你是不是想当许夫子的入室弟子?”

  “谁说的?”公子琪疑惑问道。

  “不是吗?”

  “是翌说的吧?”公子琪放下了手中的书,懒散的靠在了槐树上,笑着说道。
  花无多点头。

  “别听他乱讲。” 公子琪笑道。

  “你不是?”

  “当然不是,琴艺我自幼就学,虽然很有兴趣,但我毕生的目标却不是那个。”
  “你的目标,能和我说说吗?”少女轻声问道。

  山风吹过,吹起了少年鬓边的发丝,少年沉默良久,淡淡道:“我想当神医,超过毒王唐夜,可解天下所有毒药,能治天下所有疾病的神医!”

  那一年,春风拂面。老槐树下,少女的心突然热了起来。他要当一名神医,一个超越毒王唐夜,解救天下间所有人痛苦的神医!

  

  
美人,我来了
  文班半个月才有一次的骑射课程却要和武班同上,武班的不愿意,文班的也不乐意。一番明里暗里的争斗,唇枪舌战一番后,一场射箭比赛被迫展开。

  不是所有人都比,双方各选出一人做代表比试。

  公子翌那个大嘴巴,首当其冲推举花无多,公子翌话音刚落立刻召来一片鼓掌呐喊声,公子翌鞠躬退场,好似英雄,而花无多却一脸无奈,只得郁闷的带着所有人的期望上了场。
  当花无多和公子修同时展臂开弓搭箭时,四周只有吹过耳畔的山风成了仅有的声音。似乎场外其他人比场内的两人更加紧张。

  

  公子修道:“我总算有机会与你一较高下了!”

  花无多道:“在下十分荣幸能与公子修一较高下。”

  公子修闻言,冷哼一声,竟丝毫也不得意,仍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

  花无多一向无往不利的攻心之计,头一次在这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贵公子身上失败了。
  第一箭,单箭,二人同时正中红心,平手。

  第二箭,双箭,二人同时两箭命中红心,还是平手。

  四周欢呼声雷动,公子修侧目看向花无多,花无多亦侧目看着公子修。

  公子修道:“你是第一个,与我同样速度,同样两箭命中红心的人。”

  花无多道:“要换成三支箭吗?。”

  公子修道:“不,我们换一种比法。”

  “怎么比?”

  “我们三支箭同射,却必须依次到达,第一支箭必须射中红心,第二支必须射穿第一支箭,第三支必须射穿第二支箭及红心。”

  看到公子修胸有成竹的模样,花无多沉默不语。

  “我们增加个赌注如何?”公子修又道。

  “什么赌注?”花无多问道。

  “你,和我”公子修一字一顿道。

  “我不赌。”花无多笑答。

  “你不敢。”

  花无多一笑,道:“的确不敢,其实,三支箭我根本无法同时命中红心,更别提依次命中了。”言罢,花无多对公子修躬身施礼道:“我认输,还是公子修厉害。”

  公子修伸手虚扶起了花无多,在她头顶低声道:“其实我也做不到。”

  什么!?花无多立刻看向公子修,只见他嘴角微微向上一挑,而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转身扬长而去。

  一向自以为聪明无比的花无多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笨。

  

  花无多讪讪归队,文班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认输了,花无多怅然解释道:“我心里先胆怯了,没有胆量比下去,所以不管后面的三箭能不能射中,我都先输了。”
  公子翌闻言,大骂她没种。

  公子琪在旁劝道:“她本就没种的,你乱骂些什么。”

  花无多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真不知道公子琪是来帮她的还是来损她的。
  

  日子过得太安逸,险些让花无多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一个月后,南书书院突然来了一个令众学子群情激震的消息。

  北玉书院向南书书院下了邀请贴,请南书书院所有的学子们到大明湖畔一聚,说是要以文会友。
  天哪,那一晚,无数的南书书院的学子都失了眠。

  北玉书院可是当今闻名天下的女子书院,出来的全是淑女而且个个能歌善舞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美貌多姿!

  且,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齐欣此刻也正在北玉书院读书。

  那一晚,公子翌梦中高喊了无数声:美人,我来了。

  花无多因此被惊醒了无数次。无奈之下,披上外衣出了门去。施展轻功来到了书院后山的泉水旁,她不是不洗澡,只是不能像以往那样奢侈的经常洗,慢慢洗。

  脱下衣物,快速的清洗后,再穿上衣服,一边往回赶,一边用内功烘干了全身。一来一回,只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以文会友,听听,正是他们文班显山露水的好时机啊!

  文班人个个摩拳擦掌,精神抖擞,每日里吟诗作画,互相比赛对对子。

  再看武班,个个恶补诗词,有几个实在太差的还高价聘请了好几个文班的高材生。
  文班人不由得感叹,文班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这几个晚上,公子翌也在恶补诗词之列,师父自然是与他一向形影不离的花无多。
  

  这一天对文班的人来说,来得太慢了。

  这一天对武班的人来说,来得太快了又太慢了。

  武班人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甘愿由文班人打头阵一同骑马去了大名湖畔。
  这么多贵公子同时骑马下山,真是壮观,刚入小镇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马上众位公子昂首挺胸,穿着南书书院标志性的衣袍,一个个面露高傲,目空一切的骑着高头大马扬长而去。

  有妇人挎着菜篮子在路边感叹道:“南书书院的学子看着就是不一样啊,瞧这神情,个个都像是去迎新娘子的新郎官。”

  

  带队的季夫子一路上左交代右嘱咐,这不许那不准婆婆妈妈的,连花无多这个女人都听到开始心烦了,更别提这些个公子了。

  这时,公子修突然一挥马鞭,纵马疾驰在了前面,季夫子大叫起来,公子修根本不管不顾,其他人一见,也纵马随后狂奔,独留下季夫子在后面大喊大叫,捶胸顿足。

  众人骑马穿过林间小道时,清晨的日光穿过枝丫,暖暖的照在身上,清晨的空气极好,鸟儿也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众位公子不由得缓下了马速,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时,公子琪在前带头高声唱道:“凡夫俗子,转眼即逝,千古永存……” 众人闻声,同时高声唱和道:“凡夫俗子,转眼即逝,千古永存,唯有风流人物。大浪东去,浪花淘尽,依稀可见,那西边故地周郎赤壁,浪花朵朵,翻腾卷起,千堆万座,砌成这江山如画,如画江山。”
  一时间,林间小路激荡着少年们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满腔抱负。

  

  大明湖畔,风景如画。穿着北玉书院衣衫的少女们早已在大明湖内泛起了轻舟。
  有人打着油伞,风儿吹来岸边,带来一阵阵笑语嫣然,远远望去,只觉美人多娇,风景如画。
  南书书院众位公子到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副美景,一群人迫不及待的下了马,情不自禁的望着湖中少女们衣衫轻扬,巧笑倩兮的容颜,俱都痴迷了。

  花无多自然例外,当下看着身旁一群几乎不顾形象流下口水的公子哥们,突然一挥手中马鞭,啪的一声,响厉的抽打在了地上,大喊了一声道:“兄弟们,我们还等什么!”
  

  ***************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众人当下扔了手里的马绳,哄的一声如潮水般冲下了堤岸。
  而刚刚呼哧气喘赶到的季夫子,看着四处溜达,没有被栓住的一匹匹骏马,哭丧着脸仰天长叹道:“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原来,这并不是第一次,南书书院的师哥们当年也曾这样过……可怜的季夫子啊。
  季夫子虽如此感叹,随后还是认命的把马匹一个个的拴了起来。

  

  众人冲下堤岸,站在大名湖旁,望着水中打着花伞游船的姑娘们,姑娘们这时也看到了他们,纷纷捂嘴笑了起来,当真个个千娇百媚。

  就在众位公子心摇旗胜想入非非站在岸边本来个个看着人模人样此刻却都有点傻里傻气的时候,
  武班的公子紫阳突然情不自禁的大喊道:“小姐们,在下不才,可否到船上一坐?”
  有小姐回道:“有本事自己就上来呀。”

  其他女子闻言,手中绸扇掩在嘴角,嘻笑了起来。

  

  公子紫阳早已心猿意马,立刻施展轻功,燕子三抄水飞上了姑娘们的小舟。
  众位公子一见,也全都呆不住了,一个个使用各式各样的姿态,展示自己的轻功纷纷跃向了离岸不远的一只只轻舟。

  唯公子翌在岸边左转右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花无多在旁看着公子翌,暗道:如果他此刻武功已恢复,轻功不会是蛤蟆纵吧?

  花无多在旁好心提议道:“要不,我背你过去?”

  公子翌恨恨道:“不用,如果要你背,我多没面子。”

  花无多哼了一声,道:“你留在这里就有面子了?”

  公子翌一瞥一旁公子修。

  此刻公子修正坐在岸边远眺着水天连成一线的远方,神情如常冷漠,似乎根本就不打算上船去。
  公子翌目光流转,当下也学公子修坐了下来,道:“我才不像他们,看见女人立刻就贴上去。”

  花无多心下暗笑,也坐了下来,守在他身边。

  公子翌当下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不看湖上的美人,只看四周的风景。

  不久之后,太阳渐渐的升起,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大明湖畔杨柳青青,风景宜人,就这样举目望去,只见几只轻舟泛于其上,各色油伞随船轻荡,犹如花儿一样,偶尔风儿夹杂着少女的轻笑飘过岸边,恍惚带来了几抹诱人的芬芳。
  

  花无多渐渐闭上了眼睛,听着风声,听着水声,还有那隐约的笑声,只觉天大地大,心宽地广。可就在这时,风中夹杂了一抹厉声突然向她与公子翌的后背袭来。

  花无多猛然睁开眼睛,来不及回头,听声辨位突然向后一挥衣袖,金丝线缠住了两只剑。
  可随后而来的四只剑,花无多再也无能为力了,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公子修突然一跃而起,抽出腰间佩剑,挡了上去。

  这一次,幸好公子修在。

  这时,季夫子正和北玉书院的张夫子一同去了西边的凉亭内乘凉叙旧,他们离此较远,并没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而其他在轻舟上的同学,因为小舟已经远离了岸边,即便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也很难及时赶回。

  这一次来者一共六人,武功比上次的要高,而且招招攻向公子翌,似乎目地只有一个,下手毫不留情。

  花无多渐感吃力,就在这时,公子琪却从水上赶了过来。

  他手上拿着数把油伞,每一纵,便向水中扔下一把,脚下微一借力,几个纵身,终于到了岸上,飞身护在公子翌的身边,对花无多和公子修喊道:“我护着翌,你们只管杀!”
  他二人再无后顾之忧,片刻之后……

  “留下……”花无多活口二字尚未说出,公子修的剑已经收回,剑光冷冽刺眼,红色的鲜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的落入泥土。

  公子修冷冷的道:“我的剑下从不留活人。”

  花无多一怔,公子修却已收剑转身离去。

  不知何时,一只轻舟靠向了岸边。

  花无多听到小舟上有一女子道:“他好帅。”

  另一女子问道:“你在说谁?”

  女子道:“我在说公子无多。”

  啥?!

  花无多侧目看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目光转向轻舟之上说话的那位姑娘时,花无多明显看到那位圆脸姑娘的脸红了。

  花无多忙收回了目光。心下不禁暗忖:这些女人都受过训练吗?看到死了人都不害怕,竟然还有心评论到底哪一个更帅!这些大家小姐还真不能小看了。

  这时,又听一女子道:“那个公子翌长得倒不错,可惜却是个软脚虾,只能让人保护着。”
  花无多一听立刻看向公子翌,而公子翌闻言,竟面色如常。

  一女子又道:“就说是,不过一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罢了,险些被他的外表骗了。”
  花无多心里忽然升起了怒气,转身怒视不远处说话的几个女子。几个女子看到了花无多的眼神,当下瞥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花无多转头看向公子翌,只见,这时的公子翌目光深沉,嘴角竟挂着一抹嘲讽的笑。这一刻,花无多忽然觉得这样的公子翌很陌生。

  兴许刚刚那几个是相对胆子比较大的。其他游船渐渐靠近了岸边,女子们见岸上死了人还是会怕,都不敢上岸了。

  这些个公子倒似抓着了显示的好机会,个个昂首挺胸英雄似的发了威,一边安慰着小姐们,一边英勇的舍身为她们挡住血腥的画面。

  

   这下子,游玩、泡妞、吟诗的兴致全因这场意外给打扰了,官府的衙差来了一大堆,因知他们是南书书院的学生,全都非富即贵,对他们也算客气,几翻问话后, 本来还要带花无多等人去衙门问话按手印的,但公子修一亮随身所带金牌,衙差立刻说所有事情他们都会一手处理,不用花无多等人去了,还殷勤的以最快的速度清 理了现场,一群人方才离去。

  当今皇上体弱多病,皇后刘氏暗中把持朝政,外戚刘家权倾朝野,公子修的金牌比什么都管用。
  众人心知肚明,却不点破。

  

  这么一耽搁,已经到了下午,大家都没吃午膳,全都饥肠辘辘。有人提议打些野味烤来吃,立刻得到一众人的响应,就连最多规矩的季夫子也不反对。当下,一群男男女女忙活起来。什么吟诗饮茶早就被抛诸于脑后。此刻填包肚子才是要事。

  花无多、公子修还有公子琪自刚刚的事情后,四周时而有女子有意无意的靠过来与他们搭话,尤其是公子修,身边围着好几个美貌女子。

  唯公子翌始终无人理会,大概是因为他受保护的窝囊样在众女子心中形象大跌。
  公子翌为此很是郁闷,看着不解风情躲躲闪闪的花无多,气就不打一处来,突然展臂抱住了花无多,道:“表弟,你不喜欢我了吗?她们比我好吗?”

  这一句话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以炸得所有人面目全非。花无多微微一怔后,道:“不,还是表哥最好。”

  一句话,碎了无数芳心,再也没人过来和花无多搭话了,花无多乐得清净。
  公子翌一脸诡异的笑,放开了花无多又走向公子琪,突然抱住了公子琪的后腰,脸颊暧昧的在公子琪身后磨蹭道:“琪,你也是,都不理我,她们比我好吗?”

  公子琪目光流转,温柔道:“翌,我最喜欢了。”

  啊……正和公子琪脸红搭话的女子完全不能接受现实的跑开了。

   公子翌放开了公子琪,彼此相视一笑,同时看向了被一群姑娘围着,却始终冷漠无视的公子修。两人不怀好意的一笑,同时露出一口阴森白牙,一旁的花无多看得 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公子这种笑法准没什么好事。果然,随后就见他们二人立刻换上了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肩并肩走向了公子修,却不靠近,只不远不 近的站在一旁。

  公子琪对公子翌道:“修外表看着很冷的样子,其实内心可狂野了,是不是啊,翌?”
  公子翌回答:“是啊,修最喜欢看春宫图了。夫子上课的时候,封面上虽然是论语,可内容全是春宫图。”

  花无多看到围在公子修身边的女子们神色已经开始僵硬了。

  公子琪又道:“不仅如此吧,还记得雨林后山吗?”

  公子翌哈哈大笑道:“当然记得啦,不就是修偷看人家良家妇女洗澡的地方吗?他还说要带我们一起去呢,可惜我们不好这口。”

  花无多看到公子修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少了。

  公子琪又道:“还记得杏花春雨吗?”

  公子翌哎呀了一声,道:“当然记得啦,修说啊,杏花春雨的杜千千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细皮嫩肉的,用鞭子抽打之后,啊……那种滋味,真是销魂啊。”

  花无多看到公子修身边已经彻底没人了。

  
我们曾经一起看日出
  公子修的神情如常冷漠,似乎并没因他二人的栽赃陷害而生气。

  见人都走光了,公子翌和公子琪互使了一个眼色,向公子修走去。

  花无多在旁纳闷,他们也敢碰公子修吗?

  只见,公子翌和公子琪分站公子修两边,同时出手,一人扯住公子修的一只胳膊,公子修当下竟然很老实,一点也没挣扎,任由他二人夹着走向了火堆,公子翌对花无多道:“无多,去拿几坛子酒来,我们今天喝它个痛快!”

  花无多道:“好!”

  

  此刻,大明湖畔打起了几个火堆。

  文班的人分作两队,一队人负责生火,一队人负责快马去附近的集镇买酒,此刻,火已生好,酒已买到。

  武班的人自然也没闲着,借此机会大显了一番身手,从树林中捉来许多野鸭和野兔,经过他们一番洗劫,很可能树林里的生物几近灭绝。

  一番忙活,一应俱全,男男女女几人一组围坐在一起,边烤肉,边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公子翌、公子修、公子琪还有花无多,四人十分奢侈的占据了一个火堆。三位公子现下都有些饿了,却都不动手烤肉,只盯着花无多火上烤着的肉,在一旁哽咽着口水。

  花无多边翻着火上的肉,边心里不平衡的四下张望,见其他火堆旁都是男子在殷勤的烤肉,女子在一旁甜笑着等着吃,偏她这一伙是颠倒的,难怪其他人宁可和一群人挤着、抢着吃,也不来与他们一组。面对这三个饭来张口水来伸手的大少爷,花无多十分无奈认命的烤着肉。
   肉刚烤没多久,公子翌就突然伸出了手去,拿过一只正在火上烤着的兔子,在嘴边随便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只见他立刻满嘴是血,情形十分诡异,花无多见状 目瞪口呆,公子琪见状立刻缩回了已经伸出去抢肉的手,公子修见状,嫌弃的瞥过了脸去。公子翌也发觉了不对,吐掉了嘴上的肉,把咬剩下的又丢给了花无多,手 捂着嘴道:“我试了一下,还没烤好,继续烤。”
  “哦。”花无多继续拿到火上烤了起来。

  公子翌去了水边清洗。

  见公子翌走远了,花无多、公子琪忍不住笑了起来。公子修的眼中也闪过一抹笑意。
  

  片刻后,肉终于烤好了,这一次,公子翌很老实的没有急着抢,花无多先留了一份给自己,其余的分给了三人,接着一边吃一边继续在火上烤剩下的肉。

  四人都饿了,当下毫不顾忌的吃了起来.

  花无多也实在是饿了,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

  一旁的公子翌看到她的吃相,很不客气的嗤之以鼻,公子琪吃相文雅,看着花无多的样子大摇其头。花无多就当没听见也没看见仍然大吃大喝。在她看来,行走江湖就应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样才显得豪气,像个江湖人。

  几人当中唯独公子修看她的眼神中带了抹异样,花无多看见了也当作没看见。
  有肉垫底,公子翌当下举起手上的酒坛子,道:“喝!”

  公子琪举起了酒坛子,公子修也举了起来,花无多随后,四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仰头喝下。
  抱着酒坛子喝酒,感觉十分的爽辣,灌了一大口酒,公子翌大声道:“好酒!”
  公子琪笑道:“上好的女儿红,窖藏足有六年,定是语亲自去买来的。”
  公子修没有接话。

  花无多擦了下嘴角酒渍笑道:“不错,此酒定是在六石镇张家酒寥买的。”
  

  ***************

  

  公子琪目光看向花无多,道:“你倒很会品,看来也是个酒痴。”

  花无多一笑,道:“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尝遍天下美酒佳肴,收集世上所有稀世兵器和暗器。”

  “什么酒痴,她根本就是贪吃。”公子翌断章取意道。

  花无多尚未发作,公子修忽道:“能吃也是福。”

  公子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其他三人同时齐齐的看向了他,三人脸上同一个表情,仿佛在置疑公子修:你原来也会说话的?

  而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为谁说的,似乎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酒过三巡,几人眼中俱有些朦胧醉意,公子翌身体微微倾斜附在公子修耳畔道:“修,谢谢。”
  公子修闻言,目光暗敛。

  耳朵很灵敏的花无多偷偷瞥向了公子翌,她刚刚没有听错吧?抬头看了看渐渐西落的太阳,疑惑道:那应该是西方吧。

  而一旁的公子琪,脸上却露出了淡淡暖暖的笑,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

  

  众人都已吃饱喝足,就在这时,筝声忽起,人群中一女子起身,随乐而舞,那女子身段婀娜,不用看长相就知道定是个大美人,就在这时,花无多听见有人惊道:“齐欣,是齐欣在跳舞!”
  花无多突然一惊,她竟然把齐欣给忘了。

  她来此的目地之一就是想要亲眼见见这个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可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给忘了,不过,幸好还来得及,她立刻瞪大了眼镜,紧紧盯住场中跳舞的女子,试图找出尽量多的瑕疵。
  齐欣不愧是齐欣,这么多大眼色狼在这里虎视眈眈,她竟然还可以这么优雅的跳舞给他们看,花无多不仅暗暗佩服起来。可就在这时,花无多隐约听到公子翌道:“无多,谢谢你。”
   花无多心下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一个念头便认为公子翌这个时候应该流着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美女,不可能有心……可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试图 求证一下,她看向公子翌,看清他的样子,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果然在流着口水目不转睛的看美女呢,方才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又若无其事的看向了齐 欣。

  齐欣的舞华彩飘逸,停则轻盈妩媚,动则飞扬如燕。

  只听公子琪在旁轻轻吟道:“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齐欣的舞,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

  可就在这时,齐欣突然像是失了重心,婴咛一声,蓦地倒在了一人怀里,只见扶住她的那人赫然是公子修,花无多大为奇怪,公子修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站着了。

   这时,就见齐欣与公子修的目光相对,齐欣似突然害羞了起来,脸红着仓惶的在公子修怀里一旋身,衣袖佛过公子修的面颊,仿佛留下了余香,飘然消失在了众人 的眼前,竟忘了拿走掉落在公子修身上手帕,公子修瞥了一眼齐欣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的把手帕收入了袖中。转身反方向离去。
  花无多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刚刚是公子修在勾引齐欣,还是齐欣在勾引公子修?可转念一想,或许是她多想了,这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心下把齐欣和姐姐暗暗比较了一番,最终认定还是姐姐更美!

  一抬头,竟然发现原本在身边的公子翌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时,一旁公子琪适时解释道:“追齐欣去了。”

  什么?花无多立刻起身就要追去,却被公子琪拦住,公子琪笑道:“不急。”
  花无多心下也有些犹豫,公子翌去追美女,她跟去的确不太好,可心下还是有些担心,那家伙如果死了,她可是要赔命的。

  公子琪似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看,这不回来了吗?”

  这么快?花无多顺着公子琪所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公子翌一脸笑意的向他们走来。
  

  曲终,人散。

  堤岸上,南书书院的学子与北玉书院的学子们依依不舍的互相道别着。

  花无多百无聊赖,偷眼看着身旁从刚刚一直窃笑到现在的公子翌,奇怪他到底得了齐欣什么好处,这么开心,像是熊瞎子刚刚偷吃了蜜一样。

  这时,季夫子踱着小方步走近了他们,季夫子站在花无多身边无比感叹道:“唉,每次都这样。”

  花无多听出了夫子的无奈,刚想安慰几句,就听季夫子十分讨好的对她说道:“无多,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花无多一听夫子有求于她,立刻说道:“夫子客气了,夫子只管吩咐,只要学生力所能及的一定为夫子办到。”

  夫子笑道:“你能不能留下来清理一下。”夫子一指后方水边沙滩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子,还有那扔得到处都是的骨头……

   夫子和善的看着她笑着,花无多却怔了又怔,搜肠挂肚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不禁看向了公子翌,却见公子翌还在那里窃笑,根本指望不上了,又看 向了一旁的公子琪,公子琪看到了她求救的目光,对她暖暖一笑,当下对夫子道:“夫子,学生同翌,还有修也愿一同留下,帮无多清理。”

  花无多闻言感激涕零。

  夫子略一犹豫,道:“也好,不过快些赶上来,不许贪玩。”夫子似早已看透了公子琪的心思,公子琪一笑,抱拳施礼道:“是,尊夫子令。”

  夫子一笑,大喊了一声:“都上马,走了!”

  

  人都走了,公子修被公子琪强硬拖住,不知公子琪对公子修说了什么,公子修还是留了下来。公子翌回过神来一听说要打扫人家玩剩吃剩的东西,好大的不乐意。公子琪却说这有何难,花无多闻言刚兴奋了一小下,就见公子琪骑上马跑了……

  花无多欲哭无泪。

  

  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岸边,夕阳映得大明湖金色粼粼,懒洋洋的似多了几分暖意。
  花无多认命的胡乱打扫着。

  公子翌在一旁看着她,还时不时用脚踢一块骨头到她眼皮子底下,大声道:“这里还有。”
  公子修坐在岸边看着大明湖不知正想着什么。

  花无多如今已不求什么了,他们二人没跑已经很给面子了。

  可就在这时,忽闻堤岸上马蹄声声,公子琪骑着马在上面喊道:“翌,无多,修,我回来了!”
  花无多当下好惊讶,他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却见堤岸上冲下来四五个汉子,个个身强体壮,二话不说就开始帮花无多收拾,花无多立刻明白过来,公子琪不是逃跑而是去找帮手了。

  花无多当下高兴起来,一跃上了堤岸,向公子琪走去。

  公子翌向堤岸上大喊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也随后上了堤岸。

  水边的公子修转头看了看,复又转过了头去。

  公子琪大笑道:“我不只有良心,看看,我还带来了什么!”

   公子琪一指身后马车,花无多立刻瞪大了眼睛,两眼仿佛放出光来。目光直直的盯住车上放着的几个酒坛子,花无多几步冲过去抱起了其中一个,在鼻端嗅了嗅, 突然跳起来大喊大叫道:“天哪,十八年的女儿红,琪,你实在太厉害了,太厉害了!”花无多抱着酒坛子围着公子琪兴奋的跳了一圈。

  公子翌声音轻蔑的道:“酒鬼。”,眼中却闪烁着若有若无的笑。

  公子琪却似被她的热情感染,笑道:“不只有酒,还有一只小羊,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烤羊吃吧。”

  花无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公子琪笑道:“不用你动手,他们来烤。”手一指堤岸下他带来的人。

  闻言,花无多抱着个酒坛子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立刻把公子翌吓离了原地数步,见鬼似的看着她。

  

  夜色袭人,明月当空,他们四人围坐在火堆旁喝酒吃肉,相当的舒服,这次不用再抱着酒坛子喝酒了,公子琪方方面面想得周到,酒杯都带来了。

  酒过三巡,公子翌道:“花无多,你也给我们跳个舞吧。”

  花无多斜眼看向公子翌道:“我只会动武,不会跳舞,如果你想看‘项庄舞剑’,我到可以试试。”说着,抬起了一只手臂朝向了公子翌,明摆着要向他射银针。

  公子翌当下不以为然道:“你还是省省吧,这里有两大高手在,你讨不到便宜。”
  公子琪笑道:“我可没说要保护你。”

  公子翌惊道:“琪,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才认识她几天,不会就倒戈相向了吧。”
  公子琪只笑不答。

  公子翌又道:“单是公子修你也打不过!”

  公子修淡淡开口道:“你自求多福吧。”

  花无多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公子翌闻言大大惊讶了一下,不禁有些垂头丧气。片刻后,忽又变得神采熠熠,道:“你们三人到底哪个武功最高?”见他三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也在疑惑,公子翌不怀好意的笑着提议道:“不如现下比试比试?”

  花无多道:“如何比试?动刀动枪的太伤感情,我不干。”

  公子翌道:“武斗不行那就文斗,那里有船,你们每人用内功驾驭一艘,谁先到达湖中的明月岛,谁先赢,我当裁判。”

  花无多道:“好主意,我也想知道,我们三人到底谁武功更高些。”

  公子琪懒散散的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公子修道:“我也想知道,到底谁武功最高。”言罢,当先站了起来。

  

  三人各选了一艘船,迎风立于船头,明月当空,湖上夜风吹来,少年们衣衫飘飘,酒后姿态各有风流。

  船头,三人神情倨傲,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毫不掩饰的势在必得。
  船后,公子翌一抬腿毫不愧疚的坐到了花无多的船上,花无多回头看了他一眼,明知道他有意拖自己后退,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高高昂起了头,神情仿佛在说,即便这样,我也不会输于你们。
  公子翌道:“行。”

  三只船同时乘风破浪而去。

  公子翌手拿酒杯,边饮边道:“何人舣舟昨古汴,千灯夜作鱼龙变。 曲折无心逐浪花,低昂赴节随歌板。青荧灭没转山前,浪风回岂亦复坚。 明月易低人易散,归来呼酒更重看……”
  

  明月岛上,太阳冉冉升起,水天连于一线,金黄色恍惚在一瞬间染遍了大地,四人肩并肩立在岸边看着初升的太阳。

  公子琪道:“我们四人,即便将来天各一方,也要记得,明月岛上我们曾肩并肩一起看过日出。”

  公子翌忽道:“那如果死了呢,如何记得?”

  公子琪微笑道:“那活着的人就帮他记住。”

  闻言,花无多拍着胸口豪气万千的道:“我帮你们记住,你们都死在我前面吧。”
  公子修忽道:“别太得意忘形了。”蓦地一纵跳上了轻舟,先行而去。

  花无多看着公子修的背影,带着骄傲感叹道:“修定是因我赢了他而耿耿于怀了。”
  公子琪笑道:“修他让你的。”

  花无多不以为然,道:“你这是嫉妒我。”因为琪也输了。

  公子琪笑而不语。

  公子翌轻蔑的接口道:“别人有意让着你,你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人家分明让着你,你却一点也没察觉。”

   这句话狠狠的伤了花无多,回去的路上,花无多闹脾气,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公子琪也拒绝用内功催动船只带着两个吃闲饭的,最后互相妥协的结果成了三人一 同划船回去,由于三人都不会划船,又不互相配合,各划各的,致使船在水中绕了数圈也未离开明月岛,三人用船桨恶斗一番后,终于浑身水渍的狂笑着倒在了船 上。

  

  太阳优哉的挂于天空,天空湛蓝,白云浮动,风儿吹过,大明湖上一片波光粼粼,远望其上,有一只小船正在随波逐流……

  没人知道,此刻小船上躺着的三个人,正在互相耻笑,且言语恶毒。
怎么去见我的美人呀
  当他们上岸时,公子修已走了多时。

  此刻已近午时,他们昨晚一夜未归,上午又没去上课,回去之后恐怕不会好过,三人心下忐忑,骑马急赶回书院。

  到了书院,正好碰见牵着马要下山的公子语和公子巡,公子语一见他们三人忙迎了上来,道:“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花无多问:“怎么了?”

  公子语道:“院长已经知道你们昨夜未归今早又缺席的事了,严斥了季夫子,季夫子要我和巡立刻寻你们回来,你们快去见季夫子吧,公子修已经先去了。”

  公子琪道:“好,我们这就去。”

  三人忙把缰绳交与他二人,一路小跑着去见季夫子。

  贪玩是要付出代价的,季夫子对他们四人念了近一个时辰后,最终责罚他们每人抄写诗经二十遍,花无多刚长嘘了口气,就听季夫子道:“另外,花无多负责打扫茅厕十日。”
  什么!?花无多当即大声喊冤,为啥只有她要去打扫茅厕十日啊!?

