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异侠传 作者:萧玉寒 卷三 龙飞凤舞

来源: 玉珠 2006-12-30 13:37:01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322608 bytes)
第一章 王者之光

 

  大江南北,荆州襄阳,战云密布,风云变幻。

  荆州陵城楼东南角,曹操左有虎将许褚,右有亲将曹仁护卫,身边是得力谋士荀攸。江陵城下,长江浩瀚,战船林立,东不见头,西不见尾,江水澎湃,恍如虎吼。

  曹操傲然仰视夜空,大笑道:“我北克袁绍,南灭荆州。

  百万雄师,虎视江东,当今之势,谁可与我争锋?呵呵……”就在此时,形如玉带的长江东西两端,忽地腾起两团紫色烟云,直冲天际,灼灼闪耀,十分旺烈。

  曹操一见,心中猛吃一惊,他忙问身边的荀攸道:“此乃主何征兆?”

  荀攸亦颇精于玄机之道,他凝视星斗,心中忽然一惊,沉吟道:“按星斗所主地域推论,西端紫气,当主荆、川,而东面紫气,则主应于江东也,而紫者乃大贵之气,紫气如此炽烈,即隐示东、西两地,有王者之气潜伏,由此而观,东、西、两地,只怕难于平定,但天兆虽然如此,人谋或可加以逆变之。”

  荀攸说时,曹操神色变幻不定,先是不悦皱眉,后来听荀攸说或可以人谋逆变,这才脸露微笑。曹操对自己目下的赫赫军威,显然十分自负,一派傲然。

  亦就在此时,荀攸话音未落,江陵城楼下面,忽地冲起一道金光,直射曹操的脑袋,曹操但感头脑一阵疼痛,他不由呻吟一声。

  荀攸一见,忙道:“丞相如何了?”

  曹操道:“我见城下有金光冲起,触之即感头痛,未知是甚怪兆?莫非荆州地方不利于我?嘿?若如此,我先屠尽荆州之人,再将北方士民移来荆州,且看我之雄力,是否可以镇慑区区荆州之地。”

  荀攸见曹操忽然发狠,欲屠荆州百姓,心中不由猛吃一惊,暗道:东、西两端再现紫气,丞相他便心性突变,他若真的下令屠城,那平定江南的大计,只怕就此彻底毁灭了,不但如此,只怕连丞相自身的运命,亦受此煞气冲克夭断呢!荀攸心中惊惶,不由忙道:“不然,丞相稍安毋躁。依我所见,金者黄也,黄光即王者之光,由丞相目睹,乃主丞相有王者之贵也。”

  曹操一听,不由半信半疑,因为他此刻仍感头痛不已。

  他脸色一沉,下令道:“速派人下去城楼东侧墙边,于金光冲起之处挖掘,看看是甚异物作崇。”

  许褚对曹操极为忠心,他一听,便自告奋勇,亲率兵士,走下城楼,依曹操的指示,在城墙东侧角挖掘起来。

  不一会,许褚便将一件金光灿烂的东西捧着,大叫走了上来:“丞相,金光起处,果然埋着一只金铜之雀也。”

  许褚将金铜之雀双手捧着,呈奉曹操。曹操将之握于掌中,仔细揣摩。但见这是以黄铜铸制的朱雀,活灵活现,久久不肯放下。

  荀攸见曹操脸有欣然之色,便趁机道:“当日舜帝母亲,梦玉雀入怀,而后生一代圣帝舜,今正当丞相欲平定江南之际,喜得金铜之雀,亦是一大吉祥,可喜可贺。”

  曹操果然欣然笑道:“很好,如此看来,荆州、江南之地,非我莫属也,如此吉兆,能不作志庆么?”

  此时,曹操的二儿曹植,恰好在他身边,他极善得曹操欢心,便立刻进言道:“父相啊,若建台志庆,必须作三台布局。

  中间之台最高,可命名为‘铜雀台’,左边一座稍底,可命名为‘玉龙’,右边一座高低如左,又可命名为‘金凤’,如此三台,内置金屋,足可供父相他日娱乐也。”

  曹操一听,不由呵呵大笑道:“铜雀、玉龙、金凤,三台皆为我所有,确足令我晚年娱乐也,可惜……”曹操此时忽然一顿,脸上若有所失的神色。

  曹操的长子曹丕,眼见二弟曹植极讨好曹操的欢心,心中妒意大生,他不甘落后,又深知曹操的所好,便连忙向曹操含笑道:“父相,可惜空有铜雀台、黄金屋,却没有绝色美女,安置于内么?”

  曹操含笑不语,显然他的心事被曹丕猜中了,只是不便于此大战前夕,宣之于口而已。

  曹丕虽然猜中曹操的心事,但苦于文才比不上其弟曹植,因此往下竞无言以对。

  曹植性极聪慧,又才学超卓,见状便微笑接口道:“父相,儿闻东吴乔公,生有二女,号称‘大乔’、‘小乔’,姿容艳绝天下,足可与父相之铜雀台金屋相配也。父相今得铜雀,不日定取东吴,则东吴二乔,不久必将藏于铜雀台金屋内埃”曹操一听,不由开怀大笑道:“若得如此,则我闯荡天下半生,晚年岁月亦无所憾了。”

  当下曹操即下令曹丕、曹植二人,负责督建铜雀台,由曹植负责设计策划,曹丕则从旁协助,曹植一听,喜形于色;曹丕则闷闷不乐,十分怨恨曹植被父亲委以重任,自己则只能作其配角,彼此之后,曹丕与曹植这同胞兄弟,心中便暗萌猜忌,为日后的兄弟骨肉相残,埋下不可调和的祸根。这条祸根,一直延续到曹丕继承曹操之位,篡汉自立,成立魏国,而在曹氏的魏国政权中猛然爆发,为天下尽归司马氏的局面制造了先机。

  同时,十分奇妙的是,自曹操当晚于江陵城楼,目睹城墙东角之铜雀所发出的金光后,便隐藏偏头痛——即人们称“头风”的病患,在日后不时发作,令曹操自感时日无多,雄心壮志大减,待人处事便一转而为急切近利,甚至乖戾孤僻,身边忠心于他的人越来越少,由他亲手一统天下的可能性亦几近于零。亦可以说,长达百年的三分天下大势,自这一晚始,已转入炽烈爆发的阶段了。

  对于如此玄妙的天机异兆,自郭嘉在征伐袁绍时病逝后,成为曹操最得力的谋土荀攸,当时亦未能觉察此异兆。

  他向曹操解释,说是“当年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因此曹操得铜雀亦以为吉祥之兆。但荀攸当时并不明白,或者虽然明白,亦不敢向曹操直言进谏,“玉雀”是碧玉之雀,碧玉主清雅祥和,可调和人的过炽阳气;而“铜雀”却是炽烈火阳之物,属主阳主刚之性,铜雀一旦现世,又近曹操之体,他身中原本潜伏的过炽阳气,便被猛烈的激发。曹操因此而触发的头疼,不过是其中一种征兆罢了,日后逐渐暴露的,比起头痛浅表的征兆,更猛烈严重得多,曹操的阳寿亦因此而大减。

  天兆地异,便是如此的奇妙,今后世人苦苦追索而不可思议。

  而且,就因此铜雀的破土而出,使得曹操欲筑铜雀台,进而想要金屋藏二乔的讯息,一传入江东,令大乔夫君孙策胞弟孙权,小乔的夫君周瑜恼怒不已,进而更加触发二人抗曹的决心和斗志,联合刘备,抵抗曹军,最终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奇异局面。

  就在江陵城下铜雀出土的同一个晚上,在江东东吴都会柴桑城中,鲁肃正欲紧急赴鄱阳湖,向东吴三军大都督周瑜传讯求援时,鲁肃的亲兵报说,大都督周瑜已在柴桑北城门外了。

  原来周瑜正在鄱阳湖操练水军,闻报曹操大军压境,东吴势危,便连夜飞马赶回柴桑,准备与孙权商议军情对策。

  鲁肃在朝中与周瑜交情最好,他一听周瑜已赶返柴桑,不由大喜,连忙亲赴城北门,抢先迎接周瑜。

  周瑜风尘仆仆,与鲁肃相见,鲁肃略略慰问了几句,迎返周瑜的府中,便急不可待,把朝中面临的情势与事态,向周瑜说知,未了鲁肃道:“目下连孔明亦未能坚稳主公抗曹的决心,唯一可打动主公的,只有周都督你一人而已。”

  周瑜微一沉吟,即微笑道:“子敬不必忧虑,子敬且快去请他到我府中一议,一切我自有主意。”

  鲁肃一听,不敢怠慢,连忙上马飞赴城中馆驿,迎请孔明去了。

  鲁肃前脚刚走,周瑜尚在沉吟,亲兵忽然进来报说,朝中大臣张昭、顾雍等人,前来都督府拜访。张昭在东吴的身份地位与丞相一般,周瑜的大都督亦与他同级而已,因此周瑜不敢怠慢,出去迎张昭等人进来。

  张昭向周瑜略慰问一句,脚跟未定,便连忙向周瑜道:“都督知道江东的形势严峻么?”

  周瑜微笑道:“我刚回来,并不知道,愿闻其详。”

  张昭见周瑜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心中不由大急,他也不及细思,便连忙急急说道:“今曹操拥兵百万,屯于汉水上游,昨日又传檄文到江东请主公会猎于江夏,共同对付江夏刘备、刘琦。曹操虽有吞并江东之意,但尚有所顾忌,不敢公开露诸于外。因此我劝主公暂时向曹操称降,如此则可避开一场残酷战祸。不料鲁子敬却从江夏带刘备的军师孔明至此,孔明欲雪败于曹操之耻,向主公力劝共同联合抗曹,主公虽仍未下决断,便鲁子敬却仍执迷不悟,我怕东吴上了诸葛孔明引火烧东吴的毒计,因此请都督务必决策,助主公迅速决断。”

  周瑜微一沉吟,便向张昭含笑道:“你等皆持此请降曹操之意吗?”

  张昭、顾雍二人连忙点头道:“朝中大臣,除鲁子敬外,均力主请降以避江东战祸。”

  周瑜一听,即微笑道:“我亦早萌降曹之意了,你等先请回去,明日我拜会主公,自有决断。”

  张昭、顾雍等人一听,心中稍安,先行告辞走了。

  张昭等人刚离开,不一会,又报东吴大将程普、黄盖、韩当等一班人求见。这批人是东吴的中坚力量,周瑜亦不敢怠慢,亲自出去迎了进来。

  程普刚站定,便向周瑜急道:“都督知否江东很快便落入他人手上?”

  周瑜道:“我刚回,未知也,愿问其详。”

  程普道:“我等自跟随孙将军开基创业起,大小数百战,这才打下江东一片领土。如今主公可能误听一班谋士之言,投降曹操,这岂非十分可耻吗?我等宁愿战死,也不肯受此奇耻大辱,请都督力劝主公决心抗曹,我等皆愿战死报国。”

  周瑜一听,又问道:“众将军皆持此决战之意么?”

  黄盖一听,奋然站起,以手拍额,大叫道:“我黄盖头可断、血可流,决不降曹。”

  众将亦齐声道:“我等皆如黄将军之意。”

  周瑜含笑点头道:“好,我亦正欲与曹操决一死战,岂肯投降,众将军请先回去,明日我见主公自有决断。”

  程普等人亦告辞而去,不久,又有诸葛谨、吕范等另外一批文官求见,周瑜亦迎人了。诸葛谨向周瑜道:“我弟诸葛亮自江夏来此,刘备愿结东吴,共抗曹操。朝中文武大臣商议未定,因是我弟为使,我不便多言,一切请都督决断。”

  周瑜道:“然则依你之见又如何?”

  诸葛谨如实说出自己的判断道:“欲降之人,容易求得平安;欲战之士,生命极难自保。”

  周瑜一听,笑道:“我自有主意,明日再共同商议好了。”

  诸葛谨等人不得要领,只好先行告辞,一会后,又报吕蒙、甘宁等一班战将求见,周瑜亦请入见,众战将有说降的,又有说战的,争论不休。

  周瑜不悦道:“既未有定论,不必多言,明日再商议吧。”

  吕蒙等人告辞离去,周瑜脸上神色不定,嘿嘿冷笑连声,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有甚主意。

  又过了一会,鲁肃迎请的孔明到来了。

  周瑜素闻孔明的大名,他并不以都督的身份自居,亲自出门口,将孔明迎了进内,又请孔明坐下献茶,招待甚为热诚。

  鲁肃见周瑜一派从容,并无商议目下紧急军情之意,心中不由大急,连忙道:“都督啊,目下并非叙礼客气之时也!

  如今曹操大军压境,是和是战,主公未能决策,十分危险!主公正等都督回来,以助他决断啊!都督的意思到底如何呢?”

  鲁肃以忠直著称东吴,他说时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令人感动。

  不料周瑜斜敝一眼孔明,见他形色一派从容镇定,心中便不由一声冷笑,故意不望孔明,目注鲁肃,沉声道:“曹操以天子之名,挟制诸侯,他大军到处,诸侯岂能抗拒?而且曹操兵威百万雄极浩极,怎能抵抗?因此我以为江东战败必败,降则可保平安也。我主意已决,明日往见主公,便劝主公派出使者赴曹营,表受降之意。”

  鲁肃见周瑜意态甚为决绝,心中不由如遭电极,惊愕的急道:“公瑾怎可出此言?江东基业,已历三世,岂可一日之间弃让于人?先主孙公曾有遗言,外事付托于将军你,全仗将军保全国家,以作泰山般的依靠,怎可附和懦夫弱士之议呢?”

  周瑜却无动于衷,续道:“江东之地,生灵无数,若遭兵革之祸,必归咎于我,因此决计请降。”

  鲁肃忙道:“不然!以将军的英雄气概,江东的险固,曹操陷东吴之意,未必如愿也。”

  周瑜、鲁肃二人激烈争辩,孔明却静坐一旁,并不插嘴。

  只在微微冷笑。

  周瑜一见,忍不住道:“先生为甚如此好笑?”

  孔明道:“我不笑别人,只笑子敬不识时务也。”

  鲁肃一听,不由奇道:“我又如何不识时务了?”

  孔明道:“我以为,周公瑾欲降曹操,他的见解甚为合理。”

  周瑜笑道:“孔明乃识时务之人,因此与我的心意不谋而合。”

  鲁肃不由又惊又怒,急道:“孔明!你这是怎的了?为甚妄作大谬之论啊?”

  孔明微笑道:“子敬知道么?曹操极善用兵,天下谁敢与其争锋?一向以来,只有吕布、袁绍、袁术、刘表之辈,敢与他争雌雄。如今这数人皆被曹操消灭,天下再无人敢樱其锋了!而唯独刘玄德不识时务,敢与之争锋而已。如今身处江夏,势孤力弱,存亡未卜,尚敢孤身相抗,是故不识时务之极!

  而设若孙将军决意降曹,则上可保富贵,下可保妻女,至于国家基业,存亡与否,大可付诸天命,有何足借。”

  鲁肃一听,不由大怒道:“孔明!你亦教我主屈膝受辱于国贼曹操么?”

  孔明无动于衷,又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尚有一计,不须劳师动众,担酒献印,亲自渡江,只须派一轻舟,将两人送到曹营,曹操若得两人,百万雄师,必卸甲卷旗而去矣。”

  鲁肃忠直,一听便气得说不出话来,周瑜却不动声息,微笑道:“先生以为,用哪二人,可退曹军?”

  孔明微笑道:“此两人于江东而言,犹如巨树上的一片叶子,有何足惜?但曹操得到,却必大喜而退后矣。”

  周瑜表面虽然不动声息,但心中已更感好奇,他不由又问道:“这两人到底是谁呢?”

  孔明微笑道:“公瑾可知?曹操近日于江陵喜得铜雀,其次子曹植,劝曹操筑铜雀台,上置金屋,内藏美女之事?而曹操性极好色,闻言即发誓道:“听说江东乔公有二女,艳绝天下;因此我一愿扫平天下,以成帝业;二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藏之于金屋,以娱我晚年,则虽死亦无憾了。”据此观之,曹操今率百万雄师,虎视江南,其实亦仅为此二女而已。

  公瑾何不去寻访乔公,以千金买此二女,派人送去给曹操。

  曹操得此二女,必称心满意,亦必立刻班师退兵。此乃越国范蠡献西施保国之计,公瑾何不速速施行呢?”

  周瑜目中精光暴炽,但却仍然按捺得住,沉声道:“曹操欲得二女,有何凭证?”

  孔明微微一笑,毫不迟疑,便朗声道:“听说曹植为其父作‘铜雀台赋’,词中有云: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这不是极好的明证么?”

