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兵团的日子 (6) 连里的人

 

 

在前面第一篇里提到, 我刚去连里时, 我们连有四个连级干部, 都是现役军人,  大约四十岁左右. 他们都个个能说会道, 开会讲话时一套一套的, 经常不拿讲稿.  他们经常都很严肃, 让人有些害怕. 连长姓雷,浓眉大眼, 方方正正的脸庞,  开会时显得很严厉,  下来还是挺和气的.  指导员的样子象个老头, 其实据说他的年纪并不大.  他最会讲话, 一讲讲半天.  副连长是个瘦子,  去的晚一些.  除此之外, 我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魏副指导员家在农村, 他好象我们这些从城里来知青总是看不顺眼, 他经常一开会就训人, 就连别人的名字也不对. 当他念到 X桥桥,  X燕燕, … 时说: 这都是什么名字, … 骄娇二气.  他娶的老婆是个山西太原人, 家里好象是个什么官儿, 人很厉害, 也在我们连里. 他有家, 所以住家属院. 据说在我离开连队之后, 魏副指导员对连里的好多个女知青都有不轨行为, 后来被人联名告发了, 得了个处分.

 

我们排长, 副排长都是从山西老兵团来的退伍军人, 四十多岁, 有家有孩子. 他们的家属都在老家. 排长是个典型的军人, 不苟言笑, 经常绷着个脸. 我有些怕他.  但是他其实人很好, 很能维护手下的兵,  干农活也很卖力气, 处处做出表帅.  副排长是个瘦高个, 长的象根麻杆, 他的文化程度不高, 显然没有连长他们会说.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提不上去复员的. 他是个活宝, 经常开玩笑, 没个正经,  虽说他说的笑话有点粗, 但是他没有坏心眼,  对我们大家都很好.  他有时候绷着脸, 装着生气了, 可是没有人怕他.  他很会种地, 我们什么时候干什么活都是由他来安排.

 

连里的高中生和我们这些初中也没上几天的人就是不一样, 见多识广, 开会发起言来很精彩.  我们呢, 张口结舌, 说不出什么东西.  连里有好多个女知青非常能干, 干活不怕苦不怕累,  收割, 锄地,  拉车, 挑担, 处处抢在前面, 一点不比男的差, 让人佩服.  连里第一个被提拔做连副指导员的就是女的.  我们班的副班长和我中学是同班, 她后来也提到连级了. 她们几个人都是很能吃苦耐劳, 靠自己的努力干出来的.   

 

知青当中各种人才不少,  连里把那些会吹拉弹奏, 唱歌跳舞的人组织成一个宣传队, 不时搞个演出. 我们班的张X很有才气. 她说话时不动声色, 可是总是很幽默, 常逗的别人捧腹大笑.  她的模仿能力特别强,  学很多不同地方人的口音说话, 学的非常像. 如果有机会学外语, 她一定是学的最好的.  她的故事特别多, 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 我们班的人都爱听.  她长的瘦高苗条, 模样挺好看, 有一副好身材. 还很喜欢跳舞.  电影”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 她只看一遍, 很多动作都会跳了.  不知因为什么事情, 她得罪了宣传队长, 进不了宣传队. 她只好在宿舍里跳舞给我们班的人看, 真屈才了.

 

71年招考工农兵学员, 我们连有一个名额.  也不知有什么选拔过程没有,  推荐了我们排十九班副班长李XX去了.  她是来自天津68届初中生的. 家里出身是工人, 是当时被认为最好的出身.  在我看来, 她不一定是个念书的材料.  平时排里开会读报纸的时候, 她念的吭吭吧吧, 有很多字不认识.  按说老初一的学生不至于连报纸都读不通顺吧.  她们十九班正副班长两人平时总往连长那儿跑. 干活时连长一来, 就和她们说说笑笑的. 好事一来,  可不就得着了.  后来她去了北京外国语学院法语系.  四年以后, 我遇到北外法语系实习生的时候, 曾问到李XX的情况. 他们告诉我,  李在学校时学习很差.  但是她很会和系里的领导搞好关系,  加上她出身好,  二年级的时候,  外交部从外国语学院选派学生出国学习,  她又被选上了, 派去了法国读书.  后来又听说, 她在法国读书期间, 和中国驻法大使馆工作的一个人好上了. 毕业后, 她就留在大使馆工作了.  七十年代有这样机会的人真是凤毛麟角,  我想除了她运气好之外, 不能不佩服她很会抓住机运, 这也是一种本事.

 

我们到连里以后, 别人告诉我们, 从山西兵团来的人当中有两个男的是”反革命”. 其实他们也不过19, 20岁. 我也不知他们两人除了出身不好之外, 还犯了什么事.  他们俩就在我们排干活,    连里排里开的所有的会他们都不能参加. 他们除了和我们一样上工, 下工之外, 还要多干好多活. 平时掏厕所等最脏最累的活都让他们俩的事. 其中一个人象是个爱说话的人,  经常爱答个碴,  另外一个人从来不说话. 我们平时躲开他们两个, 也从不和他俩说话, 认为”反革命” 很可怕.  我们班有的人还无缘无故地骂过他俩”臭反革命” “臭坏蛋”, 他们也不还嘴. 从他们的眼神里, 我能看出来, 他们很不满意, 觉得冤枉, 但是什么也不敢说.  我想他们一定没有犯杀人放火的罪, 否则会被送去判刑, 劳改的. 那时候因为一点小事, 就可能会被打成反革命.  在所有的人里, 只有副排长对他俩比较好一点.  副排长告诉我们以后不要再骂他们了, 但他也从不和他们说笑. 也许副排长知道他们有什么冤屈.  或许他们犯的事没什么了不起,  不应该遭到这种待遇.  现在想来, 被别人歧视, 没有人理, 而且还受到各种屈辱. 他们一定在心里很痛苦, 很孤独.  他们俩的日子一定比知青难过的多.

 

 

 

所有跟帖： 

• 好看！同科挺能唠的吗，笔头子也快！配服。 -群思- ♂ (0 bytes) () 09/23/2008 postreply 10:28:34

• CO：好看！笔头子也快！配服。 -wo-8- ♀ (0 bytes) () 09/23/2008 postreply 13:41:47

• 谢谢鼓励, 愧对褒奖. -xxq2001- ♀ (0 bytes) () 09/23/2008 postreply 16:21:54

• 好看，你的记性真好。 -喝白开水健康- ♀ (78 bytes) () 09/23/2008 postreply 19:40:03

• 好看。初来乍到，还在补课呢。 -OneMoreTime- ♀ (0 bytes) () 09/23/2008 postreply 20:37:06

• 连里的人，在回忆里晃动，必是友谊的甜蜜回忆！ -风中秋叶- ♂ (0 bytes) () 09/25/2008 postreply 07:4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