  季夫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打量到她手脚冰凉,方和蔼可亲的问道:“不够吗?!”
  花无多立刻毛骨悚然,忙垂下了头去,道:“够了,太够了。”

  季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挥袖,四人依次退出。

  临跨过门槛时,花无多故意长长叹息了一声:“唉……这就是等级差别待遇呀。”尚未等季夫子发作,花无多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当晚,花无多拎着刷子和木桶出现在了茅房旁,公子翌跟在后面。

  花无多心情别提多郁闷了,公子翌却刚好相反,心情别提多好了。

  花无多捏着鼻子闷不吭声的打扫着茅房。

  公子翌却悠闲的靠于远处的树下,吹着口哨看着她忙碌。

   花无多认真的刷洗了一番,终于干完了活,正要收拾离去,就见公子争急急忙忙的向这里冲了过来,花无多还没来得及给他让路就被他很不客气的推了开去,花无 多心下有气,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见公子争急切的一头扎进了茅房,随后就听见茅房里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花无多来不及多想就忙捂着鼻子仓皇的离去了。

  

  傍晚闲暇时大家聚在一起谈论昨日大明湖的事情,话题总是绕着谁最美,齐欣如何如何,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等等。

  花无多听后颇不以为然,齐欣长得虽美,却没有姐姐的万种风情,姐姐那般风流媚惑的姿态,齐欣根本比不上。在花无多心里,即便齐欣再美也是要打个折扣的,她早已认定姐姐方若薇才是未来的天下第一美女。

  而一旁的公子翌却出乎意料的一晚上什么都没说,只在一旁听着大家闲聊,偶尔私下里诡异的窃笑一番,忽而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惜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得意洋洋。两旁的公子琪与花无多不禁暗暗打量着他,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公子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上,花无多吹熄了灯,二人先后上了各自的床铺。

  公子翌忽道:“明日下午我要下山,你陪着我去。”

  花无多问道:“去干吗?”

  公子翌道:“齐欣约我明日长坡树林中相见。”

  齐欣约他?齐欣竟然约他?花无多心里好大的诧异,难怪今天他总是神不守舍的偷笑,当下问道:“我们怎么下山?明天下午是邓夫子的课,我可不想刷一个月的茅房。”

  “这倒是个问题。”公子翌道,“这个问题交给你处理了。”

  花无多干脆说道:“我不去。”

  公子翌道:“明天下午我一定要下山。”言下之意,你不去也得去。

  花无多却不以为意道:“如果你敢私自下山,我就向季夫子揭发你,让你下不了山。”
  黑夜中传来闷哼声,片刻之后:

  “10两!”

  “不去。”

  “20两。”

  “不去!”

  “50两!”

  “不去!”花无多第一次很有骨气的没有在金钱面前动摇。

  公子翌气息一滞,似乎没料到花无多这次竟然这么能坚持,叹息一声,道:“唉,那就算了。”
  良久……

  黑暗中传来花无多的声音:“至少80两!”原来是嫌钱太少了。

  公子翌闻言立刻兴奋起来,激动的道:“好!就80两。你打算怎么办?”
  花无多听他这么干脆的答应,立刻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要一百两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还没想好。”

  公子翌一听泄了气,半响方道:“算了,我花些银子雇个人帮你扫茅房吧。”
  啊呀,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二天一大早,季夫子派人把她叫了去,花无多心下惴惴,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不料,季夫子把她叫去,竟然指责她昨天偷了懒,茅房没有打扫干净!为此又训斥了她半个时辰。
  花无多大感委屈,一边听训,一边想着昨晚在茅房内惊天动地的公子争,暗道:肯定是他干的好事!

  

  下午邓夫子讲解诗经,公子翌和花无多早早的就到了课堂,拿着书装模作样的看着。邓夫子一向去得很早,见他二人来得更早不禁目光赞许的多看了二人几眼,他二人俱摆出十分谦虚好学的样子,邓夫子暗暗点头。

  邓夫子有个习惯,每次上课时一定要沏壶好茶摆在一旁,授课时随时会喝上一两口。沏茶是很讲究的,文班当中茶沏最好的便是公子争,所以邓夫子的茶一向由他来沏。

  今天公子争与往常一样,先到了学堂内,沏好了茶放在邓夫子触手可及的地方,邓夫子闻茶香肆意,拿起来便浅尝了一口。

  花无多与公子翌偷偷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一会儿,其他学子们陆陆续续的赶了来,上课的钟声刚响起,就见邓夫子面色苍白,手捂着肚子道:“你们先自行看书,老夫去去就来。”

  学生们一见夫子的模样,心下会意夫子定是内急,自不敢多言,按夫子吩咐读起书来。
  邓夫子匆忙离去。

  众人读了会儿书,邓夫子方才赶回,可学子们刚看到夫子的身影,就见夫子又面部表情痛苦的捂住肚子往回跑去,这时,有人笑了起来,说夫子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这么折磨人,众人闻言俱笑。

   这一来一往,邓夫子竟然一口气跑了五六趟茅房,待邓夫子第六次从茅房赶回来时,到了学堂门口已经是手扶着门框拖着进来的了,险些跌倒在不高的门槛处,看 来像是快虚脱了,邓夫子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手指颤抖着指着公子争咬牙切齿的道:“你留下来,今日老夫身体不适,其他人先下课。”

  只听学堂内一声“哄”,众学子们立刻兴奋得作鸟兽散。

  唯有花无多和公子翌不像其他学子那般急切,二人慢慢的收拾着书本,一副极为依依不舍的样子最后离开了学堂,临走前看见邓夫子揪住不知所措的公子争的衣领毫无力气的呵斥道:“你在我的茶里下了什么!”

  门外公子琪目光流转,看着刚从学堂里面出来一脸贼笑的二人,问道:“你们二人做了什么好事?”

  公子翌与花无多闻言,笑而不语。公子琪当下会意一笑,转身悠然而去。
  

  下午没有课,自然可以自由活动,但私自下山离开书院却是不被允许的,他二人只有悄悄的偷偷的离开,为不引起注意便只能步行下山不能骑马。二人骗过了看门的守卫,顺利的出了院门,刚出院门公子翌就对花无多道:“时间快来不及了,你用轻功背着我下山。”

  这不是把她当马使唤吗?花无多心下十分不乐意。

  可公子翌却不顾她的挣扎,竟自爬上了她的背,两条腿已熟练的圈在了她的腰上。
  花无多强忍住把他直接扔下山的冲动,咬牙忍耐的问道:“你确定?”

  公子翌却不耐烦的回道:“别废话了,快走,快走吧!”

  花无多一咬牙,道了声:“好!”就突然如箭一般射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了,而后山风送来一人的惊呼:“啊……”听声音似乎十分凄厉,不知受了什么折磨。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花无多背着公子翌已到了山脚下,花无多放下公子翌,公子翌瘫软的靠坐在一颗大树上,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你真行……”

  花无多却没理会他,先弹了弹身上的衣尘,又挣了挣褶皱的衣角,方才回头,一回头看见公子翌,不禁惊讶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被颠得眼冒金星的公子翌终于缓过神来,先瞥了眼面前神情呆滞的花无多,没什么力气的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见鬼啦!?”刚说完,就感觉不太对劲, 顺着花无多的目光,手摸上了自己的头发,手上的触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如今他的头发就像是一个倒插在脑后的扫把,每一根都直挺挺的立在脑后,入手的触觉 让他顿感无力,不禁虚弱的伏在地上欲哭无泪的哀戚道:“我这个样子,可怎么去见美人啊……”

  

  ×××××××××××

  

  过后,公子翌狂抓了一通头发,试图镇压它,可惜在一番搏斗后,头发却越发倔强起来,全然变成了鸟窝状,公子翌不得不颓然放弃了,无奈之下,很不乐意的听从了花无多的建议:“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小镇上买把梳子去吧。”

  与早在山下等候他们的书僮小喜会合后,三人一同上了路。小喜目光瞥了一眼公子翌的头发,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嘴角微微张了张。

  公子翌顶着一头乱发大摇大摆的进了小镇,一路上,小镇各位朴实的哥哥、姐姐、大娘、大婶们凡是看见了他,无不侧目,有些甚至停下脚步,对公子翌的后脑勺指指点点起来。
  路上有女子指着公子翌的后脑勺对身旁一女子道:“看着外表倒是像模像样,可惜脑袋有问题。”

  闻言,公子翌面色微微发青,却越发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花无多强自控制住笑意,深吸几口气后,与公子翌一样大步走了过去。

  一旁有人见公子翌这副打扮还敢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的穿街过市,又穿着南书书院的学子服饰,不禁奇怪道:“看样子不像是有病阿,难道这是南书书院学子最新流行的发式?”
  闻言,花无多一个踉跄,故意夸张地整了整头上的方巾,表示自己虽身为南书书院的学子,但,绝不与旁边那个同流合污!

  

  三人终于在小镇上寻到了卖梳子的小摊,公子翌随便抓了个梳子,命小喜付钱,忙自寻了处水源,打理起来。

  公子翌打理完毕后,三人方又上路,一路上公子翌臭着个脸,花无多知道他还在为方才的事情不痛快,只含笑不语。小喜亦是没什么表情的跟在他们后面。

  当三人匆忙赶到长坡树林时,已过了与齐欣约定的时间。

  远望,树林深处有座小亭,隐约有位少女的身影,似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花无多见齐欣竟然还在等公子翌,不禁暗道:齐欣好脾气,要换作是她或者姐姐,所约之人迟到,恐怕早被气走了。

  公子翌看到齐欣正在亭内等候,眸中掩过一抹深沉,对花无多和杜小喜二人丢下一句:“在这里侯着。”便立刻换下面上的不悦神色,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大步向齐欣走去。
  花无多百无聊赖,一个纵身飞上了一旁大树,向四下里张望,感觉四周鸟鸣清幽,暗忖:这里果然是约会的好地方。

  杜小喜也一跃上了树来,二人并未多话,只注意着四周。

  亭内齐欣与公子翌不知在说些什么,似乎有说有笑,如果花无多凝神去听也能听得一二,但花无多不屑为之。

  花无多偶然看到公子翌的手轻拂过齐欣的发鬓,齐欣却不躲不避,反而含羞带怯,不禁暗道:这两人看似郎有情妾有意呢。只不知,齐欣到底喜欢公子翌什么,要说齐欣喜欢公子修她倒是相信,可喜欢公子翌……花无多大摇其头。

  这时,坐在树干另一端的杜小喜忽然开口道:“姑娘为何摇头?”

  花无多道:“只是奇怪,为何齐欣会看上你家公子。”

  小喜问道:“我家公子如何?”

  花无多笑道:“恕我直言,你家公子不学无术,贪图享乐,而且好色败家,实在没什么优点可言。”

  小喜轻笑,道:“姑娘心直口快,为人爽快,难怪公子会让姑娘这等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她来历不明?细想,是啊,她的确来历不明,他们肯定已经怀疑她当初胡乱给自己编排的身份了,花无多一笑,问道:“那你们怎么还肯相信我,让我留下?”

  小喜道:“不是我们相信你,而是公子相信你。”

  “他?为何?”

  “公子说,你很有趣。”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家公子很容易相信人呢。”

  “不,只有你除外。”

  “为何?”

  “这要问公子。”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小喜一笑,道:“因为我也相信你。”

  嗯?花无多越发奇怪,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很简单。”

  她很简单?这是褒还是贬呀?花无多无语了。

  小喜却笑了,道:“你的确很有趣。”

  这是什么主仆啊!花无多皱眉。

  花无多问道:“你跟着翌多少年了?”

  小喜道:“我与公子自幼一起长大。”

  花无多又问:“你可知是什么人要杀翌?我觉得很奇怪,他们似乎并不是想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好像只想让他身上无声无息之毒发作。”

  小喜沉默片刻,答道:“公子自幼多灾多难,我们做奴才的只求拼死护他周全,其他的,不是我们该知道的。”言下之意,你这个奴才就别多问了。

  花无多再次无语,暗叹:保镖其实是很没地位的……

   夕阳西下,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帮这双小儿女,公子翌与齐欣的约会进行的很顺利,这一次不需要轻功渡江也没有暗杀,公子翌和齐欣临走时,那个情意绵绵,依 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回头了再回头,时间是拖了又拖,等得树上的花无多险些睡着了从上面栽下来。当二人终于依依惜别后,花无多刚兴奋的从树上跳下来,就听 公子翌道:“三日后,我们再下山!”

  花无多闻言腿脚发软,不是吧?……三日后的下午又是邓夫子的课,那老头受得了吗?
  

  今天公子翌别提多高兴了,回去时那春风满面的样子,一入山下小镇就招来了数名乞丐。
  乞丐们拿着破碗团团围住了三人。

  公子翌左躲右闪捂着鼻子道:“赏!”

  闻言,花无多侧目,这是叫谁赏呢?她与杜小喜对视一眼,互相看清了对方都不愿意出钱,公子翌见他们躲躲闪闪的样子,便道:“我身上没带碎银。”

  当中一老乞丐闻言便道:“银票也行。”

  啊?乞丐也收银票的?三人面面相觑。

  老乞丐轻蔑地环视了他们三人一眼,又道:“不给就直接说不给!连乞丐都骗,呸!”老乞丐向一旁吐了一口吐沫,其他乞丐也跟着接二连三的往地上吐吐沫,方才相继离去。
  花无多与公子翌彼此对视一眼,同时惊讶道:“这年头怎么乞丐都这么嚣张……”
  小喜在旁劝道:“公子息怒,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回书院去吧。”
  花无多忙道:“快走吧,太阳已经下山了。”

  三人重又匆忙上路。
在劫难逃
  三人约好,由小喜用轻功先行上山,回书院探听虚实后,再下山与他们会合。
  小喜先行了一步,花无多与公子翌在后面爬山,这次公子翌说什么也不用花无多背着了,所以二人只有与常人一样慢慢爬山。

   与小喜约好在半山处会合,按小喜的脚程,应比他们先到,可二人在半山处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喜下来,这时的花无多心沉到了谷底,看来他们私自下山的事肯定被 发现了。花无多当下颇为无力的道:“别等了,我们还是上去自首吧,你说了要雇人帮我打扫茅房的啊!”言罢,转身欲走,却被公子翌拽住,公子翌面色凝重的 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花无多见公子翌面色凝重,也正色道:“你的意思是?”

  公子翌道:“我们从后山偷偷上去。”

  花无多道:“我并未感觉到杀气。”

  公子翌道:“小心为妙。”

  公子翌说得没错,花无多点头道:“好。”

  

  二人抄小路到了后山,从后山悄悄爬上了山顶,恰好到了书院的后墙。

  此刻天已全黑,花无多当先轻跃上了墙顶,见四下无人,复又跃下,提着公子翌的后领,一同轻跃进了书院。

  二人毕竟有些做贼心虚,轻手轻脚的走路,一路上寂静无声,四下里没有掌灯,极为诡异,花无多全神戒备,把公子翌护在了身后。

  二人躲在一处角落,花无多凝神静听,隐约听到前院似有声响。便给公子翌使了个眼色。公子翌当下意会,一抬下颚示意去前院看看。

  花无多与公子翌在书院内已住了月余,路很熟,后院至前院并不算近,有多条小路可通,二人左拐右拐,绕到了前院,向内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当场惊住。

  

  花无多小声附耳问公子翌道:“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公子翌摇了摇头,不怎么确定的附耳对花无多道:“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花无多又附耳对公子翌道:“不会吧?”

  公子翌附耳道:“你没看季夫子的眼睛瞪得有多圆吗?”

  花无多道:“你看公子争一脸愤恨的样子,不会已经知道今天邓夫子的泻药是我们两个下的了吧。”

  公子翌道:“那我们两个怎么办?”

  花无多道:“我不想干了,我想走。”

  公子翌拽住她的衣袖道:“不许走,你忘了?两个月内,我亡你就亡,所以你一定要在我之前亡!”

  天哪……怎么会这样!花无多欲哭无泪,可转念一想,忽又计上心来。

  

  ×××××××

  

  花无多当下无比沮丧的道:“好吧,我先出去。”

  公子翌不疑有它,道:“好。你别从这里出去,会暴露我的,你绕到前门进去。”
  花无多点头一个转身反方向而去。

  公子翌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想了想,有人当替罪羊的感觉真好,不禁暗暗窃笑。
  不一会儿,前院大门口出现了一个慢慢悠悠还边走边哼着小曲的花无多。
   花无多刚进院里,一抬头,乍见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自己,虽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一阵虚弱,嘴角抽搐般的一笑,在季夫子手上的戒尺即将指向自己时,当 先扑向了季夫子的脚边,单膝跪在地上,扯着季夫子的衣角目露乞求道:“夫子,无多错了,不该跟着翌私自下山,请夫子开恩,原谅学生这一回吧。”

  季夫子并不理会花无多,只冷冷斥道:“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吴翌呢?”
  花无多目光一闪,无比委屈的小小声道:“他还在杏花春雨……”偷眼看了一眼季夫子,接着道:“翻云覆雨……”

  “什么!”季夫子声厉大吼。

  花无多一颤。

  角落里的公子翌更是被这一声吓得耳中嗡嗡作响,身体晃了又晃,杏花春雨可是妓院啊……这次他死定了。

  院内的一众学子听到花无多之言后,不禁大骂起来,有人说:“翌这小子真不够意思,去杏花春雨也不叫上我一声。”有人说:“就是,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第几次溜出去了。”也有人说:“他倒是享福,却害得我们在这里吃风等他。”有人道:“回来收拾他。”

  

  季夫子目不转睛的审视着花无多,手中戒尺警告似的一下下打在花无多肩头,时间越久,花无多越有些沉不住气。偷眼瞟向一边,发现提前上山来的小喜已被众人绑成了粽子模样,放在角落里,嘴也被堵上了。一旁廊阶上坐着公子修事不关己的擦拭着手中的风鸣剑。

  

  这时,公子争突然大声质问花无多道:“有人看到中午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去过茶房,说!你们是不是在邓夫子的茶里动过手脚?”

   花无多闻言忙道:“不关我的事啊,都是翌逼我的,他想去杏花春雨,我说不去,他非要去,还威胁我必须帮他,他说,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每天在我打扫完茅房 后再去弄脏,我怕他真那么做,季夫子又要怪我没有打扫干净茅房,所以……不得已,只好帮他在外面放了风,我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些什么,我真的是不得已 的……”花无多越说越小声,似乎颇为可怜。

  众人再次哗然。

  坐在廊阶下的公子琪摇头失笑,一旁的公子修仍然擦拭着手中的剑,对于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
  “吴翌!”公子争咬牙切齿的道,目光凶狠。

  

   角落里的公子翌已经彻底没想法了。现下这种情形,他想出去辩解也不敢出去,因为今天中午的毒的确是他下的,花无多的确在门外放风,至于杏花春雨,他也曾 私下和语、巡等人说过想要偷偷的去,如今这种情形,他就算长了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啊,如果他出去说实话,说自己去约会齐欣了,估计会死得更快更惨。花无多啊 花无多,就知道不能相信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季夫子命公子紫阳去看,不一会儿,公子紫阳却被人狼狈的踢了进来,众人大惊,纷纷起身看向门口。

  门口随后进来了数名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兵刃各异。

  季夫子当先站出,厉声道:“来着何人!胆敢擅闯南书书院!”

  黑衣人中一瘦高男子尖声笑道:“若是平日,南书书院的确没人敢擅闯,可惜啊,今*****们全中了‘无声无息’之毒,还趾高气昂个屁。”

  闻言,众人暗惊,忙互看对方眼底,片刻后,众人面如菜色。果然,每人眼底都有一抹黄色。当中唯独花无多没有,季夫子使了个眼色给花无多,花无多心领神会,也装出惶恐神色,躲进人群中不动声色。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公子修持剑冷冷道:“今晚,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你们敢动一下,不管你们是江湖中的哪门哪派,还是什么人养的狗,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瘦高黑衣人闻言狂笑:“我今天就是要动你一下,看你能奈我何?”刚要上前,却被为首的黑衣人制止。

  那人用眼神示意他退下,瘦高黑衣人冷哼一声,终是不甘退下,可目光仍瞥了眼公子修。
  黑衣人一挥手,身后数十人立刻奔入了南书书院搜查起来。

  见状,花无多心下暗忧,公子翌就在附近,不知可有躲藏好?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历,会不会是为他而来?花无多想到此已有些不安了。

  稍顷,黑衣人押着书院的其他人等重又回到前院,当中几位有武功的也已中了‘无声无息’,武功暂失,只有束手就擒,众多人中却没有院长及其夫人,也没有公子翌。

  花无多暗舒了一口气。

  一名黑衣人与为首的黑衣人附耳说了些什么,为首的黑衣人目光一暗,抬眼逡巡南书书院众人,沉声问道:“吴翌在哪?”

  果然是来找翌的,花无多心下一凉。

  在场却无人回答他。

  这些个公子都是有些傲气的,当下虽成了阶下之囚,却仍不肯轻易向敌人低头示弱。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暗沉,忽然指向了公子争,道:“你可知吴翌现下何处?”
  花无多心下一颤,公子争是所有人当中现下最厌恶公子翌的人,他不会?……却听到公子争轻蔑回道:“不知道。”

  那个瘦高的黑衣人闻言笑了起来,声音极为刺耳,一把扯过公子争的衣领,尖笑道:“看来不让你受些苦头,你是不会说的。”

  这时,季夫子冷冷道:“你们最好不要伤害我的学生,南书书院不是轻易惹得起的,除非你们有胆量杀了我们所有人灭口,否则……!”

  黑衣人闻言冷哼了一声,似根本没把季夫子的话放在眼里,示意身边的高瘦黑衣人:“让他开口!”

  高瘦黑衣人尖笑了两声,运功到了掌心,眼看就要对公子争施加内力,让他的‘无声无息’之毒发作。

  此刻,只见公子争面不改色,花无多忽心生敬佩,此刻若换了是她,恐怕早已老实交待了,毕竟中了‘无声无息’之毒,只要有人导入内力,轻者会疯,重者会死。

  眼看那一掌就要拍到公子争身上,公子争仍然半个字都不说,双唇紧闭,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就在这时,一只剑突然斜刺了过来,逼得黑衣人收了掌,黑衣人当下微怒,一掌挥过去拍飞了剑,对着公子修冷笑道:“花拳绣腿也想强出头,就换你好了!”一掌急向公子修身上拍去。
  这一掌来势甚急,没了内力的公子修与常人无异,想躲也躲不开了,如果这一掌击到他身上,他不死也得疯,就在这时,花无多突然开口大声道:“住手!我知道吴翌在哪里!”
  高瘦黑衣人掌心恰停在半空。

  为首的黑衣人看向花无多道:“说。”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花无多,学子们眼中尽是鄙夷,公子争冷哼道:“平日里与翌最好的就是你,没想到关键时刻出卖他的也是你,无耻。”

  季夫子这时亦正色道:“无多,退下,不要乱说话。”

  花无多听后垂下了头去,却没退下,只暗哑着回道:“我怕死。”

  这时,人群中曾收她为入室弟子的许夫子道:“大丈夫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切不可作贪生怕死之徒苟且偷生于世,无多,你太令夫子失望了。”

   花无多听后,头垂得更低,全身微颤起来,片刻后,她似经历了一场极为激烈的心里斗争,忽坚定抬头,大声道:“夫子要怪就怪我吧,我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 想救大家,”一转身,坚定的对为首的黑衣人道:“今天我与公子翌私自下山去了杏花春雨,为此夫子与大家正在这里堵我和公子翌,要当场抓住我们处罚。公子翌 现在还在那里,他包下了杜千千一整夜,明早方回。”花无多一口气说完,十分流利,目光坚定,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

  黑衣人听后,目光暗沉,似乎仍在将信将疑。

  这时,公子琪轻蔑的道:“花无多,你今日出卖了翌,即使你救了我们的性命,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我们的朋友。”

  众人一听,纷纷唾弃大骂花无多:“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出卖朋友,连猪狗都不如……”

  花无多目光闪过一抹受伤,又渐渐低下头去。

  

  黑衣人目光深沉的掠过众人,片刻后,指着花无多沉声道:“你与我们一同去杏花春雨,如果你敢骗我们,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言罢,扫了一眼身后二人,道:“你们两个留下看着他们,如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花无多闻言,心下微微一紧,忽又想起了什么,蓦地张开了双臂奔向了不远处的公子修,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把公子修抱了个满怀。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 时,只听得花无多大声道:“修,我知道这次我肯定是有去无回了。反正也要死了,我豁出去了,管它什么书院的狗屁规定,不许我们男男相爱,这次我一定要对你 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公子修估计这辈子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大胆的表白过,一反常态的僵在了当地,就在这时,听到花无多末尾在他耳边轻吐的两个字:“小喜”,他恍惚片刻后,蓦地 了然,小喜被绑在角落里,正好距离他最近,小喜没有中‘无声无息’之毒。花无多要告诉他的就是这个。公子修蓦地明白了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回抱住了花 无多,大声道:“我也喜欢你!”

  在场其他人立刻被炸了个头昏眼花。

  这时,仍十分虚弱的邓夫子声音颤抖的说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邓夫子越说越小声,当下的刺激再加上身体本就虚弱,竟当场晕了过去。

  花无多则完全没想到的全身僵住。

  就连为首的黑衣人眼中也闪过轻蔑之色,道:“拉他走!”

  花无多呆呆的被拉走了,尚未从那句‘我也喜欢你’当中恢复过来,毕竟这是生平第一次一个男子在对她表白呀,虽然情形实在有点奇怪……想相信一下下都难……

  他们以为花无多也中了‘无声无息’之毒并没有绑住她,将她置于马上后,一路狂奔下山,大约到了半山腰时,花无多偷偷模向了腰间,摸出了金指环,戴满了十根手指,今晚看来势必要赌命一博了。

  花无多的兵刃名曰十指金环,平日里只带两个指环于小指上,其余的均藏于腰间。指环内暗藏银针,可挂于手腕金镯,金镯内藏有金线,银针穿线攻守兼备可近可远。

   一众人骑马狂奔下山,马背颠簸一起一伏之际,花无多看准了时机,手指微动,银针刺入马鞍,身后骑马的黑衣人双腿一夹马鞍,马儿立刻受疼嘶鸣,猛地停住奔 势,前蹄高高扬起,恰好把花无多身后的黑衣人掀落于马下,花无多借机收回银针,扯紧缰绳,一夹马腹,狂奔而去,其他黑衣人控马慌乱一阵后,立刻随后追来。

  一路疾驰,花无多见路就走,已无暇分清方向了。心下估算后面追兵共二十五人,只她一人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今上计是逃。

  可看今日情形,她似乎已经在劫难逃。
同心协力
  慌不择路,跑着跑着花无多竟然奔进了一处树林,到处都是树木阻路,马速不得不减缓,身后追兵已至,眼看要被追上,花无多当下把心一横,于一处空旷处突 然勒住了缰绳,正在奔跑中的马儿不满的咆啸着嘶鸣,她紧紧夹住马腹,等马儿平息狂躁后,方勒转马头,回转身来面对紧随而至的一众黑衣人。

  片刻后,身后数骑追了上来,把她团团围在当中,眼看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暗夜中,黑衣人手中火把闪烁,映得四周树木阴影横斜,马鼻喷气声粗重狂躁,花无多从未独自面对过这种场面,不禁暗暗紧张。

  当中一黑衣人指着她大骂道:“臭小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为首那人冷声道:“你为何要逃,莫不是你在骗我们?”

  花无多冷笑道:“你以为我这么笨吗?去了杏花春雨抓住了吴翌,我还会有命回来?既然横竖是死,死前至少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众黑衣人听后大笑起来,有人嘲讽她道:“你手无寸铁,就算没中‘无声无息’就凭你这黄口小儿也能拖到几个垫背的?”

  哈哈……众人再次嘲笑她的不知天高地厚。

  花无多目光暗敛,双手收入袖中,不慌不忙道:“我果然没有料错,你们的确言而无信,根本没打算放过我。”

  闻言,为首黑衣人轻蔑道:“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死不足惜。”言罢,向身旁两名黑衣人一使眼色,两名黑衣人立刻会意,驱马上前欲擒住花无多。

  花无多看着二人渐渐走近,不动声色的手指缓缓伸出了衣袖。

  可就在这时,树林里由远及近的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众黑衣人微惊,忙向树林中看去,花无多也奇怪的向树林深处望去,却因夜色太黑,古木参天,树林深处根本无法看得分明,唯有侧耳细听,渐闻马蹄声似乎到处都是,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又具体在什么方位。
  为首黑衣人虽然面色镇定,但其他黑衣人已略显慌乱。

  不一会,四周树林中烟尘大起,他们似乎已被多人团团包围了。

  为首黑衣人突然回转身来,目光森然的指住花无多道:“活捉他!”

  来者众,他们心知不敌,打算拿她为人质。

  花无多当下了然,闻言冷冷一笑,十指突然从袖中伸出交叉至于胸前,忽地散开,十枚银针同时射向了四面八方。

  银针出其不意射出且声息全无,再加上四周光线不明又十分混乱,花无多几乎占尽了优势,十枚银针有的一击得中,射入了对方穴道,有人痛呼,有人坠马,却也有人反应极快,用兵刃格开了她的银针。

  花无多的兵器虽占优势,但围住她的人实在太多,均不是等闲之辈,花无多一击得中后,再难讨到什么便宜,黑衣人越发急切的围攻她,一时间,花无多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可就在这时,四周混乱的马蹄声尚未停歇,林中深处竟同时射来数十只箭,也不管花无多正与众黑衣人混战成一团。

  正在酣战的花无多偶然瞥见射来的箭中竟有黑白羽翎箭。黑白羽翎箭用料极为奢侈,一支就要一两银子,极少有人用得起,此箭正是公子修的专用。

  一见此箭,花无多立刻明白树林中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了,不禁信心大增,边打边躲,游刃有余起来。

  此刻箭如雨下,没长眼睛也不能分辨敌我,花无多一时躲得急了,不禁大声埋怨道:“你们射准点,不要射到我啊!”

  立刻,黑暗中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不耐烦的回道:“你自己机灵点!”
  听声音赫然是公子翌。

  花无多当下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心里总有那么一点觉得公子翌在公报私仇。
  

  ××××××××××××××××

  

  黑夜中一团混战,黑衣人中箭落马的越来越多,手中的火把落地尽熄,四周越发暗了下去。
  除被乱箭射死的之外,余下的几名黑衣人虽负隅顽抗,黑暗中也再难躲过花无多手上的银针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已无法生擒花无多,便无心恋战,只想带着剩下的人突围而去。但花无多一直紧迫不放,几人缠斗至树林里,这时,小喜突然从林中冲了出来,与花无多联手,再加上黑暗中射来的箭,片刻后,黑衣人尽数被歼灭。

  最后一个黑衣人胸口中箭落马,尚未立刻亡毙。花无多下马上前探看,见正是那个欲伤害公子修和公子争的瘦高黑衣人,用银针逼向他的双目,质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诡异的尖声笑了起来,突然间大喊了一声,胸口一挺双腿一蹬竟咽了气,那人死后双目暴突仍死死的瞪住花无多,花无多看得心悸,忍不住背过身去,小喜上前一把扯下那人蒙面巾,见黑衣人已吞毒自尽了,便道:“死了。”

  

  这时,林中混乱的马蹄声渐歇,众人渐渐聚拢了过来,果然全是南书书院的学子,花无多的同窗们。

  公子修持弓最先走来,行至黑衣人面前,一脚踩在黑衣人胸口拔出胸口上的黑白羽翎箭,然后又去其他地方拾箭去了。

  花无多见状怔了怔,暗道:原来公子修也知道这箭太贵了啊,还知道回收利用呢。刚这么想,却见公子修咔嚓一声掰断了手中的黑白羽翎箭,像拿着一根烧火的木柴一样,花无多心口紧了紧,盯住黑白羽翎箭后颤动的箭羽,暗道:那个箭羽最值钱了,要不要抢过来……

  

  这时,渐渐聚拢在一起的众人纷纷夸赞起了花无多。什么机智勇敢啦,什么舍身取义啦,什么刚刚真是错怪了她啦,说得花无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下子从狗熊变成了英雄,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被数人拍过肩膀夸奖为“好样的”、“好兄弟”之后,花无多不禁可怜兮兮的看着下一个即将拍上她肩膀称赞的公子紫阳道:“麻烦你拍左边的好吗?”花无多主动把左边的肩膀递了过去。咬着牙暗忖:右边的现下可能已经被拍肿了,这些家伙内力都没了怎么下手还这么重。
  公子紫阳闻言大笑道:“无多,要不是看你方才生死之间那么英勇无惧,我真要以为你是个娘们了。哈哈。”公子紫阳笑得豪爽,在花无多送上门来的左肩上狠狠拍了两巴掌,花无多晃了晃,嘿嘿讪笑道:“娘们这个词形容我可真不怎么样。”

  公子紫阳一臂亲密的搭在了花无多的肩上,道:“知道你不是娘们,你的性格我喜欢,从今往后,我是你大哥,你就是我弟弟,有什么事尽管跟大哥说,大哥一定帮忙。”

  花无多立刻点头如捣蒜,暗道:白捡了一个大哥,不要白不要。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了一番,激昂之余还有‘围猎’后的兴奋。根本不管地上横七竖八的还躺着那么多具死尸。

  期间,竟还有人提议天亮后一起去集镇上喝酒庆祝大家劫后余生,幸好有几个头脑尚算清醒的,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先派两人天亮后去报官,其他人须先行赶回书院以免夫子们担心。
  

  众人讨论之际,花无多目光扫向了人群,未见公子琪,只见公子翌。却见公子翌始终不曾上前来与她说话,心道,他不会还在怪自己吧?