  周瑜至此,再也按捺不住,忽地一跃而起,向北面戟指骂道:“曹操老贼!欺我太甚。”

  孔明见状,连忙劝道:“公瑾息怒!昔日汉先祖为平息单于犯境,曾以昭君和番,终得和平,公瑾又何必为民间二女而惜呢?”

  周瑜咬牙道:“你有所不知,大乔乃我先主孙伯符之夫人,小乔乃我的妻子埃”孔有一听,连忙惶恐的打躬作揖道:“孔明实不知情,胡言乱语,该死。”

  周瑜余恨未息,道:“我与曹操老贼誓不两言。”

  孔明又忙道:“此事尚须三思而行,免生后悔。”

  周瑜此时才长叹一声,慨然道:“我受伯符所重托,誓保江东社稷,又岂有屈身降曹之理?刚才所言,不过是相试而已。我自鄱阳湖练兵,便有北伐曹操之心,就算刀斧加身,亦难移我的大志也!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以共破曹贼。”

  孔明此时亦肃然道:“若周将军意决,则孔明愿效犬马之劳,听从将军差遣。”

  周瑜一听,喜道:“很好,那明日人见主公,便请主公起兵便是。”

  周瑜时年三十二岁,正是雄姿英发之盛年,少年时便曾助孙策平定江东,他比孙策之弟孙权年长六岁,孙权视周瑜如兄长,孙权继位后,即封周瑜为东吴大都督,亦即东吴的三军最高统帅。因此在严峻的军事形势面前,周瑜说的话,即可成为定论。

  第二天清早,孙权升堂议政。这犹如上朝,仪式比平日隆重。孙权高坐案桌后面,下面左边是张昭、顾雍等三十余名文臣,右边是程普、黄盖等三十余位武将。人材济济,十分壮盛。

  不一会,周瑜便入朝见驾,他向孙权参拜毕,孙权亦欣慰的向周瑜含笑点头,他见到周瑜,不知怎地,犹如见到兄长孙策,心中踏实了。

  周瑜却毫不迟疑,即向孙权道:“闻曹操引兵屯于荆、襄,送檄文至此,主公之意如何呢?”

  孙权一听,即取曹操送来的檄文,给周瑜过目。周瑜看罢,即笑道:“曹操老贼,以为我江东无能人,竟敢如此傲慢相侮。”

  孙权心中却仍惴惴不安,他连忙问周瑜道:“那公瑾之意如何?”

  周瑜向一沉吟,即道:“主公与朝中文武有否商议此事?”

  孙权道:“我连日来与众卿等商议,但有劝我降曹的,亦有劝我抗战的,莫衷一是,我犹豫未决,因此请公瑾回来决断。”

  周瑜佯作不知,间道:“那是谁劝主公投降呢?”

  张昭此时身处朝堂,被周瑜当众追问,心中不由有点惶恐,但事到如今,他也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曹操挟天子而征伐四方,先平北方袁绍,近日又克荆襄,雄兵百万,兵威壮盛。我江东之所以保存至今,全赖长江天险而已。

  但曹操已得荆州水军,战舰战船,何止千百?再加雄兵百万,水陆并进,如何抵挡?因此我以为不如暂时降曹,日后再作打算。”

  事实上,张昭也并非危言耸听,曹操此时兵势之盛,稍微软弱之人,均会被他吓退,曹操在平定北方的袁绍后,即兵下荆州,以“问行轻进、出其不意”的战术,一举攻陷了荆州北部的广大地区,更收编了荆州军水陆三十万,战船近千艘,当真是“战船排千里、旌旗蔽夜空”。曹操又挟破荆州、下江陵、顺流直指江东的气势,雄兵近百万,水陆并进,合击长江以东的江夏刘备及江东的孙权,胜负之势,似乎已成定局。

  而江夏的刘备、刘琦,其兵力合计不过二万,战船亦仅得百艘。江东孙权方面,能够即时调动出战的兵力,亦不过三万人,战船数百而已,就算孙、刘联合抗曹,其总兵力亦不过五万余人,战船约四百艘,怎能与曹操的近百万兵力、近千艘战舰抗衡?

  因此江东众文武大臣,以及孙权本人的惶恐动摇,自然是不言而喻之事。而且若非刘备依孔明之战略部署,屯兵江夏,担当了东吴的战略前哨、江东屏障,使东吴得以从容作战争准备,则东吴便连议和议降议战的回旋自由也失去,往下也根本不会发生孙、刘联合、赤壁大战之壮举了。此时梢一犹豫动摇,东吴也就大势已去。

  对这一切,周瑜当时是十分清楚的,因此他一听张昭的主降论说,便断然的驳斥道:“此乃迂腐儒生之论!江东自开创以来,至今已历三世,岂能一朝放弃呢?”

  孙权一听、见张昭惶恐不再坚持,便连忙又问周瑜道:“公瑾呵,你有何妙计?凭甚定策,拒不放弃呢?”

  周瑜此时已对目下的军机大势,作了一番深思熟虑,因此毅然决定,即席阐述,以服朝中动摇之人心,只见他英眉一扬,朗声道:“曹操虽身为汉相,其实乃自握朝政,汉天子不过是一个傀垒而已,因此根本不足以此号召天下矣。而将军神武雄才,拥有父兄所创江东基业,兵精粮足,正宜进取天下,征讨国贼,怎能降贼呢?”

  周瑜慷慨激昂而论,朝中文武大臣一片肃静,莫敢出声辩驳。

  周瑜略一顿,又详细的分析曹军方面形势道:“今曹军虽拥兵者众,但犯下诸种兵家大忌,曹操的后方大营,北面尚有马胜、韩遂未平,足为其后患也,此其一;曹操所统北军,不识水战,曹操舍弃陆战之优,而取水战之弱,与江东争衡,又犯了二忌;时值隆冬严寒,粮草奇缺,三忌也;他挥北方之军,南攻水土之地,兵士必多生疾患,战力大减,此其四忌,曹操犯此四大兵家大忌,兵虽多而必败尤疑!将军擒拿曹操,当其时也!周瑜敢以精兵数千,进屯夏口,为将军大破曹军。”

  孙权一听,胆气不由一壮,奋然一跃而起,道:“曹操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他所惧者,不过是袁绍、袁术、吕布、刘表与我数人而已,今数雄已被曹所灭,只有我江东尚存,我与老贼,已势不两立!公瑾所言征伐之意,甚合我心,我无异议也。”

  周瑜恐怕孙权再生犹豫,便进一步道:“我等皆愿为将军决一死战,万死不辞!但只怕将军心志未决,临事犹豫。”

  孙权一听,即拨剑向面前的案桌北角猛地一劈,斩掉一角,励声道:“众文武官将,若有再言降曹者,即犹如此案。”

  孙权说罢,即亲手将佩剑赠给周瑜,用以镇慑三军,又封周瑜为水陆三军大都督,程普为副督,鲁肃为监军,又厉声道:“众将官如有不听令者,可以此剑诛杀,不必奏上。”

  周瑜接剑,即向朝中文武大臣肃然道:“我奉主公之命,率众破曹,诸将官吏明日均须于江畔行营听令,若有迟误,必按军法严处。”

  众文武皆肃然而退,再无人敢说半个降字了。

  周瑜驰返他的都督府,一路上心事重重,显然连他这位三军之帅,仍有事未决。

  他回到府上,果然立刻派人前去馆舍,请孔明前来议事。

  孔明来到,周瑜破例出门外迎入。孔明刚坐下,连一口茶也未喝,周瑜便对孔明道:“今日朝上,破曹大计已定,先生请赐破曹之策。”

  孔明一听,目注周瑜一眼,又微一沉吟。即微笑道:“孙将军心绪未稳,尚在犹豫,怎可决策呢?”

  周瑜一听,心中不由突突一跳,暗道:主公已斩案示决,他怎会尚存犹豫?他忙道:“孔明为甚有此判断?”

  孔明微笑道:“然则公瑾是否对曹操的百万雄兵有所顾虑呢?”

  周瑜的心事彼孔明一下点破,他虽然有抗战的决心,但内心仍对曹军百万之众如何应敌十分焦虑,他自从朝上出来,心中最委决不下的,便是这一点了,因此他一听,不由便点头道:“我确有此忧虑!但此乃心中所虑,并未向主公流露,他又怎会受我影响呢?”

  孔明不由呵呵一笑,道:“公瑾自己亦感优虑,自然不会就此设法打散孙将军的疑虑。既然此疑虑未消,孙将军又怎能意志坚决?”

  周瑜一听,心中不由又一跳,暗道:孔明果然慧眼独具,就连世人的内心隐衷亦洞悉无遗!他心中不由暗生妒意,但在此时此刻,却又不得不求于他。于是周瑜无奈只好向孔明坦然道:“此疑虑我果然未消,但先生又如何解释呢?”

  孔明此时深知,目下曹操势大,刘备和孙权是两弱,若要破曹,势必由两弱联合,共抗一强,因此孙、刘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亡。而周瑜是孙、刘联合抗曹的关键性人物,因此孔明绝不希望周瑜有任何的意志动遥孔明微一沉吟,便将他洞察的周瑜军情,如实的向周瑜分析道:“据我所知,曹操南下荆州时,所统兵力约达五十万之众,但分作三队,其中三队三十万人,由曹洪统率,已分布于荆州北面各防线上,单是樊城一地,曹洪亲自坐镇,所分兵力便达十五万之众。

  因此曹操与曹仁合兵,占据江陵后,其兵力沿途消耗,实际仅剩十五万人而已。他收编的刘表荆州军,除去走散、溃逃,以及刘琦带出的兵力,已达数万,剩下归曹操收编的,亦仅七八万人而已,因此曹操所谓的百万大军,除去被分散、消耗的兵员,实际仅得二十多万。而且,曹操在运用此二十万大军的战略上,又犯下一个致命的弱点……”周瑜静静的听着,到此他的眼神不由一亮,忙追问道:“曹操所犯,是甚致命伤?”

  孔明断然说道:“当日袁绍于官渡与曹操决战,将十万大军放在一个方向使用,令曹操可以集中共力抗衡,这才使曹操顶住了袁绍的进攻,僵持之下,曹操才能寻得战机,火烧乌巢,断了袁军的粮草,赢得官渡之战的关键一仗。如今曹操虽然已占据了荆州大部,但他攻占的城池越多,兵力便越分散,真正投入江东战场,便只剩十万兵力而已。而他又将十万大军,集中于江陵一个方向,又从江陵一个单一的方向轻敌冒进,自负可以一举轻下江夏及江东,这就犯下一个足以令曹操重蹈袁绍兵败官渡的大错……公瑾因此可以曹军兵力分布的弱点,向孙将军解释,使他决然无疑,则此仗必可破曹。”

  周瑜一听,叹道:“孔明真高论也!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夜访主公便是。”

  孔明告辞离去。周瑜立刻驰马飞赴孙权的王府,周瑜与孙权的关系非比寻常,他可以直入孙权的内堂,孙权一见周瑜,便忙道:“公瑾夜访,有甚要事?”

  周瑜也不迟疑,直截了当的单刀直人道:“请问主公,明日周瑜便要点拨兵马开赴夏口迎敌,主公是否尚有疑虑呢?”

  孙权一听便不由微一怔,随又微叹口气,轻声道:“公瑾好眼力,一下便窥破我心事了!我所忧虑的,是曹操兵众,我以寡弱之兵,如何迎战?其他并无疑虑。”

  周瑜心中不由一跳,他不得不惊叹孔明的料事如神了!

  但他神色不变,反而从容的笑道:“原来如此,周瑜亦正因此特来解释主公之忧虑。曹操檄文号称百万雄师,但其中多半虚言而已。曹操能够投入江东作战的兵力,他所统的本部北军,不过是十五万人,加上收刘表水军七八万,合计兵力亦不过二十万人而已。且北军不习水战,其战斗力大打折扣,又犯了单向轻敌冒进的大错,因此我只须精兵五万,开赴夏口,便足以破敌也,主公何必为此忧虑?”

  孙权一听,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伸手轻抚周瑜的肩背,叹道:“能令我释疑者,唯公瑾你一人而已!其余张昭等人,各怀私心,不足与为谋也。”孙权一顿,又决心说道:“公瑾所要的五万大军,我一时难于调集,但可先拨三万精兵,战船、粮食、军械等物,亦已刘备,供都督日内即开赴夏口迎敌!

  我随后再征集兵员,多载物资粮草,为都督后援。公瑾若能一战败曹,便可与他决战;若不能败之,便返回江东与我会合,我再与曹操决一死战。”

  周瑜察言观色,已知孙权至此,才总算确立迎战曹操的坚强意志和决心。

第二章 大江东流

 

  周瑜拜辞出来,心中不由惊、奇、妒交集。暗道:孔明不但洞悉天下大势,更极善于捕捉战机,未战便已抓住曹操的致命错着不放,他的神机妙算、兵法韬略,显然又比我周瑜更胜一筹!此人日后必为东吴之心腹大患!我不可容他生离江东也……周瑜一路思忖,惊、奇、妒交集,回到府上,他杀孔明之意不由更加炽烈,但碍于孔明是鲁肃迎请来的客人,未得鲁肃的同意,周瑜亦不便行事。于是便派人将鲁肃紧急请来,向他告知欲杀孔明之意。

  鲁肃为人十分忠直,他一听便愕然的道:“怎么可以?如今曹贼未破,若杀孔明,便是自毁一大臂助埃”周瑜道:“但此人是刘备的军师!刘备有他相助,日后必成江东的心腹大患。”

  鲁肃见周瑜杀孔明心甚切,只好提出一个转圆的办法,以暂解孔明杀身之危,道:“诸葛瑾深受江东器重,他是孔明的胞兄,又派此人往劝孔明,若能留得孔明辅佐江东,岂非比毁此良才更妙吗?”

  周瑜知鲁肃决不同意他杀孔明,碍于鲁肃与自己的多年深交,不便太过强硬,便笑道:“不错!若孔明肯留在江东效力,便的确比杀他更妙!一切便依子敬主意而行好了。”

  鲁肃见周瑜已暂时打消杀孔明的主意,他也不敢再争辩,连忙告辞,往找诸葛瑾了。

  第二天,周瑜即召集江东三万大军将领,部署开赴夏口迎战曹军。

  周瑜令程普、黄盖二将,为前部先锋,率本部战船,即日开赴夏口、樊口、鲁山三地交汇的长江中游要津三江口。扎下水寨,不动待令,自己则亲率蒋钦、董袭、凌统、吕范、朱治诸将,日内开赴三江口要津。

  而孙权则统率甘宁、吕蒙、韩当、周泰、陆逊诸将为后队,随后相应。

  江东全部可调集的兵力,亦仅为五万余人而已。

  而当时屯驻于前哨阵地的刘备,其兵力分布如下:在三江口的北面夏口,由关公率万余兵力驻守。

  三江口的南面、在湖口汉阳西方的鲁山,则由张飞、赵子龙各率四千人马驻防。

  三江口的东面位于湖北鄂城的樊日,由刘备、刘琦率一万兵力防守。

  刘备方面的抗曹兵,合计亦不过约二万八千人而已。

  孙、刘联军,全部到齐,亦不过是约六万兵力,而在长江西面上游的江陵,曹军兵力达二十万,战船千般,而且多是大型战舰,更从长江上游顺流东下,其势之强大,简直无可抗衡。

  周瑜虽然抗曹之心甚决,但他偏于此时妒心大发,忌恨孔明谋略比他更胜一筹,极欲杀孔明而后快,鲁肃施用的缓兵之计,又很快失去作用,因为孔明不但拒绝胞兄诸葛瑾的劝降,反而劝诸葛瑾改投刘备。周瑜知悉后,便对诸葛瑾笑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伏服孔明之计。”诸葛瑾虽然是孔明的胞兄,但此时兄弟二人,各为其主,他也不敢有任何的偏袒,只好连忙向周瑜告退。

  又过了一日,周瑜所率的二万五水军,正式西行长江,逆流而上,开赴前线三江口水寨。三江口除位处夏口、樊口、鲁山三地夹峙要津外,还是吴松、东江、长江三河分流之地,在军事形势而言,是江东、江南的一处兵家必争的要求,因此周瑜的大军未动,便先派程普、黄盖作前部先锋,开赴三江口,抢先占据此要津,扎下水寨。

  这一调动军力布防,在兵法上十分高明。因为假如三江口被正顺流而下的曹军攻占,江东失此要津,往下的兵力展开与回旋便十分困难了。

  不过,周瑜虽然有卓越的指挥用兵才华,但在待人处世方面,他的性格偏隘,不能容物,因此从一开始便直接危害到事关生死存亡大局的孙、刘联合抗曹态势。

  周瑜接诸葛瑾回覆,知孔明决计不会弃刘备助江东后,他对孔明的忌恨越发炽烈,但因为他亦深知面对强敌曹军,不敢公开撕毁孙、刘联盟,才表面不动声色,而在暗中用计。

  到周瑜亲率的西行大军出发之日,周瑜决要孔明与他一道同坐旗舰。孔明也毫无异议,欣然答允,浑似不知周瑜内心正在向他用计。

  周瑜统率的二万水军,分乘数百艘战船,扬帆西上,直向长江上游三江口挺进,其势倒也十分雄壮。而且一路顺利,不一日,便已顺利开抵三江口要寨东面五十里地。

  周瑜吩咐大军停下,战船依兵力分布排列于长江水面,周瑜的中军大营选在战船的中央扎下水寨,又在岩上的西山沿线驻兵布防,以作拱卫。

  待大军布防妥当,周瑜便把孔明请来中军旗舰,周瑜郑重其事的对孔明道:“当日曹操兵少,袁绍兵多,而曹操之所以反胜袁绍的原因,是曹操施行许攸之计,先断袁绍的乌巢粮草。如今面对曹操的数十万水陆大军,我军双方合计只得兵力六万,敌强我弱,十分悬殊。唯今之计,亦只有先断曹操的粮草,然后方有望取胜。你以为是否如此呢?”