  

  此事自会有人出面妥善处理,无须他们多费心思。

  众人骑马回到书院时,天已蒙蒙亮了,大家并没因中了‘无声无息’之毒而沮丧。反而仍旧兴致勃勃的不睡觉,包括书院的夫子们,也不管他们这些学生了,聚在院子里与学生们一同喝酒谈论起来。

  众人此刻都有些饿了,厨子们准备了一些小菜,大家边喝就边谈论着花无多的侠义勇敢和昨晚众人同心协力灭敌的痛快。

  当中公子语最善辞令,与夫子们描绘当时情景绘声绘色,形神兼备,时而学花无多的武功路数,时而又学黑衣人的狼狈不堪,逗得夫子和众位同学大笑。

  期间,花无多顶着一张笑脸主动去与公子翌搭话,笑着问他,黑衣人在搜查书院时,他躲到哪里去了?

  公子翌闻言竟然哼了一声瞥过头去不理会她,花无多一怔,方觉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下估摸着,他可能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吧,也就不再多言自讨没趣了。

  

  酒过三巡,方有人提到了公子翌所设的疑兵乱敌之计,如何让敌人胆战心惊,如何助花无多破敌……

  教习排兵布阵的柳夫子听后大笑道:“看不出来啊,吴翌竟是个帅才。”
  一旁花无多闻言心里暗想:没想到吴翌这家伙还是有一手嘛,不过,帅才么?是不是蟋蟀的蟀啊?

  

  角落里,公子琪与杨夫子在一旁商议着什么,偶尔指了指她,花无多不明所以,看大家都没进屋睡觉的意思,还在为昨晚的事情兴奋谈论着,不禁靠在墙角稍歇一下,许是太疲累了,没一会儿,竟坐着就睡了过去。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暖暖的照在身上极为舒服,花无多睡得香甜之际,就听耳边唧哩呱啦的似很多人在吵着什么。

  一人道:“清晨露重,他应该进屋去睡。”

  一人道:“叫醒他吧。”

  又一人道:“看他睡得这么香甜,大概是累坏了。”

  一人忽道:“他昨晚救了我们所有人。”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片刻后,半梦半醒的花无多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飘了起来,软软的被一股陌生却又温暖的气息包围,其中恍惚还萦绕了淡淡的菊香。

  一人道:“你不会真的喜欢无多吧?”

  又一人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一人忽道:“你抱着她的样子,真让人受不了,像抱了个娘们。”

  一人却道:“我正好也要回屋小憩,把她交给我吧。”

  睡梦中的花无多忽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被憋得难受,蓦地被迫睁开了双眼,恰望见公子修无情的冷眸中闪过的一抹温暖,花无多微微一怔,忽又发现一旁正提着她衣领紧抓不放的公子翌,公子翌见她醒来,急忙收回了揪住她衣领的手,一转头,目光瞥向了一边。

   下一刻,花无多方才察觉自己此刻竟在公子修的怀里!脑袋蓦地清醒过来,险些惊呼出声,可很快记起自己现下是男子身份,忙闭上了嘴,微一用力,从公子修的 臂弯中跃了出来,看看四周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禁讪笑道:“我自己回屋睡觉,你们慢慢聊,不用管我。” 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大大伸了个懒腰,一晃一晃的往后院走去。

  边走边听到身后公子修道:“能自己走最好。”言罢,公子修一拂袖,转身而去。
  这时,公子翌亦开口道:“昨天下午你在茶里给邓夫子下巴豆的事,我已经澄清了,邓夫子说他不怪你。你安心去睡吧。”

  闻言,花无多脚下一个踉跄,侧目斜睨着此刻面部表情明摆着你奈我何样子的公子翌,刚握紧了拳头,就听见不远处公子琪唤她道:“无多,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过来一下。”
  花无多不慌不忙的瞪了一眼公子翌,方才回身望向公子琪,就见公子琪与杨夫子正面带笑容的向她招手,她快步走了过去。

   原来昨晚公子琪就在和杨夫子商讨如何破解‘无声无息’之毒的方法,当初公子翌中毒时,公子琪就一直在研究破解‘无声无息’的方法了,虽然有几个方法可以 一试,但公子翌一直不愿意把自己当实验品让公子琪试验,所以公子琪的破解之法至今仍停留在理论阶段。而这一次却大大不同了。
  公子琪与杨夫子几 番商议后,终于确定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可行的方法。但须花无多帮忙,因为如今只有花无多和杜小喜有内力在身,而这种方法最关键的是使用银针同时刺入百会穴、 后顶穴、风府穴、膻中穴、内关穴、外关穴、曲池穴等十个穴道,需用内力借助银针导出体内毒素后再配以药物清毒。

  而花无多刚好擅长使针,所以花无多是当下解救大家的不二人选。

  花无多听后,自然表示愿意帮忙。杨夫子一听她愿意帮忙,忙去后院拿针灸所用的银针去了。
  花无多立于公子琪的身边,道:“琪,你真厉害,没想到竟能破解‘无声无息’之毒。”言下之意,公子琪比唐夜那小子有潜力多了。

   此刻,清晨的阳光照在公子琪的脸上恍惚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花无多正目露崇拜的望着公子琪,却听公子琪带着一丝兴奋感叹道:“唉,我早就想为翌解了他身 上的无声无息之毒了,可偏偏他不让我在他身上试试,这下子,不愁没的试了。”公子琪环视当院这么多的‘实验品’心满意足的笑道。

  花无多忽然觉得全身骤冷,崇拜的目光轰然碎裂。忍不住暗忖:幸好自己没中‘无声无息’之毒。银针同时插入十个穴道,这方法能行得通吗?不会死人的吧,颤抖……不知道谁肯第一个上来送死呢?

  

  这时,公子翌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们要干吗?”

  花无多道:“杨夫子和琪已经参透了‘无声无息’之毒的解法,正要为大家解毒呢。”
  公子琪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公子翌一听,惊喜道:“真的?这无声无息能解了?”

  花无多道:“骗你干嘛,不信,一会儿杨夫子回来你问他。”

  公子翌忙四下张望道:“杨夫子去哪里了?”

  花无多回道:“去拿解毒工具去了。”

  见杨夫子尚未回来,花无多又问公子翌道:“昨晚那帮贼人搜查书院时,你躲去哪里了?”
  公子翌道:“你猜。”

  花无多思索了一下,道:“那个时候……附近好像有一个狗洞……”尚未说完,就听公子翌面色不善的冷哼了一声,花无多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又道:“可惜那狗洞太小无法藏人,我猜……应该是房顶!”

  公子翌当即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房顶。”

  一旁公子琪闻言问道:“你功力尚未恢复,怎么爬上去的?”

  公子翌神秘兮兮道:“你猜?”

  公子琪笑道:“我猜你应该是找到了攀爬的工具。”

  公子翌笑道:“还是琪了解我。”一抬手,指向远处的一处角落,道:“工具还在那里。”
  二人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只见角落里搁置着两把锄头。

  “这……”花无多惊讶的看着锄头,不禁暗道:他不会是用锄头在墙上凿了两个洞踩着爬上去的吧?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是那样,当时他肯定会被发现。便带着疑惑问道:“你怎么爬上去的?”

  公子翌看到公子琪与花无多都没想通,而后,又见花无多望着他目光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心里不禁暗暗得意起来,道:“我不告诉你们。”

  闻言,花无多皱眉,公子琪却轻轻的笑了。
把你当木头一样扎
  这时,杨夫子方才回来。

  杨夫子为人亲切随和,一向最好说话,平日里学子们与他最是亲近,公子翌见杨夫子回来,忙迎上前问道:“夫子,您已找到方法解‘无声无息’之毒了?”

  夫子笑呵呵的道:“老夫不敢居功,解毒的方法实是吴琪想出来的。”

  公子翌又问道:“夫子,此法可行吗?”

  夫子重重点头道:“可行,可行啊。”

  公子翌一听杨夫子说可行,不禁面露欣喜。

  一旁有人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渐渐聚拢了过来,纷纷问怎么解毒。杨夫子不紧不慢的展开了手中针袋,针袋内装着数根针灸所用的银针,每根都细如毛发,杨夫子把针袋递予了公子琪,吩咐道:“吴琪你来与无多细说。”

  公子琪上前来,接过针袋,应道:“是。”

   公子琪从针袋中选出十根银针,小心的放入花无多的掌心,道:“无多,你须分毫不差的把十根银针同时射入人体的百会穴、后顶穴、风府穴、膻中穴、内关穴、 外关穴、曲池穴、大椎穴、肩井穴、风门穴这十个穴道,并自风池穴将内力导入对方体内运行一周天。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与杨夫子即可。”

  “就这么简单?”花无多问道。

  “就这么简单。”公子琪回道,“为免出错,我们可先用校习场上的木桩试一次。”
  “好。”花无多道。

  众人跟着公子琪和花无多一同来到了校习场上,场地内摆着几个木桩,都是平日里练武所用。
  公子琪在一个木桩上按照人体穴道的大略位置做了十个标记,花无多小心的把十根银针分放入两只手内,绕着木桩走了一圈,忽地一扬手,瞬间,十根银针分毫不差的全部射入木桩标记内。
  众人赞道:“好功夫。”

  公子琪与杨夫子相视一笑,杨夫子点头道:“没问题了。”

  杨夫子看了众人一眼,大声问道:“谁愿第一个来解毒?”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竟没一个愿意上来。

  有人担忧道:“‘无声无息’之毒遇到外界内力导入轻者可疯重者可死,如果待会儿无多向我们体内导入内力,我们毒发身亡怎么办?”

  “是啊,”一人点头,道:“他们这个方法是现想出来的,还没人试过吧?”
  “这个方法到底行不行得通啊?”更多的人怀疑道。

  花无多听到大家的言词,摇了摇头,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这时,公子琪突然大声对花无多道:“无多,昨晚你明知是有去无回,却仍不顾自己的安危勇敢的救了我们所有人。说真的,我为能结识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面对公子琪突然起来明显话外有因的赞美,花无多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去,状似羞赧的道:“琪,你过奖了,我知道,你与夫子都对解‘无声无息’之毒有十分的 把握,可惜我偏偏没中这种毒,要不然我肯定第一个要求你们为我解毒。这样其他人就不会再有所顾忌,肯安心让你们解毒了。”
  公子琪道:“无多,天下间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肯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
  花无多沉默不语,与公子琪相视一笑,彼此心有灵犀。

  

  在场众人闻言,全都静了下来,纷纷面露愧色。

  片刻后,公子紫阳从人群中大步站了出来,大声道:“我愿意第一个!”
  公子琪微笑起来。

  这时,公子诓也走了出来,道:“我来,你别跟我抢。”一推旁边的公子紫阳,公子紫阳微怒,大声道:“是我第一个站出来的!”

  这时,公子语也出列道:“我愿第一个尝试解毒。”

  随后,公子争,公子巡也纷纷站出来说自己愿第一个尝试解毒。

  

  他们一站出来,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一下子,场内乱了起来,大家竟开始争先恐后的想当这第一个尝试解毒的人了。

  花无多看着当中装模作样争当第一人的公子翌,摇了摇头。一转头,又看到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公子修,突地想起了他身上的淡淡菊花香。

  这时,一旁的季夫子突然发话道:“好!既然大家都争抢这第一个,为公平起见,就抽签决定吧。”

  季夫子对公子语道:“你与巡去准备签,标上号码,以防一会儿大家再抢解毒的次序,到时大家按号排队依次解毒,谁抽到一号,自然是第一个。”

  公子语与公子巡同声道:“是。学生这就下去准备。”

  大家一听,都不再争吵了。

  不一会儿,公子语与公子巡拿来了已注明了标号的签筒,众人轮流上前抽取。
  结果却大出意料,第一号竟然是公子翌。

  不知为何,看到公子翌抽到了第一号,花无多忽然很想笑,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注定了就是注定了,看来,有些人想不当英雄都不行。

  众人一副惜英雄,送英雄的样子,一个个轮流上前拍着公子翌的肩膀道:“兄弟,你好样的。”“兄弟,你受苦了。”“兄弟,保重。”“兄弟,挺住。”“兄弟,明年的今日,大哥会为你烧一柱香的。”公子翌闻言嘴角微微抽搐。

  一旁的花无多却在暗想:这会儿公子翌的肩膀肯定不太好过吧。

  这时,公子修忽然上前对杨夫子和公子琪道:“我第一个试。”

  花无多一听,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下子公子翌肯定乐坏了。不料,公子翌闻言却不屑的一哼,沉声道:“修,我抽的才是第一号。”一甩手,“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签扔到了公子修的脚下。
  公子修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屋外,所有人等候在门外,时间长了难免焦躁起来。有人忍不住的试图从紧闭的门缝和窗户缝中向内窥视一二,也有人附耳到门上,试图听听屋里人正在干些什么。

  

  紧闭的房门内,热气蒸腾,内室中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杨夫子正在往里面撒着配好的药。
  屋外的凳子上,坐着公子翌,此刻,他裸露着上半身,嘴角微翘的看着目光不停闪躲不敢直视他的花无多,明知道花无多是女儿身,却故意说道:“无多,你在看什么?”

  “唔……”

  “无多,你应该仔细看看我,以免一会儿针插偏了。”公子翌道。

  “哦……”

  “无多……”这一次他的话尚未说全,就被花无多突然打断了,花无多轻轻问道:“翌,你紧张吗?”

  闻言,公子翌忽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妙,郑重回道:“不紧张。”

  片刻后,一直侧着身的花无多又轻轻问道:“翌,你紧张吗?”

  这一次,公子翌已经感觉到了大大的不妙,小心翼翼的反问道:“你紧张了吗?”
  “嗯……”

  公子翌一听,对一旁忙着配药的公子琪喊道:“琪,不行啊,花无多说她紧张,万一她银针失了准头可怎么办?”

  公子琪回头对花无多微笑道:“无多,不必紧张,把翌当校场里面的木头就行了。”
  花无多手握银针,低声重复道:“木头……木头……木头……”蓦地转头看向了公子翌!
   公子翌一接触到花无多的目光,目露惊恐,忽地起身往门口跑去,就在这时,花无多双手一扬,几缕银色脱手而出,就见将要奔至门口的公子翌缓缓转过身来,全 身插满了银针,与此同时,花无多忽然近身,嘴上嘟囔着:“木头!木头!”,一手恰按在了公子翌的风池穴上,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期间只听公子翌口齿不清的 间或说道:“花无多,枉费我以前那么信任你……你竟把我当木头扎……”

  片刻后,花无多微一吸气,撤去了内力,公子翌顿时全身萎靡,倒地不起,竟开始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花无多当下大惊失色,颤抖地指着地上抽搐吐白沫的公子翌道:“他……他这是要毒发身亡了吗?”

  这时,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喊道:“翌毒发身亡了。”而后,门外一阵大乱。
  

  屋内的杨夫子与公子琪面色凝重,忙上前探了探公子翌的脉息。公子琪道:“无碍。”他二人拿掉公子翌身上的银针,一人抬着公子翌的脚,一人抬着公子翌的头,将公子翌抬入内室放入了药桶内。

  公子琪对门外喊道:“小喜,吩咐厨房热水不停。每隔半个时辰向桶里加一次热水,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桶水。”

  “是。”门外小喜应道。

  这时,杨夫子喊道:“叫二号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听门外小喜犹犹豫豫的回道:“回夫子,他们都跑光了……只剩下……修公子在。”

  杨夫子一听,无奈叹道:“就让刘修进来。”

  “是。”小喜应道。

  

  ×××××

  

  公子修进屋时,花无多仍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恍惚想着,刚刚自己输内力给公子翌时……是运行了一周天……还是两周天?

  

  也不知花无多恍惚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坐在凳子上上身已经脱得精光似正等着她施针的公子修。

   那一刻,花无多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声惊呼硬生生的被她强咽了下去。一双眼睛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似乎都不知道往哪摆了。心里说不清楚 是什么滋味,只知道自己的双颊已滚烫了起来,脑袋里不受控制的闪现着今晨他抱着自己的样子,她无意中捕捉到的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那抹温暖。还有他身上那 始终让她有点点困惑的淡淡菊香,不知不觉的,竟似此刻,公子修身上的那种菊香愈发浓郁了起来。

   花无多当下忍不住胡思乱想道:为什么今晨他会抱着我,还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他身上会有菊花香?难不成他真有断袖之癖?虽然公子翌的话一向不可信, 但,公子修的种种行为还是有点……她渐渐奇怪起来,如果公子修真的是个断袖,那她现在还害羞个屁呀,不成了名副其实自作多情了吗?

  花无多心里直泛嘀咕,不禁斜眼打量着公子修,也不知花无多看了公子修多久,总之,公子修被她看得不由自主地面颊上显现了淡淡的红晕,并且似乎已有些耐不住的偏过了头去。
  一旁正忙着配药的公子琪终于察觉了屋内气氛不太正常,一转头看到二人神色,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对花无多道:“无多,别看了,下针吧。”

  花无多一下子回过神来,方看清了公子修此刻的样子,也不禁尴尬万分起来,暗恼自己竟然对公子修看了这么久,搞不好还被公子修怀疑自己有断袖之癖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暗道:断袖就没什么可害羞的了。当下不再多想,手握银针绕着公子修走了一圈,就如当初在校场中绕着木桩走了一圈一样,忽地一扬手,银针 准确无误的插入了公子修的穴道,而后一手覆住公子修的风池穴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片刻后,花无多收掌,这时,公子修缓缓回过头来,看向了花无多,眼神呆 滞,问道:“完了?”

  花无多从没想过会看到公子修这种眼神,不禁呆呆回道:“完了。”

  公子修缓缓点了点头,眼睛一闭就向一旁栽了下去,这一次花无多有了经验,忙扶助公子修,唤道:“琪,快过来看看。”

  公子琪急忙过来,先探了一下公子修的脉息,奇怪道:“咦?”

  “怎么了?”花无多忙问。

  公子琪道:“先把他放入浴桶内,一会儿再说。”

  “好。”

  公子琪与花无多联手把公子修抬入了内室的浴桶内。

  杨夫子已经向浴桶内撒好了药,见公子琪看着一旁药桶中的公子翌神色沉郁,不禁问道:“怎么了?”

  公子琪道:“修方才并没像翌一样抽搐,我探过他的脉息,确如我们最初所预想的那样,奇怪,为何翌就会反应过度呢?”

  花无多一听这话,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道:“琪,那个,我方才在给翌输入内力的时候,好像运行了两周天。”

  闻言,公子琪先是惊讶,而后方才叹道:“难怪。”

  花无多心下沉沉,看着一旁浴桶中,仍昏迷不醒的公子翌,不免担忧的问道:“翌不会有事吧?”

  公子琪道:“还需要观察。”

  观察?花无多垂头丧气道:“都怪我。”

  公子琪安慰道:“你不必担心,翌应无大碍。”

  “也就是说会有小碍。”花无多接口。

  公子琪轻笑,道:“你也累坏了,先去休息吧,说不定等你醒来,翌和修也醒来了。”
  “好吧。”花无多没什么精神道,反正现下也没人要解毒了。

  由于自己的失误,害得公子翌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花无多心情低落,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回屋爬上了床,摸索着除去了脸上的面具,感觉面颊有些微痒,忙摸出药泥涂了满脸,方才睡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花无多,昨夜的激战再加上一夜未曾休息,后又跟着公子琪和杨夫子为大家解毒,她本就十分疲累了,再说,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第一次看到公子翌的男子裸身,本就尴尬害羞心里紧张,再加上公子翌那时想要逃走,她急切之下出手,难免会出些许错误。
  

   花无多身心疲惫又因昨晚杀了很多人,尤其是最后一个黑衣人临死前对她恐怖的怒视,始终让她心有余悸难以安稳,再加上对公子翌解毒时的出错,心中留有愧 疚,所以她睡得并不安稳,不停的做着恶梦,正梦到有个黑衣鬼魅在梦里不停追着她跑,她似怎么跑也跑不掉,惊吓之余不禁突然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有个面色 发青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怪人,立刻大惊失色,尚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忽地大喊了一声:“鬼啊……”一抬腿,迅猛的向那人踢了出去,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 来,一下子被踢了个正着,只见那人以抛物线的轨迹用屁股碰门平沙落雁式撞开了房门,而后狠狠的跌出了门外。

  这时,四周早已睡下的学子们都被花无多这一声大喊惊醒了过来,纷纷出门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一出房门,就见院落当中,有一人成大字型躺在哪里,头歪在了一边,毫无声息,有人上前转过那人的脸一看,忙惊道:“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此时就听公子翌十分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花……无……多……”而后,头一垂,便再无了声息……

  

是谁在梦游
  花无多一个翻身起了床,尚来不及穿上外衣就冲了出去。恰好听见有人惊道:“翌,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一听这句话,她忽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方才明白过 来,刚刚自己朦胧之间竟错把公子翌当鬼狠狠踢出了门。心虚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已被撞坏的房门,不禁冷汗淋漓,可见公子翌被她踢得有多惨重,这可如何是好?她 心下一急,来不及多想,忙冲上了前去,想要看一看公子翌的伤情,就在她刚推开人群外围的公子语时,公子语一回身,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东 西呀……”旁边人一听,立刻纷纷看向了花无多,有人突然叫了一声:“鬼啊……”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花无多一时没反应过来,一阵茫然,还微微的颤抖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
  这时,公子紫阳冲上前来,喝问道:“你是谁?大半夜装神弄鬼……”公子紫阳的话尚未说完,花无多大喊了一句:“我是无多啊。”打断了公子紫阳的问话。

  此时,花无多方才想起自己脸上还糊着药泥呢,来不及与众人多解释,只急着问道:“翌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众人一听果然是花无多的声音,定了定神,公子巡道:“恐怕不太好啊。你看看,翌脸色发青,气息……”公子巡的话尚未说完,却见花无多已急着抱起了公子翌,转眼间便奔到了数丈之外。
  花无多当下抱着公子翌匆忙来找公子琪和杨夫子,药房里只剩下公子琪和正出药桶的公子修,杨夫子已经去休息了。

  花无多刚冲进药方,便大声喊道:“琪,你快来看看翌,他会不会有事啊?”
  公子琪一见花无多如此急切,先是一惊,而后先让花无多把公子翌放在房内的软塌上,先给公子翌把脉。

  此刻的公子修正站在药桶旁边,衣衫半退,可他一看到花无多奔进来,不知为何想要冲洗一下再换衣的动作有些犹豫了起来。

   花无多当下无心理会其他,并没看到衣衫全湿正贴在身上的公子修,只紧张的看着公子琪,想从他的脸上寻到蛛丝马迹,可她看见公子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展 眉,一会儿又轻笑,看得她心里一片混乱,不明白这公子翌到底怎么样了,又不敢出声打扰,不禁心乱如麻。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公子翌,先是给他输内力出错,后 又重重的踹了他一脚,如果他死在自己手里,她这个保镖当得就太失败了,今后让她怎么在江湖上立足?姐姐说,江湖人最重的便是:情义,而她却……把雇主当鬼 殴打至死,这要传了出去,可让她怎么办啊?她的侠女之路是不是就到此终结了?

  就在这时,公子琪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吓了花无多一跳,就听公子琪道:“妙啊,妙啊,我从未见过这么妙的事情。”花无多急忙问道:“琪,翌他到底怎样了?”

  公子琪笑道:“无碍,一会儿他就会醒来了。”一拍旁边,道:“无多,坐下来,慢慢与我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无多非常信任公子琪,见他说公子翌无碍,不禁眉头大展,放下心来,正要坐下与公子琪细说,一回身恰看到正在换衣的公子修,恐怕方才公子琪心急之下也忘 了花无多是个女子而公子修正出药桶要换衣服。所以,这一刻,六目相接之时,花无多突然爆发出一声极为惊恐的大喊,下一刻,就见她如风一样双手捂脸奔出了药 房。

  公子琪怔怔的看着药房被撞得吱吱嘎嘎来回摇摆不定的木门,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状况了,而衣衫几乎全褪的公子修,惊讶的看着花无多消失的方向不禁问公子琪道:“我很可怕吗?”
  公子琪闻言方才缓过神来,一看公子修的模样,不禁摇头失笑道:“对我来说不可怕,但对她来说可能就比较可怕了。”

  公子修道:“我有他可怕吗?”公子修指的是,花无多糊着一脸的黑泥半夜突然闯进房来的样子和此刻他刚泡完药浴出来全裸的样子相比。

  公子琪闻言,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话说,南书书院后院内,众学子看着花无多抱着公子翌消失的方向,忽有人道:“无多和翌的感情真好啊。”

  这时,公子语问其他人道:“方才我好像听到无多房中有人喊有鬼。你们听到了么?”
  其他人纷纷点头回道:“听到了,声音凄厉无比,像是被吓坏了。”

  公子争叹道:“无多那个样子……,肯定是翌喊的。”

  公子巡点头道:“也不知道无多脸上糊着黑黑的东西是什么,半夜里冷不防看到还真吓人。”
  公子诓疑惑的接口道:“奇怪了,翌似乎是被人打出来的,你们看。”公子诓一指花无多和公子翌的房门,只见房门已被撞烂,斜倒在一边。公子诓不禁猜测道:“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翌是被无多打出来的。”

  公子紫阳道:“不可能吧,被吓到的是翌,又不是无多,再说,你们方才也看见了,无多有多紧张翌,怎么会对翌下这么重的手呢?”

  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公子紫阳说得对,花无多与公子翌形影不离,感情最好,不会对公子翌下这么重的手。

  这时,有人忽然惊道:“难不成,无多会梦游?”

   这一句如醍醐灌顶,众人一下子纷纷醒悟过来,无法不认同这个猜测,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这时,一向最喜欢推理的公子诓神情淡定,清了清嗓子,昂首 挺胸的缓缓道:“今晚子时,公子翌疗伤完后,半夜回屋,正要入睡,突然发现梦游的花无多鬼魅一样起了床,乍见一脸黑泥的花无多,公子翌当场被吓了一大跳, 忍不住大声惊呼了一声:‘鬼啊。’这一声,我们所有人都有听到,声音之凄厉,就像是真见到了鬼一样。”说道这里,见众人目光肯定,希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公子诓再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公子翌惊吓之余的一声大喊恰好把正在梦游的花无多惊醒了过来,梦游者突然被惊醒,最容易被惊吓到,就因为这样——”公 子诓猛地向空中推出了一掌,道:“花无多一掌突然劈向了公子翌,把公子翌打飞了出去,撞坏了门,跌躺在院内,而后由于公子翌刚疗伤归来,身体虚弱,不堪一 击,乃至昏了过去。”公子诓一指公子翌刚刚躺过的地面,最后为今晚的突发事件终审定案。

  就此,花无多梦游之说,拍板定案就此成立。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有理。”

  有人道:“没想到,花无多还会梦游啊,幸好我没和他同屋,要不也要被他吓死。”
  另外一人道:“是啊,相对来说,你说梦话,磨牙,打呼噜比花无多的梦游强多了。”
  这时,又有人道:“我听说,有些人梦游会拿着刀到处乱砍,花无多会梦游,我们现下全没了武功,如果半夜大家全都睡着了她梦游拿着刀乱砍,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此话不禁面面相觑,面上皆不同程度的显露了惧色。

  就在此时,突然药房方向传来一声大喊,众人闻声一惊,正猜测药房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见花无多捂着脸狂奔而来,疯了一样冲进了一个屋子,随后房门被紧紧的关上,众人正面面相觑,就听公子争和公子诓面露菜色的同时说道:“那是我的房间。”

  众人一听,忙撇下二人,各自冲回屋去,关紧了自己的房门。徒留下公子争和公子诓在外不知所措。

  自此之后,夜晚里,一向夜不闭户的南书书院,一到睡觉时间,全部紧闭起了房门。
  

  ×××××××××××××××××××××

  

  那晚,天未亮,花无多终于心情平复,恢复了正常,方才察觉自己慌乱中进错了房间,眼看天要亮了,她必须回屋去带上面具,便打开了房门,想要趁天黑回房带面具。

  黎明前的黑夜最是黑暗,幸好花无多身怀武功能比常人多看得清几分。

   房门早已撞坏倒在地上,她小心的越过,顺利的回到了屋内,可立刻发现自己的床上和公子翌的床上都睡着人,上前看了看,见公子争正睡在自己床上,公子争毕 竟是男子,此刻睡在她床上本就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她突然想起了公子修的男性身体,不禁忍不住的心跳加速竟没察觉公子争其实此刻的气息并不安稳。

  花无多心想,毕竟是自己先误闯了公子争的房间,公子争定是因为没地方睡觉,才到她的屋里休息,便想悄悄的拿了面具就走,因为面具就放在枕头下面,所以她轻手轻脚的靠近了公子争,并下意识的闭住气息伸手越过了公子争到枕头下方摸索起来。

   这晚,因房门不能关上,公子争和公子诓二人心中有事一直都没睡着,本想就这么躺着挨到天亮,却不料就在黎明前的黑夜时分,四周本万籁俱寂,却忽然感到有 人进了屋来,二人当下不敢乱动,眯着双眼看向进屋之人,由入屋之人的体态和身形,他二人一眼便认出进来的正是花无多,不禁冷汗淋淋,又不敢乱出声,怕惊醒 了梦游中的花无多,自己落得与公子翌同样的下场,他二人闭目装睡,其实气息早已不稳,这时,就见花无多靠近了公子争,双手伸向了公子争的脖颈,公子争当下 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又不敢乱动,只有静观其变。

  花无多终于摸索到了面具,握在手里。

  公子争只觉得花无多从他的枕头下面摸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像块布,心里着实太紧张,也没看清楚。便见花无多站起身来,似乎又走向了公子诓的床边。

  其实花无多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公子翌的床上睡着的是不是已经醒来的公子翌。
   就见花无多静悄悄的向公子诓走去,尚有一段距离时,就见公子诓以极为轻缓的动作从床上爬坐了起来,花无多一怔,刚想说话,就发觉背后的公子争也缓缓的从 床上坐了起来,而后,二人因夜色太黑,看不清楚,全都伸着胳膊向前摸索着前行,动作缓慢,均是猫着个腰,脚步极轻极轻的向门口走去。

  花无多心下奇怪,这二人在干吗,怎么走路的动作这么奇怪,花无多看着他二人僵尸一般缓缓向门口移动,刚想问一句:你们在干吗?就听见,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快跑啊!”
  一下子反把花无多吓了一跳,本已到嘴边的话全都憋了回去,此刻就见公子争和公子诓二人争先恐后的夺门而出,只听得两阵风声,而后传来重重的关门声,便再无了声息。
  花无多由始至终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除了莫名奇妙还是莫明其妙。当下见天边出现了一道亮线,看着天要亮了,便想着要尽快带上面具,否则恐怕身份要曝露了。也没再多想,就立刻爬到床上,放下帷幔去掉脸上药泥,带上了面具。

  

  花无多一大早就到了药房,公子翌已经醒来,原本发青的面色也恢复了许多,但一看到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了。

  花无多想要追上去,却被公子琪拉住,问她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花无多不好意思的与公子琪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公子琪听后大笑道:“原来如此。”
  花无多闻言不明所以,公子琪道:“你昨日误给翌输入了多余的内力,导致他气血不顺面色发青,本也并无大碍只须比其他人要治疗更长的时间而已,不过巧的是,翌却因你昨晚的那狠狠一脚踢中了穴脉,让他原本阻滞的真气通畅了,所以这会儿,恐怕翌比修恢复得还要快。”
  花无多听后欣喜道:“这么说,翌也算因祸得福喽。”

  公子琪点头道:“是啊,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怎么了?不会还有什么后遗症吧?”花无多担忧的追问道。

  公子琪笑了笑,道:“昨晚翌曾醒过来一会儿,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什么?”花无多问道。

  公子琪道:“昨晚翌突然醒来,似乎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我上前查看就被他突然揪住了衣领,他咬牙切齿的跟我说……”

  “说什么?”花无多急切的追问道。

  公子琪目光流转,道:“他说:‘花无多,我决不原谅你。’”

  花无多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想到方才公子翌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不禁黯然的自言自语道:“我果然伤他伤得很重。”

  公子琪轻轻笑了起来,忽而道:“无多,你与翌的两月之约快到了,你真的打算离开翌吗?”
  花无多黯然的点了点头,仍对刚刚公子翌的那句‘我决不原谅你’耿耿于怀着,却听公子琪道:“何不考虑留下来?”

  花无多摇了摇头。

  “能告诉我理由吗?”公子琪问道。

  花无多又摇了摇头,叹息道:“恐怕我此刻想留下来,翌也不希罕吧。”
  公子琪轻轻一笑,沉吟半响,突然问道:“无多,你到底是谁?”

  花无多一怔,这句话,公子翌也曾经问过,而她不能说,也不可说,而今公子琪又再次问她,她虽然不想欺骗公子琪,却又有不得已的苦衷,当下只得苦笑,道:“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公子琪道:“你不想说我便不多问,只是朋友应彼此坦诚相待。”

  花无多一怔,明知道公子琪只是在激她,却因此刻心里烦躁而对公子琪的话有些耿耿于怀,便严肃回道:“朋友还应该互相尊重和信任,而不是怀疑和试探。如果朋友有不得已的苦衷,作为朋友应该理解,并宽容以待。”

  公子琪闻言一怔,却见花无多已起身离去。

  清晨的鸟儿在房檐上停驻,正迎着清晨和煦温暖的阳光愉悦的欢唱,美丽的淡金色洒落于院落间,他立在屋内,顺着敞开的房门,望着她正要离去的背影,目光流转中闪过一抹狡诘,忽然扬声问道:“你带着面具,也是对朋友信任的表现吗?”

  花无多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僵直在院中,片刻后,迅速消失在转角。她尚未走远就隐约听见公子琪叹息道:“我果然没有猜错。”

  花无多立刻会意过来,她上当了,公子琪本来只是怀疑她带了面具,方才只是试探之语,而她却露出了恐惧的破绽,想必现下公子琪已认定她带了面具了。这该如何是好?

  

  

花无多的真面目
  花无多思索片刻,忽而脚步一转,先回了房去。

  众人吃过早饭,因公子琪解毒的方法成功了,所以从今日起,其他人也开始重新来排队解毒。
  因人数太多,花无多一人消耗内力太多,所以一天之内,也只解了四个人的毒,公子琪提出先为他解毒,他恢复后可以帮助花无多,所以,公子琪破例先行解毒。

  公子修知道后,也主动提出待内力完全恢复后,愿帮助花无多为大家解毒,唯独公子翌和小喜,一天也不见人影,不知去了哪里。

  夕阳西下,花无多四处寻找公子翌,虽然他的武功已恢复了一些,又有小喜陪伴,但毕竟她才是他的贴身保镖。况且她心里对公子翌总有些愧疚。

  花无多几乎跑遍了整个奇峰山,终于在一处山谷处,找到了公子翌。

  

  山谷中绿草铺地,野花满谷,他正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一朵野花茎,望着将要落山,大大的可爱如南瓜饼的太阳,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应该跟在他身边的杜小喜却不知去向。
  花无多足下一蹬,落入山谷,行至公子翌的面前,低头望着他,他睁眼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
  花无多蹲下身子,道:“翌,昨晚对不起,我误以为你……”

  公子翌蓦地睁开了双眼,瞪视着她,她后面将要出口的两个字:是鬼,硬在他的瞪视下憋了回去。

  花无多清了清嗓子,讨好道:“说吧,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公子翌闻言一哼,也没有装腔作势,便道:“你当初签生死契时,第一条是:两个月内,本公子在,你在,本公子亡,你亡。”花无多闻言,点了点头,又听公子翌说道:“第二条是,两个月内,如若你殴打本公子,你的月银全扣,并追加两个月的保镖期限。”

  花无多一听,忙摇着头道:“当时生死契上没有第二条,只有……”

  花无多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公子翌打断:“我今天已派小喜回府,在生死契上加了这条上去!别忘了,那个生死契的落款你可是按了手印的!?”公子翌这一刻笑得阴险无比。
  花无多闻言一惊,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当初签生死契时她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如今方才明白过来,就是那个生死契纸张太大,空白太多,天哪……

  “你不讲信誉,明明我按手印的契约上没有这条的!”花无多跳了起来,大声斥道。
  公子翌哼道:“不知道是谁输入内力运行了两周天,不知道是谁半夜把我狠狠踢出了房门,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来跟我说要我原谅她!说我不讲信誉?白纸黑字,某人按了手印的!”
  花无多彻底没话说了。别的倒没什么,只是……

  花无多又安静的蹲了下来,讨好的道:“翌,打个商量,月银还是照常发吧。”
  “哼。”

  “一半?”

  “哼。”

  “要不,我后两个月表现好点,你再补发给我,好吧?”

  公子翌状似沉吟半响,方道:“算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这么办吧,你后两个月表现好些,我全都补发给你。”

  “嗯。”花无多重重点头。

  公子翌道:“躺下来说话,你这么俯视着我,我看着难受。”

  “好。”花无多也学他的样子,躺在了他的一旁,双臂放于脑后,翘着二郎腿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却未看见公子翌此刻脸上阴谋得逞的得意。

  公子翌嘴角微挑,心情很好。有时候,人不能被逼迫的太紧,否则会适得其反,尤其是像花无多这样小心眼又贪财的女人,只能逼得刚刚好,这样子,她就算是为了银子也会答应留下来的。虽然她长得不怎么漂亮,但如果往后的日子没了她,该多无趣啊……

  这方,他正在暗暗得意,就听花无多问道:“翌,昨晚我踢到你哪里了?现在还疼吗?”
  公子翌闻言,面露菜色,不答。

  花无多又问道:“翌,昨晚你在我床边干吗?”

  公子翌仍旧闭目不答。

  花无多便不再问下去了。

  良久,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了,山谷内渐渐变凉了,花无多坐起身来,道:“我们回去吧。”
  公子翌点了点头,起了身,拾起身边的笔墨纸砚,还有两幅画。

  花无多见状道:“原来你躲在这里画画呀,你画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公子翌瞥了她一眼,笑道:“好啊,拿去,全送给你了。”

  花无多闻言笑着接了过来,展开来看。

   第一张,画的正是这山谷,芳草萋萋,野花随风摇曳,宁静祥和,花无多不懂画也不会画画,只觉得公子翌画得还满不错的。便又展开了第二幅画,可当下一看, 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画中,有两人,一人正掐着另一人的脖子,另一人面色发青,双手在空中乱抓,似在垂死挣扎……不用多想,掐人的是公子翌,被掐的自然是 自己。花无多叹息一声,看来,昨晚那一脚,翌还真是怨恨她啊。
  公子翌看到她的模样,突然大笑起来,一拂袖,大步当先而行。

  花无多听到他的笑声,微微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突然明白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怨恨自己。当下,把两幅画全收入了怀中。

  花无多追上了公子翌,看着他一脸笑意,也忽然心情大好,见回去的路上还要爬山,便豪爽的道:“你的伤还未全好,不易劳累,我背你回去吧。”

  公子翌一挑眉,眸中闪过温暖笑意,回道:“好啊。”

  这是第一次,花无多心甘情愿的背起了公子翌。

  回去的路上,公子翌脑袋贴放在她的肩膀上,鼻息吹拂在她的耳际,公子翌忽道:“无多,你果然带着面具。”

  花无多一怔,停下了脚步,复而点头道:“是呀,唉,我也是不得已的。”
  不久之后,山谷中爆发出公子翌失望且略带嫌弃的声音:“你一个女人怎么长成这样。”
  花无多委屈无比的道:“我也不想啊,这要怪恐怕要怪我爹娘……”

  

  晚上闲来无事大家都聚在院子里,一人忽然问道:“无多,你昨晚脸上粘的是什么?”
  花无多答道:“是保养肌肤的药泥。”

  有人道:“保养肌肤的药泥,你一个男人用那玩意干吗?”

  花无多不好意思道:“实话不瞒大家,其实,小弟……小弟平日都带着面具。”
  什么?众人闻言惊讶不已。

  只除了公子琪和公子翌,就连正在擦拭剑的公子修闻言都抬起了头。

  这时,有人道:“无多,你没事带面具干吗?”

  花无多道:“这个,小弟实在是有不得已得苦衷。”

  有人道:“摘下面具给大家看看,是怎样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公子翌懒散的接口道:“别看了,看了晚上你们会睡不着。”

  公子语问:“你看过了?”

  公子翌恹恹道:“是啊。”看得他好后悔啊。

  公子修忽道:“看看又何妨?”

  公子琪这时也接口道:“我也很好奇,到底怎样的一张脸,会让翌看了睡不着。”
  这一句话颇为暧昧,大家立刻浮想联翩,公子翌看着众人一副都往好处想的样子,也坏心眼的不吭声了。

  花无多幽幽道:“给大家看一眼也没什么。”便伸手摘下了面具。

  花无多除下面具,一抬头,大家一看,全都一愣,果然……惨不忍睹,一脸的黑麻子。
  公子争最先受不了的道:“带上吧,还是带上好点。”

  花无多立刻带上了。

  公子语叹道:“今晚恐怕又睡不好了。”

  众人闻言点头,是啊,昨晚就没睡好。

  

  当晚,花无多正在洗漱,就遇到一同来井边打水的公子争,公子争边打水边与她说道:“无多,那药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

  花无多道:“好啊。”

  不一会儿花无多洗漱的完毕,正打算回屋,路上遇到了公子巡,公子巡也神秘兮兮的把她叫到了一边,问道:“无多,你那个药泥能不能借我用点?”

  花无多正准备上床歇息,就听有人敲门,见公子翌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便起来开了门,门外站着公子语,公子语讪笑道:“无多,借个步,我与你有些话说。”
  花无多立刻道:“你不用说了,我去帮你拿。”

  还用问吗?肯定是来要肌肤保养的药泥来的,不是说这是女人用的玩意吗?
  大家都来要,花无多的药泥被要走了不少,现下已经剩下不多了。恐怕支撑不过三日,看来她还得寻个时间下山去一趟。

  

  第二日,本是公子翌与齐欣相约的日子,花无多本以为公子翌会坚持下山去,正想了无数个义正严词的理由打算用来应付他,却不料公子翌只是派了小喜去给齐欣送了封信去。
  那一日,公子翌与公子修功力已恢复大半,已可以帮助花无多为大家解毒。
  三日后,携夫人下山访友的院长齐然方才匆匆赶回,院长一回来,忙叫了季夫子等数位夫子入内密商了许久。

  现下,公子翌、公子修和公子琪等先行解毒之人,功力均已恢复。毒已全解。整个南书书院只余少数人的毒尚未清除。

  

  这日夜晚,四下无声。

  这几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花无多已多日未曾洗澡,现下只觉浑身难受,暗暗等到公子翌呼吸平稳了,方偷偷起身,出了房门。

  可就在她刚出房门不久,公子翌忽然睁开了双眼。

  今夜公子修不知为何,始终难以入眠,正盘膝坐在床上运功,忽然听到有人从他的窗户旁一掠而去,公子修当即推开房门尾随而去。

  而一向浅眠的公子琪也突然醒了过来。

  

  后山,泉水旁,四周山峦叠影。

  夜色袭人,月色明亮,泉水似被洒满了白银,波光粼粼,诱惑撩人。

  月色下,一人立在泉水旁,迅速解开了身上的衣衫,手一伸拆下束发长带,一甩手,发带飘落于地,而她轻轻一纵,跃入水中,向泉水中心游去。

  

  在她身后树影婆娑中,有三人,先后赶到,相隔不远。均怔怔的望着水中女子,天空中月如银盘,水中之人始终背对着他们,正向泉水中心游去。突然,女子消失在泉水里,半响不曾冒出水面,四周寂静无声,一抹紧张似乎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突然,水中跃出一人,长发甩起,水珠如玉般在空中散落,那人的容颜这一刻恰好面向三人所在方向,这一刻三人俱是大吃了一惊,那副容颜,竟与三日前她摘下面具时所见的大大不同。

  就在这时,公子翌忽然冲了出去,目标正是花无多脱在岸上的衣服。

  

  ××××××××××××××××××××××××

  

  三人先后尾随而至,公子翌到时却见花无多已入了水中,暗道:还说自己不洗澡,果然是骗人的。月下,花无多在洗澡,这情景公子翌看着难免有些心浮气躁,便未察觉身后有人跟踪他而来。
   公子修以为公子翌深夜在追踪什么可疑人物,追踪到树林里时,便偷偷躲在了暗处,他顺着公子翌的目光向下一看,竟然看到一个女子在水中游泳。立刻明白过来 公子翌又在偷看女人洗澡。不禁暗暗摇头。心中一阵奇怪,要说这书院里,女人只有院长夫人及她的丫鬟二人,这水中女子看身形不似院长夫人的那个胖丫鬟,难不 成是……夫人?!公子翌深夜竟来偷看夫人洗澡,真是,太不敬了!他刚想冲出去呵斥公子翌,却突然被人拉住。

  公子修转头一看竟是公子琪,这时,只听公子琪低声道:“修,难道你不想知道无多的真面目吗?”

  公子修闻言一怔,蓦地看向水中女子,低声道:“水中女子是无多?”见公子琪点头,公子修目光变得越发凌厉,低声质问道:“你明知道!”公子琪一笑,自然而然想到了那日公子修换衣被花无多看到的事,便低声笑道:“修,这回看回来不就全扯平了?”

  公子修面色不悦,心下虽有疑惑,却没有再说话,目光重又转向了山泉那边。
   天空中月如银盘,水中之人始终背对着他们,正向泉水中心游去,身姿优美而矫捷,月牙儿色的脊背在水中忽隐忽现,看得三位少年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觉心浮气 躁,突然,女子消失在了泉水里,半响不曾冒出水面,四周寂静无声,三位公子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快得额头上几乎冒出汗来,一抹紧张似乎一触即发。

  突然,水中跃出一人,长发于空中甩起,水珠如玉般在空中散落,一起一浮间,那人的容颜恰好面向他们三人,那副容颜,竟与三日前她摘下面具时所见的大大不同。

  月光洒落,她肌肤如玉,晶莹剔透,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朝霞,延颈秀项,明眸皓齿,瑰姿艳逸,国色天香。

  月光下,公子翌不禁惊叹道:“她长得真美……”

  月光下,公子琪喃喃自语道:“她长得竟不输于我……”

  月光下,公子修犹自不敢相信的问道:“她真的是无多?”

  公子修的话音刚落,就见公子翌侧目瞥向了他二人现下的藏身之所,三人越过重重树影目光相对,可就在这时,公子翌蓦地冲了出去,目标正是花无多脱在岸上的衣服。

  见状,公子琪一声叹息:“翌太心急了,反会弄巧成拙,张夫子教的霸王硬上弓不适合无多。”公子琪边说边摇头。

  闻言,公子修立刻明白了公子翌的意图,不禁惊讶望去,暗道:翌难道想……霸王硬上弓?
  与此同时,水中的花无多也看到了公子翌。

   这时,只见公子翌急迫的从树林中飞身下了小山坡,小山坡上长满了带刺的矮灌木,山坡比较陡峭,公子翌途中踏了一脚在矮灌木上借力,可偏就是这一脚,衣衫 恰好被后方稍高的带刺灌木刮到,只听得嗤啦一声,衣衫似乎被撕裂了开来,而后又听见哇呀一声,公子翌狼狈地跌进了灌木从中……
  哎呀,公子琪捂住了双眼不忍目睹公子翌的惨状。

  公子修也瞥过了脸去。

  花无多自从看见公子翌,大惊之下,“啊……”的一声潜入了水中,不见踪影。
  公子翌狼狈的从灌木中爬了起来,衣衫已被刮得千疮百孔,不禁大骂道:“他奶奶的,本公子今晚怎么这么背。”却仍不忘向水中看去,见水中无人,马上想到的就是岸上的衣服,一看,还在!忙一跃出了灌木,又向衣服奔去。

  而这一次,树林中的公子修也突然冲了出来,大喊道:“翌,住手!”

  树林里,公子琪看着公子修已冲出去的身影,本已跨出去的半步,又静静的收了回来,仍旧一声不响的躲在了暗处。

  

  公子翌听见了公子修的喊声却根本不理会,仍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岸边花无多的衣物,眼看就要到手,可就在这时,两根银针突然射出水面,一根射向公子翌,另一根射向了岸边的衣物。
  银针出水速度极快,公子翌并未料到,惊见时,忙旋身躲过,而此时,另一根附着金线的银针已穿起了岸边衣物飞向了水中。

  在公子翌躲银针的一霎那,只见衣服已飞向了水中。

  这时,花无多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手掌一击水面,内力激起了冲天的水花,她同时腾空跃起,转身间,虽来不及穿戴整齐,却已把衣物披上了身,几个纵跃到了岸边,怒视着公子翌。
  岸边,公子翌目光发直的看着花无多裸露在外的肩膀和脖颈,又看向她的一双的莲足,心摇旗旌,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而随后而来的公子修很君子的不想直视花无多,但垂眸时却无意中看到了花无多裸露在外的一双小腿,便下意识的怔住了,只见其上水珠缓缓滑落,只觉心跳似乎已不受控制,他突然紧张且不知所措起来,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从未。

  花无多又羞又怒,看到公子翌的样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却被公子翌拦住了去路。
  公子翌只知道不应该让她就这么走了,可又不知道此刻拦住她该说些什么,只呐呐道:“夜凉如水,我怕你冻着,想拿外衣给你穿上。”这或许是公子翌平生最烂的一句谎话。因为花无多听后,更加怒气冲天,大吼了一声:“给我滚开!”吓得公子翌倒退了一大步。

  花无多后退了几步,突然飞身而去。

  

  公子翌却并未立刻追去,只看着一旁的公子修道:“修,当初大美女许若兰脱光了衣服躺在你面前你都不屑一顾,我们都猜测你是断袖,怎么,原来你还是喜欢女人啊。”

  公子翌的话让公子修眯起了双眼。

  公子翌一笑,调侃道:“修,今晚月色宜人,美色当前,而且还脱得光光的,的确很方便使用张夫子教导我们的‘霸王硬上弓’,你说是不是?!”

  他果然是想霸王硬上弓!公子修一掌劈向了公子翌。

  

  而始终留在林中未曾现身的公子琪却偷偷地尾随了花无多而去。

  

  这时,花无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无多急返回屋内,如今她真面目已经暴露,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了,当下决定立刻离开。心知时间紧迫,忙慌乱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尚来不及梳头,鞋袜也丢在 了水边,便这样散发赤足冲出了门去,可刚一出门就见院中行来一人,那人提着个裤子,迷迷糊糊的样子似刚从茅房回来,一转头恰好看到了花无多,此人正是公子 琪。

  夜色下,公子琪一看到她,目光中突然爆发出一抹惊艳,然后大张着嘴呆滞在那里。
  花无多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突然奇怪起来,一步步试探着走向了公子琪。

  花无多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见公子琪没有任何反应,目光怔怔的盯着她一动不动,花无多一笑,忽玩心大起,一指弹在他的额头上,可就在这时,公子琪突然出手,迅捷无比,一把抱住了花无多,先行制服了她的双手。

  公子琪的笑容尚未爬到脸上,就觉腰间似被什么东西一刺,疼痛难忍,花无多忽然挣脱了他的怀抱,轻蔑的一笑,足下一踏,飞身而去,夜色袭人,暗香浮动,空中恍惚传来一句话:“你以为我没发现你吗?”

  月光倾城,她只轻轻一踏,如风而去。

  他恍然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不喜欢比我还美的女人,但你可以除外……”
  那日以后,南书书院再也无花无多此人。

  

  第二日,花无多失踪了,夫子寻问公子翌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翌只得据实以告,花无多并不是他的表弟,而是以他保镖的身份留在南书书院的,她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待南书书院众弟子得知此事后,无不埋怨公子翌,怨他不够意思,不早说花无多是女儿身,这样大家闲暇时不就可以一起偷看她洗澡了?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公子翌有口难言,其实,总共,他也才偷看过一次啊!而且那晚到的时候花无多已经入水了。
  

  (第一卷完)

  
折磨一个男人最高的境界
  三日后,距离奇峰山不远的京城。

  京城的六月极为热,远比不上奇峰山顶南书书院的清爽。

   茶馆二楼,方若兮靠坐在一隅乘凉品茶,桌上摆放着四碟精致的糕点,她随意的夹起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的品着,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年轻公子,不禁想起了 南书书院的同窗们,此时此刻,大家应该在上许夫子的课吧,虽然许夫子心高气傲,但却很不走运的收了她这么个入室弟子,不知道她走后,许夫子会不会失望或者 恼恨于她。

  正胡思乱想着,这时,就听身后有人道:“你听说了吗?毒王公子夜退了金陵方家二女儿的婚事。”

  闻言,方若兮微微一怔,不禁凝神静听起来。

   另一人接口道:“这么大的事,江湖中谁不知道,一个多月前,听说那方家二女方若兮逃了唐门公子夜的婚事,这件事在江湖上都传开了,唐门门主唐卓山一怒之 下,派人退了方家的婚,害得唐与方两家结亲不成反而结怨,唐门之人对外都说方若兮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嘿嘿,不过在我看来,恐怕是这方若兮不愿意新婚之夜 被唐夜这个浑身是毒的丈夫毒死才逃婚的吧。”
  一人闻言道:“嘿嘿,兄台说得有理,不过,听说这方若兮已被方家逐出家门了。”
  另一人道:“是啊,方家怎么会允许有这样的女儿败坏门风。”

  方若兮边听边皱眉……唐夜退婚这事儿……

  方若兮凑了过去,状似十分感兴趣地问道:“二位大哥,唐夜退婚这事儿可是真的?”
  二人同时点头。

  当中一人十分肯定的答道:“当然是真的,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这件事江湖人都知道,毒王……”

  他正要准备津津有味的再次长篇大论一番,却见方若兮的身形已到了窗外。
  

  ×××××××

  

  方若兮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回金陵。

  江湖谣言虽不可尽信,但其来必有因。这么久都不见人来寻她,以爹爹的脾气,这很不合常理,看来,唐夜退婚很可能是事实。

  方若兮一路急赶,不禁越想越气。

  他退婚了,竟然被他抢了先,早知道她先退婚啦!干吗要逃婚,果然……失策了!可笑,自己全身是毒还敢四处散播谣言说她人尽可夫!士可忍塾不可忍!

  

  ×××××

  

   她此番走得匆忙急切,却不知道,就在她刚离开京城不久,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先后陆续开起了两家店,一家兵器铺,专售天下难觅的神兵利器,一家风雅品酒 居,专售天下难寻美酒佳肴。一夜之间,这两家店享誉了整个京城,宾客骆绎不绝。只是她走得太快了,并不知道,否则以她一贯的嗜好,这两家店是一定要去上一 去的。

  

  十日后

  方若兮风尘仆仆的赶回了金陵,到时已近子时。

  方家乃金陵大户,祖上均以经商为主,主营兵器和牧场。

  方家大宅内部建造按五行八卦所设,到处都有机关暗器,院内暗角均有守卫,实难夜闯,但这些对于自幼在此长大的方若兮来说,却易如反掌。守卫及夜间巡逻的护卫对她来说也几近形同虚设。
  她趁着夜色,行至一角,轻轻一纵,跃入墙内,脚不点地,借手臂之力攀与廊宇之间,几番回转方来到了姐姐方若薇寝房的屋顶,倒挂于上,从半掩的窗户向内望去,见屋内灯已熄,想来姐姐已经睡下了。

  窗户半掩,但她不敢轻易推开入内,只先用银针刺入窗口一角,方才小心试探的推开了一点,见无异状,方才使力推开,可就在这时,屋内的烛火突然亮了起来。

  方若兮立刻轻轻道:“姐姐,是我。”

  屋内有人惊讶问道:“若兮?”

  “嗯。”方若兮回应道,一推窗,翻进了屋内。

  

  屋内,方若薇见入内的果然是妹妹若兮,第一句话便道:“你还知道回来。”话虽责备,但眼里却满是喜悦的关切。

  方若兮知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当下一笑,便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想喝却被姐姐抢了过去,只听姐姐方若薇斥道:“不许喝隔夜茶,等着,我去叫春天起来烧水泡茶给你。”
  方若兮闻言,满足的靠在了椅子上,谄媚道:“还是姐姐好。”

  方若薇看着妹妹不顾形象的懒散样子,要笑不笑道:“我本来就好,只是这次,你恐怕不会好了!”

  一句话提醒了方若兮,她急忙坐直道:“姐姐,唐毒退婚是真的吗?”自从知道唐夜的为人后,方若兮就管唐夜叫唐毒。

  方若薇自然知道妹妹口中的唐毒是谁,便道:“是真的,这事等下再说,我去叫春天起来。”言罢,披了外衣,出了门去。

  不一会儿,方若薇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房窗。

  方若兮见姐姐回来,早已耐不住的急切问道:“姐姐,你知我是个急性子,你就快说吧。”
   方若薇瞥了她一眼,仍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方道:“事情整个江湖都传遍了,恐怕你也有所耳闻,你逃婚,虽然爹爹命人封锁了消息,也只是派人暗中找你,但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被唐门的人知道了,唐卓山因此事大怒,派人来退了你跟唐夜的婚事,这一次,你真的把爹爹气坏了,他已放下狠话,说再也不认你这个女 儿,任你在外自生自灭,这次恐怕姐姐也帮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言罢,丢给她一个你去自生自灭的眼神。

  要她看着办?那肯定是没办法了。方若兮垂头可怜兮兮的道:“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
  方若薇闻言,微露愠色,道:“你少拿这句话折磨我。”每次都这样,她一做错事就抬出娘亲来,提醒她这个作姐姐的要当起娘亲的责任,叹气!可还是要说:“这一次我帮不了你。你最好别让爹爹抓到,否则他说不定会用地牢里的十八酷刑对付你。”

  闻言,方若兮面露菜色。

  这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向此处走来,二人不再说话,片刻后,门口有人轻敲了下门,在外唤道:“大小姐,茶和糕点给您拿来了。”

  方若薇道:“放在门外,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门外丫鬟春天答道。

  听丫鬟脚步已经走远,方若薇方打开门把东西拿进屋来,又关上了门。

  

  屋内,烛火摇曳,方若薇给妹妹倒了第三杯茶,见她双手齐上狼吞虎咽的吃着糕点不禁摇头道:“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姐姐怎么教过你的,出门在外,一切要以自己为主,难道你忘了?”
   “可是,爹爹不是常教导我们,想要当女侠就要一诺千金,侠肝义胆,有情有义,为朋友出生入死,与朋友肝胆相照,姐姐不是也说过,江湖人最重情义二 字……”方若兮满嘴食物不清不楚的嘟囔着,可话还没说完便被姐姐打断,方若薇斥责道:“呸,那是在对自己有利的基础上!姐姐告诉你,无论什么时候,自己摆 中间,其他的都放两边,知道吧?”

  方若兮灌了一口茶水,方不紧不慢道:“哦……你不早说……”

  方若薇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叹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妹妹……”
  方若兮闻言嘴角微挑。

  方若薇叹道:“算了,明*****给爹爹下跪认个错吧。”

  “不要。”方若兮摇头拒绝。

  “那你想怎样?爹爹这一次真的气坏了,小心他真对你用十八……。”方若薇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方若兮奇怪的问题打断了:“姐姐,我想问,男人是不是都好色啊?”方若兮问道,试图转移话题。

  “哼,男人嘛,都是贱人,见了你我这等大美人,自然是神魂颠倒言听计从,你让他摘花,他决不敢去摘草。”话题果然成功被转移。

  “可是,姐姐,总有些男人似乎不被美色所迷,可是我又想折磨他,那又要怎么办呢?”方若兮虚心问道。

  方若薇一哼道:“知道折磨一个男人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让他爱上你。”

  “爱上我?”

  “嗯,到时候,你让他跳井,他决不敢去跳河。”

  “这么管用啊!”受教了。

  

  ※※※※※※※※※※※

  

  “当然。”方若薇重重点头,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你想用这招对付唐夜那种人?我看你还是省了吧。”方若薇用一种叫鄙视的目光注视着妹妹道。

  方若兮咽下一口口水,摆出一副果然还是被姐姐看穿了,姐姐你真厉害的样子。
   方若薇了然于胸难掩得意的教育妹妹道:“唐夜此人冷酷无情,在他眼里,人命贱如蝼蚁,不把人当人看,更别提会爱上谁了,所以这招对他肯定没用,你也不用 心存侥幸。再说,你的所作所为,已让他恨之入骨,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等同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况且,他全身是毒,恐怕你还没靠近他半尺以内就丢了小 命,更别提让他爱上你了,不过你若能当他的人体实验品……说不定,他会比较爱惜你。”

   什么?方若兮略带惊恐的看着姐姐,实验品?她忽然想到了作为公子琪解毒的第一个实验品的公子翌满身是针口吐白沫全身抽搐的样子,不禁面色发青。不过,片 刻后,却又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来,坚定道:“可是,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唐毒诋毁我的名誉,就是诋毁我们方家,他退我的婚,就是看不起我们方家,欺负 我是小,但他看不起我们方家却是大,这口气你让我怎么咽的下去,我要为方家……”

  “呸……你活该!”方若薇突然打断她道,吓得一旁原本大义凛然的方若兮转眼变成了蔫掉的茄子,唯有耷拉着脑袋听训道:“这次是你自己逃婚在先,给人家以话柄,是你!把我们整个方家名声都败坏了,抹黑了,践踏了,侮辱了!”