  孔明微笑道:“的确如此,都督将何用计?”

  周瑜也不客气,立刻道:“我已探悉曹军粮草,均屯驻于聚铁山上,先生熟悉荆州地理形势,因此请先生率同关、张、子龙等人,我亦助你兵力千人,趁夜往聚铁山断曹军粮草。

  彼此合力抗曹,请勿推卸。”

  孔明一听,心中便暗道:周瑜必因说我归江东不从,心生忌恨,设此借刀杀人之计,我若推辞,他必把破坏联盟的罪责压我,不如答应,再作打算吧……孔明心中转念,便欣然道:“孔明谨遵都督差使。”说罢辞出,调集兵马去了。

  鲁肃获知此事,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间周瑜道:“公瑾命孔明往劫曹军粮草,是何用意?”

  周瑜咬牙道:“孔明日后必为江东之患,我决杀之!但恐因此破坏彼此联盟,才借曹操之手杀他,以绝江东后患。”

  鲁肃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孔明是否明白他处境的险恶,便找孔明探查。鲁肃但见孔明毫无难色,正在整顿周瑜派出的一千兵马,便要起行。

  鲁肃心性忠厚,不忍坐视孔明赴险,便向他有所暗示说道:“先生此行,可知是否能成事呢?”

  孔明一听,即呵呵笑道:“我水战、步战、马战、车战,路路精通,有何俱哉?子敬与公瑾仅得一能,怎可与我相比?”

  鲁肃道:“我与公瑾为甚只得一能?”

  孔明道:“江东不是有儿歌唱道:伏路把关鲁子敬,临江水战有周郎么?你等于陆地但能伏路把关,周公瑾只懂水战,不能陆战也。”

  鲁肃心中不服气,便将此言告知周瑜,周瑜一听便怒道:“孔明敢欺我不精陆战吗?我不用他,自引一万大军,亲赴聚铁山断曹操粮草。”

  周瑜怒气攻心,果然点拨兵马,要去亲断曹军粮草。

  鲁肃隐隐觉得此举不妥,但又无计劝服周瑜,只好又连忙跑去向孔明问计。

  孔明从容镇静,迎接鲁肃,毫无惧意。

  孔明听鲁肃传话,说周瑜决定自己亲去断曹操粮军,便微笑一下,坦诚的对鲁肃道:“公瑾令我断曹操粮草,乃欲藉曹操之手杀我罢了,我因此以言相戏,不料公瑾又不能容纳。

  如今强敌在前,孙、刘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俱亡,若互相谋算加害,则未战便已先败也。”

  孔明一顿,又诚恳说道:“曹操多谋,他平生惯断人粮草,以出奇制胜,他岂会不以重兵防守粮草呢?公瑾若真去劫粮,必被曹操所擒,唯今之计,只宜先与曹军进行水战,务求一战初胜,挫败曹军的锐气,动摇他的军心,然后才能寻机施计破之,希望子敬好好向公瑾解释。”

  鲁肃深为孔明的诚意打动,他也不敢迟疑,立即告辞,立赴中军大营,将孔明之意,向周瑜解释陈述其中的利弊。

  周瑜沉吟不语,好一会才叹道:“此人见识谋略,胜我十倍,今日不除,日后必为江东之祸患也。”

  鲁肃忙劝道:“诚然,但如今强敌当前,用人之际,怎可自断臂助呢?望公瑾以国家大计为重,待破曹之后,再以谋伏为佳。”

  周瑜又沉吟半响,才长叹一声道:“强敌压境,可惜我兵势殊弱,非要藉助刘备之军不可,看来也只好依你之言行事了。”

  周瑜说罢,也打消了亲去劫曹操粮草的冒险主意。

  此时三江口西南六十里外的江夏,刘备自孔明赴江东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因为孔明在刘备的心中的分量,犹如心脉,若心脉一断,刘备的生命也就不保。

  他实在放心不下,便吩咐刘琦镇守江夏,他自己则赴夏口。刘备抵达夏口,向东面望去,但三江口方向,旌旗隐隐,战船如黑云遮江,是东吴已出兵迎战曹操,心中不由大喜、刘备为配合孔明,吩咐将江夏的兵力,大部分调到樊口,准备与江东兵马联合作战。但仍不见孔明回来,刘备便与诸将商议道:“孔明一去东吴,再无音讯,他身边只得一位雕雪姑娘护卫,雕雪虽然精于武功,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怎可保护孔明周全?我十分担忧。”

  此时糜竺亦在座,他一听便含笑道:“主公放心,我知凭孔明之力,足可自保有余也。”

  刘备仍担心道:“孔明乃天下奇才,只怕易招人忌恨,先生若有闪失,刘备的一切也就完了。”

  糜竺道:“不如由我迳赴江东水寨,以探听江东方面的情势。”

  刘备大喜,即备美酒等礼物令糜竺赴东吴水寨,以犒军为名,探听江东军情的虚实。

  糜竺领令,驾小舟顺流而下,一路驶入周瑜的中军水寨。

  军士入报周瑜,周瑜吩咐召入。糜竺以臣属之礼,拜见了周瑜,又献上美酒等犒军礼物,周瑜吩咐置酒款待糜竺。

  糜竺在席间,趁机向周瑜道:“我军军师孔明先生,留在东吴已久,刘将军十分挂念,请周都督准允孔明与我同回江夏。”

  周瑜一听,便断然的拒绝道:“如今孔明与正与我共谋破曹之计,岂可分离?我亦正欲见刘将军,可惜军务在身,未能赴江夏拜望,刘将军欲会孔明,不如便请他移驾三江口吧。”

  糜竺见接不回孔明,反而被周瑜抢先请了刘备赴三江口,他也不敢作主,只好告辞,连夜返回樊口。

  糜竺将周瑜相邀之意,向刘备说知。刘备也不犹豫,立刻答应亲赴三江口水寨。关公道:“周瑜乃善谋之上,又无孔明书信,只恐其中有诈,不可轻举妄动。”

  刘备道:“我今正联合东吴破曹,周郎欲见我,我若不去,便非同盟诚意了,怎能成大事呢?”

  关公道:“兄长若坚持要去,弟愿与兄长同往。”

  张飞立刻道:“我亦跟去,看这周郎是否有三头六臂。”

  刘备忙道:“此去并非厮杀,三弟性躁,同去反而误事,你与子龙留守樊口水寨,我与云长稍去却回。”

  刘备安排好了,便与关公乘小舟,仅带亲兵二十余人,飞赴江东三江口水寨。

  不一会已抵三江口,刘备见江东战船舰船,旌旗甲兵,十分严整,知周瑜善用水军,心中甚感欣然。

  周瑜此时在三江口中军水寨,闻军士来报:“刘玄德已到中军水寨前面了。”周瑜便立刻问道:“刘备带了多少人马来?”

  军士回道:“刘备随行只得二十余人。”

  周瑜一听,不由大笑道:“此人命该绝了,他一去,还愁孔明不永世留在我江东么?”当即密令刀斧手,于帐中埋伏妥当,然后再亲出船舱迎接刘备。

  刘备带关公等二十余人,直入中军旗舰舱中,周瑜欣然接见了,进入船舱,又请刘备坐于首席。

  刘备忙道:“周都督名传天下,刘备怎敢受此重礼?仍请周都督上座。”

  周瑜亦不再谦让,自己坐上首席,刘备则坐于他的下首贵宾之座。然后周瑜吩咐,摆上好酒好菜,款待刘备饮宴,周瑜谈笑风生,刘备甚感舒畅。

  此时,孔明正在中军旗舰别舱,而雕雪则不知隐身何处去了。孔明忽闻刘备已到,正与周瑜相会,心中不由猛吃一惊,但此时他未经相请,又不便闯入中军主舱,不由暗道:周瑜此人十分忌才,稍有不合,便动杀机,主公此行必凶多吉少也,但此时我无兵可用,无计可施,若硬闯救主公,则必惹翻周瑜,孙、刘联盟也就必散无疑了,这又如何是好呢!

  孔明正焦虑间,一位作书僮打扮的少年,已一闪而进,未说话已轻轻的笑了笑,原来这书僮便是不离孔明左右的雕雪。雕雪轻功极佳,并不在诸葛亮之下,因此由她负责监视周瑜的中军动态。雕雪身材娇俏,周瑜也并不以这小书僮为意,又知孔明极信任他这位小书憧,因此任由雕雪于军中出入,并不下令阻禁,而此时雕雪,便是刚从周瑜的中军舱潜了回来。

  孔明一见,便忙道:“中军舱中,情形如何?”

  雕雪含笑道:“中军舱四面,伏了大批刀斧手,而刘将军浑似不觉,正与周瑜欢饮畅谈也。”

  孔明心中更着急,忙道:“这便坏了,主公生命必将难保,但我若出手,两家联盟之事,必被破坏,此事如何是好?”

  雕雪见孔明情急的模样,不由笑道:“师哥急什么?你知刘将军身后持刀侍立之将是谁么?”

  孔明一听,眼神便忽地一亮,道:“莫非是关云长?”

  雕雪格格笑道:“果然是关云长将军,他正以侍从的身份,不离刘备左右护卫呢。”

  孔明微一沉吟,道:“那关云长距周瑜有多远?”

  雕雪道:“他两人分处主宾之座,相距不足一丈。”

  孔明听了,即欣然笑道:“如此,则主公可保无恙矣!周瑜性格多疑,他若知在他一丈之内,有如此猛将,他又怎会冒险向主公下手。”他一顿,即向雕雪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雕雪含笑点头,很快又在中军舰别舱中消失了。

  在旗舰中军主舱,周瑜饮了一会后,便起身向刘备敬酒。

  他打算敬上这一杯,刘备接了,他手中的酒杯便会掷下,舱外的埋伏的刀斧手便会一拥而入,立把刘备斩了。不料周瑜站起,走到刘备身前,这才猛地发觉,刘备身后挺立的侍从,手执青龙偃月刀,一咎长须,威风凛凛,绝非普通的亲兵恃从,他不由问道:“刘将军身后所立何人呢?”

  刘备坦然道:“他是我的义弟关云长。”

  周瑜大吃一惊,忙又道:“便是当日杯酒未冷,便斩大将颜良、文丑之将么?”

  刘备又坦然道:“是埃”周瑜一听,目光猛地落在关公手持的那柄青龙偃月刀锋上,暗道:此刀长一丈三尺,我与他相距不足一丈,此刀劈来,我还有命么?他不由汗流满面,改而向关公敬酒了。

  恰在此时,鲁肃慌忙奔入,原来他闻报刘备到访,恐周瑜一时冲动,坏了大局,便连忙赴来。

  刘备一见鲁肃,便忙道:“孔明在何处呢?务请子敬请孔明前来一聚。”

  鲁肃尚未有所表示,周瑜已迅速返回原座,断然道:“我请孔明正静思破曹大计,不便相扰,且待破曹之后,再行相会吧。”

  刘备正欲再请求,关公向他目视,刘备会意,便站起来告辞,周瑜并不再挽留,送刘备出去了。

  刘备与关公,来到江边小舟,忽见舟中钻出一位书憧,正是孔明的师妹雕雪。刘备正担忧孔明的安危,一见雕雪,便大喜道:“雕雪姑娘,孔明先生别来无恙吗?”

  雕雪见刘备视孔明果然情真意切,甚于他自己的生命,不由微叹口气,心想:师哥是一位极重情义之人,他虽然淡泊名利,但在刘备如此真情下,他又怎会忍心不为他鞠躬尽瘁呢?雕雪轻声道:“刘将军,一切诸葛师哥已尽知了,他刚才正为刘将军担心,若非关将军守护,刘将军只怕已生命不保了。”

  刘备一听,这才猛地醒悟,周瑜在敬酒时神色有异,果然不怀好意。但他略一思忖,又马上道:“孔明乃我的心腹,万万不容有失,请雕雪姑娘请他出来,与我一道反樊口好了。”

  雕雪依诸葛亮的吩咐,道:“师哥亦知刘将军之意,但他请刘将军放心,他虽处虎狼之窝,却稳如泰山,一切皆可从容应付。目下曹军水师已逼近,初战极为关键;他须留在江东军中,助周瑜初战告捷,以稳定江东军畏曹军如虎的士气,他又请刘将军先回江夏,整备兵马候用,但见十一月二十甲子日后,东南风起,便是诸葛师哥的归期了。”雕雪一顿,又悄声道:“之前三日,请刘将军派赵将军驾舟至三江口南岸守候接应。”

  刘备一一用心记住了,他知孔明安然元恙,心中这才稍安,与关公乘船先行返回樊口去了。

  这一面,周瑜和鲁肃,送走了刘备。鲁肃悄声道:“公瑾邀刘备至此,不是欲向他下手么?”

  周瑜叹道:“我果有此意,可惜刘备有关羽护卫,在一丈之内,我的人头,怎及他持一丈三尺刀快呢?”

  鲁肃一听,不由又惊又奇,他微一沉吟,便向周瑜道:“曹军水师战船,已顺流疾下,距三江口不足五十里水路了,于此时刻,还是先放下日后之虑,以解目下之危为妙。”周瑜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军土报说,曹操已派使者送书至。周瑜心中正恼怒未息,一听便厉声道:“传他进帐。”

  曹操的使者进来,向周瑜呈上书函,周瑜接过,只见封面上写着:“汉大丞相付周都督启拆”,语气十分傲慢,心中不由更怒。他连书函也不开斥,一手撕碎,掷在地上,喝道:“将来人斩了。”

  军士不由分说,便将曹操派来的使者推出去斩头,将使者的人头,交付他的随从带回给曹操。

  鲁肃道:“曹操知使者被斩,必然大怒,很快便会出动大军来犯了,公瑾宜早作准备。”

  周瑜微笑道:“子敬可去告知孔明,看他有何对策。”

  鲁肃依言往访孔明,把刚才发生的事告知孔明,又询问他的意见。孔明微一思忖,即微笑道:“请子敬回去告知公瑾,他所施激将之计甚妙,曹操必被激怒,下令水军轻进突击,正好趁其立足未稳之际,先行狠狠一击,以挫曹军锐气。”

  鲁肃回去,将孔明之意转告周瑜。周瑜听,这才开怀的大笑道:“我的打算,虽与孔明不谋而合,但我到底比他占先一步也。”

  于是周瑜再无丝毫犹豫,下。令甘宁为先锋、韩当为左翼、蒋钦为右翼,周瑜随后亲率中军接应,逆流而进,迎击曹军。

  距三江口五十里外的长江中游方面,曹操亲率数百战船,己布满了前后十里。

  曹操本来欲以大军压境之威,先下一书,威逼周瑜降顺,因此在三江口五十里外,便下令暂时停下,派人向周瑜送书。

  不料使者的随从,大哭持使者的人头回报,又说周瑜毁书掷地,大骂“必取曹贼人头。”曹操一听,不由怒火攻心,他也不细思,便愤然下令,由蔡瑁、张允等一班荆州降将为前部先锋,统领战船数百般,战船上兵员,均是荆州旧部水军,以及曹操本部的北军混合组成,兵力达四万,顺流而下,向三江口的江东发起猛烈进攻。

  蔡瑁、张允两名卖主求荣的是荆州刘表旧将,自降曹后受封为曹军水军正副都督,一直尚未建功,此时倚仗自己兵多船坚,又顺流而下,向江东水军发起进攻,料定必可马到功成。两人急于抢功,竟不顾一切,争先恐后率数百战船,近四万兵力,风驰电掣的向三江口扑来。

  很快,蔡瑁、张允二人,便率战船驶近三江口了。

  就在此时,相距不足三百丈的江面上,江东战船突然如蔽天黑云,汹涌而来。领先一艘船上,挺立一员大将,向西面的曹军战船大叫道:“我乃东吴大将甘宁!谁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蔡瑁在这一面闻报,便令他的弟弟蔡熏出战。蔡熏不敢违抗军令,便催动自己的战船,驶向甘宁。

  两船接近五十丈,甘宁忽然抽出弓箭,力挽强弓,射出一支利箭。箭如闪电,一划便射到蔡熏的胸前,蔡熏武功平平,又无心出战,哪能闪避?甘宁箭法如神,一箭便将蔡熏的胸口洞穿了!