  方若兮头垂得更低了,半响后,小声道:“姐姐,我连赶了十天十夜,路上没怎么休息过,现下好累了……”

  而后,听到方若薇叹息无奈的声音道:“那你还在这里罗唆什么,还不快上床去睡觉!”
  “是!姐姐。”方若兮领命,抬头给了姐姐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然后一个转身跃上了床,拉过被子随意盖在了肚子上,一偏头便睡了过去。

  方若薇见状又叹息了一声,走到床边,看着已然睡过去的妹妹,不禁大皱眉头,不洗漱,不脱衣服,甚至还不脱鞋,唉……看来她真的是累坏了。

   方若薇坐到了床边,小心的脱去了方若兮的鞋,为她掖好被角,心中暗叹:小妹,其实你不能嫁给唐夜,姐姐认为对你是一件幸事,唐家太过复杂姐姐一直担心你 不能适应,唐夜此人也不适合你。这次他能主动退婚,未尝不是好事,爹爹虽怒你任性妄为,但这口怒气总会过去的。而且这次爹爹的态度很奇怪,并未因唐夜退婚 立刻命人抓你回来惩罚,反而只说让你在外自生自灭便没了下文,外人因此都传言你被逐出家门,但在我看来,似乎爹爹有意放任你。只是,妹妹啊,你为人太过单 纯,不知这世间人心太过险恶,你独自一人在外,我真担心你被人欺辱,不过如今看来,你似乎过得也不错,一切不过是姐姐多虑了。

  ××××××××

  第二日晨,软塌上斜倚着的方若薇见妹妹若兮仍在熟睡,便先出了门。可当她抬着早饭返回屋中时,却见屋内早已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纸留言,上写:姐姐,既然爹爹让我在外自生自灭,那我就依了爹爹的意,我会回来看你的。勿念!妹妹敬上。

  方若薇放下书信,看着自己抬来的早饭,轻轻一叹,道:“即便要走,也吃了早饭拿点银子再走啊,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方若兮离开了家,在街上随意吃了些东西,便骑马一路南下而去。

  如今她并不缺钱了,虽然当日没拿到二百两月银,但早先从公子翌手里赚来的钱也足够她花费很长一段时日了。她已经把钱兑换成了全国最大金汇通宝钱庄的银票贴身带着,余下再带些散碎银两方便行事。

  

  未免路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换了一个面具,易容成极为平凡的面貌,时而女子装扮,时而男子,端看自己当时的喜好。

  她早就听人说过苏杭二地风景秀美,心生向往,以前爹爹不允许她一人出门,如今无人约束,又有钱,便决定先去尽情游玩一番。

   一路上,方若兮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吃好的,住好的,好不惬意。但毕竟是一个人,有时候难免觉得无聊,只要一闲下来便会想到以前热热闹闹的书院生活,想 起公子翌等人,虽然仍恼恨他们那晚的偷看,但心里说不清的竟有些想念他们,幸好,当日虽走得匆忙,竟未忘拿公子翌画的那两幅画,一幅正是奇峰山的景致,而 另一幅却是自己与公子翌的,她一直随身带着,偶尔拿出来看看,会不自觉的发笑,想起自己让公子翌口吐白沫,又把他踢昏的惨状,便不再怪他那晚的偷窥了,有 时间她真想偷偷回奇峰山去看上一看。

   偶尔也会听到有江湖人说起唐夜退婚又毁她清誉之事,每听见一次,她便怨恨唐夜一次,时间长了,不禁心里积怨愈深起来,便暗暗决定了一件事:唐毒,你竟然 敢先我一步退婚,我本来并没把你看在眼里,但如今我倒真想亲眼见见你是何许人了,不如,本姑娘一路玩到蜀地时顺便去你家探望探望你吧。

   路上,她闲来无事,偶尔高兴时,便装出盖世大侠模样,看到不平事便跳出来自许大侠拔刀相助,博得些许钦佩仰慕崇拜的目光后,偶尔也能得个一篮子鸡蛋、土 豆什么的过过大侠的干瘾。不过,她可不是什么事都会跳出去的,有时候看对方人多势众,不好欺负的时她都是绕路走,毕竟姐姐告诫过:自己放中间,其他放两 边。这句话她一直记得很清楚呢。再说了,这年头,柿子都是挑软的捏,这道理她懂。

  

  这日,她行至太湖东岸的藏书镇,打算在镇上休息一夜,偶然听到镇上的人说,今晚江南总督府的兵马正驻扎在距此地不远处的穹窿山脚下,明日一早便要攻上山去,打算一举剿灭穹窿山山贼。
  方若兮一听,不禁来了兴致。官兵剿灭山贼,这场面可一定要去看看,而且,江南总督的兵马,带兵的将领一定是宋家人,不知道会是谁,听说,宋家有一子,名曰子星,武功了得,又是享誉江南的美男子,不知此番来了没有,这宋子星不知道会有多美?会比公子琪还美吗?江湖艳遇之宋子星篇
  次日晨,天未亮,方若兮便起身赶往了穹窿山,过山脚下时,果见许多官兵,约有上百人,在山下严阵以待,似在等待号令。

  方若兮先于暗处把马拴好,后趁着天未明施轻功攀爬上了山。

  未至半山腰便看见了山贼的第一道寨门,她隐藏好自己,寻了个好位置等着官兵攻打山寨,直到天已微亮,忽听山下一阵号角声传来,方若兮来了精神,躲于巨石后,头带杂草,只露出一双眼睛闪烁不停。注意到山贼寨门上隐约的箭头,紧张的等待着。

   这山寨据险而立,易守难攻,如今山下官兵又摆明了告诉山贼,我要来攻打你们了,你们赶快做好准备吧,是以,官兵已失了先机,如果此番再明目张胆攻上山 来,恐怕是有来无回啊,方若兮看着寨门上及附近崖壁隐约晃动的箭头暗叹道。刚这么想就听见山下官兵一路呼喊着冲上山来,好像就怕山贼不知道他们来了似的, 方若兮心下一阵遗憾,看来宋家无人也。

  

   可就在这时,山寨内响起了混乱的厮杀声,方若兮暗暗奇怪,难道山贼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竟然内讧了?真不团结,一群乌合之众。方若兮正胡思乱想着,官兵冲上 山来,并开始用木桩撞击寨门,而原本寨门及四周崖壁上隐约露出的箭头均已不见了,半响后,寨门被官兵撞开,方若兮当先一眼便看到寨门处有一人横刀而立,背 影肃杀,四周死尸数具,均是拦腰斩断,死状凄惨,有些断掉的上半身仍在他脚边抽搐着,血流满地,而那人一身白袍竟滴血未沾,单看背影,方若兮便觉此人是个 非凡人物,只除了有点残忍。

  他始终背对着寨门,就在方若兮瞪大了双眼早已准备好承接他转身霎那的辉煌时,却见那人猛地挥刀指向前方,一声大喝:“杀!一个不留。”

  官兵们闻声群情激昂,一阵砍杀,剩余的山贼也立刻被斩杀殆尽,随即冲向了山寨的第二道关卡。

  这时,躲在巨石后面的方若兮随后偷偷的跟了上去。

  

   第二道关卡,地势更为险要,山贼远见官兵而来,借地势,居高临下乱箭齐发,那位公子冲在最前面,当下,只一扬手臂,身后所有官兵立刻止住来势,这时,乱 箭已近,他突然提气腾空跃起,挥刀砍落迎面而来的箭只,脚踏两侧崖壁,飞身而走,瞬间冲进了山贼的巢穴,方若兮见他轻功使的漂亮,不禁大赞。

  半响后,第二道关卡也被官兵冲破,山贼败退,早已乱了方寸,而官兵一路势如破竹,直冲进山贼巢穴。

  里面一片混战,四周山崖陡峭毫无遮蔽之物,方若兮只能远远窥视无法再接近了,便觉无趣,而今眼见胜败已定,已没什么可看的了,心里虽想看一看那白袍公子的模样,但她还不至于为了看一个男人长什么样子而轻易让自己涉险,所以当下没有迟疑便偷偷离开了穹窿山。
  

  回去的路上,途径太湖,她临岸远眺,只见苍茫远山,太湖之水一碧万顷,烟波浩渺,湖上点点鱼帆,沉浮于波涛间,她刚看完一场血腥的厮杀,再看如此美景,只觉心境沉淀,烦念顿消,不禁感叹道:“还是活着好啊。”

  

  因早上起得过早,她没吃什么东西,现下只觉饥肠辘辘,便先回了藏书镇,寻了些东西吃下,填饱了肚子,她正闲散的逛着,就在这时,街口有官府衙门的人敲着铜锣四下高喊:“穹窿山贼被灭,穹窿山贼被灭了,……”

  路上百姓一听,均面露喜色,额手称庆。

  有路人高兴赞道:“穹窿山贼终于被灭了,这真是百姓之福啊。”

  又有百姓赞道:“这宋公子真是厉害,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众人点头称是。

  宋公子?方若兮闻言心下暗忖:难道说,今晨带兵攻打山贼的果然是那位宋家的公子,宋子星?今日一见,此人功夫果然了得,难怪爹爹时常提起此人。

  宋子星是江南有名的美男子,今日没能窥得其庐山真面目,真是一件憾事。
  

  这小镇住着颇为舒服,方若兮打算在此再住一晚,明日方走。

  夜晚,月牙儿高挂,星星布满天空,方若兮因下午睡了许久,晚上便有些睡不着了,爬到了房顶上躺着看星星,只觉清风拂面,远远的似看到了太湖的波光粼粼,不禁起了戏水之念。
  

  踏着月色,她来到了太湖岸边,此地水浪平缓,四下树木林立,空寂无人,方若兮仰望满天星辰,只觉心情大好,忽想起儿时与姐姐一同从高处跳水踏月影的童趣,便想再试一试。
  她解开了衣衫,脱掉鞋子,放在岸边,只着小衣,轻轻一踏,用轻功跃上了岸边一棵高树上,看准月牙在水中的那个弯弯倒影,猛地跳了下去。

   可她刚一入水,便觉脚下似踏到一物,而后听到水下传来一阵咕嘟声,她不禁奇怪,刚想潜下去看看,就觉似有水草缠住了脚,怎么也甩不脱,心下一急,不禁踢 了又踢,踹了又踹,可就在这时,水下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小腿,她大惊失色,想都没想就是一阵猛踢、猛甩、猛踹。然后快速的游离了那里,回头一看,便见一 双手突然从水中伸了出来,紧接着又露出半个头来,大咳了几声,忽又沉了下去,方若兮看清了,那是一个人,她突然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踩踏的竟然是一个人,这 个想法一在脑中成形,不禁令她大惊失色,这时,只见那人的双手缓缓的沉入水中,明显已经溺水了,她忙游了过去,把这人拖上了岸。

  上了岸,她手忙脚乱的先穿上了衣服,再看着躺在地上肚子鼓胀,嘴角冒水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先探了那人脉息,暗出了口气,这人还没死。

  她环顾四周,方才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挂着几件衣物,不用多想,定是这个男子的,难怪她来时没看到衣物,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冒然下水了,而且当时她也没有想到水下会有人,唉,这时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当务之急是把这人救活。

  她想用手去按他的胸口,可见他是个男子,而且上半身裸露,不禁犹豫着收回了手,换成了脚,可眼看脚就要踩上那人的胸口之时,她又收了回去,看着歪脖子树上的衣服,突然急中生智!
  她用男子的腰带捆住了他的双脚,倒挂在树上,看着他身体在树下摇摇晃晃,嘴角滴答滴答的落水,不禁暗道:“这样子,吃进去的水应该会吐出来了吧。”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那人还是没有醒,不禁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如果他死了就麻烦了,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逃之夭夭。

  本已返回了客栈,可又觉心里实在不安,方若兮又折返了回去。

  可她还尚未奔至事发地,就听一人在林中大吼道:“小贼!你竟敢这般羞辱于我!”而后只听咔嚓一声,似树干断裂之声,紧接着便听到砰地的重物倒地声。

  方若兮一惊,忙跃上附近的树去,借着月光,向声音来源看去,只见,那颗歪脖子树已倒在地上,刚刚被他倒挂在树上的男子此刻已穿戴整齐,看背影,一时竟觉得有点眼熟,微一细想,忽然想到一人:今晨攻打山寨的那个官兵将领!

  

  此时,月下,那人背部紧绷,似正隐忍着怒气,手中抓着一张纸,已被揉成了一团,却没有扔掉,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把那一团纸揣入了怀中。方若兮心下纳罕,突然想起一事,忙向自己怀里摸了摸,而后不禁浑身直冒冷汗,糟糕了,公子翌画的那幅掐她脖子的画,丢了。
  

  那晚,宋子星怀着与方若兮同样的心境,潜于太湖水中,闭气看着月牙儿在水中虚幻的倒影,许久之后,正打算一跃冲出水面之时,就见一物突然从天而降,一脚正踩在他的脸上,恰好把本要跃出水面的他踩了下去。

  

  *********************

  

   当时事发突然,他呛了几口水进去,在水下呼吸开始不顺,本想浮出水面,却不料,头顶那人对他是又踢又踹,他想反抗,那人却踢得更加厉害,直踢得他头晕目 眩,眼睛发花,不禁呛了更多的水进去,待他终于有机会浮出水面,却已有些力不从心了,暗道自己今日恐怕凶多吉少,可仍挣扎着浮了上去,试图赢得一线生机。

   他终究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待醒来之时,却见自己双脚被缚倒挂在树上。他平生第一次轮落到这种凄惨的地步,心里是又怒又恨,却又无处发泄,眼见四 下无人,那踩他的小贼定然已经逃了,便先解下了脚上的束缚,跃下树来,先运功歇息了一会儿,身体虽然仍有不适,却已无大碍,便拾起岸边衣服穿戴起来,这 时,却发现衣服下面压了一张白纸,心下好奇,便拾起来看。
  借着月色,他大略看清了画中情景:画中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正掐着另一人的脖子,那人正在做垂死挣扎状,不及细想,便以为是方才那人故意留下来侮辱他的。心中怒火狂烧,再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一掌劈向了一旁的树干,树干应声而倒。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今晚的小贼,此仇此恨,他必要双倍奉还。

  

  方若兮一直躲于树后未曾现身,她本想蒙面把那幅画抢回来,但宋子星的武功只在她之上不在她之下,此外,看样子宋子星似已对她恨之入骨,她不敢冒然出去送死,所以只有悄无声息的躲着,直到宋子星离开太湖,她才暗出一口气,回了客栈。

   这夜,她辗转反侧,怎样都无法入睡,一个隐忧压在心里越发凝重,那幅画落入宋子星之手,虽说并无大碍,但那幅画中有公子翌还有她花无多装扮时的样子,此 番落入他人之手,如果被毁了倒也没什么,可被人当作罪证保留着,心里越想越不痛快,还有一点她不愿承认的,其实,她特别喜欢那幅画,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喜 欢,她很想拿回来,可如今想要拿回那幅画似已没那么简单,她必须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拿回那幅画呢?

  方若兮首先便想到了偷!

  第二日,方若兮打听到宋子星军队驻扎之地,并获悉他明日就要领兵返回杭州城,所以要偷,只有趁今晚。

   今晚,乌云蔽月很适合偷窃,方若兮艺高人胆大,只身一人,身着江湖人必备的一套衣服——夜行衣,毫无声息的潜入了宋子星的军营。避过巡视的哨兵,四下寻 找宋子星的军帐,她本以为将军之帐应不同于其他,至少帐外会有一两个守卫,可一进来才发现自己错了,所有的军帐都是一个样子,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方若兮 无奈,看着眼前数十个一摸一样的军帐,哀叹自己如果一个一个的去找恐怕找到天明也找不到,无奈之下,正想着寻个落单的兵丁挟持恐吓一下,可就在这时,恰见 一人身披斗篷由一个士兵带着向一个军帐走去,方若兮发现唯独这个军帐内隐约似有烛火闪烁,便偷偷跟了过去。

  那人进入了帐篷,不久之后,士兵离开了。

  方若兮暗喜,偷偷的靠近了军帐,附耳上去静听起来。

  习武之人本就比常人要耳聪目明,她附在帐外,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声音。
  帐内,有一男子道:“叔父,请喝茶。”

  又听一老者道:“放着吧,今夜叔父深夜来访是有一事与你细说,子星,你爹叫你明日可不用返回杭州城,直接去金陵方家向方家的二女儿方若兮提亲。”

  帐外的方若兮一听这话,耳朵直直的竖了起来,完全的贴到了帐子上,只听里面宋子星回道:“叔父,爹这是何意?”

  里面老者笑了笑,方道:“子星,你父自有用意。”

  “侄儿不明,为何爹与叔父会让侄儿娶一个被人退婚,已被逐出家门的女人,还请叔父赐教。”
   老者笑道:“子星,你知方家无男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方若薇已许配给天下首富洛阳李家,秋天一到就要嫁过去了,二女儿方若兮本与蜀中唐门四公子唐夜指腹 为婚,本要等到姐姐方若薇出嫁后也随后出嫁,却不料,那二女儿方若兮以不愿嫁唐夜为由离家出走,这件事,方家本严密封锁了消息,可是,你知道是谁泄漏给唐 家的吗?”

  帐内沉默半响,宋子星方道:“莫不是叔父你?”

  “子星厉害,的确是叔父我。”老者大笑。

  帐外方若兮一听这个,不禁暗道:老头,干得好,多谢了!

   老者又道:“我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唐家,唐家人都极为自负,尤其是唐夜,我料定唐夜知道方若兮不愿意嫁给他,肯定会对她弃如弊履,我没有料错,唐门果然 退婚。贤侄,如今皇上眼看就要不行了,太子年幼,又非正宫刘皇后所生,刘家如今权顷朝野早有反念,我们也应该为自己提前打算打算。方家虽是商贾出身,但其 兵器铺和牧场遍布天下,一旦天下大乱,方家可为我们大量提供优良的兵器和战马,我们不先下手,恐怕,必会有人先下手。不说这个,方若薇所嫁之洛阳李家,可 是天下首富,如果方正阳答应与我们宋家联姻,子星,以金陵方家、洛阳李家、再加上我们宋家的实力,不管今后天下发生什么巨变,都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帐外方若兮听后心中大震,暗道:没想到,原来自己这么有用啊,看来,以后要对自己更加好一点了。不过,你们想利用我,没那么容易!

  这时,屋内宋子星忽道:“叔父,子星认为,此时不应去金陵提亲。”

  “为何?”老者问道。

  帐外方若兮闻言,暗道:算你小子是个明白人,你要是敢去提亲,我一定要你看不到金陵的太阳,在路上我就把你……。

   这时,就听宋子星回道:“方正阳已逐了二女儿出去,我又以何由向求亲呢?此其一,再有,听叔父说,似有很多人想娶这方家二女,但偏偏方正阳却在这时把女 儿逐出了家门,不管不问,此事似乎颇有蹊跷,叔父也说,方家可大量提供兵器和战马,当年圣祖皇帝也正是借助了方家的支持方能一统天下,方家一直以来虽无人 在朝为官,但地位特殊,不是轻易可以拉拢的。叔父,子星认为,如今皇上虽病体缠身,但毕竟没有薨逝,此事尚不宜操之过急,过早暴露自己,我们还需观望一 二,谋定而后动。”

   “哈哈……“老者听完这席话,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帐外的方若兮闻声不明所以,就听老者道:“好!好!来此之前我与你爹商议过,也正是这个意思,叔父刚刚 只想问问你的想法,子星思虑甚周,叔父甚感欣慰,唉,可叹叔父之子俱不成才,宋家将来交与你手上,我和你爹都放心了!”
  “谢叔父信任。”宋子星恭敬回道。

  老者又道:“子星,今夜叔父来此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这也是叔父急忙从京城赶回来的主因。”

  宋子星正色道:“叔父请讲。”

  帐内,老者附耳与宋子星说了些话。

  帐外,方若兮努力去听,也只隐约听见‘宋家’‘朝廷’等几个模糊的字句。
  半响后,忽闻老者咦了一声,问道:“子星,这幅画你从何得来?”

  画?帐外方若兮一听,这才想到,对呀,自己是来偷画的,怎么成偷听的了?
  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人大喊:“什么人?”

  哎呀,被发现了。

  
怕了你了
  那天要不是方若兮跑得够快,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就在之后几日,方若兮遭遇了几件事,直到那时她才真正知道宋子星此人到底有多冷酷,有多无情,有多不讲理,有多欺负人,有多讨厌,有多可恶……
  昨晚,偷画失败了,再无从下手。并且,昨晚她偷听到的话,终究有些隐忧。方若兮心里虽因这事耿耿于怀可也无可奈何,便放弃了偷回那幅画的想法,第二日一大早便骑马离开了藏书镇,向杭州城行去。

  好巧不巧,就在方若兮骑马慢悠悠的行于官道上时,恰好遇到宋子星率军行过,官兵一路小跑,宋子星策马在中间。

  方若兮行在前方,闻声回头,赶忙策马让在路边,想等他们过去再走。

  

  今日晨光明媚,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正大光明的看宋子星。宋子星溺水的那一晚,她根本未曾仔细看过,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其他一概不知,再说,他当时狼狈的样子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
  而今,也算是方若兮第一次正视宋子星。

  她举目望去……

  早晨的阳光柔软的有如轻纱,轻缓中带着一种诗意的淡雅。

  他青衣如水,双眸如星,神态清冷,仿佛隔岸的素心兰,不染尘埃的淡淡清艳。
  只一眼,方若兮便已怔愣。

  这样的一个男子,方若兮怎么也无法与那晚在太湖被他踢晕的男子联想在一起。想起那晚,他赤裸着上半身,方若兮不自觉的热了起来。不禁用手给自己扇风,边扇边道:“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啊,一大早就开始这么热了。”

  

   官道上两边都是树林,此处多鸟,官兵行过方若兮身边时,恰好有一群鸟从官道上方横飞了过去,速度极快,可就在这时,一坨鸟屎从天而降,恰好砸向了方若 兮,方若兮反应很快,知道此刻从天而降的是鸟屎,自然不会伸手去挡,又因马已靠在路边,再躲的话就掉到身后的沟渠里了,所以情急之下只得迎着鸟屎催动掌风 向外一送,把鸟屎挥了出去,可恰好这时,宋子星骑马从旁而过,这鸟屎不辨方向更不辨人,在空中几个翻滚飞向了宋子星,就在方若兮发觉想提醒他一句时,声音 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宋子星明显也察觉了身侧有不明物体飞向了他,突然一挥衣袖,而后,只见他身后骑马跟随他的副将的鼻子上糊着一团黑白相间的柔软物体, 正是那坨鸟屎,副将下意识伸手一摸,放在眼前一看,面色立即发青。

   宋子星也看到了,嘴角微微一挑,又抿紧了。蓦地看向路旁的方若兮,仿佛那坨鸟屎是方若兮放的‘暗器’一样,方若兮无辜的指了指天,示意宋子星,那‘暗器 ’其实是鸟放的,不是她,宋子星看着她,那双眼睛看似清冷,却暗藏着不同他人的睿智和冷静,不知为何,方若兮忽觉有些羞涩,那副将不明所以,顺着方若兮的 指向看了看天,而后虎目含威瞪向方若兮,方若兮一见,忙向天上看去,一看,惊道:“鸟呢?刚刚明明有一群的……”忙四下里寻找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副将早 已哇呀呀提枪向她刺来。她心里这个委屈啊……一扫面前这么多官兵,她二话不说,策马就逃,口中喊道:“不是我,是鸟!”

  副将正要提马去追,却听宋子星沉声喊道:“武政,回来。”

  副将武政心中虽怒,闻声却立刻压下马头,抑制住心中火气,退到了宋子星身后。
  宋子星看都没看早已远去的一人一马,只大声对已停下步伐的官兵道:“继续赶路!”
  众官兵齐声道:“是!”

  人马继续向前行进。

  

  杭州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方若兮这些天一直都是打扮成风流才子模样,四处闲逛,好不逍遥。

  这日中午,方若兮腹中饥饿便打算去杭州城最有名的风来酒楼去吃点精致的小菜,未料恰好碰到武政一群人出来喝酒。说来也巧,二人同时进门,一抬头,便来了个面对面。
  因方若兮装扮与前两日一样,武政一眼便认出了她,这一次,方若兮可没那么好运逃走了,因为大门已被武政挡住,武政是个武夫,言语粗鲁,二人几句不合,便动起手来。
  从酒楼打到大街,再从西南打到了西北,一路人群四散躲避,有人认识武政,自在一旁为其助威。

   武政勇猛,方若兮一时片刻竟讨不到便宜,但几招过后,方若兮便已察觉武政力气虽大,乍一看拳脚功夫扎实虎虎生风,但武功招式却极为平常,方若兮一笑,终 于等到武政露出破绽,一指向武政的笑穴戳了下去,可就在这时,一阵掌风扫过方若兮的面颊,她险险躲开,而后就听一人朗声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的武功。”

  方若兮稳住身形,闻声向那人望去,一见,竟是宋子星。

  这时,宋子星的掌风已到了近前。

  宋子星的掌风内力绵延不绝,方若兮顿感压力,只得小心谨慎,见招拆招。因此刻他二人正在大街上,四周有人围观,恐误伤他人,所以他们都没有使用兵刃。大街狭窄不能随意施展, 二人打到酣处,只见不远处有个高台,先后施展轻功一跃其上,高台宽阔,二人打得更加难分难解。
  五十招过后,宋子星忽道:“这位公子,如果今*****输在我手里,须向我的副将武政为上次之事赔礼道歉。”

  方若兮避过一掌,道:“好,上次之事虽然并不怪我,屎是鸟拉的,也是你挥那坨鸟屎到他的鼻子上的,但如果今日我输了,我愿意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向他赔礼道歉。”
  方若兮言下之意,那坨鸟屎不是她拉的,那坨鸟屎也不是她挥到武政鼻子上的,明明就是鸟与他的错,他却摆明了不讲道理,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压在她头上,她不服。但如果她比武输给了他,她愿赌服输,愿意承担下这个罪名,去赔礼道歉。

  宋子星自然听出她话中嘲讽之意,当下一声冷哼。一掌疾速向方若兮挥去,方若兮一见,当下运足了内力,迎面接去,只听得碰的一声,二人退开,各据一方。

  方若兮气息翻涌险些抑制不住胸口的涌动,举目看向宋子星,只见他面色不改,气息若定,方若兮知道,她输了,不禁黯然低下头去。

  这还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与人单打独斗输了,她心中虽不痛快,但仍打算依约给台下的武政道歉,了了此事。

  可就在这时,一浓妆艳抹手舞红帕的婆子突然奔上台来,拖住宋子星的衣袖便道:“哎哟,这不是宋公子吗?老婆子我还以为眼花看错了那,早知宋公子对周二小姐有意,直接去府上提亲不就是啦,何必还特意来此当众比武招亲呢?”

  比武招亲?方若兮与宋子星闻言均是一怔,方若兮先行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方挂着一个大红色的绸缎横幅,上书几个大字:“比武招亲”!

   方若兮目光流转,看着那婆子拖着宋子星的衣袖不放,还在那里唧哩瓜啦的没完没了,宋子星正要不耐的挣脱之际,方若兮忽然昂首挺胸,很像个扛得起放得下的 男子汉一般,对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宋公子,在下认输了!虽然在下对周家二小姐的爱慕不比宋公子的差,但既然是比武招亲,输了就是输了,在下恭喜宋公子抱 得美人归,告辞!”言罢,不由分说,足下一踏,箭一般射了出去。
  

  ×××××××××××××

  

  方若兮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在场围观百姓全部哗然,那婆子眼睛一霎那似放出光来,抓着宋子星的衣袖像是抓着一根金条,不肯放,可宋子星一甩仍挣脱了开来,如箭般随方若兮之后追去。
  婆子一见自己两手空空,不死心的追在后面大喊:“宋公子,何日去周府上提亲啊?”
  此问自然无人回答。

  

  武政也随后追了上去,可他的轻功与方若兮和宋子星相差太远,还没到街口,就不见了前方二人身影。

  二人先后出了杭州城。

   方若兮一向自认轻功不错,但天大地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宋子星的轻功不仅不输于她,而且更胜一筹,方若兮跑到几乎断气,也没甩掉宋子星,再加上方才 那一掌,她受了些内伤,现下根本跑不动了。她回过身喘息地看着紧随而至的宋子星,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宋子星叹道:“真受不了你,怕了你了,好了好了,我跟 你回去道歉。”正要埋头往回走,却突然被宋子星点住了穴道,眨眼间,便被他用绳子捆成了一个粽子,方若兮冲宋子星哇哇大叫道:“喂,你干吗?放开我!快放 开。”
  宋子星解开了她的穴道,挣了挣手中的绳子,嘴角微微一挑,道:“以防你再逃跑,还是绑住你方便些。”言罢,拖着方若兮便往回走。

   因绳子缚方若兮的双手于后,宋子星这么一拉,方若兮就只有跟着他倒着走,一路上方若兮百般挣扎,宋子星无视,方若兮大骂,宋子星不理,方若兮试图踢他, 却如何能踢得到,不一会儿,方若兮便识时务的放弃了。宋子星此刻就像是牵着一头倔强的驴一样牵着方若兮往杭州城里走,其实驴都比方若兮好,只听说有倒骑驴 的,没听说有牵倒着走的驴的。

  宋子星大步往前走,方若兮只有跟着往后退。虽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宋子星捆绑她的不是普通的麻绳,而是特制的含有金属丝的绳子,方若兮双手被缚身后而且很紧,宋子星又随时扯着,不能令她施展,她心中有气,却也只能暗暗忍住。

   走着走着,方若兮想转过身与宋子星并行,却被他一扯,又转过了身去,方若兮咬牙切齿,却仍以求饶的口味对宋子星示弱道:“宋公子,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会 老老实实跟你回去道歉的,你看这么绑着小的,着实不好走路是不是,而且被其他不了解你的人看见,还以为宋公子这般大英雄大豪杰欺负我这等小人物呢,多有损 你光辉伟大的英雄形象啊。”

  宋子星一哼,道:“若不是看你是个女人,我不会对你这么客气!”

   方若兮闻言一惊,没想到他已看出自己是个女人了,看来这个装扮真失败,下次一定换一个。却仍不露声色的试探道:“宋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 堂堂男儿……”她慷慨激昂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宋子星道:“假喉结歪了。”方若兮立刻憋回了后面将要继续的话。微一低头,果然感觉假喉结歪在了一旁。

  半响后,方若兮换了声音,娇笑道:“宋公子果然好眼力,既然宋公子知道奴家是个女子,还这么当众对奴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公子看上了奴家,想绑回去做你的小老婆呢?”
  宋子星并不言语,仍大步走着。

  方若兮又一次试着转身与他并行,这一次宋子星并没再拉扯绳子,方若兮在旁一脸谄媚的问道:“宋公子为何沉默?莫不是真觉得奴家不错?”

  宋子星瞥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双杏眼光芒闪烁,美滋滋的样子,嘴角蓦地一挑,忽然腾空而去,竟施展起了轻功,而牵扯住二人的绳索这么一挣,方若兮大叫着突然转过身去,来不及使力,就被他拉扯着向后倒飞了起来,一路上,当真苦不堪言呀。

  早知道她就不唧唧歪歪的惹他了,还不如刚才倒牵着呢。

  

  二人进了杭州城,这会儿方若兮老实了,嘴闭得严严的,宋子星也再未为难她,并默许她转身与他并行。

  城门口,早已有人等在城门口禀报宋子星说武副将在总督府等他。宋子星便牵着她向总督府走去。

  杭州城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杂耍卖艺的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四下吆喝着为生计奔波,路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应有尽有,看得方若兮心痒难耐。

  一路上,众目睽睽之下宋子星拖着极不情愿的方若兮一路走去。行人纷纷对他二人侧目,确切的说是对宋子星手上牵着的、身上紧缚绳子的方若兮侧目。

  走着,走着,方若兮突然想到一计:不如她当街喊救命?可一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泄了气,重重的叹了口气,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又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当下打定主意一会儿能忍的都忍了!