  甘宁趁势率领战船,冲向曹军的前部,江东军久历水战,于船上箭法如平地,万箭齐发之下,曹军战船上的兵将,纷纷中箭倒下,曹军前部先就乱作一团。

  甘宁是周瑜水军大将,他指挥水军作战十分老练,见状便把手中令旗一挥,号角响起,右面蒋钦,左面韩当,即率战船直冲入曹军战船左、右翼。

  蔡瑁所率的曹操水军,多半是北方兵,怎惯水战?船在江面一摇一摆,早就立脚不住,未战便落入水中去了,江面上救命之声不绝于耳,曹军军心已大为动遥而江东军却久经训练,兵将在船上如踏平地,箭无虚发,曹军兵将被射死的不计其数。到双方战船接近,江东军的兵将,手挥刀枪向曹军七颠八倒的兵将斩去,曹军根本无力抵挡,不是立被斩死,便是负伤落江淹死了。

  蔡瑁、张允二人见状心胆俱寒,又见江东军后面,再有大批战船驶来,而作中军接应的曹操,此时却在后面转身而逃。

  蔡瑁、张允不敢再战,下令退兵,率残余的战船、兵将,狼狈的退驶回西面去了。

  周瑜在后面传令,不可轻进追击,甘宁知周瑜曹军用计,免陷入对方重围,上令鸣金收船,缓缓退回三江口。

  三江口初战,曹军折损战船二三百艘,兵力损失三万。

  这对曹军而言,损失虽然不大,但却令军心受挫,惊惧江东水军的超卓战斗力。而江东军方面,初战而胜,大败曹军,顿令军心士气大振,昔日畏曹军如虎的景像也一扫而空了。

  曹军与孙、刘联军双方军心士气的消长,于此时十分关键,强者受挫,信心必动摇,处事及作战谋略必陷于惶急慌乱;而弱者初胜,却令抗战决心大振,往下之战,便可从容部署了,因此可以说,三江口之战,已初步决定了日后于赤壁发生的惨烈大战之胜负了。

  蔡瑁、张允率败军退回三江口西面百里,此时曹操已离开战船,回到岸上,立下营寨,刚才水战的可怕场面,令得曹操这位久经陆战的将军惊骇不已,他因此连战船也不敢乘坐,改而登陆下寨,打算在陆上指挥作战。

  蔡瑁、张允二人,离船上岸,向曹操回报。曹操自己虽然亦被水战惊吓,但却不能不责斥蔡瑁、张允二人道:“东吴兵少,却反被其所败,都是你二人作战指挥不力。”曹操重重的怒哼一声。

  蔡瑁、张允二人,见曹操脸露杀气,不由汗流侠背。蔡瑁慌忙跪下拜道:“丞相,荆州水军,久未操练;青、徐北方之军,又素来不刁水战,因此虽众而战斗力弱,才至此败,望丞相明察。”

  曹操的心事被蔡瑁说中了,他的神色一变,正欲发作,但转念暗道:如今正要藉用此人水战之力,暂时斩不得!便口气一转,沉声道:“那依你之见,如何可消除我军上述弱点?”

  蔡瑁见有转机,哪有不紧紧抓住之理?他慌忙向曹操道:“依未将之见,如今须先立水寨,令青州、徐州北方之军在中央,荆州军在外面拱卫戒备,每日教练水战之法,待精熟后,才可与江东军再战。”

  曹操一听,脸色转缓,示意蔡瑁站起,但却仍沉声道:“我既任你为水军都督,你便该事先想及此弊端,及改进之法,如此方为大将之道。你起来吧,速去依此法加紧训练,不得怠误。”

  蔡瑁、张允二人,连忙拜谢不罪之恩,两人当即设立水寨,沿长江江面,分作二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列于外为城墙,小船在里面往来作交通之用。连夜练兵,江上灯火通明,绵延数十里,岸上的陆寨,更长达三百余里,兵威之盛,令人震惊。

  就在当天晚上,周瑜登高而望,只见江西面,灯火通晚,延伸数十里,恍如一座江中之城廊。周瑜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心想:若曹军建起水寨,与我对峙,他们兵强势大,我军早晚必生动摇!

  周瑜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亲去曹军沿阵地查察。于是驾了一艘快船,悄悄驶去长江西面,在相距五里外的江面,只见一座宏伟的水寨,已在江面上耸立,外面以重型战舰作水中城墙,内中以小舟作连接通道,井井有条,十分严密。

  周瑜目睹之下,心中吃惊,暗道:不料曹军军中,竞有如此精于水战之人,曹操有此人相助,江东形势危矣!未知此人到底是谁呢?

  周瑜正思忖问,突见水寨内旗号舞动,知曹军已发觉他的行踪,便立刻下令回船。不久曹军战船果然急驶而出,但周瑜的快船,已驶离二十里外,追之不及了。

  周瑜返回三江口水寨,便立刻派人潜去曹军营中,查探助曹操建水寨之人到底是谁,以便设计除掉,很快,探子便回报,指挥曹操水军的将领,便是刘表的旧将蔡瑁和张允,两人现任曹操水军正副都督之要职。曹操当下对鲁肃道:“蔡瑁、张允二人,久居江东,熟悉水战,曹军若经他二人训练,其战力必大大提高,乃江东之心腹大患,非除不可。”

  鲁肃道:“但蔡、张二人,目下任曹军正副都督,手下有兵将数万,岂能轻易除之?”

  周瑜微笑道:“在我亲窥其水寨,我故意向他示以胆色,曹操必有所谋,我则见机而行。”

  另一面,三江口西面五十里外的曹军大营,曹操接报,知江东三军大都督周瑜,亲身夜探水寨,不由又惊又佩,心道。

  “周瑜年仅三十余,不料亦有此胆色,此人若能为我所用,则江东六郡,必人我手中也。”

  曹操于是召集诸将士商议,座中有一人,忽地站起,向曹操道:“我自幼与周瑜同窗好友,我愿往江东,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周瑜来降主公。”

  曹操一年,原来是帐下的幕僚蒋干,平日甚有胆气,不由大喜道:“你若说服周瑜来降,则我大事成矣!你打算带甚礼物前去呢?”

  蒋干道:“周瑜性极高做,不好财物,我只要一位童子,二人驾舟足矣。”

  曹操甚喜,亲自向蒋干敬酒,祝他马到功成。

  蒋干意气飞扬,立刻驾一艘小舟,向三江口之面飞驶,不久便抵周瑜的水寨,大声道:“请报周都督,故人蒋干到访。”

  周瑜正在中军舱中,与诸将谈事,闻报便向诸将笑道:“曹操的说客到来了!你等按我的计划,如此这般知道么?”

 

第三章 天机连环

 

  众将应声而去,周瑜便肃整衣冠,带数百随从,身穿锦衣花帽,亲迎蒋干,蒋干见周瑜亲自出迎,心中不由十分得意。

  两人互拜,周瑜道:“你不惜凶险,远涉江海,莫非替曹操作说客使者么?”蒋干的心事一下被说破,连忙道:“我与公瑾久别,特来叙旧,怎会作说客呢?”

  周瑜笑道:“若非作说客,则欢迎矣!请随我入帐、我与你好好痛饮三百杯。”

  周瑜引蒋干直入他的中军营帐,又吩咐摆下盛宴相待,十分隆重。但又于席上解下佩剑,交给太史慈,道:“席上但叙朋友交情,不谈国事,若有提及者,立斩毋赦。”

  蒋干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周瑜不忘故人情,惊的是席上不能说话。他也无奈,只好陪周瑜畅饮不止。

  周瑜笑道:“我征战多年,今日喜与故友相逢,十分快意,我今天就不醉不归。”说罢,果然畅饮不息。

  饮至席散,周瑜带了几分酒意,亲自握住蒋干的手,陪他四周漫游,一路所见,江东军兵将整严,军粮充足,十分雄壮,周瑜笑道:“我们军势如何?”

  蒋干无奈道:“兵精粮足,军势甚盛。”

  周瑜大笑,不再说话,又游了一回,蒋干无计可施,只好道:“我今日疲困,明日再与公瑾相叙,如何?”

  周瑜酒意上涌,醉意熏熏,笑道:“我与你久别相逢,便来个彻夜长谈好了。”

  于是周瑜要引蒋干,回到他的中军营帐,再过一会,周瑜似不胜酒力,伏在案上,便呼呼的睡去了。

  蒋干心中惴惴不安,他已在曹操面前夸下海口,可说服周瑜降曹,如今眼见决难得逞,也不知如何回去向曹操交代?

  他伏枕细听,但听周瑜鼻息如雷,沉睡不醒,便悄悄爬起,走到周瑜所伏的案桌,仔细查看。他打算探得一点江东的军情,也好向曹操回报交代。

  突见周的手臂,正压着一封书函,似乎十分机密,因此虽然醉中亦不敢放松。

  蒋干心动,便去周瑜道:“公瑾醒来厂周瑜转了一下身子,却又沉沉睡去,不料他手臂压着的书函,却被推到一边去了。

  蒋干连忙抽了出来,只见书函上面,写着“蔡瑁、张允密启”数字,蒋干一见,心中又惊又喜,暗道:今回虽然做说客不成,却能破除军中内奸,此功亦不小也!蒋干已知,此书函必是蔡瑁、张允二人,与江东暗中勾结的机密信函!他为曹操除此内奸,这功劳还算小吗?

  当下蒋于连忙将此密函塞入袖中,他也不敢再逗留,趁周瑜仍在大醉未醒,悄悄潜了出来,走到江边。守江的兵士忽然把他截住,蒋干忙报说自己是周瑜的好友蒋干,因有急事,要赶着回去,守江士卒一听,连忙放行,任由蒋干登舟离三江口而去。

  蒋干回到曹军大营,立刻来见曹操。曹操一见蒋干,便急忙道:“说服周瑜来降之事如何了?”

  蒋干无奈如实道:“周瑜甚受孙权器重,他们兵精粮足,一时间难于说动。”

  曹操怒道:“说降之事不成,反被周瑜耻笑!你可知罪?”

  蒋干慌忙道:“说降之事虽未成功,但我却为丞相除二大内奸!请屏退左右,有事密告。”

  曹操一听,果然喝退左右,蒋干便将偷来的那封密函,递给曹操。曹操一看,不由大怒,骂道:“二贼竟敢以我人头去换东吴荣华富贵!来人,召蔡瑁、张允二人进帐见我。”

  不一会,蔡瑁、张允二人被召了进来。曹操也不等二人参拜,便沉声道:“我欲令你二人立刻进攻东吴,如何了?”

  蔡瑁道:“水军尚未精练,不可轻进。”

  曹操冷笑道:“待水军精熟,我的首级早献于周郎作礼物了!来人,将二人推出去斩了。”

  武士一拥而上,不由蔡瑁、张允二人分说,即推出帐外,斩掉人头。蔡瑁、张允这两名卖主求荣的降将,直到死时,仍不知内中的奥秘乾坤。

  武士将蔡瑁、张允两颗人头,送进帐中,让曹操过目。曹操瞥一眼人头,但见蔡瑁的人头,双眼不闭,心中猛然醒悟,暗暗跌足道:“不好!我中周瑜之计。”

  此时众将闻讯进帐,问为甚斩了蔡瑁、张允二人?曹操硬着头皮,沉声道:“两人不肯依我军令行事,怠慢进攻东吴,因此斩了。”

  众将一听,均嗟叹不已。曹操却浑似不见,下令毛介、于禁二将,代替蔡瑁、张允负责督训水军。此后对此事也就绝口不提。

  蔡瑁、张允二人被曹操斩杀,此事报到周瑜的水寨。周瑜一听,大笑,对鲁肃、孙权道:“我所忧虑的,便是蔡、张二人替曹操训练水军,今被斩除,我无所惧矣。”

  鲁肃亦由衷说道:“都督妙计如神,还愁不能破曹军吗?”

  周瑜得意的一笑,却又道:“江东诸人,均未悉我之计,独有孔明,未知悉否?子敬请去相探,据实回报。”

  鲁肃见周瑜十分认真,只好到别舱,往探孔明。

  孔明此时正坐沉思,见鲁肃来访,连忙迎接。

  鲁肃道:“连日处理军务,未及拜候。”

  孔明当即含笑道:“当然,就连我亦未及去向都督拜贺也。”鲁肃一听,不由奇道:“何喜之有?”

  孔明道:“公瑾故意派子敬前来试探之事也。”

  鲁肃不由一怔,忙道:“先生怎会未卜先知呢?”

  孔明微笑道:“此借刀杀人之计,只可瞒得了蒋干、曹操,就算曹操很快亦会明白,只是不肯认错罢了!如今蔡、张二人既死,曹操水军无能者督训,十万水军,必丧于毛介、于禁二人之手,我等破曹大计,必可成事。”

  鲁肃一听,半响作声不得,支唔了几句,便连忙告辞了。

  孔明道:“我为坚稳江东抗曹之心,故如实但言,子敬请勿将我所言告知周瑜,不然他必因忌恨,又来加害于我也。”

  鲁肃回到中军水寨,他心性忠直,只好又把孔明的话告知周瑜。周瑜一听,不由大惊,失声道:“此人之能,天下无出其右!怎可留他于世?我决计斩除。”

  鲁肃忙劝道:“若斩孔明,乃自失臂助,更受天下人所不齿也。”

  周瑜此时已决意而行,咬牙道:“我自有斩他之计,决教孔明死而无怨。”

  鲁肃心中惴惴不安,但又无法阻止周瑜的一意孤行,只好先沉住气,看周瑜如何施为,再作打算。

  第二日,周瑜聚众议事,特地请孔明前来,孔明欣然而至,周瑜亦客气的请孔明坐下,周瑜这才向孔明道:“不久将与曹军决战,水战之道,当以何种兵器为优?”

  孔明朗声道:“大江之上,自然以弓箭为利器也。”

  周瑜一听,心中便一声冷笑,口中却欣然道:“果然如此!

  先生之意,与我甚合。但如今军中正缺箭用,初战已损耗不少,因此请先生负责监造十万箭矢,以作应敌,此事关乎破曹大计,谅先生不致拒绝吧?”

  周瑜的用意,十分明白,口气亦绝非商量,而是以军令相胁。若孔明不答应,则便须负上破坏孙、刘联合抗曹的罪责,杀他便有藉口了。便若答应,十万支箭矢,却绝非等闲之事,而且亦非孔明所长,周瑜料他必难成事,到时又有杀他的藉口了。

  孔明一听,心中便微微一笑,暗道:周瑜此乃令我进退皆死的杀人之计也……但他却欣然答道:“孔明领令!但未知十万箭矢,何时要用?”

  周瑜,故作大方,含笑道:“造箭困难,便给你十日时间吧。”其实他深知就算三数倍的十日也不可能完成。

  不料孔明却不知死活,认真说道:“曹军不日将攻至,若须十日,必误大事。”

  周瑜不由笑道:“若不需十日,当然更妙!先生须多少时间呢?

  孔明慨然道:“只须三日,我便可呈上十万箭矢供都督应用。”

  周瑜不由又奇又喜,忙道:“如此甚好,但先生可知,军中无戏言埃”孔明肃然道:“我怎敢相戏?我愿立军令状,三日未达,则甘受重罚。”

  周瑜大喜,吩咐取文房四宝出来,立了军令状,又置酒相待,欣然道:“若大功告成,再行重酬。”

  孔明微笑道:“不敢领酬,彼此同为破曹大计也。但今日已过,由明日起计,到三日后,都督再来江边领箭好吗?”

  周瑜暗道:就算今日不计,你亦只得三日加一晚,便容你多活一晚便了。于是便欣然应道:“很好,就由明日起计吧。”

  孔明喝了几杯,便告辞走了,一直回到他来时的江边舟上,也不知他弄甚玄虚?鲁肃心中惊疑不定,目送孔明离去,便忙道:“这孔明如何了?莫非他又使诈?”

  周瑜大笑道:“在我大军围困中,他使甚奸诈!而且是他自行送死,非我逼他。我只消吩咐造箭军匠,故意拖延,一切物品器械皆拖延不发,他便有通天本事,三日之内也造不出十万支箭来也!届时他若不肯认罪降顺,我再杀他,天下人还有话好说吗?”

  周瑜说罢,又吩咐鲁肃密切监视孔明,看他如何应付如此天大难题。

  第二天一早,鲁肃果然亲到江边小舟,拜访孔明,孔明接鲁肃入舟中坐下,即向他抱怨道:“我曾求你莫将我判断的话告知公瑾,否则他必又来加害于我,但子敬却不肯为我隐瞒,如今果然弄出祸来了!三日之内,又如何造出十万支箭矢出来呢?子敬只得救我一救了。”

  鲁肃叹了口气道:“此事孔明你亦有鲁莽之处,公瑾原来给你十日,你怎地自减为三日?你自取其祸,我如何救是你呢?”

  孔明微微一笑,道:“无论如何,军中的确缺乏箭矢,因此我虽知公瑾藉此为难于我,但既关乎破曹大局,我不得不勉为其难答应啊!不过此事尚须子敬配合,请借我快船二十艘,每船军士三十人,船上以青布为船慢,每船草人百余个,分排船的两边。我担保三日后必有十万支箭矢奉上。但此事切勿告知公瑾,望子敬以破曹大局为重。”

  鲁肃一听,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但既然此事关乎破曹大局,他也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事实上,鲁肃是坚决的主战派,只要有利于破曹大计,他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冒险,又岂会吝啬那区区二十艘快船呢?

  鲁肃告辞孔明,回去向周瑜呈报,说孔明正在忙于造箭的准备功夫,绝无惊恐潜逃之意,他果然并无提及孔明借船之事。

  周瑜心中大奇,冷笑道:“哼哼,孔明弄甚玄虚?且看他三日后如何答覆我。”

  鲁肃告辞而出,他果然悄悄的调拨出快船二十艘,又依孔明吩咐,每船配兵士三十人,以及草人、青布幔等物,一应俱备,等待孔明调用。

  但第一日不见孔明有任何行动,第二日亦毫无讯息,鲁肃心中不由又惊又奇,他深知若第三日后,孔明交不出十万箭矢,他又己立下军令状,孔明的生命只怕难保,如此一来,破曹的大局只怕便大受动摇了!因此鲁肃此时反倒为孔明能否如期达成任务而心急了。

  直到第三日的四更时分,孔明忽然派他的书懂雕雪前来,相请鲁肃带同快船二十艘,到他的小船会合。

  鲁肃依言行动,他登上孔明的小舟,孔明果然已在守候,一见鲁肃,便含笑道:“请子敬一同前去取箭如何?”

  鲁肃愕然道:“去何处取箭?你莫开玩笑埃”孔明笑道:“事关破曹大局,岂会儿戏?子敬放心,到了便知是何处了。”

  于是孔明下令,将快船二十艘,用长索相连,向三江口北面驶去。因快船上有鲁肃坐镇,东吴水寨守卫的兵将也毫无阻拦。

  快船驶出长江心,望北再驶三四十里,正当鲁肃越来越惊疑之际,江面上突地涌出漫天大雾,于凌晨时分,大雾更浓,相隔三丈,不辨人物。

  孔明此时下令船加速行驶,快船风驰电掣,向长江北面疾航,不久,便接近曹操的水军大寨了,此时鲁肃已辨认得此外面百丈远处,便是令人震惊的曹军水寨,绵延数十里,即便天神降世,亦休想冲闯得过。

  不料孔明却于此时,教军士在快船上擂鼓呐喊。鲁肃不由心胆俱寒,忙道:“孔明!你这是扯我来送死吗?若曹军齐出,如何抵挡?”

  孔明呵呵笑道:“曹操疑心甚重,于此浓雾之中,他如何肯出?我等且饮酒观务,待雾散之时,便可班师而回了。”

  鲁肃心中惊骇不已,哪有心情饮酒观雾?

  此时,在曹军水寨中,水军新任都督毛介、于禁二人,闻寨外战鼓震天,慌忙来报曹操。那曹操望眼江上,只见浓雾蔽天,三丈之外不辨人物,便断然说道:“重雾迷江,东吴军忽到,必有伏兵在后,切勿轻举妄动!传令下去,着守寨兵将,以弓箭齐射,赶走逼近之船可也。”

  毛介、于禁二将,乃北地战将,几曾见过如此雾镇大江的迷幻景象,心中正感惊惶,听曹操下令以弓箭抵挡,不由连声称善,立刻奔出,带近万弓箭手,分布寨边,向雾中战鼓响处,万箭齐发,箭矢密如飞蝗,只怕就连天上飞过的蚊蝇亦难逃箭伤。

  此时孔明在江面,刚饮了第二杯酒。耳闻利箭破空啸啸鸣响,便欣然笑道:“百丈之外,受箭不多,再靠近五十丈。”

  二十艘快船,立刻再驶近曹军水寨五十丈。在五十丈的距离内,曹军弓箭手自然箭无虚发,如飞蝗似的利箭,纷纷向快船射来,快船上左右已排列三重草人,上面以青布遮盖,密不透风,兵士躲在船舱中,擂鼓呐喊,皮毛不伤,曹军射来的利箭,大半均射插于船边的草人身上了。

  到孔明第三杯入口,他的书僮雕雪掠进,格格娇笑道:“先生!快船左面草人箭已插满了。”

  孔明杯一饮而尽,笑道:“很好,令快船转过去,以右面草人受箭。”

  二十艘快船,立即掉转船身,改为船头向东面的来时航道,船身右面的草人恰好迎住曹军射来的箭矢。

  此时鲁肃已醒悟孔明的用意了,他不由微叹口气,道:“先生怎知今早江上如此浓雾?”

  孔明微笑道:“为将之道,怎可不识天文,不晓地理,不知奇门,不悉阴阳,不懂阵法,不明兵势?我于三日前已算准今日必有大雾,因此才敢在公瑾面前夸下海口,三日内交箭,否则若真的造箭,公瑾只须下令军匠拖延,莫说三日、十日,就算百日,亦决难完成任务,公瑾分明欲藉此杀我,但我命与天机大势相汇,公瑾怎害得了我。”

  鲁肃正欲再说,书僮雕雪又一掠而进,笑道:“先生!船上草人,每个插了五六十枝箭了。”

  孔明向窗外缝隙一望,但见满天浓雾,已透出一点黄光,他功力通玄,虽是一点光亮,亦清楚入目,只见孔明呵呵笑道:“快船二十艘,每艘草人百个,每草人上插五六十枝箭,十万利箭足够矣!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说罢,孔明下令二十艘快船,全速东行,驶向三江口。船离曹军水寨五里,孔明又吩咐船上的兵士,齐声大叫道:“多谢曹丞相赐箭。”

  鲁肃又惊又奇又喜,笑道:“先生为甚不多待一会,多借些箭矢?”

  孔明伸手一指江面,道:“大雾将散,曹操必知中计,派船追出,若再不走,便非借箭,而是以人换箭了。”

  鲁肃闻言向外面窥看,只见江面大雾已射入道道霞光,虽隔了六里水路,亦可隐约见到曹军的水寨,更见曹军水寨果然已冲出数十般战船,直向这面疾驶而来……幸而快船早走一步,转眼便驶出二三十里,曹军战船已失去影踪。

  鲁肃不由仰天叹道:“先生真乃神人也,若无先生相助,破曹大计必难成功……我必保先生周全。”

  孔明微笑不语,雕雪却心中一声冷笑,暗道:我这师哥生命,何用你来相保?他若非为顾全破曹大局啊,嘿嘿,区区周郎又能困得住他么……雕雪心中发狠,但她亦不敢说出口来免破坏了孙、刘联盟破曹的大局。

  怏船驶回三江口,在江边,已有周瑜派来的五百兵士,等着收取十万箭矢了,事实上,江东军亦正缺乏箭矢,周瑜这条“借箭杀人”之计,半是私怨,半是公务。

  五百兵士,迅速地将快船上的草人插箭,取了下来,每船有箭五千枝,十艘快船,合计恰好十万箭矢。

  鲁肃先行赶到中军营帐,去见周瑜。他将孔明向曹操借箭之妙事,全盘向周瑜细述,最后感慨说道:“孔明洞天察地,精奇门阵法,更知天机玄学,乃破曹一大臂助,杀不得也!若杀孔明,则破曹大计必败,东吴亦必亡,望公瑾须以大局为重。”

  周瑜听罢,沉吟不语,忽地长叹一声道:“孔明神机妙算,我不如他……”他一顿,又慨然道:“我军确实缺箭矢使用,十万箭矢助我军,孔明功劳不小也,我又怎会降罪于他?子敬快请孔明入帐,待我亲自致谢。”

  鲁肃出去,带引孔明进帐,周瑜特地走下帅寨,向孔明道:“为我军获箭十万,立一奇功,我谨代江东致谢先生……有所误会,幸勿介怀。”

  孔明但然笑道:“我亦知江东水军缺箭,因此才略施小计,向曹军借箭十万,以助破曹大计。

  周瑜叹道:“先生神算过人,佩服!佩服。”

  孔明淡然一笑,不再多言。

  周瑜请孔明饮酒,席问,周瑜向孔明道:“昨日主公遣使前来,催我进军,我未有奇计,请先生教我。”

  孔明未知周瑜是否出于真诚,便道:“我碌碌庸才,岂有妙计呢?”

  周瑜知孔明心有所诫,便坦然说道:“我曾夜探曹军水寨,见其十分严整得法,甚难破之,我思得一计,未知是否可行?请先生为我决定。”

  孔明见周瑜意态转诚,才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都督且勿说出,各自于掌心写出,互相印证好了。”孔明此举,是有意留足颜面给周瑜了。

  周瑜一听,果然喜道:“此法甚妙,便依先生之法行事可也。”

  于是命取来笔墨,先在自己掌心中写了,孔明也毫不犹豫,暗地在掌心写了。

  帐中因有第三者在内,两人于是互相移近,各出掌中之字,互相观看,两人均呵呵大笑。周瑜的笑,是因为自己的算计,终可赶及孔明;孔明的笑,却是暗忖今回给足面子予周瑜,必令他的妒心稍减,不必再分心提防他的不时加害。

  原来两人掌中,均写着一个“火”字,两人的心思均十分明白,便是“欲破曹操,须用火攻”。

  周瑜心中甚喜,但又连忙向孔明道:“先生与我意相同,我的大计已定矣!但请先生切勿泄漏。”

  孔明肃然说道:“此事关系破曹大局,两家联盟,我怎会泄漏?曹操虽两次吃此计之亏,但傲气正盛,决不会醒悟,都督大可放胆施为。”

  周瑜得到孔明的认同,心中大喜,再无疑虑,与孔明畅饮一番。席散,又亲送孔明出帐,十分客气热情,孔明趁机提出,为免大计泄漏,他到江边小舟居停为佳,周瑜为免孔明与他争功,果然立刻答应,再提出孔明若有所需,只管请鲁肃代办便是。

  孔明便邀鲁肃与他同行,返回他的江边小舟。舟中除驾船兵士,便只有孔明的书僮雕雪,十分幽静。鲁肃眼见一场危机终于化解,江东军又因此得了十万利器,周、孔二人的关系又似乎已变密切,心中大悦,吩咐随从置酒宴上舟,与孔明畅饮。

  席间,鲁肃叹道:“先生忍辱负重,善于周旋,心智超人,胸怀若谷,令人叹服。”

  孔明淡然一笑道:“彼此既为盟军,共破曹操,又岂能互相猜忌加害?我一切均以破曹大计为重,子敬请放心好了。”

  孔明一顿,又微微一笑,道:“曹操连番吃亏,必定开始心浮气躁,急于行动,子敬宜提醒公瑾,小心戒备为妙。”

  鲁肃奇道:“曹操连吃大亏,他还敢轻举妄动吗?”

  孔明呵呵笑道:“是与不是,很快便知……来,来,与子敬再饮三杯。”接下孔明便绝口不再提及军务了。

  另一面,在曹军中,曹操因初战失利,接而错斩蔡瑁、张允两将,又平白被孔明“借”去大批水战最珍贵的箭矢,心中十分懊怒。

  曹操正欲下决心不借一切代价,抢先向孙、刘联军发动总攻,随军谋士荀攸连忙劝道:“江东现有孔明相助,再加周瑜善于水战,孙、刘联合,切勿轻举妄动。丞相不如派一能者,赴江东水寨诈降,以作内应,然后孙、刘联军可破也。”

  曹操沉吟道:“此计甚妙,但你以为谁可担此诈降重任呢?”

  荀攸道:“蔡瑁被斩,此事江东尽知,蔡氏族中,有蔡瑁之弟蔡中、蔡和二人,于军中任副将。丞相只消向二人施以恩威,令二人往江东诈降,必可成功。”

  曹操疑虑道:“我斩其兄,二人岂会忠心于我?万一真降江东,岂非被周瑜耻笑么?”

  荀攸笑道:“荆州蔡氏中人,皆卖主求荣之辈,只顾一己私利,怎重兄弟情义?丞相只要扣起二人的妻儿,再许以高官厚禄,二人必欣然而去。”

  曹操再沉吟一番,便呵呵笑道:“此计甚妙,我错有错着,大事成矣。”于是决定依荀攸之计行事。

  第二天中午时分,周瑜正在中军帐中,与鲁肃商议军务。

  忽报曹军有船驶到水寨外围,报称是蔡瑁之弟蔡中、蔡和,因恨兄蔡瑁被曹操斩杀,待率军前来投降。

  周瑜一听,便问军士道:“船上有二人妻儿?”军士报说不见。周瑜便微笑道:“请二人进帐。”

  蔡和、蔡中二人,进了中军帐,向周瑜哭拜道:“我兄长蔡瑁,被曹操无故杀害,我二人欲报兄仇,特来投降,望都督收用,愿为前锋杀曹。”

  周瑜欣然道:“你二人来降,甚识时务!日后破曹有功,再重重封赏!今可暂归甘宁将军前锋所部,一切听从甘将军调度,不得有误。”

  蔡和、蔡中二人连忙拜谢,周瑜即派人,引二人前去甘宁的前锋部队水寨。

  鲁肃知悉此事,急忙入见周瑜:“蔡中、蔡和二人,皆卖主求荣之辈,来降有诈,不可收用。”

  周瑜斥责道:“他们因曹操杀其兄,欲报仇而降,何诈之有?若如此多疑,岂能容天下能士呢。”

  鲁肃默然退出,忍不住赶去江边小舟,向孔明说知此事,希望孔明劝服周瑜,不料孔明一听,即微笑道:“此乃曹操的动作来了,子敬怎不识公瑾正用计呢?大江远隔,细作探子极难往来,曹操使二人诈降,欲探江东军情,公瑾却将计就计,利用二人通报消息,所谓兵不厌诈,公瑾此着甚高明也。”

  鲁肃一听,这才明白。

  果然周瑜秘密将甘宁召来,道:“蔡和、蔡中二人,不带家少,非真投降,我岂不知?今将收用,正好将计就计,利用二人通报消息,令曹操入我圈套!你须好好相待二人,暗中小心提防,到出兵之日,便先杀此蔡氏二人也!你务必小心应付。”

  甘宁领命去了。

第四章 卧龙凤雏

 

  这天晚上,周瑜正夜坐帐中,忽见黄盖来,周瑜道:“将军至此,是否有良谋相告。”黄盖微笑不语,周瑜醒悟,即屏退左右,与黄盖密议一番,未了,只见黄盖慨然答应,周瑜向他拜谢道:“有你相助,江东万民幸甚。”

  第二日,周瑜呜鼓聚诸将于帐下,孔明亦被请来,属甘宁前部的蔡和、蔡中二人,亦准其列席。

  周瑜向众将训令道:“曹操引百万之众,连营五百里,非一日可破,令你等各带三个月粮草,准备抵抗。”

  周瑜话音刚落,黄盖便一跃而出,大声道:“曹军势大,莫说三个月,便有三十个月粮草也不济事,我看此月能破便破,若不能于月内破曹,则只可依张昭之计,弃甲息戈,北面降曹算了。”

  周瑜一听,勃然大怒,厉声道:“我奉主公之命,督兵破曹,有言降者斩,军令已出,你敢言降,扰乱军心,若不斩你,何以服众。”说罢,令军士速斩黄盖来报。

  黄盖亦大怒道:“我自跟随孙大将军至今,为孙家效力三世,纵横天下,哪有你在。”

  周瑜更怒,喝令速斩,甘宁上前劝道:“黄盖乃东吴宿将,望都督怒其失言之罪。”

  周瑜喝道:“你也敢多言?乱我军法!来人,将他乱棒打出。”军士果然乱棍将甘宁打了出去。

  众将官见状,皆跪下告道:“黄盖罪当诛斩,但未战先斩大将,于军心不利,望都督宽恕,暂且放下,待破曹之日,再斩未迟。”

  周瑜见众将再三求情,这才恨恨说道:“我若不看众将官颜面,今日必斩你人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他重打一百军杖。”

  众官又告免,周瑜大怒,推翻案桌,喝令速行刑,军士不敢违抗,只得将黄盖推翻在地,挥军棍痛打起来。打了五十军棍,黄盖已鲜血淋漓了。众将军再苦苦求情,周瑜这才戟指骂道:“你敢轻我法度!今日暂记下五十军棍,再有怠慢,先打后斩,绝不饶担”周瑜喝罢,余恨未息,咬牙切齿的退人后帐去了。

  众人扶起黄盖,人人均见黄盖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不忍睹,扶归他的寨营,黄盖痛得昏死数次,军中无人不知,皆认周瑜用刑过重。

  鲁肃与黄盖的交情亦甚厚,他去探望,忍不住落泪,又不敢去责怪周瑜,只好又到江边找孔明诉详荆鲁肃怪孔明道:“今日黄盖受刑,他坚决主战之人,才促成孙、刘联盟,我等今日不好说话,但先生是客,怎亦不开口替他求情?”