  终于快走到总督府,二人刚到府门外,就有府中小厮迎了上来,先向宋子星打了个千,见宋子星身侧绑着的方若兮,目光一闪,方上前对宋子星附耳说了什么。

  宋子星点了点头,一扯绳子,方若兮就得乖乖的跟着了。

  三人先后入府,就见府中站着许多人,方若兮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刚刚闯到擂台上的媒婆。
  那媒婆一见宋子星回府,立刻笑面迎上,香帕随着身体的扭摆挥来挥去,尚距方若兮好几步远时,方若兮就闻到了那媒婆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好险没晕过去。

  方若兮本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身上绳子突然被宋子星一挣,方若兮侧目看去,只见宋子星正斜睨着她,并使了一个眼色给她,方若兮一时没意会过来,而后见宋子星看向媒婆,突然反应过来,忙舍身挡在媒婆面前,满脸堆笑道:“这位大婶……”

  方若兮的话尚未说完,那媒婆好不给面子的一推方若兮,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快闪开!”
   方若兮笑容微滞,回头一瞥,恰看到宋子星眉目间若有若无玩味的笑意,这时,媒婆已来到宋子星面前,施了一礼后道:“宋公子,您今日在周家为周二小姐摆下 的比武招亲擂台上……”这一次,方若兮也没等媒婆说完,忽然一哼,挤开了婆子,打断了她将要说下去的话,不满道:“大婶,此言差矣,谁说宋公子去打擂 了?”

  那媒婆一听,立刻大声道:“你明明还在擂台上说宋公子爱慕周家小姐,当时许多人都看到听到了,你想出尔反尔不成?”这句话若有所指,宋子星微微皱眉。

  方若兮一听这话,却不以为意的笑道:“是啊!我就是乱说的,你偏愿意信。”
  媒婆刚要发作,就见方若兮忽然挨到了宋子星的身侧,柔柔道:“宋大哥,我把实话全告诉他们好不好?”

  宋子星望着巧笑倩兮的方若兮,眸中闪过一抹异彩,笑道:“好。”

   方若兮目光流转,先给了他一个媚眼,而后又昂首挺胸的大声对媒婆及在场众人道:“这位大婶,实话告诉你,我是一名女子,宋大哥爱慕我、追求我很多年了, 他正打算到我家提亲,三日后便迎娶我,可我不想嫁给他,所以就女扮男装逃跑,不巧被他撞到,所以我俩才当街打了起来,没想到无意中打到了周家小姐的擂台上 去了,实属误会……”方若兮后面的话忽然止住了,只因众目睽睽之下,宋子星忽然抬起手来,手指顺着她的侧脸一路滑过,从鬓边一直到下颚角,这种触摸,似挑 逗,却更像是调戏。方若兮望着他眼中闪烁着的流光溢彩,愣住了,竟不敢乱动。
  宋子星的这番举动,看在他人眼里极为暧昧。

  而后,方若兮只觉他的气息渐渐接近,若有若无的吹拂在耳畔,听他道:“我真怕你不嫁给我,就这么跑了,所以,我打算就这么一直绑着你,直到三日后,我娶了你过门。”
  方若兮闻言已忍不住冒起了冷汗,可仍装出一副羞涩及欢喜的样子附在他耳畔回道:“宋大哥,如果你真打算娶我,就算绑我一辈子又何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闻言,宋子星眸中的笑意更深,深得让方若兮感觉到冷,不是不知道宋子星是什么人,早在家里,她便听爹爹提起过此人,早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惹的,但偏偏这许多阴差阳错,招惹上了。如今进退两难,也只有小心从事,能忍则忍,能退则退。

  

  二人这样旁若无人的调情,别人看得极为尴尬。

  婆子低忖半响,方道:“宋公子,您今儿得给老身一个说法,你众目睽睽之下打赢了擂台,如果不娶周家小姐,这可不成,周家二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闻言,宋子星目光变冷,忽然开口道:“来人!”

  “是!”四周立刻上来五个带刀侍卫垂手听令。

  宋子星目光一扫面前连媒婆在内的四人,冷声道:“把这群人轰出去!”
  什么?方若兮不禁微微吃惊。

  这时就见侍卫齐上,推几人出门,媒婆却硬赖着不走,当场耍起赖来,哭喊着说要为周家小姐讨个公道。

  宋子星面色沉了下去,冷声道:“大胆刁民,胆敢在总督府生事,赶出去,如若敢在府门附近滋扰,立刻杖毙!”

  侍卫应道:“是!”

  媒婆一听,未等侍卫上前拉扯,立刻起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方若兮微微惊讶的看着身旁的宋子星,正看见他目光中的肃杀,忽然心里也有点怕了起来。
  这时,武政刚好入门。

   方若兮一见到武政,没等任何人开口,忙大步上前向武政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武将军,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武将军乃男子汉大丈夫讲 的是顶天立地,胸襟广阔,我是个小女人,做错了事情只知道规避责任,武将军莫要见怪,小女子今日在此给武将军赔礼了。”言罢又极为诚恳恭敬的鞠了一躬。

  武政闻言一怔,疑惑道:“你是个女人?”

  方若兮扬起头,含笑道:“你看我的假喉结。”

  武政一看,皱了皱眉,他本就是个武夫,不愿与女人一般见识,再说听了方若兮刚才的话心里挺合意,又被捧为顶天立地胸襟开阔的男子汉大丈夫,他怎么好意思揪着那件小事不放,便一挥手,豪爽笑道:“我不知你是个女人,罢了罢了,小事一件。”

  闻言,方若兮微笑,忙讨好的道:“武大哥真英雄也!小女子佩服!”一下子,武将军就成了武大哥了。

  武政笑了笑,忙上前见过宋子星。

  宋子星微一点头,武政见宋子星手上牵着绑缚方若兮的绳子,目光闪了闪,上前对宋子星道:“将军,穹窿山贼的后事均按将军吩咐的处理了,不过,这次围剿山贼伤亡兵士的抚恤仍需将军亲自定夺。”

  宋子星点了点头,道:“你先去营中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武政拱手应是,先出了门去。

  方若兮见状,立刻挨近宋子星,讨好的道:“宋公子,我向武大哥道过歉了,你们也挺忙,我就不多做打扰了,你快给我松绑吧。

  宋子星看了她一眼,嘴角轻轻一撇,似笑非笑道:“你忘了,你方才还说,只要能嫁给我,绑你一辈子又何妨?”

  方若兮一见他那笑容就觉头皮发麻,此刻一听他的话,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禁讪笑道:“我胡说的,宋公子怎么能看得上我这样出身低微的江湖女子呢,是我不自量力口无遮拦,我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宋公子恕罪,放了我吧。”方若兮委屈的低下头去,向宋子星示弱。
  宋子星一挑眉,道:“你知道我这条绳子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吗?”

  方若兮摇了摇头,不敢多话,她已经学乖了。

  宋子星道:“我曾经养过一条不听话的猎犬,这条绳子就是用来牵它用的。”
  闻言,方若兮面部微微抽搐。

  宋子星看到她的模样,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整个一个下午,宋子星走到哪里都牵着方若兮,方若兮面对形形色色注视自己的目光,心情从最开始的羞涩尴尬,到后来的无所谓,再到后来的你敢看我我就瞪你的反守为攻了。
  宋子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带着她这么个累赘同乘一骑去了城郊的大营。方若兮坐在他身前,被他拥在怀里,起初不习惯这么与他靠近,身体很僵硬,但后来也就释然了,因为想起他是把自己当宠物来养的,就干脆也没把他当人看。

   就在宋子星来到军营与一众属下商议处理攻打山贼的后事时,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恐怕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睡得着,而且还敢当 众吧嗒嘴,恐怕是因为她中午没吃东西的缘故,不知道梦见吃什么好吃的了。但她此番举动不只令在场男子看到了瞠目结舌,就连宋子星也看她看到出了神,不禁微 笑了起来。

  大帐中,属下们见宋子星望着这个少年露出这等温和的笑容,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更加奇怪这被将军绑住牵在手里不放还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坦然睡着的是何许人也了。

  直到有人入账禀报说,有士兵奸污了一名山贼的女儿,那女子已咬舌自尽,死了。
  宋子星闻言,目光骤然变冷,大帐内悄无声息,只除了方若兮偶尔毫无顾忌的吧嗒嘴的声音。宋子星突然起身出了大帐,睡梦中的方若兮被他这么一拽也跟着醒来,踉跄跟着他出了大帐。
  那女子妙龄年纪,已然死了,是咬舌自尽。尸身被凌乱的盖着,仍可见身上的青紫痕迹。
  方若兮看到时,心里极为难受,见一旁跪着已知道后怕颤抖不已的士兵,突然上去就是一脚,把士兵踹倒在了地上,而后一顿狂踩,不禁大骂道:“畜生,猪狗不如,娘生畜生养的,我踢死你,叫你打扰我睡觉!”

  那士兵被方若兮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方若兮虽然双手被缚,但脚下功夫可不弱,那士兵被她一顿乱踹可就剩下半条命了。

  有人本欲上前制止方若兮,但却被宋子星抬手制止,宋子星一手牵着绳子,一边看着方若兮打人,直到方若兮吐了一口吐沫在那士兵脸上,方才一挣绳子把方若兮拉了回来。还没等他下处置命令呢,就听方若兮先他一步大声道:“军法处置!”

  刚有人对方若兮的话嗤之以鼻,就听宋子星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一众人等均是莫明其妙。
  他们从未见过宋将军如此大笑,一旁武政小心试探的问道:“将军,这……”
  宋子星笑道:“就按她说得办。”

  武政瞥了一眼方若兮,道:“是,将军。”

  宋子星似乎心情很好,又牵着方若兮上了马一同出了军营。

  宋子星骑马极快,跟随的侍从极力策马追赶,却仍被他的千里驹甩落了很远。
  回到总督府时,天色已暗,方若兮边走边极为不满的道:“我饿了,而且渴了,你要不想将我饿死渴死,最好还是喂我些东西吃。”

  方若兮现在早已不跟他多话了,只随遇而安。

  宋子星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听到了吗?”

  小厮忙躬身道:“是,小人这就下去准备。”

  小厮下去了,宋子星牵着她到了东侧厢房,此处是宋子星所住的院落。

  院中有棵老槐树,宋子星牵着方若兮走到了槐树旁,把绳子的一端系在了槐树上,方若兮挣了挣,长叹口气,靠在了槐树上,穷极无聊的问道:“我的窝呢?”

  宋子星知道她是在讽刺,表达内心的不满,却并不理会,自顾悠闲的坐到了槐树旁的石凳上,不一会儿有丫鬟上了糕点和茶水来。

  夕阳已落,府院中灯已燃起。

  夜空中的月亮悄悄升起,今日恰好是十五,月儿即圆且亮,院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宋子星挥退了丫鬟,闲适的为自己倒了杯茶自顾喝了起来,边饮茶边看着方若兮,像是在品味有趣的事物,也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此情此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被这样俊雅无双的公子在这么浪漫的月色下如此暧昧的注视,恐怕都要为之倾倒,可此时此刻,此种境遇下的方若兮心情却是苦涩委屈之极。
  方若兮被他看得别扭,便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给我喝一口!”
  宋子星一笑,抬起茶杯走了过来,将自己嘴唇刚碰过的杯口送到了方若兮面前。
  方若兮嫌弃的看了一眼,宋子星轻声问道:“怎么?不喝?”

  宋子星的声音很轻,仿佛很温柔,可偏让方若兮从心底里发怵,她已听出了某种意味,不禁一咬牙,微一低头,顺着他递过来的杯口喝了下去,明明是顶级的碧螺春,可入口的苦涩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滋味。

  宋子星笑了,又从桌上盘碟中夹了一块糕点,先自己咬下半口,剩下的又送到了方若兮面前,方若兮这次再也忍不住的撇过了头去,却听宋子星道:“是你自己吃,还是要我喂你吃?”
  方若兮打定主意不理会,可这时,却见宋子星正要打算把手中剩下的半块放入嘴里,方若兮忽然明白了什么,突然喊道:“我吃!不必你喂。”

  宋子星一笑,便将手中的半块糕点送入了方若兮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可方若兮却咽得极为艰难,总觉得那上面已经被沾染了毒药,而自己正在吃毒药。

  这时,只听宋子星仿佛十分和善而温柔的问道:“告诉我,你是谁?”

  方若兮卡住了。

  

  ×××××××××××

  

  “我就是我,还能是谁?”方若兮道。

  宋子星眉稍轻抬,道:“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不听话的宠物吗?”

  方若兮一哼,道:“知道。”

  “说来听听。”宋子星饶有兴味道。

  方若兮看着奴仆陆续端上来的各种小菜,目光控制不住的一直跟随,恨恨回道:“不给它饭吃。”

  宋子星轻笑出声,微微颔首,拿起筷子拈了一点鲈鱼肉放入口中,眼见方若兮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含笑道:“想吃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方若兮明明知道却仍哭笑不得,此番还是生平第一次落到如此凄惨地步,不禁叹息道:“你到底想怎样,直说吧。”

  他轻笑,并不回答。

   方若兮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细嚼慢咽,一开始还可以忍住,假装视若无睹,但毕竟她从中午就没吃过饭,此刻腹中不听话的咕咕鸣叫,再闻着那股诱人的饭香,几 乎快要饿死了。便故意在旁不停的唉声叹气,一叹再叹,想要引起某人的同情之心,但事实证明,那人根本毫无同情之心。在她叹息声的陪伴下,宋子星不紧不慢的 用完了晚膳,并且十分儒雅的擦了擦嘴角,一旁伺候的奴仆方才撤下碗碟。方若兮看着路路续续被抬走的碗碟,十分沉重而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之大之夸张,终 于惹来宋子星的侧目及淡淡笑意。

  她知道,宋子星在逼她自报家门,此番宋子星抓住她不放,似乎没那么简单,她百般思量,却也没胆量再在宋面前耍诈,此人不是可以轻易蒙骗的,便打定主意还是不说为妙。
  

  夜色寂寥,只闻虫鸣。四周奴仆点燃薰香驱散蚊虫,他似心情颇好,竟命人取来长箫,放于唇边吹奏起来,一旁还有府中乐妓以琴相伴。

  本是月下琴箫合鸣极为风雅,但此刻方若兮腹中饥饿难耐,无力的坐于树下,只觉一切皆索然无味,脑中幻想着各种美味,暗暗咽着口水。

  月光如水洒落,映在他身上恍然若波光起伏,竟有种说不出的风雅魅惑。方若兮微微出了神,爹爹曾说,宋子星并非池中物,她不是很懂那句话的意思,但却懂方家二女这个名衔对于宋子星的意义,所以她不敢自报家门,因为之后等待她的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当下最重要的是怎样逃脱,手上缚紧的绳子不是不能脱开,只是要费些时间,她必须等,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曲完毕,乐妓抱琴退下。

  宋子星起身,缓缓走到萎靡不振的方若兮身旁,蹲下身子,轻声问道:“还是不肯说吗?”
  方若兮不应,只冷眼看着他。

  宋子星轻轻扯了扯绳子,又道:“你不用妄想解开绳子,普通的利器根本无法割断,而且绳子的两端已连在一起落了锁,钥匙只有我有,今晚,除了这棵树附近你哪也去不了。”
  方若兮皱眉,冷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子星似笑非笑,道:“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了你。”

  “我一个藉藉无名之辈,你为何一定要知道?”

  “因为你越不想说,我越想知道。”

  真的如此吗?她不信他说的话,反而也学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回道:“你越想知道,我越不想说。”

  闻言,他轻笑出声。忽而起身,扬声道:“来人,把香炉撤了。”

  奴才忙上前来抬走了熏香炉。

  宋子星不再理会方若兮,挥退了奴才,进了房去,窗户却敞开着,顺着窗口恰好可以看到槐树下的她。

  由于香炉被抬走了,槐树本就招蚊虫,不一会儿,方若兮便觉四周蚊虫乱飞,而她双手被缚想赶蚊子都不成,她边跳边轻骂:“该死的蚊子,告诉你我饿的很,你要是再吸我的血,看我怎么收拾你,把你煎炒烹炸了拌成凉菜下酒吃。”

  屋内的宋子星侧卧着身子,透过窗口望向院内一蹦一跳的方若兮,目光闪烁像是在看着什么有趣的风景。

  方若兮注意到了他的注视,不禁绕到了树的后面。坐了下去,不再乱蹦乱跳,也不再言语。她必须忍,忍到他睡去,放松了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除了虫鸣别无它声。方若兮从树的后面偷偷的向宋子星的屋内望去,即便是黑夜,方若兮倚仗自身武功,仍能目视很远,此刻只见屋内宋子星正背对着窗口,仿佛已经睡去。就是这个时候了!

  她先靠近将绳子两端锁在一起的铜锁,用手抓住铜锁后,再尽量腾出一只手来用内力催动小指上的银针,缓缓射出,用指尖拿住银针,摸索着刺向了铜锁上的小孔。不就是开锁吗?她很多年前就会了。

  铜锁打开了,但身后手上的束缚仍未能解开,她用嘴叼出一直随身所带的一面小铜镜,丢于地上,借着月光和铜镜看到了背后手上的绳结,耐心的用银针穿过绳子,金线绑缚在绳结上,催动内力缓缓拽开了绳结。

   束缚解开了,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方才拾起铜镜装入束腰中,向屋内瞥了一眼,微微一笑,悄悄来到宋子星的窗外,潜伏于窗下,偷眼向里面望去,微一沉吟,银 针从手上射出,悄无声息的射向了睡梦中的宋子星,眼见银针入穴,方若兮嘿嘿一笑,跃入窗内,回身关好窗户,先四下里寻到了那副画,收入怀里,而后看着床上 的仍睡着的待宰羔羊,笑得十分邪恶。

  她肆无 忌惮的撕开了宋子星的衣衫,把他的四肢缚与四方床角,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撕开了他的里衣,露出他的胸脯,而后拿来屋内的笔墨在他全身上下画了起来,边画 边道:“四脚朝天大乌龟,叫你欺负我,我叫你变成乌龟星!”很快画完了,她站在床边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可就在这时,床上的宋子星突然挣脱了束缚,一 指点向了她腰间的穴道,却未料,竟点在了她腰间的铜镜上,她突然回神,转身便撞开了窗户,跃窗而去。

  此时就听有侍卫大喊道:“什么人!”而后,纷乱的脚步声向此处冲来。
  

  宋子星的确被方若兮点中了穴道,当银针碰到他身体时,他就醒了,可已然迟了,银针入穴,穴道被点,那一刻他只得继续装睡,却于暗中运功冲破穴道。

   他知道方若兮拿走了那幅画,突然明白那晚踩他入水之人竟然就是她!因穴道未解,一时也只得隐忍任她摆布。当穴道被冲破时,他挣开了四肢的束缚,想点住她 的穴道,却没想到竟点在了铜镜上,反让她跑了。而后,他本想追出去,可一低头看清自己此时的模样,听到府中侍卫已经奔进院来,忙又关上了窗户。

  房外,有人唤道:“将军!”

  宋子星答道:“没事,都退下吧。”

  宋子星话音刚落就听院外有人喊道:“乌龟星,有本事你出来抓我啊!告诉你,太湖那晚就是我把你踩晕过去,还把你吊在树上的,怎样,有本事你出来啊!”

  宋子星闻声不怒反笑,透过窗缝看到她正站在院墙顶,手舞足蹈的跳了一个既挑衅又兴奋的舞,边跳还边在墙顶上高唱:“我气死你,我气死你,我气的就是你。”直到府中侍卫向她冲近了,方才越墙而去。

  她是算定了他此刻不敢出来。


重逢的喜悦
  方若兮一跳下墙来,立刻矮身于墙外角落的阴暗处,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此处很适合躲藏,方才在墙头上手舞足蹈时她就打量好了。

  之所以躲于此,一方面是怕宋子星真的发狠追出来,她轻功不如宋子星,逃跑基本上等于浪费体力,不如以逸待劳。另一方面,即便宋子星不追出来,她也可以躲于此偷听他如何布置,也好寻个应对之策安全离去,毕竟整个江南地区都在宋家的掌控之中,想要逃走定没那么容易。
  府中侍卫尚未追出来,就听屋内宋子星扬声道:“不必追了。”

  侍卫的脚步声停歇,有侍卫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宋子星道:“她轻功不弱,你等与她相差甚远,不必白费力气去追了。”
  侍卫大声问道:“将军,难道就让他这么逃了?此贼如此嚣张狂妄竟敢夜闹总督府,公然辱没将军,属下不能咽下这口气,属下就算翻遍整个杭州城也要把他抓出来交与将军惩治。”
  房内宋子星闻言轻笑:“我现在不去抓她,不代表我抓不住她。”

  侍卫面露喜悦,忙问道:“还请将军示下,属下该如何办?”

  宋子星不慌不忙道:“你吩咐人向附近各衙门密发一张抓捕令,就说有一江洋大盗最近流窜于江南作案,此人擅长改装易容,忽男忽女,轻功甚高,唯有一个特点,其两根小指上各带一枚金戒指。如若发现,切勿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让贼人逃了,须先通知于我。”

  “是。”侍卫领命。

  “退下去吧。”

  “是。”

   墙外,方若兮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宋子星果然不是好惹的。只几句话,她就成了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了,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注意到了她唯一不变的特征,小手 指上的两枚戒指!如果他用画像抓捕她,那她可以高枕无忧的离开了,毕竟她有好几个面具呢,但他竟注意到了她的兵器。幸好今晚她没有直接离开,否则不出明 日,她肯定会被他抓住。想起自己刚刚在墙头上挑衅他说的那番话,这一次如果被他抓住,恐怕不再是当宠物养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那么简单了。挥汗,实在好险那。
  方若兮又静悄悄的留了一会儿,直到再也听不见声息,方才离去。

  当晚,她暗暗潜回了客栈,一路上极为小心,深恐四周有埋伏,但事实证明并没有,看来宋子星事先并没把她当回事。不过,从今晚开始,恐怕他不会再轻易放过她了。

  她拿了包袱之后,悄悄离开了客栈,本想就这么趁夜离开,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主意。即便她骑马速度再快,恐怕也快不过宋子星的飞鸽传书。

  她必须让今后高枕无忧,所以……

  天亮之前,杭州城所有卖金银首饰的店铺,她都走了一遭,趁夜摸走了人家店里面所有的金戒指。这次被宋子星说对了,她被逼真成了江洋大盗。

  次日,总督府人进人出,接二连三的消息不断,一日之内,宋子星共收到一百次双手小指带金戒指的消息,在第一百零一次收到这样的消息后,宋子星笑了。

  他懒洋洋的斜倚在红漆木椅中,身后有丫鬟为他扇着扇子,一旁有丫鬟巧笑倩兮的为他剥着冰镇过的葡萄。

   院中菊花盛开,暗香袭人。丫鬟适时递过来一颗刚剥好的葡萄,放在他嘴边,他张嘴含住,不经意的碰触到了丫鬟葱玉般的指尖,丫鬟含笑垂头,面颊霎时绯红, 一脸娇羞,他却似没看到眼前无限风景,漆黑的双眸幽深,手指拂过一旁那条曾经绑过方若兮的绳子,嘴角似笑非笑的微微挑起,似在问旁人,又似在问自己:“她 会是谁?为什么我从未听过江湖中有这样一个女子……”
  而此时的方若兮,早已退下了手上的戒指,一身女装打扮,穿着亮丽的碎花衣衫,骑在马上消遥自在的离开了杭州城。

   途经林间小路,一路蜿蜒向前,四周鸟鸣清幽雾霭环绕,远处,山野人家袅袅的炊烟燃起,于峰回路转处有人忽然高声唱起歌来,乍然惊起林间栖息的鸟儿无数: “这人生苦短累,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了不道歉我去打了擂,为了不服输我大声的吹,为了气死你我在墙头跳舞累,为了逃跑我竟然当了贼!……”但凡真正听过方 若兮唱歌的人都知道,其实她唱歌根本毫无音调可言,完全是乱唱瞎唱随便唱的。

  

  ××××××××

  

  方若兮女装打扮,一路西行,越走越是心惊。

  江南百姓安居富足,方若兮以为天下都是如此,但没想到她尚未走出江南,便看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天下。

  江南以外,百姓贫苦,土地连年受洪涝、虫灾,已三年颗粒无收,百姓饥饿,被逼互食,或落草成寇,或成了流民,湘淮两地边界,流民大量涌入。官府只象征性的开仓放了几次粮,便再无抚恤。
  越往西行,流寇越多,官府根本不管,几乎可说是肆无忌惮,方若兮自出了江南,接二连三遇到拦路打劫,逼得她又换回了男装,连马不得已都弃了。

  一路行来,听不得饥饿的孩童啼哭,看不得垂暮的老人挨饿,方若兮散尽了钱财,直到入了江陵。

  江陵府,乃晋王刘易管辖之地。

  方若兮如今也是穷人了,再也住不起最好的客栈,吃不起最好的酒菜,走在大街上,摸着空空的荷包眉头微皱,竟觉得心也空落落的。在她看来,正所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不自觉的她竟走到了街上最大的兵器铺外,望着招牌下角那个篆刻的“方”字,她犹豫了半响,终还是转头走了,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向爹爹低头。

  如今荷包空空,腹中饥饿,想吃顿饭菜,寻个普通客栈休息一下也成了奢侈。
  忽然想起半年前,初入京城时,她也是同样的情形,只是当时……

  此番恐怕再也遇不到公子翌那样的人了。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是想念以前跟着公子翌的时光,以前跟着公子翌时,花钱如流水,伺候的奴仆成群,吃的是佳肴,喝的是美酒,穿的是锦衣,住的是楼宇。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舒服,而今……

  想起了他,便也想起了南书书院,她禁不住摸了摸放在胸口的那两幅画,好似整个南书书院都在那里一样,她笑了笑,不知道最近夫子还有师兄们过得怎样了,有没有说起过她?
   她漫无目地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了哪里,却见前方似出了什么事情,有人在围观。她信步上前,方见,有一锦衣华服男子站在道中央,一脸嫌弃的看着跪 在身前的女子,女子衣衫褴褛还带着个孩子,女子正用衣袖擦着男子的鞋面,男子似乎极为不悦,一脚踢过去,把女子踹倒在路旁,女子又再次爬了起来,不停磕头 道:“大爷,民妇实在赔不起您这双鞋,求大爷饶过民妇吧,求大爷饶过民妇吧。”

   那位大爷嫌弃的哼了一声,骂道:“妈的,今日出门真是晦气,滚开!”言罢,又踹了妇人一脚,方才愤愤而去,妇人却仍向那人离去的方向不停磕头:“谢大爷 绕过民妇,谢谢,谢谢。”见男子走的远了,妇人方才起身拖着孩子头都不抬的快步走了。那孩子目光呆滞,骨瘦如材,看似也几日没有吃饱过了。

  路旁围观者根本没人出来管,一路上类似的事情,方若兮已见怪不怪了。方若兮叹息一声,穷人与富人同样是人,但偏偏,穷人会因富人一双鞋卑躬屈膝更甚者可能丢了性命,说白了,只不过是因为没钱。

  方若兮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劫富济贫。

  以她的身份,实不适合做这种事,但转念一想,反正当过一次贼了,也不无所谓当第二次。
  劫富济贫,说来容易,可是,她初来江陵哪里知道谁是贪官谁是污吏?这时,她忽想一路所见凄惨景象,又曾听人说这里的官府泯灭天良私吞了百姓的赈灾之粮。这一片都是晋王刘易在管辖,那么……他肯定就是最大的贪官污吏了,好吧,而今就从晋王府开始。

  

  夜晚,繁星满天,虫鸣噪耳,方若兮身着夜行衣行于楼宇之间,行至晋王府后院,暗藏在王府最高的屋顶上,向四下张望。想先看看晋王府四下的地形和巡视的侍卫所在,可看后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她其实没什么偷盗经验,上一次偷的是金戒指,直接去人家的柜台上拿就行了,这一次她毫无目的性,而且面对的又是守卫森严,占地宽广的晋王府,她本仗着艺 高人胆大,再加上天不怕地不怕,以为晋王府也可以任她随便乱走的,可此刻,面对眼前楼宇林立,几近三十多间的房舍,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始下手了。

  正犹豫不决时,就发现有两个身影向此处飞来,动作极为迅速,与她一样都身着夜行衣,一看便知有不轨企图。

  方若兮暗想:难不成遇到了同行?这也不能怪她如此想,如今盗贼四起,流寇横行,自然宵小也非常多,一路行来她就时常听说谁谁家又被盗了,谁谁家又被偷了。

   方若兮现下正趴在屋脊上,想放弃劫富济贫的计划逃走,但又有点不甘心。便打算静观其变,看来者何人,是否和她出于同一个目的,如果是,这两人肯定是老 手,她正愁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不如跟着他们,这么大的晋王府一两个人也偷不完,大家一起偷不是更好吗?!如果不是,届时她再离开也不迟,她对自己的轻功一 向自负的紧,当然,除了面对宋子星之外。

  直等到二人近前来,她方才起身。

  二人也似早已发现了她。

  三人于房顶大眼瞪了一番小眼,互相戒备,见对方都没有动手或离开的意思,便试探起来。
  这时,一人低声道:“梁上君子?”

  方若兮点了点头,低声回道:“同道中人?”

  对方也点头,又问道:“哪里人氏?”

  方若兮道:“江南。”

  一人点头道:“江南有宋家,不好混。”

  方若兮闻言,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是啊 ,江南宋家有个宋子星,管的太严了,某实在混不下去了,便来了江陵,见此地民不聊生,百姓贫苦,某其实是为了劫富济贫……”
  方若兮话还没说完,便住了嘴,就见对面二人越听她说话目光越变得诡异明亮,那两双眼睛瞪得也越来越大,看着她就像小偷看到了金银财宝一样,唰唰的往外放光!

  方若兮看到这样的眼神,忽生了一种熟悉感,不禁仔细打量起对面二人来,这时就听有人忽然唤道:“花骨朵。”

  方若兮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啊?”,而后,蓦地发狂了一样指着面前二人大叫了道:“是你们!”

  就在这时,楼底下有侍卫大喊:“什么人在房顶。”

  “快跑啊!被发现了。”公子琪道。

  三人结伴而跑。

  

  方若兮没想到,竟会如此巧合的在晋王府戏台楼顶遇到了公子翌和公子琪。
  三人逃离了晋王府。

  逃跑的路上,他二人顺手猎了两只兔子,寻了一处,三人烤起肉来,但从生火到处理到烤,都是方若兮一个人在做。大概是习惯了,方若兮并没有怨言,反而,此时此刻能与他们坐在一起,竟隐隐升起一种满足的喜悦。

  

  那两位大少爷,盯着火上翻烤着的兔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方若兮。

  公子翌道:“花无多,回来继续当我的保镖吧,唉,你看你离开我都沦落到当贼的地步了,太可怜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公子琪在旁轻笑。

  方若兮道:“我是在劫富济贫!”

  公子翌道:“那你也不能去当贼啊!”

  方若兮道:“你不也一样!”

  公子翌道:“我不是去偷钱的!”

  方若兮道:“那你去偷什么的?”

  公子琪在旁笑着接口道:“我们的确不是去偷钱的。”公子琪并没说明去干什么,方若兮也没多问,只道:“无论偷什么,一样是贼!”

  公子琪轻笑,公子翌与方若兮也随之轻笑起来。

  月光如水,轻缓流动,一种久违的熟悉和亲切随着他们的笑声蔓延,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往昔。
  这时,公子琪忽道:“无多,你走后,夫子们上课时常提到你,尤其是许夫子,每一次弹起临渊都会叹气,我想他一定想起了你。”

  听到这句话,方若兮无语,一种酸涩合着感动萦绕其怀,原来大家都没忘记她。
  她一甩头,仿佛想甩去那种复杂的感觉,忽而带着委屈大声道:“我上次的月银翌还没付呢!”
  公子琪未料她会突然说起此事,不禁洒然失笑。

  公子翌闻言,接口道:“你答应回来当我的保镖,我立刻给你。”

  方若兮道:“你先给我!”