  孔明微笑道:“子敬欺我也。”

  鲁肃一怔道:“我自与先生渡江以来,无一事相欺,先生何出此言”孔明笑道:“子敬忠厚,自然不知公瑾今日毒打黄盖之事的实情,此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苦肉计也!我又如何劝他?”鲁肃一听,才恍然而悟。

  临走,孔明又吩咐理肃道:“不用苦肉计,如何能令曹操相信?如今必令黄盖前去求降,事先却教蔡中、蔡和二人报讯曹操,但子敬幸勿向公瑾直言,只说我亦埋怨公瑾用刑过重便是。”

  鲁肃回到中军帐,周瑜已神色泰然而坐,见鲁肃进帐,便邀他入帐。鲁肃道:“今日何故如此因小事动怒?”

  周瑜微笑道:“诸将埋怨我么?”

  鲁肃道:“虽未出声埋怨,但心中皆不安也。”

  周瑜道:“那孔明又如何认为呢?”

  鲁肃道:“他也在埋怨都督用刑过重。”

  周瑜一听,呵呵笑道:“今回连孔明亦瞒住了。”鲁肃忙问为什么?周瑜道:“今日痛打黄盖,乃我与黄盖的苦肉计埃如此方能瞒过曹操,黄盖好去作诈,我破曹之计就可成功了。

  鲁肃一听,才完全明白,心中不由暗赞孔明高见,只是不敢再告知周瑜,以免二人又生枝节。

  第二日的深夜,江东黄盖的水寨,驶出一般快船,直向三江口北面的曹军水寨疾航。

  不一会,快船便抵达曹军水寨。怏船上有一位作渔翁打扮的人,被曹军巡江兵士捉拿,带去见曹操。这人原来便是黄盖的参谋阚泽,极有胆识。他进入中军帐,只灯火通明,曹操正在案后端坐,一见便沉声道:“你既是东吴参谋,来此何事?”

  阚泽却在身上掏出一封密函,呈上曹操,道:“黄盖乃东吴三世大将,却被周瑜因忌恨无故毒打,心中愤恨,欲来投降以雪此奇耻大辱,他有伤在身,不便行走,特托我向丞相送书来也。”

  曹操阅罢黄盖的请降书函,又反覆再看了十次八次,忽地拍桌怒道:“黄盖用苦肉计,令你来下诈降书!你以为我不知吗?”说罢,喝左右推阚泽出去斩了。

  军士一拥而上,欲阚泽出帐斩首。阚泽浑然不惧,不但毫不求饶,反而仰天大笑,状甚感慨。

  曹操见状,疑心又起,厉声道:“你还笑什么?”

  阚泽道:“我不笑你,只笑黄盖空负一腔诚意,却不带眼识人埃”曹操道:“我如何不识人?”

  阚泽道:“要杀便杀好了,何必多问。”

  曹操道:“我深知奸伪之道,你这条计,瞒别人可以,岂能瞒我?”

  阚泽道:“我等如何用计?”

  曹操冷笑道:“我说出来,教你死而无怨!黄盖既然有心降我,为何书上不约定时日?这分明是其心不诚,教你前来诈降。”

  阚泽一听,又仰大大笑,曹操被他笑得疑心更重,怒道:“你的破绽已被我识破,还敢笑么?”

  阚泽停住不笑,转而肃然说道:“丞相岂不闻‘背主之约,不可定期’兵法么?若约定日期,届时却不能动手,新主又不来接应,事必泄漏,因此只能寻机而行,方可成事,你不明此理,枉杀好人,我为何不笑?”

  曹操一听,沉吟不语,他的疑心似被阚泽肃然骂去一半,但仍存一半,一时间难于决断。

  阚泽心中亦开始有点忐忑不安了。

  就在此时,有人入帐,在曹操耳边悄语一句,又呈上一封书函。曹操立刻拆开细阅,神色逐渐舒缓,转而欣然自得了。

  阚泽暗道:“这必是诈降的蔡和、蔡中二人,有密函送到,报知东吴军中发生的动态了。”

  果然曹操阅罢书函,就连其余的一半疑心亦打消了,离座下阶亲自替阚泽松绑,日中道:“我国东吴有孔明、周瑜联合为谋,不得不防,误犯尊驾,请勿介怀,你二人建此大功,日后受封,必在众人之上。”

  阚泽知曹操已入局,仍道:“我等非为封赏而来,实乃应天顺势,以助汉室一统而已。”

  曹操大喜,吩咐置酒款待阚泽,席间,曹操又对阚泽道:“请先生再回江东,与黄盖约定,若打算出降,先报讯来,我当以兵接应。”

  阚泽答应了,曹操又赐大批金帛,阚泽却一概不受,只说尚未建功,不敢收此大礼,当晚,阚泽又驾快船返回江东。

  不久,在甘宁水寨的蔡和、蔡中二人,又说动甘宁,答应降曹,蔡和、蔡中见立此大功,又连忙写信去给曹操,报知喜讯。

  曹操接蔡和、蔡中二人密函,心中又惊又喜又疑,接而又有黄盖的书函送到,说现下未能寻到机会,不久但见有战船上插青牙旗的,便是他来降的讯号。

  曹操连接两封密函,心中惊喜交集,疑心又起,连忙召集众谋士商议,如何证实黄盖、甘宁二人是否真降。

  座中蒋于正为前次入东吴之事惴惴不安,此时见有机会将功补过,便连忙道:“我愿再去江东探听虚实,誓死探悉实情,回报丞相。”

  曹操大喜,当即令蒋于即日启程,驾船赴三江口东吴水寨而去。

  此时,在长江三江口长江与汉水交汇之处一带数百里地域,战云密布,惊世大战一触即发。

  一面是长江北岸的乌林山,山上是曹操连营数百里的陆寨,山下长江江面,是曹操的庞大水寨,以及数百艘战船、战舰、兵力达二十万,再加上汉水西面,镇守樊城、襄阳一带的曹洪大军,曹操用以南攻的部队水陆大军,便约达八十万。

  八十万大军,展开一个扇形之网,罩向荆州东部的江夏、夏口,以及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曹操的中军大营,有时设于乌林山上,有时又移到山下的江边水寨。

  另一面是长江南岸的赤壁山,在耸于江边的峭壁下面,是东吴军的水寨,以及百余艘战船,战船比曹操的战舰细小,但速度却比曹军快,东吴水军统帅是周瑜,此时他统率隔江与曹操对峙的兵力只有三万余人,相较于曹军,兵力十分悬殊,但在保家卫国有激励下,军心却十分坚稳,战意亦十分高昂。

  再一面是扼守鄂州东长江南岸的樊口的刘备、刘琦军。

  刘备与刘琦合计的兵力只得二万余人,战船仅得三十余艘。

  刘备抗曹的司令部便设在樊口,与三江口东面的赤壁山的东吴大军相隔五十里,与三江口北岸的乌林山曹操大军相距亦仅数十里。

  长江三江口一带数百里的地域上,北面是乌林的曹操大军,东面是赤壁的周瑜水军,南面则是最弱的樊口刘备军。

  一强一弱,隔了一道大江,虎虎相对,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这一场大战,于曹操而言,是急欲吞并天下之战,对孙权的东吴而言,则是保家卫国的艰苦抗战;而对刘备来说,却是一场事关自身之生死存亡的哀兵之战。曹操得意洋洋、傲视天下;孙权力保国卫家,苦苦抗争;刘备已再无退路,决心以哀兵一战,以求生存。

  此时此刻,三分天下的天机大势,其演进的势格,更是显得非常的神秘奥妙。大机大势到底如何变,未到最后的一刻,似乎仍然是一个无人可以破解的惊世疑迷。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长江东岸赤壁山东吴水寨峭壁下的一只小舟上面,出身于天机门的一代天机传人诸葛孔明,便正在舟中,与他的师妹雕雪密语目下所虑的天机大势。

  雕雪秀眉轻皱,悄声道:“师兄啊师兄,你所推断的天下三分天机大势,当真会如此吗?”

  孔明微笑道:“师妹为何有此疑惑?”

  雕雪微叹口气,道:“师兄虽有惊天纬地,施乾转坤之能,助东吴军连番小胜,但曹操兵势浩大,所受挫折难损其根基之气。曹操只要下定决心,挥军南攻,路践夷平啊!届时剩下樊口刘将军的二万余兵力,又如何抵抗曹操的百万大军?

  孙权、刘备两雄若去,则天下便尽归曹操手了,这又何来天下三分呢?”

  孔明微笑,亦轻声道:“表面看来,曹操军力强大,不可一世,而孙权、刘备,兵力与曹操相较,亦十分悬殊,而此种态势固然可令孙、刘二家惶慑,但亦可令曹操狂妄自大;孙、刘面对强敌,因而促成两家联合,于樊口与赤壁之间形成犄角之势,曹操攻左须防右,攻右须防左,他的二十万大军,便被逼分兵而削弱过半了。再者曹操因处强势,狂妄自大,竞冒险轻进,致令其初战而败;初败之后,又心生疑虑,当进不进,犹豫不决,犯了兵家大忌,取胜之机,又已失其半,赤壁之战,尚未知鹿死谁手呢。”

  雕雪奇道:“此战既关乎三家鼎立大势,但又未知谁胜谁负,那又如何判断天下三分之势?”

  孔明一听,沉吟不语,在这一点上,似乎就连他亦感疑虑。好一会,孔明才微叹口气,道:“此微妙之势,我亦正感忧虑也。”

  雕雪不由吃了一惊,因为她跟随这位师哥多年,直至此时此刻,才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忧虑二字,她不由忙道:“师兄忧虑什么?”

  孔明沉吟道:“我虽然已定下破曹战略大计,直到目下为止,孙、刘二家亦能紧密配合,战略态势的发展,方才变得有利于我军。但在破曹的战术具体实施上,仍有甚大难题,极待克服也,例如我与周瑜,虽定下用火破曹,但水上不比陆上,船在江上,游动性极强,一船起火,另一船大可速避,如此则其破坏能力、摧毁曹操的军力作用,便十分有限了,而这一击若无法一举中的,则曹军极易恢复元气,再集中军力,先陷江东或樊口,则孙、刘两军,同告危矣。”

  雕雪一听,不由低声惊叫道:“是啊,若一击不中,则接下便决再无机会啦,但战船在曹操手上,怎令他将船固定不动,任人火攻,这岂非痴人说梦?”

  孔明耳际忽闻雕雪口中“将船固定不动”几字,眼神突地一亮,一个奇思妙想立刻在他脑际掠过,他正要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紫色光华,突地从小舟的南面升起,灼灼耀于天际,十分夺目。

  孔明凝视南面,忽地喃喃说道:“紫光起处,必隐有贵异之人,这与天下三分大势又有何关系呢?”孔明心念电转,便再也安坐不下,一跃而起道:“走吧!师妹欲知天机大势如何演进,便随我先行夜探这紫光出处也。”

  孔明说时,身形已一掠而起,快如闪电,便已越船窗而出。雕雪一见,心中不由大乐,暗道师哥这段时日,身负绝世武功而深藏不露,今晚终于忍不住要施展出来了。她料想此行必有一番情趣,怎会怠慢,当下娇俏身形一纵,亦随后越窗而出。

  孔明和雕雪二人,沿江边赤壁山脚,掠向南面,绕过赤壁山,突见一座山峰,耸立于江水之畔,原来是赤壁山南的屏三,因位于赤壁山的南面,因此又称为南屏山。

  孔明和雕雪掠抵南屏巅,孔明略一驻足,但见南屏山下,长江浩瀚,月色迷波,十分幽雅。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此山不愧为江东第一观天台也。他心中若有所思,身形再起,又向南屏山相邻的一座山峰掠去。

  在月色之中,雕雪但见此山形如一座巨巢,巢中更有一只巨凤卧宿。她不由格格笑道:“这又是一座凤凰山埃”她一面笑着,身形却不慢,紧随孔明,飓飓地掠上山峰。

  掠抵山巅一看,只见在山下望见的巢中之风山势,原来是一座巨石,其形似鸾似凤,但四周草木不多,犹如鸾凤羽毛未丰,雕雪一见,不由又格格笑道:“此峰虽形似凤凰,但可惜羽毛未丰,因此只可称为‘雏凤山’……师兄,雕雪所判,是也不是?”

  孔明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暗道:“我听师父提及,他尚有一位师弟,出山之后,便一直不知所踪,后来又听说这位师弟在江东地域,收授了一位传人,姓庞名统,字士元,尽得天机门的真传,外号‘凤雏先生’,与我的‘卧龙先生’相映成趣,又坐落于江东,莫非与这位凤雏师弟有所渊源吗?”

  孔明心念电转,便毫不犹豫,依判定的紫色起处方位,展开身形,飞掠而去。雕雪心中大奇,暗道:我这师哥怎的了。

  怎地乍闻“雏凤山”之名,便如飞的掠去?莫非他真的发现了一只活雏凤么?她心中惊喜,于是亦连忙跟随掠去。

  雕雪紧随孔明身后,向雏凤山东面掠行了一段,忽见走在前面的孔明身形猛地一顿。雕雪正感奇怪,定睛一看,但见在月色之下,竹林从中,露出一以石为顶的屋子。随即又有一声低吟传了出来:“一睡梦方酣,不觉大梦醒,辛苦走一遭,何日返家来?书僮啊,外面有奇人驾临矣,可出而迎之。”

  雕雪心中又奇又好笑,暗道:这又是第二个“三顾茅卢访卧龙”的故事了,但见孔明凝立不动,她也不敢鲁莽,在后面静立不动。

  不一会,但竹林石屋之中,走出一位青年男子,年约二十多,以及一位小书僮,青年男子走近了,在月色下,雕雪但见此人浓眉掀鼻,黑面短须,容貌十分古怪,甚至几近丑陋。雕雪一见,心中便不喜欢,暗道:此人若与我师哥诸葛孔明相比,那简直是一轮明月与萤火相遇了,他又怎会是师哥辛苦追寻的紫光兆踪?

  不料此时孔明却大步走上前去,先向古怪男子拱手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位必定是凤雏先生了?”

  古怪男子微一怔,随又呵呵笑道:“我在此山已潜隐多年,阁下为甚竟可直呼我名号?”

  孔明欣然一笑道:“阁下有百丈辨形音之能,又隐居于雏凤山,我刚才又见紫光于此地升起,乃贵而异之兆,因此便足判阁下是风雏先生了。”孔明一顿,又道:“我不但知阁下是凤雏先生,且更知阁下源出天机之门,乃江东人氏,姓庞名统,字士元呢。”

  此时雕雪静立孔明的身侧,心中却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暗道:师兄在这古怪男子面前,滔滔而言,胡乱猜测,只怕将他激怒了。

  不料雕雪心念未了,那古怪男子已呵呵笑道:“了不得!

  但阁下还知我什么来历?”

  孔明一听,便知自己的判断确然无误了,他不由欣然笑道:“好极了,果然如此,那阁下自然便是一代天机隐侠庞德公已失散十多年的侄儿也。”

  孔明话音未落,那古怪男子——庞统目中慧光一闪,却已笑道:“既然如此,那阁下必是我的伯父庞德公的高徒卧龙先生——诸葛孔明了。”

  两人一番答话,可把雕雪弄得一阵发呆,暗道:这是怎的了?怎地连此人也成了占卜大师了,不然他为甚亦能一口道出师兄的名号来历?

  原来庞统果然是庞德公的侄儿,在庞统十三岁时,他曾欲拜庞德公为师,但庞德公却不知怎地,竟一口拒绝了,庞统一气之下,便独自离开蚬山,不知流落到何处去厂。又过了几年,庞德公这才获悉,庞统竟误打误撞,拜了庞德公一别数十载的空灵师弟天隐真人为师,庞德公知悉后,不知怎的,竟仰天长叹道:“我侄身入天机之门,果然注定庞氏一脉从此绝后矣。”

  后来,庞德公才向孔明透露此事。原来他早就判断庞统命途乖滞,且寿数短促,不宜再受天机玄学的冲击,否则必定中途矢折。因此他才决然的拒绝收庞统为徒,打算安排他在山林中静修,以保庞统寿数。不料庞统的运命不以人谋为转移,终究投入天机门下,庞德公曾为此而嗟叹不已。孔明当时便慨然允日后但遇见庞统,必竭尽全力,保他的寿数避过玄关之劫。

  此时,两人的身份来历均已互通。按辈份,孔明是庞统的师兄,而庞统便是孔明的同门师弟了。当雕雪明白这一切后,她心中不由又好笑又好气,暗道:我天机门到底尚有多少藏龙卧虎隐伏呢?她虽然不喜欢庞统的形貌,但他到底是她的二师兄、而且他的才智也似乎不在孔明之下,雕雪心中不由也有点敬服了。

  雕雪在孔明的引介下,上前拜见二师兄庞统。庞统见雕雪有闭月羞花之容,又目视孔明一眼,不由呵呵笑道:“我明白伯父拒绝收我为徒的原因了!他除想保存我庞氏血脉之外,他喜欢的传人,只怕均是像师兄、师妹一般的金童玉女呢……呵呵。”庞统笑得有点酸涩,心中显然对庞德公之怨气未息。

  孔明见状,正欲安抚庞统,庞统却又呵呵笑道:“师兄不必如此婆妈多言,我今晚幸遇师兄、师妹,十分高兴,欢喜还来不及呢,我亦自知运命,怎会抱怨?呵呵,今晚我等天机门传人终于聚首一堂,我高兴极了!快清进屋内,我虽贫困山居,好亦存了一瓶佳酿,可与师兄、师妹痛饮一番呢。”

  孔明一听,他深知庞统脾性高做,绝非三言两语可化解他心中的积怨,便不再多言,欣然道:“如此好极!我亦正好有事求教师弟你。”

第五章 赤壁鏖兵

 

  孔明说罢,与庞统携手进屋,倒把雕雪这位师妹冷落了。

  但雕雪深知孔明此刻心中所想所思,是事关天下三分的天机大势中事,那等儿女私情,她只怕已被抛在一边,于是也不埋怨,由庞统的小书僮伴着,一道走进石屋去。

  雕雪一路走,一面又自思自想的好笑:“好啊!今晚当真是高人伴高人,书僮对书僮了。”

  进了石屋,庞统欣然招呼孔明和雕雪坐下,又亲自捧了一瓶佳酿出来,果然是珍藏了多年的天下名酿杏花酒,庞统自幼父母俱亡,一生孤苦,今日能与孔明、雕雪相聚,彼此又是同门亲情,他心中己视孔明如兄,视雕雪如妹,心情自然由衷的高兴,他对伯父庞德的怨气,因而亦被冲淡了。

  孔明见庞统心情开朗,这才暗松口气,在庞德公拒收庞统为徒的事上,也就不再解释,只在心中决定,日后小心留意,维护庞统这位同门师弟的周全。

  三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十分投契。当孔明说起雕雪的身世来历时,庞统呵呵笑道:“我第一眼见到雕雪师妹,便发现她命宫山林位紫气洋溢,因此推知她必已得祖宗龙脉风水荫庇,不料此事却是由伯父和师兄一手促成!好!好!好极了。天机大势如此,人谋造就飞蝉龙脉之女,毕竟是亦不能逆转天机大势的演行,不然,又怎会有目下行将三分鼎立的局面呢?”

  雕雪一听,知庞统己隐隐点出,她便是当日的飞蝉龙脉之女,对他非凡的洞察力,不由又添了几分敬佩。

  孔明听庞统提及三分鼎立的天机大势,连忙趁机道:“师弟所论,的确如此。目下一强二弱,曹操与孙权、刘备,正面临一场关系天机大势演行的生死决战,师弟对此又有何高见呢?”

  庞统微一沉吟,即断然说道:“曹操势大,如日中天,若非他受徐州屠杀的血煞气克制,他甚至有一统天下的帝王之命呢!因此孙权、刘备联军,只要要稍一不慎,不能决战决胜于赤壁之役,三分天机大势必放缓演行,天下百姓所受的战火灾劫,必又加深十倍厂。”

  孔明微笑叹口气,道:“的确如此!因此我不得不费尽心力,以促三分天机大势的演行,力求减少百姓苍生的苦难灾劫。今晚巧遇师弟,我计可成矣。”

  孔明尚未及道出,庞统已含笑道:“师兄且勿说出,有关破曹之计,请以此屋内一物喻之,好么?”

  孔明微笑点头。于是两人各自背转身去,由雕雪作公判断:“一、二、三!开始。”

  雕雪的话音未落,孔明和庞统的身形已一掠而起,几乎在同一时间,掠向案上的照明灯笼,两手疾伸,均向灯笼攫去!但雕雪眼尖,在快如闪电的一瞬间,已清楚判断到,孔明的身形比庞统稍快,因此他的指尖比庞统更近那灯笼而快了一寸!虽然仅是一寸之差,但两人的功力与神思,显然便已分出高下了!

  雕雪正欲开口作公判,孔明却已抢先呵呵笑道:“师弟果然高明,尚未出山,便已定出破曹大计矣。”

  庞统受孔明称赞,他心中不由一甜,简直比吃蜜糖更好滋味。因为这话是出自孔明这一代卧龙先生的口中,其份量简直比帝王的金口更重十倍!由于孔明这短短一句话,庞统抑郁多年的怨气,不由一扫而空,他闯创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便被激发出来了。

  庞统欣然一笑,与孔明携手返回座上,呵呵笑道:“此计虽已令曹操连吃两次大亏,但均非他亲身偿受。如今直接施之他身,曹操并非平庸之辈,只怕须多花一点心血了。”

  孔明庞统目中精光闪灼,知他的雄心大志被激发出来了,心中不由一阵喜悦。他含笑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

  我与周瑜之计,虽可令曹军受挫,但曹军一船着火,其他战船必定四散逃避,他所受挫折必然有限,其实力亦可保存,若然如此,则往下再战,孙、刘联军必危之极了。”孔明一顿,又有意激发庞统的决心意志道:“对此,师弟以为当用何计破之?”

  庞统见孔明真诚征求他的意见,心中不由又一阵激动,确信孔明已真心视他如弟,孔明的心胸又宽如大海,可容百川,若能与他共事,必如鱼得水!庞统也不再犹豫,但然的直言计策道:“欲破曹军,须用火攻。但大江之上,战船走动容易,一船着火,余船必四散避开,如此火攻之计必事情功半也,除非有人向曹操献上一条百船连环之计,教曹军将战船连于一处,牢牢钉住,直待其逃不得、避不了,然后火攻之计又事半功倍。”

  “孔明一听,欣然点头,十分赞同,庞统见状,又续道:“师兄既认为此计可行,便宜速向江东周瑜呈报,尽速施行为妙。”

  孔明却微一摇头,真诚说道:“不然,师弟此计甚妙,必可令天下人叹服,师弟既身负绝世才华,为何不趁此良机,勇敢出山,为天下百姓苍生施展你的抱负呢?”

  庞统有点犹豫道:“江东战事,有师兄辅佐筹谋就够了,还用得着庞统吗?”

  孔明真诚说道:“不然,师弟亦乃天机大势中人,你我今日终于相聚,绝非偶然,日后尚须师弟鼎力相助,以促天机大势演行也。而且江东周瑜十分忌才,三番数次均欲杀我,我不宜再在他面前进言,否则必令周瑜枉顾大局,先泄私怨。

  因此百船连环之计,非师弟出马不可。而师弟亦可趁此良机,于天下扬名也。”

  庞统一听,便知孔明用心良苦,处处为他着想,欲激励他出山开业,他不由微叹口气,感触地道:“师兄用心良苦,待我情如兄长!但周瑜此人气量极窄,不能容物,我又怎可与他共事?”

  孔明欲言,雕雪已忍不住格格笑道:“二师兄呵二师兄,你的双脚长在你自己的身上,只待大功告成之日,你欲上何方,海阔天空,试问谁能阻挡埃”雕雪此言道出,庞统与孔明不由相视会心而笑,于是,一番事关天下三分鼎立的惊天大计,便在三位大机门师兄妹之间,最终确定下来了。

  因事关机密,不可有任何泄漏,孔明和雕雪不敢在雏凤山再逗留,趁夜深入静,两人向庞统告辞,庞统依依不舍,闷闷不乐。孔明见状,便亲笔写了一封书函,交给庞统道:“师弟日后但有决定,持我此函,则必无往而不利也。”庞统心情这才转而开怀。

  庞统送孔明和雕雪出来,临别之际,孔明又向庞统附耳低言了几句。庞统一听,不由大乐道:“妙极了!有师兄此计,便不怕曹操不入圈套也。”

  孔明和雕雪告辞了庞统,离开雏凤山,返回赤壁山下江边小舟。

  第二天一早,庞统便一身平装素服,小书僮也不带,只着他在石屋中等候他的安排,然后他便独自下山,直奔赤壁山下的周瑜水军大寨。

  庞统抵周瑜水军大寨,他依孔明的安排,先去拜见鲁肃。

  鲁肃听庞统的一番论析,不由衷心拜服,感慨说道:“先生所论,真乃天赐纶音!公瑾亦正为此事日夜担忧苦思,可惜未得破解之策。如今天赐先生到来,我军之忧必可解也。”

  鲁肃当即向周瑜引见庞统。周瑜起初尚不以为意,但经鲁肃道出庞统的妙计,周瑜耸然动容,神色果然又喜又忌,周瑜的这副神态,立刻便被庞统观察到了,他不由皱了皱眉。

  后来幸得鲁肃极力推许,又力劝周瑜以大局为重,周瑜才转而欣然相待。

  庞统便依孔明的安排,向周瑜说出整个行动的部署。

  周瑜不由又惊又喜,叹道:“此计极妙!但只怕曹操奸猾,不会轻易入圈套也。”

  庞统一听,心中不由叹道:孔明果然有先见之明,早就洞悉一切,若非他临别之际,特别为此定下另一条妙汁,此事只怕便功败垂成矣!他心念电转,便不再犹豫,将孔明的安排,与周瑜附耳说知,但并不敢说出是孔明的计策,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周瑜一听,不由又惊又奇又佩,叹道:“此乃惊世连环计中之计!如此,曹操必人圈套无疑了。”他一顿,又毫不犹豫的对庞统道:“这便请雕雏先生先行返回山中僻居,一切我自有巧妙安排。”

  不久,庞统便悄悄的返回雏凤山,预作安排。

  就在此时,自动请缨前来赤壁山周瑜水军大寨探听虚实的蒋干,恰好抵达赤壁山水寨。他向守寨的东吴兵士通报了自己的身份及来意,兵士连忙报知周瑜,周瑜一听,便向鲁肃抚掌笑道:“此人到此,我与庞统之计成功了。”

  周瑜于是向兵士沉声道:“带蒋干进帐相见。”

  东吴兵士将周瑜的令旨,向岸边的蒋干传知,又押着他走上水寨的中军帐来。蒋干见周瑜不但不出来迎接,甚至连一个请字也没有,心中不由有点惴惴不安。

  果然蒋干被押进中军帐,周瑜便勃然作色,怒道:“你尚来此作甚?”

  蒋干忙陪笑道:“我想念同窗兄弟之情,特来叙旧而已。”

  周瑜冷笑道:“你若要劝我降曹,只怕说到海枯石烂也办不到!前次你来,我念同窗之谊,请你痛饮,留你同宿,你却盗我密书,不辞而去。更归报曹操,杀了蔡瑁、张允,令我大事不成。今日无故自来,必不怀好意!我若不念旧日之情,必将你一刀两段!本欲遣送你回返曹营,但我日内便要动兵破曹,我的军势内情,不容你再泄露。”

  周瑜说时,也不容蒋干有任何分辩的机会,便断然的下令道:“来人,将他押送到水寨的后山幽禁!待我破了曹操,再放你出去便了。”

  当下,根本不容蒋干说话,他便被四名军将押送,一路送到赤壁山后的雏凤山一座古庙之中。四名军将将蒋干留在庙中,命令不许擅自走动,更不准擅自下山,否则难保生命安全。四名军将安排妥当,留下两名在庙外廊守着,两名返回水寨向周瑜回报。

  蒋干心中十分苦闷,他被困在山中,要打探东吴水军的军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无奈只好先寻脱身之计。他主动向两名看守的军士讨好奉迎,两名军士似乎也十分欢喜,很快,蒋干便与看守他的两名军士十分友好,对他的看守提防因而亦大大放松了。甚至允许他出庙外走动,只是不准他擅离山中。

  当天晚上,蒋干独自步出庙外,耳际忽闻一阵读书的声音。他心中不由一动,便循声寻去。走了约百丈,只见一座石屋,十分幽雅,石屋内射出灯光,于黑夜中令蒋干备感亲切,他不由举步向石屋悄悄走去,以便窥探石屋中的动静。

  蒋干走到石屋后面射出灯光之处,原来这是一间卧室,窗口外开,室内有一奇特男子,挂剑灯前,正在研读孙吴兵法。

  蒋干心中正感奇怪,室内之人忽然轻声道:“窗外之人,莫非被困此山的远方客人吗?目下战火将燃,阁下又何必身涉险境呢。”

  蒋干一听,但感此人说话极有深意,他壮了壮胆,在窗口外露出身形,向室内之人拱手道:“阁下夜读兵书,所言发人深省,真异人也!请教高姓大名?”

  室内之人抬头面向窗外,但见他容貌奇特,对窗外之人毫不惊怯,微笑道:“此乃雏风山,我僻居此山已久,世人便以此山称我名号也。”

  蒋干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忙道:“那阁下莫非便是凤雏先生庞统吗?”

  室内男子含笑道:“正是微号。”但落在蒋干耳中,却绝不轻微,他的眼神不由一亮,忙拱手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凤雏先生,失敬!失敬!我有话向先生细说,可否进来一谈?”