  公子翌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又问身旁公子琪道:“你有二百两银票吗?借我一用。”
  公子琪道:“我也没带。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当贼的。”

  公子翌、方若兮闻言,想起方才三人在房顶的情景,不禁面面相觑,眸中隐含笑意。
  公子翌故意低声问道:“梁上君子?”

  方若兮郑重点头,低声回道:“同道中人。”

  “哈哈……”蓦地,三人仰天大笑。

  没想到,今时今日,他三人竟然以此种方式再相见。

  笑声渐歇,方若兮忽而窃笑道:“我们一会儿同去晋王府借银子吧。”

  公子翌与公子琪对视一眼,同声道:“好!”

  而后,公子翌起身,锤了一下胸口,信誓旦旦道:“只要是花骨朵说的,就算是上天入地,某与琪也在所不惜。”

  公子琪也起身,昂首挺胸道:“只要无多一句话,就算是皇宫大院龙潭虎穴,某与翌也照闯不误!”

  他二人明显在学方才方若兮在晋王府戏台楼顶的说话方式。

  方若兮蓦地大笑起来,笑得就像是在杀人越货的马贼头目。方若兮站起身来,拍着二人肩膀豪爽道:“某一句话,你二人死不足惜!”

  嗯??公子翌公子琪闻言斜睨向了方若兮,只见方若兮夸张的仰天狂笑着,那个样子,好可怕……

  可回过头,方若兮还是乖乖的坐回去为二位大少爷烤兔子肉去了。没地位……
  兔子肉烤好了,三人边吃边瞎聊了一番,吃完之后,三人又折返回了晋王府。
  晋王府的巡守侍卫明显比之前要增加了一倍,恐怕是因方才他三人打草惊蛇之故。
  再次面对黑夜中影影绰绰的层层楼宇,方若兮的心却似已被什么填满,再也不觉茫然,看着身旁二人,竟觉得此时此刻一切都可以弃之不理,一切都可以被他们踏于足下。

  三人爬在墙头上,方若兮居中,忽而轻声问道:“我漂亮吗?”

  二人闻言,立刻转过头来,一左一右,一个鄙夷,一个不屑,仿佛方才她问了一个非常可笑且愚蠢的问题。

  方若兮不服气的狠狠瞪了回去,二人略微收敛。

  方若兮似又突发奇想,柔声问道:“那个……如果我与齐欣……同时遇险,你们先救哪个?!”
  公子翌很不耐烦的斥道:“这个时候,你问题怎么那么多!”

  公子琪却在这时温柔回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闻言,方若兮双眼忽然大亮,目光灼灼的看向公子琪,其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似感动,似想哭……而后,却听公子翌在身侧凉凉道:“琪说你是衣服,你感动个什么劲。”公子翌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惨叫,公子翌被方若兮一掌打下了墙头。

  墙角下方若兮与公子翌打了起来,这时又听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在墙头!”
  “哎呀,快跑啊!又被发现了。叫你们打。”公子琪怨声载道,“某再也不和你们一起来偷东西了!”

  “哈哈……”三人蓦地大笑起来。

  此刻的夜空,月牙儿弯弯,仿佛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和着夜色,三人带着一路张扬无畏的笑声渐渐变成了三个墨点。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三人一同跑到了公子翌的别院,偶然的重逢早让他们忘记了今夜各自原本的计划,如今似乎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公子翌在江陵有别院,有奴仆伺候,有厨子做饭,这样的好日子,花无多即便拿到了银子仍愿意顺理成章的住进去享福。公子翌的书僮杜小喜,公子琪的书僮赵真也一同跟来了此地。除此之外,还有八名护卫跟随,这公子翌无论去哪里,保镖是少不了的。

  三人聊了一夜,直至第二日晨方各自回屋睡下。

  花无多自然问起了他二人此行来江陵的目的。

  公子翌道:“无多,你还不知道吧,过几日江陵有个‘凤舟赛’,我二人正是为此而来。”
  “凤舟赛?”花无多一片茫然,她只听说过龙舟赛,还没听说过凤舟赛。
  公子琪笑道:“无多不知道也属自然,这凤舟赛本就是男人喜欢的玩意。”
  男人的玩意?方若兮看着面前二人神秘兮兮看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凤舟赛定然跟女人脱不了干系。只是,他二人为何去夜探晋王府?

  

  直至第二日酉时,几人方醒。

  三人沐浴更衣后,用过晚膳,重又聚到一起。

  花无多,也就是方若兮,简单讲述了一番她离开京城后的遭遇,其中自然提到了宋子星,但只说自己目睹了宋子星如何剿灭穹窿山贼的事情,其它的都隐而未说。

  公子翌听她讲起宋子星,却问道:“无多,你觉得宋子星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无多一听他提起宋子星便是一脸嫌弃,不屑回道:“不是好人!”

  “哦?”公子琪正在喝茶,听到花无多如此评价宋子星不禁放下茶碗,状似十分感兴趣的问道:“此话怎讲?”

  花无多回道:“他武功路数狠辣,杀人均是拦腰斩断,那场面凄惨到令人作呕。单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狠毒无情的人。”

  公子琪与公子翌闻言相视一笑。公子琪又问道:“还有吗?”

  花无多点了点头,继续道:“你看过他杀人的手法,再去看他的长相,便会觉得有一个词特别适合他。”

  “什么词?”公子翌问道。

  花无多面色严肃,偏又一字一顿言道:“人、面、兽、心。”

  闻言,再看花无多此刻表情,公子翌与公子琪笑了起来。花无多也跟着轻笑起来。
  公子翌问道:“这么说,宋子星果然是个美男子?”

  花无多点了点头,道:“典型的蛇蝎美人。”

  公子琪笑道:“无多,看来你对他的印象很不好。”

  “嗯,非常不好。”花无多重重点头道。

  “无多,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公子琪问道。

  “没有。”花无多立刻回答。

  “你回答的这么快,那肯定就是有了。”公子琪笑了,眸中有着花无多无所遁形的审视。
  “……”花无多被噎住了。

  “说吧,说得精彩,本公子有赏!”公子翌直戳她的要害,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放在了桌面上。
   花无多看着桌面上的银票,眼前晃过四个大字:人为财死,但之后却又摇头暗叹,做人要有骨气,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刚这么想,就见公子翌啪的一声又加了一张 银票上去,花无多开始眼冒金星。而后听到公子翌叹息道:“不说?那好吧。”言罢就要收起银票,明明知道那是陷阱,那是诱惑,可花无多的手却突然伸出压在了 银票上,花无多看着自己不听话的手,无言以对,叹道:“好吧,我说。”

  

  花无多说了,但很有保留,太湖之事包括丢画与偷画那段自行省去。只从那天早上意外从天而降的鸟屎开始讲起,当中宋子星用绳子绑住她,她倒是言明了,但为避免被二人耻笑,只言明自己因不敌宋子星被他用绳子绑回了总督府向其副将武政道歉,而后,便把她放了。

  公子翌与公子琪闻言对视一眼,二人若有所思。

  公子翌道:“没想到,宋子星的武功竟然比无多还要高。”

  花无多在旁点头,公子琪似笑非笑道:“无多,你想不想一雪前耻?”

  花无多摇头,道:“不想。”

  “哦?”这个答案让公子翌与公子琪颇为诧异。这可不像花无多啊。

  花无多不慌不忙道:“宋子星人在杭州,离此太远,我可不想为了他去走回头路。”
  闻言,公子琪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宋子星已于昨日到了江陵府,现下就住在晋王府上。”
  什么?他来江陵了?

  他……不会是跟着她来的吧。

  

  ×××××××××××××××××××××××

  

  “你们怎么知道?”花无多问道。

  公子琪、公子翌笑而不语。

  花无多心里虽打鼓,面上却并无变化,公子琪看着花无多,道:“无多,如果你想一雪前耻,这一次倒是个机会。”

  花无多在暗自担忧宋子星此来江陵的目的,听到公子琪的话,本想说不想,可一接触到公子琪的眸光,话到嘴边却又变了,公子琪的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她如果直接拒绝,定又会被他怀疑,便问道:“什么机会?”

  公子翌也道:“琪,你又有何诡计?”

  诡计?面对公子翌的讽刺,公子琪却似不以为意,温文尔雅道:“翌,我只是有个提议,不是什么诡计。”

  “是何提议,快说吧,别卖关子?”公子翌不耐烦道。

  花无多也颇为好奇,凝神静听,直觉公子琪的提议必不简单。

   公子琪却闲闲喝了口茶,片刻后,终于悠悠开口道:“翌,我们已经来江陵三日了,也该去拜见晋王了。不如就在明日我们带着无多同去,我们可以让无多扮作你 的妹妹,这样,我三人便可顺理成章的一同住进晋王府,宋子星此刻正住在那里……”公子琪一笑,道:“届时,有我们在,无多可伺机行事,还怕没有机会?”

  公子翌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公子琪,沉吟半响不知在想着什么,而后言道:“好提议,这么一来,宋子星定然防不胜防。”

  望着面前嘴角挂笑,看似温文尔雅却心思诡秘的公子琪,花无多不禁暗叹,这真是令她当年迷惑过的温润美少年吗?

  花无多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不管宋子星来此是否是为了她,兵家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再说有公子翌和公子琪在身边,她更不用怕了,当下便点头应允了。

  公子琪见花无多点头应允,便又道:“无多,你可知凤舟赛所谓何事吗?”
  花无多摇头。

   公子琪道:“凤舟赛,实则是朝廷选择乐妓的比赛。每三至五年一次,这次负责筛选宫中乐妓的正是晋王,所以才会在江陵举行。凤舟赛参赛者均是多才多艺的风 尘女子,凡被选中者皆可成为宫中乐妓,有些也可借此进入达官贵人之家,不仅如此,每次凤舟赛均会邀请全国各地的妓院画舫,它们会带着自家的名妓乘画船沿江 而来,争奇斗艳,所以名为凤舟赛。上一次凤舟赛还是在四年前举行的,当时我和翌尚未成年,不能参加,这一次,我与翌同在晋王的邀请之列,只是,我二人来此 已三日,却一直未去晋王府拜见罢了。”

  “原来如此,你二人是应邀前来,那宋子星?”花无多心里最关心的还是宋子星。
  “他此行目的应与我们相同。”公子琪看着花无多若有所思道。

  公子翌笑道:“也不尽然,他兴许比我们还要多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花无多问道。

  公子翌道:“晋王有一子一女,子名谨,女名玉,此女听说姿容才艺都极为出色,求亲者众,可惜,听说晋王竟一个也没同意。”公子翌说到此,花无多已听出弦外之音。

  竟然是这样?花无多当下拍着公子翌的肩膀道:“哥哥,大美女大才女呢,你为什么不去争,干吗便宜了宋子星那小子!”

  公子翌闻言斜睨了一眼花无多,见花无多一脸戏谑笑意,扬眉道:“这声哥哥,听着真舒服,不过,如果你肯叫我……翌哥哥,我会更舒服。”

  “那有何难,翌哥哥。”花无多当下叫道,这一声竟叫得,公子翌全身酥麻起来。
  公子琪也道:“我呢?”

  “琪哥哥。”花无多二话不说便张口叫道。

  这一声叫得公子琪眉眼俱弯,道:“果然舒服,多多。”

  花无多一怔,虽然知道翌的妹妹就叫多多,可不知为何,听公子琪这么叫她只觉这个名字竟然有点恶心。

  

  夜已深,三人各自回房,明日便要同去晋王府,花无多回屋,正照着镜子查看自己面上的面具,可就在这时,听到了几声敲门声。

  花无多打开房门,见是公子琪。

  公子琪道:“你还没睡,屋内闷热,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二人信步来到后院,公子琪问道:“多多,你打算带面具与我们同去?”
  花无多点头。

  公子琪却道:“你在大名府应见过翌的妹妹,她容颜娇媚,你带着这副面具,恐怕会很容易被识破,尤其骗不过宋子星。”

  花无多思虑片刻,道:“要做三小姐的面具并不难,只是,时间不多了,到明天,面具做出来也比较粗劣。”

  公子琪道:“没几人见过真正的多多,明*****可以暂带着,以后慢慢加工精致也可以。。”
  “嗯。”花无多应道。

  “你有多少面具?”公子琪问道。

  “十多副吧。”

  “那么多啊……难道你就没考虑过,不带面具吗?”

  “没考虑过。”

  “为何?”

  “当然是怕你还像上次一样抱住我不放啊。”花无多眨着眼睛,戏谑道。
  闻言,公子琪微微赧然,忽而问道:“我一直很奇怪,那晚,你是何时发现我也在的?”
  花无多自然知道他所问何事,眸光一闪,笑道:“还记得翌跑下来时曾摔在灌木丛里面吧。”
  公子琪点了点头,道:“记得。”

  花无多状似随意道:“当时翌比了两个手指,正指向你和修所在的方向。”
  什么?公子琪与公子修当时藏身树林,居高临下,只看到公子翌跑下去的时候突然摔倒,并没看到公子翌摔到后的样子,显然没料到当时竟然还有这事,沉吟半响道:“没想到,竟然是翌出卖了我们。”

  花无多笑了笑,点头道:“是啊,不过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们。”

  公子琪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道:“翌,果然重色轻友。”

  花无多目光流转,其实当时公子翌根本没比什么两根手指,自然也没指向树林,花无多根本是在骗公子琪。

  只因她今日无意中听到公子琪和公子翌的一番对话,便想到了……挑拨离间。
  

  话说就在今日申时左右,花无多曾起来迷迷糊糊的去上茅厕,回来时,偶然行至公子翌的窗下,耳尖的听到屋内公子琪问道:“翌,你想偷看什么?”

   公子翌道:“你也知道,那晚水里的花骨朵有多美,过后,你我都曾猜测,那是否就是她的真颜,你也有看到,她一会儿一个样貌,面具一堆,说换就换,说不定 那一晚也是带着面具骗我们的,我们这一次见到她,对此只字不提,就是想让她放松警惕,我打算夜晚藏于她的床下,待她睡熟再看上一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样子。”

  公子琪沉吟半响,道:“别忘了带迷魂香。”

  “这是当然。”

  “好,我答应帮你。”

  窗外的花无多闻言,暗暗咬牙切齿。

  

  而今夜公子琪的突然来访,约她出外走走,恐怕就是要帮公子翌入屋藏于她床下吧。方才她的一番话,不知能否对公子琪产生效果。

  这时,花无多就听公子琪道:“无多,你就像个迷,明知道你有所隐瞒,可我与翌都不急于揭开谜底,其实,无论我们作什么,我们最想的,还是能把你留在身边。”

  花无多心下一震。

  

  回到房里,花无多关上了房门,从肩头卸下一个袋子,朝向床下解开袋子口,而后,就听床下有一人大喊:“蛇啊!”

  公子翌迅速从床下爬了出来,花无多一看到他,眸光闪过笑意,却仍摆出一副惊讶神情问道:“咦?翌哥哥,你怎么会在我房内?”

  公子翌闻言立刻面露尴尬,明知道花无多是故意为之却有口难辩,只丢下一句:“走错屋了。”言罢,拂袖夺门而出。

  走错屋竟能走到床底下,够强!

  

  花无多收拾好屋子,便连夜开始赶制大名府三小姐吴多多的面具。

  次日,快接近午时了,三人方才陆续起床,公子翌一出门就看见妹妹吴多多正斜倚在自己房门外,不禁微微一怔,呐呐道:“多多,你怎么会来江……”话尚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大惊道:“无多?!”

  花无多点头微笑。

  公子琪这时也从一旁房间出来,看到花无多也怔了一怔,道:“这么短的时间你便能制造出这么精致的面具,无多,你真厉害。”

  花无多一笑,道:“时间太仓促了,否则,我会做得更精致。”

  公子翌与公子琪闻言面面相觑,眼中俱隐藏着惊疑。只一晚便可作出这般精致的面具,足可以假乱真,那一晚,到底是不是她的真面目啊?

  

  吃过午膳,三人携同书童杜小喜,赵真,一行五人同去了晋王府。

  递上晋王的邀请函,三人由晋王府管家领着进了前殿,此刻入门屏风后正有人谈笑风生,三人绕过屏风入内刚一站定,花无多就看到其上高坐一中年人,虎眸长须,深沉威严,定是晋王。
  花无多垂下头去,与公子翌公子琪一同拜见上座晋王刘易,晋王大笑,一番客套,他三人方才落座。

  花无多自然在公子翌、公子琪下手落座。他们对面坐着的正是宋子星还有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双方互相打量,晋王似有意不为双方介绍,大殿丝竹乐声轻缓,却暗潮汹涌。
  花无多一抬头,恰看到对面宋子星看着公子翌的目光中闪过诧异,花无多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禁手脚骤然冰凉。糟糕,她竟忘了,那幅画上……

   她立刻意识到宋子星很可能已经认出公子翌来了!而自己此刻正在公子翌身边,恐怕……想到此,不禁有些心虚,就在这时,她亦感受到了宋子星毫无顾忌向她看 过来的目光。她心下一惊,面上却仍假装羞怯的垂下头去,而藏在袖中的手却早已不自觉的握紧,掌心因接触到指尖的冰凉而险些忍不住发起抖来。而今走到这一 步,只有静观其便随遇而安了。

  她本就在提心吊胆,偏在这时,忽听宋子星道:“我这里有幅画,巧合的是,画中之人很像这位吴翌吴公子呢。”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垂首的花无多一怔,下意识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手已抬起,却突然僵在半空,成拳,她蓦然抬头,看向宋子星,果见他唇角微微上挑,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而她的手早已做出了那个动作,此刻即便收回也已迟了。
  此刻便听公子翌疑惑问道:“哦?会有这样一幅画,可否拿出来给在下看看。”
  宋子星星眸半敛,不望公子翌,偏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意有所指道:“可惜,那幅画被人偷走了。”

  
最为诱人的梨
  花无多原本心虚不已,担惊受怕的怕被他认出来,可没想到,还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他诈了出来,心里虽有不甘,可既然已被认出,一时反倒不怕了,如今身旁还 有公子翌和公子琪在,再加上她现下的身份,宋子星又能对她如何?如此一想,反倒心下一松,面对宋子星也可泰然处之,无所谓了。
  她是不怕了,她是无所谓了,可她现下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在宋子星眼里,却成了一种挑衅,仿佛在对他说:怎样!就是我,你能奈我何?宋子星见她这般模样,唇边带笑,意味深长。
  花无多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发毛。

  

  他二人的神态,大殿众人看在眼里,却皆不动声色。

  这时,公子翌和善笑道:“哦?这样啊,如果这位公子喜欢,在下不介意叫画师照着我的模样再画一幅赠与你。”

  宋子星闻言,目光终于转向了公子翌。

  面对宋子星的目光,公子翌笑得越发亲切,亲切到让人以为公子翌其实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一旁的公子琪坐在那里,神色泰然,伸手拿起身侧茶碗,仿佛公子翌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可唯独花无多已忍不住举袖遮面笑得眉眼儿弯弯。

  

  宋子星尚未回答。就听上座的晋王开口道:“瞧本王这记性,竟忘了为你们互相引荐。”
  晋王起身,来到下首,一一介绍道:“这位是江南总督之子,安南将军宋子星宋将军,这位是……”晋王指着宋子星下首锦衣凤眸男子道:“这位是洛阳李家三公子李赦李公子。”
  闻言,公子翌状似微惊,忙起身抱拳道:“久仰二位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过奖。”宋子星回礼道。

  一旁李赦却根本没起身,只一扬眉,敷衍拱手抱拳道:“幸会。”

   李赦?花无多不禁心里暗忖,李赦不是她未来姐夫的弟弟吗?姐姐要嫁的是李家的长子李慷,李慷她曾见过,为人豪爽侠义,与姐姐相识与江湖,也曾有过一番波 折,但最终二人情意相投终结连理。姐姐曾说,李家三个兄弟当中,唯李赦最擅长经营,但其为人颇为狂傲随性,几乎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如 此。

  李家共有四子,大公子李慷主要掌管李家北方的生意,二小姐李琴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足不出户,并不参与李家的生意运作。三公子李赦,掌管整个江南地区及附近地区李家的生意往来,四公子李勘是李家最小的公子,但如今也已接管李家西南地区的部分生意。

  这个李赦大有来头,据她所知,李赦实际掌握着李家最大的经济来源:江南地区以及附近州县的生意。所以基本上等于掌握了李家的经济命脉,此人还如此年轻,也难怪会有几分狂傲。
  

  晋王见状有点下不来台,却隐忍未发,只继续道:“这位是梁王之子吴琪,这位是西京侯的二公子吴翌,这位是西京侯的三小姐,吴多多。”

  晋王一个个介绍过来,双方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三个人有说有笑,当先一男子锦衣玉带却难掩英气,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俱是婀娜多姿,丝毫不比花无多现下装扮的吴多多逊色。

  当先男子与其中一女子上前向上座晋王俯首拜道:“儿臣见过父王。”

  而后,另一名女子方道:“宋子音见过晋王爷。”

  花无多见此三人,不禁暗暗猜测,男子应是晋王之子刘谨,女子应是晋王之女刘玉,另一名女子名为宋子音,难不成是宋子星的妹妹?

  “好。”晋王捋须笑道:“来,你三人过来,本王为你们引荐一下刚来的三位贵客。”
  而后,晋王又是一番介绍,他三人忙又起身与那一男两女虚伪客套。

  花无多一边客套,一边注意到宋子音看着公子琪的目光有些恍惚,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公子琪时也正是这副模样,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双方落座,侍女捧上来数盘瓜果,丝竹乐声阵阵,大殿上暗暗穿梭着相互打量的目光,仿佛因这屋内喘气的人多了便越发热闹起来。

  花无多本来没把这样的场合当回事,无聊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当然,也轮不到她说话。当下更是因为宋子星已认出她来,也没什么好再装的了,此刻无聊之际,便自顾随性起来。
   她在果盘中挑拣了一番,而后拿起一个最大最水看起来最为诱人的梨,一口咬下,咔嚓一声,异常清脆响亮,惹来对面两位矜持少女的讶然注视,见自己的举动惊 到两位小姐,花无多嘴部咬梨的动作微微一滞,便又见对面二位小姐俱都极有礼貌的瞥转了目光,不禁暗叹口气,胡乱吞下梨去。而后,又咬了一口,又是一声咔嚓 脆想,花无多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声,这一次,对面二位小姐注视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花无多不禁暗恼,看着手中已吃了两口的梨,想丢又不好意思丢,唯今恐 怕只有将它吃下去了,可那梨偏生特别水脆,她每咬一口便是一声咔嚓,她硬着头皮顶着频繁被对面二位少女注视的压力,坚持轻轻的吃了几小口,可发觉这么吃实 在太累,后来干脆把心一横,垂目敛眉不看大殿中任何一人,专心的吃起梨来。

  好久没吃到这么水这么脆又这么甜的梨了,想她一路奔波风餐露宿又自掏腰包接济穷苦百姓,一路行来,险些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钱买梨,再说,这附近民不聊生的,想买这样的梨恐怕也买不到呀。这么一想似乎自己挺委屈的,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吃了起来。

  而后就听见大殿里仿佛有只老鼠在角落里频繁的、肆无忌惮的咔嚓……咔嚓……咔嚓……
  公子翌等人正与晋王商议凤舟赛之事。

  这时就听晋王道:“距离凤舟赛尚有些时日,几位公子……”咔嚓……晋王侧目。
  公子琪不动声色接口道:“我三人多有叨扰,还请王爷多多包涵。”咔嚓——
  刘谨笑道:“琪公子着实客气,说什么叨扰,几位能依约前来,父王与我皆是欢迎之至。”咔嚓……刘谨忍不住扫了一眼花无多。

  一直不曾多言的李赦忽道:“凤舟赛所需物资三日后运到。”咔嚓……李赦一挑眉。
  而后又听刘谨道:“谢李兄鼎立相助,这一次凤舟赛能顺利进行,多亏李兄筹措物资。”咔嚓……刘谨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花无多。

  这时,宋子星道:“每一年凤舟赛开场之礼皆由我朝皇亲贵胄之金枝玉叶登台献艺,不知今年……”宋子星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了花无多,而后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就他两声咔嚓)宋子星不禁轻笑出声。

  公子翌闻言笑道:“江玉郡主多才多艺,在下早有耳闻,今年凤舟赛本公子可是特意为听江玉郡主高歌一曲才从京城赶来的啊。”公子翌一脸春风,双目含情的看向了对面的江玉郡主刘玉,直看得刘玉面颊绯红垂下了头去。咔嚓……这一声最为清脆响亮。

  稍顷,花无多终于吃完了梨,放下了梨核,大殿帘后内侧忽有奴才长出口气,仿佛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花无多闻声侧目。

  梨终于被吃完,大殿似乎顿时安静不少。

  这时,就听李赦道:“梨好吃吗?这梨是我命人从江南特意运来江陵的。”
  花无多闻言笑道:“好吃,就是吃起来声音太大,吃得我很是烦恼。”原来烦恼的是她呀?!
  

  ***********************

  

  李赦一笑,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梨的错。”

  “哦?”花无多道:“你这话甚是有趣,可既然都没错,我又何来烦恼?”
  李赦狡诘一笑道:“吃者无心,听者有意。”

  花无多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他二人话里有话,旁人听得明白,却皆不动声色。

  上座晋王这时开口道:“三位贵客远道而来此刻想必累了,谨,你带三位贵客先下去休息。”
  “是,父王。”刘谨起身道。

  晋王又道:“稍后,本王将设宴为各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接风洗尘,还请三位届时赏光前来。”
  公子琪起身拱手施礼道:“王爷客气,我三人定然准时前来赴宴。”

  公子翌也起身施礼谢道:“王爷如此热情招待我三人,我三人感激之至,吴翌偕幼妹多谢王爷厚待。”

  花无多也连忙起身道谢。

  刘谨上前笑道:“二位公子客气,三位请随谨来。”刘谨侧身礼让道。

  “劳烦谨公子。”公子琪道。

  “请。”刘谨道。

  他三人随刘谨退出殿外。

  公子翌与公子琪同被安排在王府东侧客房内,花无多因是女子本不方便与他二人同住东厢。但公子翌寻了个借口说妹妹吴多多是初次出远门住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会害怕,他作为兄长要就近照顾她,所以花无多便也被安排在了东厢,只是住在公子琪和公子翌对面的厢房内。
  酉时三刻,夕阳落金。

  晋王派人来请他们三位,他三人早已准备好了,便随来人同去了前殿。

  三人入殿时,大殿内已来了许多人,从服饰上看,多是江陵一带的官吏,见他三人入殿,免不了又是一番虚伪客套。

  客套之后,在奴仆的引领下依次落座,公子琪身旁坐着的是宋子音,而花无多身边坐着的却是李赦。

  刘谨与其妹刘玉同坐在晋王下首,刘玉身旁便是宋子星。此刻,刘玉面颊生红,举止微显拘谨。再观宋子音亦然,自公子琪一坐到她身边开始,她的头就没抬起来过。

  花无多一坐下去,便随手拿起面前一颗葡萄剥了皮塞入嘴里,见身侧李赦正望向自己,一挑眉,道:“没声音,很好吃。”李赦莞尔。

  众人并没等多久,就听乐声四起,舞妓翩翩入内,歌舞笙箫,筵席开始了。
  美酒佳肴陆续摆上了桌案,晋王先行抬起酒杯对台下众人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欢迎之语,众人亦是同举杯谢声连连。花无多举杯举到手酸,望着满桌的美酒佳肴,忽然想起了一路行来江陵附近的那些饥民,不禁暗自叹息。

  席间觥筹交错,别人都在忙说话,忙应酬,唯独花无多闷着头忙吃的,吃完了这个吃那个,吃完了自己的再去吃公子翌的,把不喜欢吃的统统换给了公子翌,把自己喜欢吃的统统拿过来自己吃,公子翌看见了也不言语,随她去吃。

  酒过三巡,大殿气氛热落起来。攀亲附贵逢迎拍马的话不绝于耳,花无多实在腻烦了,刚想起身,却听身边李赦道:“你可真能吃。”

  花无多尚未回答,身边的公子翌便道:“李兄,让你见笑了。”一句话,花无多注定背上了能吃的罪名。

  花无多一皱眉,并不反驳,只道:“这里真闷,我想出去走走。”

  公子翌假惺惺的道:“妹妹,晋王府你不熟,夜又黑,叫个丫鬟陪着,别走迷了路。”
  “哦。”花无多敷衍的答道,再大的晋王府,再黑的夜,她也不会迷路。
  公子翌闻声,又对李赦笑言道:“我这妹妹就是这样,目无尊长,让李兄见笑了,来李兄,我们同饮此杯,请。”

  这时,李赦也举杯道:“请。”

  花无多白了他一眼,行了,她今晚都让人家见笑两回了。公子翌看到了她的白眼也只装没看见。
  此时,大殿上众人正谈论着凤舟赛,花无多刚想起身就听晋王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下意识止住了她的动作。

  有人立刻谄媚问道:“王爷,您为何这般叹气?不知有何烦心事,属下们能为您分忧解劳的?”
   晋王又是重重一叹,道:“每年凤舟赛开场之礼皆由我朝皇亲贵胄之金枝玉叶登台献艺。”闻言花无多暗忖: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就又听晋王道:“今年理应 是本王之女玉儿登台献艺,可惜,玉儿最近身体不适,喉咙破了声,大夫说半月内不能痊愈,眼看凤舟赛近了,唉……这可如何是好!”晋王言罢叹息连连。

   明明下午还好好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破了声?花无多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身看向上座刘玉,见她始终含羞带怯的低着头,不曾言语,也 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就在这时,忽见宋子星的目光向她望来,宋子星对她举起酒杯,一笑……那一笑无端端的令花无多心惊肉跳。
  这时,有人道:“王爷不必担心,江玉郡主不能登台献艺,虽然颇为遗憾,但此刻也并不是无人可替。”那人目光瞥向了花无多,方才入殿时已有人介绍过,此人乃是江陵巡抚张封卫。
  这时又有人接口道:“是啊,晋王何必忧虑,多多小姐,乃西京侯之女,名副其实的皇亲贵胄,如果多多小姐届时肯登台献艺,王爷的烦恼便可迎刃而解了。”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这时,宋子星道:“西京侯三小姐声音宛如黄莺出谷,想必歌声也一定非常动听,如果三小姐肯登台献艺,不仅可解凤舟赛之难,也解了王爷的烦恼。”

  花无多刚想反驳,却被公子翌暗暗压住。

  这时就听公子琪道:“承蒙王爷厚爱,众位大人抬举,既然江玉郡主因病不能承开场之礼,吾妹若能代劳实乃吾妹之幸,哪有拒绝之理。”吴多多是公子琪的堂妹,公子琪对外人称其为吾妹。
  公子翌在公子琪说话时,低声对花无多道:“不必担心。”

  花无多闻言一怔,不知公子翌、公子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隐忍不发。
  这时却听宋子星问道:“不知三小姐本人以为如何?”

  花无多当即答道:“多多唯兄长命是从。”

  晋王一听,笑道:“好!”

  众人纷纷笑赞花无多。

  花无多皮笑肉不笑的谦虚以对。

  

  这场风波终于暂时过去,花无多再也呆不住了,便起身出了大殿。忽觉内急,便问大殿外正端酒进殿的丫鬟道:“茅厕在何处?”

  丫鬟似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微微一怔,方才羞赧道:“小姐请往北走,过了转弯再向前一直走,前方有个指路牌,就是了。”

  花无多点了点头,径直向北走去,走了一段路,一转弯,果见前方交叉路口处有两个指路牌,上前一看,左侧写着:男,右侧写着:女。花无多立刻会意,便向右走去。

  晋王府的茅厕十分干净,而且宽敞,茅厕分内外两间,外间有两名丫鬟伺候更衣熏香,内间方是解决内急的地方,看来这是专门为来府的贵客准备的。

  她解决内急后,一丫鬟抬过水盆让她净手,一丫鬟上前为她熏香,整理完后,她正欲出去,却恰逢一人进来,一抬头,见是刘玉,二人互相点头,并未多言,花无多便出了茅厕。
  刚行至路口处,夜风拂面而过,花无多隐约听见不远处有人道:“不用扶了,退下吧。” 是宋子星的声音。

  “是。”

  花无多闻声大皱眉头,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与他狭路相逢,刚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猛地回头看向了指路牌。

  片刻后,茅厕内传来刘玉的惊叫声:“宋公子!你……你……”

  

  藏于暗处的花无多闻声暗笑,刘玉定是已出内厕,与乌龟星撞了个正着,听她的声音,哪里像是病了的样子,果然是假的。花无多冷哼一声,迅速从暗处出来换回了指路牌,方才一掠而去。
  花无多刚离开,酒醉的宋子星就从茅厕内冲了出来,此刻酒意早就醒了七八分,忙来到指路牌处仔细一看,不禁暗道:难道方才真是自己看错了?可似乎……

  宋子星蓦地一笑,计上心来。

  

  大殿内,杯盘狼藉,众人喝得七八分醉了,丑态百出。

  就在花无多走后,李赦与公子翌互敬了几杯酒。

  公子翌微醉道:“我妹妹有个弱点。”

  “哦?是什么?”李赦道。

  “贪财。”公子翌道。

  李赦眉头一皱。

  公子翌见状道:“你不信?”

  李赦一笑,仰头喝下杯中酒,不置可否。

  公子翌打了个酒嗝,道:“我试给你看。”

  李赦一挑眉,便见公子翌丢了一两银子到了花无多座位的后面。

她就是意外
看着地上的银子,李赦道:“吴兄,你这是何意?”

  公子翌笑得有点不怀好意,道:“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妹妹有好感,如果你想追求她,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他指了指地上的一两银子,道:“我妹妹最喜欢这个,而李兄又恰好最不缺这个。”

  李赦闻言,斜睨了一眼公子翌,不置可否,眼神中却隐约有丝轻蔑。

  公子翌却似没看见李赦的不悦,仍旧笑得灿烂。

  

  花无多回到大殿,心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竟没注意到座位前的银子。

  她直接坐到了座位上,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公子翌并没注意到她的神态,看着躺在地上前功尽弃光芒黯淡的一两白银,试图作最后的挣扎,忽道:“咦?这是谁掉……”公子翌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花无多颤抖着说道:“翌哥哥,我好怕。”
  公子翌闻言惊道:“妹妹,你怎么了?”

  花无多道:“方才……妹妹去茅厕,看到,看到……”

  花无多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此刻又一副魂不守舍惊惶失措的模样,就连公子翌旁边的公子琪都察觉到了不对,公子琪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别怕,有哥哥们在,你尽管说出来。”
   花无多低垂着头,十分犹豫而颤抖着说道:“我本来要去茅厕,可刚到那里便看到……看到……宋将军……他……走进了女厕,我听见里面江玉郡主吓得大叫, 我……”大殿上本来喧哗一片,此刻却突然全静了下来,只闻花无多一人颤抖而略显惊惶的声音,“我听到里面江玉郡主喊:宋将军,你,你……别这样……”大殿 众人闻言全部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讶不信,有人惊讶之后暗笑不已。花无多并未说谎,只是加了三个字上去,意思马上就不一样了,真是引人遐想啊。花无多继续 道:“我……我吓得扭头就跑,跑得心急踩到了裙子,摔倒了,好疼,哇……”说道此,花无多突然大哭了起来,哭得公子翌手忙脚乱赶忙拥在怀里安抚,只见花无 多在公子翌怀里抽泣不已,听声音似乎哭得极是厉害,在别人看来,恐怕是真的吓坏了。

  公子翌抱着花无多极力安抚,可还是控制不住的面部微微抽搐。

   这时只听公子琪轻咳两声后,不慌不忙的举杯起身道:“王爷,在座的各位大人,吾妹一向不胜酒力,这会儿恐怕是喝醉了,胡言乱语,说的话作不得数的,还请 王爷和各位大人不要当真,多多包涵吾妹年幼无知酒后胡言乱语,在下代吾妹向王爷和各位大人赔礼,自罚三杯以谢罪,先干为敬。”
  众目睽睽之下,花无多之语令晋王下不来台,晋王虽然眸中闪过喜色,却仍神色尴尬,此刻听公子琪之言,便道:“年轻人,一言一行皆要注意,酒后失言,也一样会为自己惹来大麻烦。”
  公子琪恭敬笑道:“是,谢王爷教诲。”

  这时,一直拥着哭泣的花无多的公子翌道:“王爷,在下先送妹妹回房,再回来与各位大人同饮。”

  晋王道:“去吧。”

  公子翌道:“谢王爷。”

  公子翌拥着花无多走了。

  李赦望着他二人的背影,又望了望仍躺在地上无人要的一两银子,饮尽了杯中酒,笑道:“有趣。”

  

  回到屋中,花无多和公子翌捧腹笑倒在了床上。

  公子翌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报复了宋子星,宋子星遇到你真是他的大不幸啊!”
  “什么话,要不是他接二连三的惹我,我才懒得理他。还让我去登台献艺,摆明了想看我出丑!”花无多不满道。

  公子翌摇头失笑,道:“好了,你先休息,我要赶回去看看宋子星的反应,肯定很有趣。”
  公子翌忙出门而去。

  

  花无多一个人在屋里,无聊之极不禁胡思乱想,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真去登台献艺……
  一想那情景……

  天啊……不要啊……

   她还记得很清楚,四岁那年,正是她平生第一次开口唱歌,就把在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们全都唱哭了,还记得,九岁那年,爹爹朋友的一个儿子,一位十三岁的少年 郎爬在墙上偷看她荡秋千,她荡的高兴,一开口唱歌,少年郎立刻从墙头掉下去摔得屁股开了花。还记得,十一岁那年,她在山上练剑,休息时一高兴便高歌了一 曲,没想到,附近山上放牧的少年以及被放的牛羊,全都乱了起来,一瞬间便撒鸭子跑了个不见踪影,放牛少年边跑还边喊:“狼来啦……熊来啦……鬼来 啦……”,都搞不清到底什么来了。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她又忍不住唱了一次歌,竟有人听到后栽进了荷花池里,还记得……

  为此,爹爹的朋友,尤笑姑姑还曾想收她为徒,教习她生平绝学“魔音穿脑”。后被她严词拒绝了,事后爹爹问她为何拒绝,她答:“还用学吗?我天生就会。”爹爹莞尔,劝慰道:“不是你唱歌恐怖,是听你唱歌的人总会发生意外。”

  “嗯。”她重重点头,而后道:“还包括飞禽走兽。”

  爹爹无语。

  所以,她从不碰与乐音有关的任何事,所以她不识曲谱,也不会弹琴跳舞。
  想起那些令她痛心疾首的往事,她心里像是有只爪子在挠,别提多难受了,怎样也睡不着,想这凤舟赛本来就是才艺比拼,她这样的,竟然要上去打头阵,可以想象,自己高歌一曲之后,底下一息尚存的还能有多少?……

  一想那情景……不要活了……

  她知道今夜迫于形势不得不答应,但听公子翌语气,似乎他们早有应对之策,一定要等公子翌、公子琪回来问个明白。

  

  一更时分,公子翌、公子琪方才被人搀扶回来,她忙出屋找他们质问,却见他们早已烂醉如泥,醉得不省人事了。又只得悻悻然返回屋去,只有等明日他们清醒之后再去问了。
  花无多一人在屋内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不禁暗暗埋怨:他们平常不是挺能喝的吗?尤其是公子琪,今日怎么这般不中用,喝成这个样子。

   花无多没睡着,暗夜寂静,她本就身怀武功,比常人要警惕许多,这时忽闻极快的开关门声,花无多一惊,忙躲于窗口小心向外看去,夏日炎热,窗户都是开着 的,花无多从窗口看到对面公子翌的房外站着一人,一身夜行衣,那人一回身,月光明亮映出那人面貌赫然是公子翌,随后,公子琪的房门也打了开来,公子琪也身 着夜行衣迅速从内走了出来,二人互相一点头,带上面巾,足下一点,飞上了屋顶,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躲于窗口的花无多暗忖:他二人竟然是装醉。他们这身打扮是要去干什么?
  花无多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但一看自己现下的穿着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身处晋王府,乌龟星也在这里,她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昨夜花无多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公子翌、公子琪回来,最后支撑不住,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这一睡,直睡到了第二日未时初。她起来的时候,公子翌和公子琪都尚未起床。
   王府的丫鬟早已在门外侯了她许久,见她醒来忙进屋伺候她梳洗。整理完毕后,丫鬟又问她要不要先用膳,得知公子翌二人尚未起身,天气又热又闷,她便让丫鬟 把午膳摆在了院中的桂花树下,自己先行用了起来。正吃着,就有小丫鬟笑面如花的提着一个编织独特的花篮走进了院来,里面整齐的摞放着一个个光滑晶莹的梨 子,中间还夹着一张粉红色精美的信笺,丫鬟向花无多施礼,道:“奴婢见过多多小姐。”

  “起来,什么事?”花无多放下碗筷问道。

  “小姐,这是李公子派人送给小姐的。”丫鬟道。

  在看到那一篮子梨时,花无多就想到了李赦,闻言,便道:“摆着吧。”
  “是。”丫鬟放下了篮子,退了出去。

  吃完午膳,丫鬟们上前撤下碗碟,花无多起身拿起篮子里的信笺,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赦如此作法,不知是否唐突了小姐,赦欲与小姐成为知己,今日酉时,西街五子居,赦在此恭候。”

   花无多一挑眉,信笺纸硬,但在她手中却如普通纸张一样,被她轻轻一捏,便即成团。她本想随手丢弃,但忽而一笑,把纸团抛向了空中,抬脚一踢,纸团便飞到 了房顶上不见了踪影。这时,恰逢公子翌出门,公子翌伸着懒腰,正看到花无多把一个纸团踢上了房顶,便道:“多多,你在干吗?”
  花无多道:“你总算起来了,我正有事问你。”

  花无多一瞥树下立着的几个丫鬟,道:“都退下吧。”

  “是。”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

  “什么事?”公子翌走到她的近前。

  花无多刚想问,忽听墙外有女子轻声叫了一声:“啊呀。”

  又有女子道:“小姐,你怎么了?”

  那小姐道:“有东西砸到我了。”

  片刻后,丫鬟道:“小姐,是个纸团。”

  “哦?”

  丫鬟道:“小姐,你看,上面有字。”

  花无多闻言失色,面部表情一变再变,也顾不得公子翌看着她莫明其妙的眼神,忙偷偷跑到门口探出头向外望去,公子翌见状也跟着她一起跑到门口探出头去,二人只见此刻宋子音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那个已经被摊开的纸团,面颊绯红。

  花无多暗道:早知到乌龟星的妹妹在外面,她应该把信笺上的名字改成琪……
  

  ×××××××××××××

  

  花无多正在暗自悔恨,这时只听头上有二人先后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那纸团上写了什么?”

  花无多仰头一看,才发现公子翌和公子琪与她一样都探头看着外面。也不知道公子琪什么时候出房来的。

  花无多摆了摆手,三人退入院内。

  来到院内桌旁坐下,公子翌连忙问道:“那纸团上写了些什么?”

  花无多想起纸团上的内容,有点不好意思,不禁讪笑道:“现下未时已过,你们肯定饿了吧,先吃些东西,我们边吃边说。”

  二人点头。

  丫鬟布好饭菜,后又退出。院内又只剩下他三人。

  花无多虽然刚刚吃过,但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又吃了些,三人边吃边说话。
  花无多首先问起公子琪昨夜为何要答应让她去凤舟赛上献艺。这个问题令她耿耿于怀一整夜,她早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原因了。

   公子翌先道:“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凤舟赛开场献歌之人会得到很多的彩头,这些彩头均由来观看凤舟赛的名门子弟所赠,这些人送的礼物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 尤其这次洛阳李家的三公子李赦也来了,他乃天下首富之子,出手必然大方非常,送出的礼物想必非同小可,你想想,只要你肯上去随便唱一首歌,这些礼物便全归 你了,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当然要为你应承下来。”
  花无多闻言,目露喜色,可一想到自己的实际情况,刚兴奋起来的目光复又黯淡下去。
  公子琪见花无多出乎意料的没什么反应,不禁心下奇怪,关切问道:“多多,你怎么了?”
  公子翌也注意到了花无多的反常,疑惑的望着她。

  花无多叹道:“我不去。”

  公子琪、公子翌微微惊讶,花无多竟然不为钱所动?!

  公子翌关切问道:“为什么?只是上去唱首歌,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花无多心有难言之隐,可又不好意思对他们实话实说,便反问道:“那为何刘玉不去?她明明就没有生病。”

  公子琪道:“我想,刘玉或许是不好意思登台献艺吧,否则,此等风光之事又怎会拱手让与她人。”言罢,与公子翌相视一笑。

  花无多看向公子翌:“你不是说她多才多艺吗,怎么会不好意思?”

  公子翌无辜笑道:“可我没说她唱歌好听啊。”

  原来刘玉唱歌也难听?花无多闻言沮丧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唱歌就好听了?”
  一听这话,公子翌、公子琪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

  公子琪用筷子敲了一下面前的碟子,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这有何难?”
  “你有办法?”花无多问道。

  公子琪目光流转,轻声道:“假唱。”

  花无多和公子翌何等聪明自然一点即通,花无多道:“这方法我也想过,只是,恐怕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公子琪道:“既然是我替你应下了此事,一切就交给我处理吧。”

  花无多一听这话,立刻舒展了眉头,公子琪诡计多端,值得信赖!

  公子翌见状揶揄花无多道:“幸亏你说了实话,否则,我妹妹多多的名声就被你彻底败坏了。”
  花无多不以为然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去唱。”

  公子翌似想到了什么,笑道:“我不信你的唱歌真的那么难听,你唱一首给我听听。”
  花无多瞥了他一眼,道:“休想!”

  公子翌大为不满地哼了一声。

  公子琪见二人僵持,转移话题道:“方才你二人在看什么?”

  公子翌一听这话,立刻又提起了兴趣,双目炯炯的注视着花无多,等着她回答。
  花无多踌躇半响,还是实话实说了,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竟惹来他二人叹息连连。
  公子翌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菜,一甩手,扔下筷子,叹息道:“可怜啊……”
  公子琪文雅的放下了筷子,亦是摇头叹息道:“可怜啊……”

  花无多见状纳闷不已,道:“他虽然很有钱,可我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这话说得真心虚,忙接着说了下一句:“不去见他,我不可怜,你们不用为我叹息。”

  这时,却听公子翌道:“谁说你可怜了,我们在说李赦。”

  花无多闻言大为吃惊,疑惑道:“此话怎讲?”她觉得自己挺好的呀。

  公子琪叹道:“李赦竟然要跟你做知己,不知道他有没有福气看到明天的太阳。”
  “我有那么恐怖吗?”花无多斜睨着公子琪。

  公子琪一笑并未回答,公子翌答道:“你不是很恐怖。”花无多刚要笑赞一声公子翌,就听公子翌紧接着叹息道:“你是非常非常的恐怖。”

  花无多闻言大怒,顺势把手里的一双筷子插向公子翌的鼻孔,公子翌连忙闪躲,公子琪笑着在旁袖手旁观。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男音:“我有打扰到各位吗?”
公子大聚会(有更新)
  花无多闻声望去,惊见一人,赫然是半年未见的公子语!

  公子语此刻就站在院门边,手中折扇轻摇,嘴角微微上挑,神态飞扬,风流倜傥。
  好久不见公子语,花无多乍见他只觉亲切万分,刚要起身相迎,却被公子琪制止,公子琪对她摇了摇头,花无多立刻会意过来,自己如今身份并不是书院的花无多而是公子翌的妹妹吴多多,便稳住了身形不动,假装不认识公子语,但仍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他。

  这时,公子翌哎呀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步迎了上去,高兴的大声说道:“语,你也来了,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公子语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用扇子一端指向公子翌、公子琪道:“你!还有你!竟敢不等我们就先跑来了江陵!该当何罪!”

  公子琪也起身迎了上去,闻言,笑道:“这个好说,今晚就由我二人做东,请大家吃饭,全当赔罪,如何?”

  “好!”公子语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大摇大摆的跟着公子翌和公子琪走了进来,行至桌旁时,忽见一直坐在那里对着他笑的花无多,眼神蓦地一亮,连忙问道:“这位是……”
  公子翌笑眯眯回道:“我妹妹,吴多多。”

  公子语一听,立刻向花无多施礼道:“多多妹妹,在下温语,这厢有礼了。”
  花无多见公子语如此彬彬有礼,不禁想起同在书院时,公子语有一次上课时恰好坐在她旁边,那天天气燥热,公子语当着她的面脱下鞋袜亮出脚丫子时的舒坦神态,还真是天差地别,不禁心下好笑,施施然回礼道:“语哥哥,多多这厢有礼了。”

  这声语哥哥叫得公子语是眉开眼笑,连忙回道:“妹妹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这时公子琪问道:“其他人呢?”

   公子语闻言,这才把目光从花无多身上移开看向了公子琪,当下坐在公子翌身边,不紧不慢道:“我,诓、巡、紫阳、争、还有修也受晋王之邀前来江陵,我们一 同上路,今日才到,修本来跟我们同来,但刚到江陵又突然说有要事便又匆匆离开了。我们下午才进王府拜见了晋王,我的住处被安排在前面,就在这附近,方才经 过这里听见有人说话,听声音好像是翌,便进来望了一眼,没想到,果然是你们,不知你们方才在笑闹什么?说什么很恐怖,是什么很恐怖啊?”

  公子语一向喜欢说话,公子琪只问了他一句,他便说了个详尽。

  公子语本就是个好事者,一向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最喜欢听八卦,也特别喜欢说三道四,一听到恐怖二词不知道心里想起了什么,但看那副晶亮晶亮的眼睛,花无多就想笑。
  公子琪瞥了公子语一眼,摆明了太了解他了,不想回答他。

  公子翌也是一笑置之,只道:“我们在说一些无聊的事。”

  花无多在旁笑眯眯的看着公子语,看着他一副好奇什么都想知道的老样子,倍感亲切。
  公子语闻言,不满的斜睨了一眼公子翌,目光一转,恰看见花无多笑眯眯注视着他的目光,不禁用折扇遮掩着低声对身旁的公子翌道:“翌,你妹妹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你看看她对我笑的样子,多甜,多亲切呀。仿佛我俩已经相识很多年了,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缘分?”

  公子翌低声回道:“我看是,语,你很有希望成为我的妹夫。”

  公子语瞥了一眼公子翌,道:“翌,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会努力的。”

  公子语以为他这么低的声音吴多多必然听不见,但他哪里知道,对面坐着的根本不是大家闺秀吴多多,而是身负武功的花无多,他方才与公子翌的对话,花无多听了个真真切切,闻言忙收敛了目光。

   当下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约好晚上由公子翌和公子琪做东请大家吃饭,公子语忙着去告知其他人。公子语不仅嘴快,动作也快,不一会儿,公子巡、公子诓、 公子争还有公子紫阳,便先后来了东厢,大家约好晚上一同在江陵最大的酒楼凤楼吃饭,这一回公子翌和公子琪注定要被痛宰一顿了。
  花无多连续见到这么多同窗好友,当真喜出望外,虽然不能公然相认,但只在一旁看着他们也已心满意足。不禁早把李赦的邀请和宋子音误拿信笺之事忘了个干净,自然也把乌龟星的烦心事抛诸脑后,也忘记问乌龟星昨晚的反应如何了。

  

  酉时已过,一众人等包下了整个凤楼的二楼,酒香浓郁,菜色精致,众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好不热闹。远比昨晚在晋王府吃的那顿有趣多了。

  花无多自然还顶着吴多多的身份,因自持身份尊贵,便不敢轻言妄动,可同时见到这么多南书书院的同窗,不禁心里热乎乎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一会儿看向公子巡,一会看向公子争,半年多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许变化,但感觉仍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

  一群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话题不断。

   公子语吐沫横飞讲述道:公子争在来时的路上救了一个女子,他本出于好心,不料那女子竟是个江湖骗子,反过来把他的钱全偷光了,后来公子争和公子诓一起去 当地县衙报官,可那无耻县官竟笑话公子争太笨胡乱救人活该被偷,公子争一怒之下把县官打了个鼻青脸肿,一众衙役也被公子诓殴打成重伤,他二人险些酿下大 祸,幸好公子修出面解决了此事。

  公子翌听后,大笑公子争道:“那女子定然是貌美如花,否则你怎么可能出手相救?”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纷纷点头,公子争面有赧色,很明显公子翌一语中地。
  花无多也随众人目光看着公子争笑,公子争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一抬头恰好与她对视,目光微散,当下竟恍惚起来,花无多见状急忙撇开了目光。

   公子语一口酒灌下,又说起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几次拦路抢劫的贼匪,场面如何惊险刺激,众人同心协力杀的贼匪片甲不留,好不痛快!但是,却有一次,在混战当 中,公子紫阳中了贼人的暗箭,受了伤,没想到当场激怒了公子修,公子修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的贼人,一个不留,那场面真叫一个惨烈。

  公子翌、公子琪忙问公子紫阳伤势如何?公子紫阳大笑说无碍,并挽起袖子拆开绷带给公子翌和公子琪看了他的伤口,伤口入肉,长约两寸,此刻也已开始愈合,果然并不严重,公子翌与公子琪这才放下心来。

  花无多也凑到近处跟着公子翌和公子琪一同关切的查看公子紫阳的伤口,公子紫阳见花无多如此不避嫌的关切查看自己的伤势,不禁面色微赧,花无多见状,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垂目敛眉,捧着酒杯,当茶水一样浅尝,冒充端庄贤淑。

   公子语又眉飞色舞的说起了公子巡。话说在来时的路上,公子巡的艳遇最多,共有三次,第一次是个村姑,第二次是个寡妇,第三次竟是个尼姑,公子语刚说道此 处,众人便狂笑连连,花无多听到公子巡第三次艳遇竟然是个尼姑时,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立刻抛弃了矜持了半响的端庄与贤淑,大笑公子巡竟然连尼姑也不肯 放过。听说这个尼姑一直跟着公子巡好几天也不肯离开,后来还是被公子修恐吓跑了,这公子修怎么什么都干啊?连尼姑都敢恐吓!花无多忍不住笑了再笑。
   公子巡却在这时微一抬眼,恰好对上花无多的如花笑颜,不禁对着她举起了酒杯,先是饱含深意的魅惑一笑,而后双唇轻沾杯沿,浅饮杯中美酒,那双桃花眼似勾 魂锁链一样锁住了花无多的目光,花无多的小心肝忍不住被勾得扑通一跳,连忙撇开眼去,暗忖:公子巡果然有几分魅惑尼姑的姿色……

  说着说着,众人又说到了这一次的凤舟赛。

  因凤舟赛之故,江陵府地如今可谓美女云集,众人一想到此,不禁春风满面,只觉此来江陵定会艳遇无数。

  酒过三巡,众公子们说笑起来,莫不是眉飞色舞,热情高涨。

  花无多内急起身下楼去上茅厕,回来时便听二楼似乎吵了起来,仔细一听,只听一人打着酒嗝口齿不太清楚的说道:“多多妹妹喜欢的是我,我和她是一见钟情!”

  忽听有人踢翻了凳子,很不服气的接口道:“多多妹妹总是看着我笑,她定是对我有好感!”
  有人哼了一声,道:“多多妹妹看着我会羞涩脸红,看着你们会吗?!”只听唰的一声,折扇打开的声音。

  “胡说!”有人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多多妹妹见我受伤时,那眼神……目中含泪,水汪汪的,关切,心疼……她心里喜欢的人肯定是我。”

  这时,忽听有人悠哉悠哉的说道:“你们都别做梦了,多多妹妹喜欢的人是我。”
  “是我!”

  “不对,是我!”

  “是我!不是你!”

  “是我!”

  “翌,你说是谁?”

  …………

  二楼一团混乱,花无多正在楼下踌躇着要不要上楼去,忽听一人在她身边说道:“难怪你不来见我,原来你在忙着相亲。”

  啊?

  花无多闻言,不得不对其侧目。暗道:她有这么大的本事,一次和五个公子相亲吗?
  

  ********************

  

  花无多侧目一看,身边之人,是李赦。

  花无多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提步就要上楼去,却被李赦拽住,李赦道:“你收到了我的信笺吗?”

  花无多回头,惊讶道:“什么信笺?”

  李赦目光暗敛,沉声道:“你没收到?”

  花无多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没呀。”打从方才第一眼见到李赦起,花无多就已经打定注意这么说了。

  李赦又问:“那一篮子梨呢?”

  花无多点了点头,道:“梨我收到了,多谢李公子。”

  李赦笑道:“那封信笺就压在梨子当中。”

  花无多摇了摇头,睁眼说瞎话道:“我没看到梨子当中有什么信笺,梨子我还吃了一个呢,挺好吃的,多谢李公子。”

  闻言,李赦一笑,突然道:“你说谎从来都不脸红吗?”

   花无多暗惊,李赦明显是话中有话,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禁目光一转,忙掩嘴轻笑道:“李公子,你真坏。”言罢,花无多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满了全身。顺 势甩去李赦的牵扯就要提步上楼去,忽听李赦笑道:“明日午时,晋王府西门外,我们不见不散。”言罢,不待花无多有所反应便转身而去。

   花无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大皱眉头,这一次是他亲口跟她说的,如果不去,似乎太不给他情面,姐姐即将嫁入李家,怎么说将来也是一家人,虽然他并不知道 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这个情面总要给的。可她又不想跟他太过接近,真是有点左右为难,她正满腹心事的提步上楼去,刚走了两个台阶,却听楼上公子翌这时,大声 道:“别吵了,既然各位仁兄都喜欢我妹妹,如此争持不下也不是办法,长兄如父,在下斗胆提一个要求,只要在座各位哪个能做到,我便做主,把妹妹许配给 他!”
  花无多闻言大惊,公子翌这么容易就把妹妹许配他人了?不禁停下脚步,凝神静听起来。
  众人闻言,忙催促公子翌快说是何要求。

  公子翌道:“你们谁能承诺一生一世只有我妹妹一个女人,不纳妾,不在外沾花惹草,我就把妹妹嫁给谁?”

  话一出口,二楼即刻鸦雀无声。

  花无多暗暗窃笑,心道:公子翌问到了他们的死穴上。

  众人沉默半响后,公子紫阳忽然不怎么肯定的犹豫开口道:“我愿意试上一试。”
  哦?花无多一挑眉,真有不怕死的。果然,这时又听公子翌道:“补充一点,如答应者,先与我签下生死契约,其他人作个人证,如果将来此人违背此约,立刻阉割!”

  公子紫阳忙大声道:“我不试了!”

  众人跟着哄笑起来。

  公子琪笑道:“好了,不说这个,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书院,脱离了邓夫子的蛤蟆眼,还不抓紧时间享受一下,岂不是太浪费了,来,我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好!”公子诓应道:“唉!说起书院,我就想叹气,想当年花无多在时,凡有麻烦事,我们必会一致推举花无多去当替死鬼,可自从花无多走后,我们每次都要私下里抽签,还要内斗一番,真伤感情啊。你们说,我们多久没一起喝过酒了?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喝个痛快。”公子诓道。
  楼下的花无多闻言大皱眉头,她以前还以为他们都不敢上所以才推举她上,没想到竟是私底下串通好的!

  这时,又听公子巡道:“提起花无多,我还真挺好奇,翌和琪自不用说,只要我们一提起花无多就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肯透漏半句,公子修更是反常,一听到花无多的名字,转身就走,谁都不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无多微微惊讶,心里也开始奇怪起来,修很讨厌她吗?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听到?
   这时,又听公子紫阳道:“修似乎对花无多很是挂念……”公子紫阳的一句话,令二楼静了片刻。而后公子争接口道:“说真的,我也挺想念花无多的,有她在 时,夫子一有事,我们立刻把她推出去送死,她还甘之如饴,如今少了这么一个人,我们几个轮番上阵被夫子折磨,真是遭罪。”
  闻言,众公子纷纷叹息。

  公子翌叹道:“是啊,如今夫子留的习作都没人帮我写了,害我总是被罚,真想念有她在的日子,十两银子就可以解决了。”

  花无多眉头大皱,原来十两银子天价的一次习作在公子翌眼里竟然太便宜了!
  公子语道:“别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这次大家好不容易说服齐院长和邓夫子让我们同来参加凤舟赛,没了邓夫子的蛤蟆眼,少了书院的十八条和尚戒律,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玩它个痛快!来,喝酒!”

  “好,喝!”众人举杯相碰。

  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转眼间,再也没人争论多多妹妹喜欢谁的问题了。
  花无多叹息了一声,又继续提步上楼,刚走了一步,衣袖又被人由后拽住,花无多心下郁结,怎么今天总有人扯她衣袖啊,心里很不痛快的转头一看,赫然看到了宋子星,一句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乌龟星!?”

  此言一出,连花无多自己都哑口无言了,更别提宋子星了。

 

所有跟帖: 

今天RP爆发,特将flower315推荐的江山如画贴来,很轻松的文章 -满地梨花- 给 满地梨花 发送悄悄话 (46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08:39:54

让RP爆发得更猛烈些吧! -0510- 给 0510 发送悄悄话 (12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10:19:59

呵呵, RP爆发是需要有力气的,下回吧 -满地梨花- 给 满地梨花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10:53:54

谢谢梨花,真是很轻松的文,我一直在追 -flower315- 给 flower315 发送悄悄话 flower315 的博客首页 (0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10:05:06

好吃,就是吃起来声音太大,吃得我很是烦恼 -3845- 给 3845 发送悄悄话 3845 的博客首页 (30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11:15:41

这个真的是超级搞笑又不流俗,强烈推荐 -diodio- 给 diodio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21/2008 postreply 12:50:31

好看 谢谢 -晴天66- 给 晴天66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22/2008 postreply 04:58:18

回复:江山如画  作者:四叶铃兰 -可爱的小胖鱼- 给 可爱的小胖鱼 发送悄悄话 (24 bytes) () 01/23/2008 postreply 13:09:54

有趣有趣 -总想停留的过客- 给 总想停留的过客 发送悄悄话 (0 bytes) () 01/23/2008 postreply 14:42:36

回复:江山如画  作者:四叶铃兰 -水蜜- 给 水蜜 发送悄悄话 (16 bytes) () 01/24/2008 postreply 13:13:32

作者同意转载吗? -sunshine1008- 给 sunshine1008 发送悄悄话 (49 bytes) () 01/24/2008 postreply 13:23:53

回复:江山如画  作者:四叶铃兰 -富华- 给 富华 发送悄悄话 (16 bytes) () 03/15/2008 postreply 22:22:23

请您先登陆,再发跟帖!

发现Adblock插件

如要继续浏览
请支持本站 请务必在本站关闭/移除任何Adblock

关闭Adblock后 请点击

请参考如何关闭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装Adblock plus用户请点击浏览器图标
选择“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装Adblock用户请点击图标
选择“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