  室内男子果然正是凤雏先生庞统,只见庞统欣然一笑说道:“我夜静僻居,时感寂莫,但有客来,岂会拒之门外,请进,请进。”

  蒋干一听,也不嫌冒昧,连忙爬窗而进,与庞统悄言密语起来,庞统不时微笑点头,两人十分投契。

  不久,庞统便引领蒋干,避开石屋正门,从后门出去,直达山下,山脚便是江边一艘轻舟泊在岸边,舟上亦有一名小书僮正在守候。

  庞统引领蒋干登舟,隐入舱中,随即命书僮扬帆,飞快的驶出江面去了。

  一切均十分顺利,蒋干不由松了口气,欣慰的向庞统拱手道:“多谢先生解困之思,我此行虽然未能探得东吴军情,但能邀得先生出山,曹丞相必定备感欣慰埃”庞统淡然一笑道:“我为江东百姓安危而行,但能减少杀戮,乃我所愿也。”

  快船不久抵达乌林山下曹军水寨。蒋干先行登寨,进去向曹操报讯,曹操听说是凤雏先生庞统驾临,果然大喜,亲自出帐相迎。庞统见了曹操,也不参拜,先行一揖之礼。曹操知他这一类隐世高人,不重礼节,也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反而对庞统更感兴趣了。

  曹操迎庞统进入中军帐,又吩咐置酒款侍,曹操亲自坐在庞统身边相陪。这等待客,是曹操极亲切的表示了,庞统却绝无受宠若惊的神态,与曹操谈笑风生,所言所说,均曹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曹操不由十分佩服。

  过了一会,曹操到底忍不住了,趁庞统举杯未饮,忙道:“先生此行,若能有助我平定江东,我必奏闻天子,封先生为三公之列。”

  庞统却淡然道:“我此行非为荣华富贵,只欲救江东百姓万民而矣,丞相兵抵江东,请勿多行杀戮,则我愿足也。”

  曹操笑道:“我替天行道,为天子平定天下,怎会妄加杀戮,先生但放心好了。”

  庞统仍不相信,请曹操开列文书,写明兵抵江东之日,不斩降官,不杀百姓,曹操微一沉吟,居然亦照庞统之意,一一照办。

  庞统这才仰大长叹一声道:“我已发誓永不出山,但为救万民生命,今日不得不有所违誓,望苍天谅我!”说罢,庞统这才忽然道:“请问丞相,军中是否正缺良医?幸勿隐瞒,请如实告知。”

  曹操一听,心中不由突然一跳,暗道:我军因北方兵将,不服江南水土,在大江之上,晕船呕吐者极多,军中之医,皆束手无策,我正为此心忧,虽此乃军机秘密,但庞统竟于踏足霎间,便已窥透,此人之能,果然不在那如鬼神般的卧龙先生孔明之下。

  曹操曾多番见识过孔明的才华,孔明当年助他智败吕布,后来却不辞而别,曹操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他对孔明可说是又敬又佩又爱又恨,百感交集,他又知风雏先生与卧龙先生孔明齐名,他岂会不紧紧攫不放。

  曹操当下微叹口气,道:“果然如此,先生慧眼惊人,霎问便窥透了,但先生既已获悉,想必有助我军解困之策也。”曹操此时,渴盼之情溢于言表。

  此时只见庞统微微一笑,道:“丞相之军,于大江之上,潮起潮落,风浪不息,北方兵不惯乘舟,受此巅簸,便极易生病,是么?”

  曹操一听,不由又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果然如此,在先生慧眼之下,已洞悉透彻,但未知以何妙策化解此困?”

  庞统沉吟不语,欲言又止,似叹道:“我道出此策,虽可助丞相平定江东,但已违誓言,必遭天谴,不过为了解救江东万民,我也不得不如此了。”

  庞统连番为难长叹,弄得曹操越发心痕难熬,此时他真恨不得捏住庞统的咽喉,将他欲言又止的妙策挤出来,不留半点。

  庞统见状,心中不由又喜又奇又佩,暗道:师兄所定的应策,果然洞悉曹操的五脏六腑,看曹操目下的神情,此计必达无疑了。

  他心念电转,于是也不再犹豫,终于决然说道:“丞相勿忧,军中之因,我已有化解妙策矣。”

  曹操一听,不由如获千军万马,立刻迫不及待追问道。

  “先生计将安出?”

  庞统从容一笑,道:“军中病因,皆因北兵不惯乘舟,而舟船又不稳之故,只须以大船小船各相配搭,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浮动巨寨,排、寨之间,各船横排,中间以铁链连锁,上铺林板,如此休说人在其上稳如泰山,连战马也亦可行走。

  往来调兵,快速这极,乘此而东行,任他风潮浪急,亦必如履平地也。”

  曹操一听,微一思忖,即以手加额,大喜道:“妙计,妙计,此天助我成大事埃”当下曹操再无丝毫疑惑,第二大一早,便召集众兵将,下令由庞统作三军督工,指挥将战船连环的搭建成水上浮动大寨。

  庞统亲自绘制施工的图则,又安排军中铁匠,打造粗大铁环,教授水军都督毛介、于禁二人连锁之法。到第一座水上大寨建成之日,但见一座以战船相连的巨大浮台,在江面上浮动,人、马可奔走其上,稳如陆上奔行。曹军久受舟船巅晕之苦,眼见从此在水上作战,如在陆地,均欢呼高喊,十分振奋。

  但就在此时,庞统又向曹操言道:“丞相决战在即,我知江东豪杰,多有埋怨周瑜忌才小气,我打算回去为丞相说服他们前来投效,江东人才尽失,周瑜孤立无援,必被丞相所擒也。”

  曹操不由喜上加喜,立刻答应派船送庞统回去,曹操又欲赠庞统大批金银财宝,庞统一概不受,登船出江,飘然去了。庞统此举,令曹操更为信服,心中再无半分疑惑,下令由毛介、于禁二将督工,尽快将军中数百战船、战舰用铁链连环。

  很快,毛介、于禁二人,便来向曹操呈报:“大小船舰,均已配搭铁锁完毕,硅旗军械。帅旗战舰,亦一一配备,请丞相登旗舰视察。”

  曹操大喜,即刻动身,率众幕僚、亲将侍卫,出旱寨中军帐,直奔水寨。

  曹操登上旗舰,只见舰上高挂一面大帅旗,四周以铁链连锁大小战船百艘,中间铺钉上厚木板,成了一座巨大的水上堡垒,堡垒上面,遍布弓弩万千,机关启动,箭如雨发。

  在主帅旗舰的四周,又各分列前、后、左、右四座巨大水上战堡,均以大小战船连锁而成。此时风急浪高,但北方兵在战堡上演练,腾行跳跃,冲刺拼杀,十分平稳,如履平地。

  兵士欢呼声起,人人振奋,曹操军中的大小战船数百艘,就这样以万道铁链,牢牢锁固,成了五座巨大的水上船堡。

  曹操在帅舰船堡司令台上,放眼望去,但见前后左右向船堡拱卫,横于江面,连延长达十里,二十万大军分布其上,喊一声亦惊天动地,气势之雄壮,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曹操不由心中狂喜,于帅舰堡上流连忘返。

  不久天色已晚,曹操兴致正浓,下令于司令台上摆酒,召众亲将、谋士前来会宴。

  不久月上中天,皎皎明月,照得江上如同白日。

  曹操不觉开怀畅饮,他已有了几分酒意,向四周将士笑道:“我今日五十有四矣,我儿新筑铜雀台,若得江南,我唯有一愿。闻江东有二乔,皆天姿国色,我誓将二乔藏于台上金屋,以娱我晚年。”说罢大笑。

  曹操正狂笑这际,也不知足他的笑声所惊动,还是另有什么天地奥秘,江畔乌林山上,忽地响起一阵刺耳的乌鸦叫声,从乌林中山上;腾飞而起,掠过江面,一直向江南方向飞走了。

  曹操的兴致,被乌鸦打扰,他沉声道:“真的怪了!鸦群呜飞,主何征兆?”

  跟随曹操多年的将士,均知曹操正在兴头上,此时绝不能打扰,因此便有知机的,亦不敢但言。曹操身边的荀攸,虽感隐隐不安,但无奈只好向曹操凑兴说道:“乌鸦虽属不祥之物,但惊而东南飞,东南乃江东方向,乃主对江东不利也。”

  曹操一听,大喜道:“不错,不错,对江东不利,即于我乃吉祥之兆也。”

  他说罢,一手抄起一支铁桨,将向众将士道:“我执此桨,破黄巾、擒吕布,灭袁术、收袁绍,兵入塞北,威抵辽东,纵横天下,可谓功高盖世了吧。”忽有感叹,唱了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慨当以歌,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曹操慷慨而歌,铁桨向东南挥舞,忽有感触,又唱道:“乌鹊南飞,月明星稀;绕树三匝,无枝可凄……”曹操唱到此处,幕僚中有一位叫刘馥,自恃跟随曹操多年,是曹操的心腹,知乌鸦惊飞绝非吉祥之飞,忍不住大着胆子,大声向曹操道:“大军决战在即,将士用命之时,丞相为何出此不祥之言?”

  曹操的兴头被猛地打断,心中十分恼怒,向刘馥厉声道:“我言有何不祥?”

  刘馥不知死活,依然大声道:“乌鸦南飞,乃不祥之兆,丞相为何还以此而歌呢。”

  曹操一听,不由大怒,手中铁桨猛地向刘馥的心胸刺去,一面喝道:“你敢败我兴致。”也根本不容刘馥开口分辩,一桨便刺进他的心胸,顿时鲜血狂喷,死于非命。

  曹操心中仍余恨未息,他为了平息刘馥之言对军心的扰乱,当即呜鼓,召诸将士上司令台,即下令旨。命水军中央,由毛介、于禁以黄旗统领;前军由张郃以红旗统领;后军由夏侯渊以灰旗统领;左军由文聘以青旗统领;右军由吕通以白旗统领;另外,又命张辽、许褚为旗舰监军,负责旗舰中的安全,决定将五座巨型船堡,驶出江面,加紧训练,准备向赤壁山脚的东吴水寨发起总攻击。

  另一面,与乌林山脚曹操隔了一道江面的南岸赤壁山顶,东吴水军都督周瑜,此时正站在山上,向北岸的曹军水寨凝望。周瑜四周,遍布卫士,更高耸了一支“周”字帅旗。

  周瑜但见曹军的五座大战堡,已驶了出来,如五座巨石似的横立于江面,他亦已接庞统的回报,此时目睹之下,心中不仅一阵激动,呵呵笑道:“此天亡曹军埃”周瑜身边众将皆不明所指,正惊奇闻,忽然一阵劲风吹过,吹得周瑜头上那面大“帅”旗猎猎作响,直向东南面摇摆。

  周瑜的脸面亦被帅旗拂过,令他的心头猛地一颤,如遭雷击他不由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在山顶,随即昏迷不醒。

  身边的众将大惊,急忙将周瑜抱起,送入中军帐,又急召军中医者赶来诊治。可惜谁也不知周瑜所患何病,均束手无策,根本无法下药。

第六章 星斗挪移

 

  周瑜突于此时病倒昏迷,军中诸将均大为惊惶,暗道:江北曹军已南犯在即,都督身为主帅,却于此时病倒,我军危矣!

  鲁肃心中亦十分忧虑,却元从解化,只好往江边小舟找孔明,倾诉心事。

  孔明听说周瑜于此时病危,心中不由一动,他目注鲁肃一眼,轻声道:“子敬以为如何呢?”

  鲁肃不由长叹一声道:“哎!此乃曹操之福,江东之祸也。”

  孔明见鲁肃情急之状,溢于言表,便知周瑜的真病,并非用诈。他微一沉吟,即含笑道:“公瑾之病,我或许可知也。”

  鲁肃深知孔明有鬼神莫测之能,因此他或者亦是精干医道,也毫不怀疑,忙道:“若先生能医好公瑾之病,乃江东百姓之幸也!务请先生这便前去看诊。”

  孔明也不推辞,即与鲁肃一道,向周瑜的中军帐走去。

  鲁肃先去看望,说孔明前来探病,周瑜一听“孔明”二字,心中不由一动,他本来蒙头睡在床上,连鲁肃进来也不理会,此时却忽地挣扎坐起,命人扶持,依在床上。

  孔明走进,先向周瑜请安,周瑜有气无力的回礼,又请孔明坐到他的身旁。

  孔明轻声道:“公瑾病况到底如何。”

  周瑜道:“心腹隐痛,时感昏迷。”

  孔明道:“曾服用何药?”

  周瑜道:“胸腹呕吐,药不能服。”

  孔明闻言,又凝注周瑜一眼,但见周瑜额赤眼红,暗道:额赤、眼红,皆主心经,周瑜之病,必是心病无疑!于是便忽然含笑轻声道:“公瑾正当盛壮之年,怎会有此怪病?”

  周瑜道:“人有旦夕祸福,我岂能自知?”

  孔明忽然接口道:“天有不测风云,又岂能预料乎?”

  周瑜一听,心中猛被所触,不禁已呻吟起来。

  孔明道:“公瑾心中但感烦躁不安,是么?”

  周瑜道:“唉,正是如此。”

  孔明道:“若然如此,便先服凉药化解。”

  周瑜道:“凉药已服不少,但均无效。”

  孔明微笑道:“如此则须先理其气,气顺则心安。”

  周瑜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他也顾不得骄做了,忙道:“若要理气,当服何药?”

  孔明微微一笑,道:“我有一方,必教公瑾气顺!但此方珍秘,切勿外泄。”

  周瑜一听,便挥手屏退左右,仅留鲁肃在旁,然后道:“目下再无外泄之忧,先生请直告。”

  孔明向鲁肃要来纸笔,在上面疾书了一行字,然后递给周瑜,微笑道:“此乃公之病源也。”

  周瑜接过一看,但见纸上写有十六字,道:“欲破曹公,须甩火攻,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周瑜看了,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道:孔明真神人也!不料我的心病,竞被他一眼窥破!但碍于眼下情势,也不容周瑜摆虚架子了,只好含笑点头道:“果然如此!但目下正值寒冬,整日皆吹西北风,即向我这一面吹来,怎会有东风可吹呢?”

  孔明道:“我或有办法,为都督向天外借三日三夜的东风,以助都督用兵,好么?”

  周瑜一听,忙道:“休说三日三夜,便有一夜东风,我大事成矣!但目下曹操进犯在即,刻不容缓,如何借得这般容易?”

  孔明道:“都督若要借风,便请于南屏山,筑一座七星台,我于台上作法,可惜东风矣。”

  周瑜一听,不由大喜,大喜之下,心胸便顿舒,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不由一跃而起,向孔明拱手道:“若能如此,则犹如拯救江东百姓的天方仙药也!先生欲筑七星台,这有何难?

  一切但凭先生调度便是。”

  孔明亦肃然道:“彼此皆为破曹大局出力,公瑾不必客气!我这便立刻率人往南屏山筑台,公瑾放心,大可即刻调动主军,我保你必有一夜东风。”

  周瑜大喜,当下即依孔明的要求,拨出一千兵马,由孔明亲自带往南屏山,指挥筑台。

  与此同时,周瑜亦振作精神,升帐调兵,部署战船,开往出击的前沿位置,他只待东风乍起,便立即下令,百艘战船,向曹操发动总攻击。

  在赤壁山后的南屏山上,在孔明的指挥下,很快便筑起一座高达十丈的高台,名为“祈天七星坛”,作三层排列,坛上四周布了九宫八阵、二十八宿旗号,极为诡异莫测。

  孔明决定,于十一月十日甲子吉辰,登台作法,他事先要求南屏山四周,不许有任何闲杂人等,筑坛的一千兵土,亦须撤离,他仅带他的书僮足矣,周瑜心中惊疑参半,也不知孔明到底弄甚玄虚。

  鲁肃见状,唯恐周瑜又改变主意,连忙向周瑜道:“如今万事具备,花了无数人力心血,决战在即,所虑者乃目下风向也!若仍吹西北烈风,即从西北吹向东南,曹军位处江面西北,我军则位于东南,如此风向,若施火攻,岂非玩火自焚吗?

  幸赖孔明以惊天大法,但能借得一夜东风,因此破曹,乃江东万幸!请公瑾务以此大局为重。”

  周瑜沉吟道:“我所忧亦风向也,破曹关键在于风向,我岂会轻举妄动?只是孔明虽有本领,但恐怕亦未必有此回大本事,若三日内孔明借不来风,曹操必趁目下的西北烈风,乘风而下,抢先攻我,则我军危也。”

  鲁肃一听,亦不由感叹道:“卧龙!卧龙……江南百万民众的生命,全凭你所施的借风大法。”

  此时,月亮已升上南屏山巅。山门顶耸着一座高坛,四周一片肃静,所有闲杂人等,包括筑坛的一千军士,果然已被周瑜下令撤走,更下令任何等,不许打扰孔明的施法,事关江东百万军民的安危,不算满腔私怨忌恨,此刻也不敢发作了。

  在月色之下,只见孔明已改穿一身法袍,雕雪亦一身劲装,手执宝剑,与孔明在坛下并肩而立。到月亮正浮于山巅的一刻,孔明向雕雪微一示意,一齐向法坛掠去。抵坛下,两人也不走阶梯,却默运师门的天机无为真气,提气上升,呼地一下,便跃上了十丈高的法坛。

  幸而此时四周绝无人迹,不然必以为是神仙降世。

  孔明登上法坛,他示意雕雪执剑为他护法,然后手执祭天星斗剑,先向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星分拜,再拜二十八宿。

  拜毕,孔明身法一变,左手执祭天星斗剑,右手捏着他的独门兵器——羽扇,于法坛上施展他的天机羽扇神功。

  他先走七星,再走二十八宿,口中轻喝一声,就在此际,只见法坛上法灯大明,日月光华,金本水火土五星齐亮,朱雀、青龙、白虎、玄武二十八宿星斗皆耀,法坛之上,星移斗转,令人眼花镣乱,惊心动魄。

  此时孔明手中的剑,扇突地一横,向西北面猛烈一指,沉声喝道:“白虎顿足!龟蛇敛形!祈祈此求,速速应验……”就在此时,本来甚力强烈的西北烈风,突然缓和下来,然后竟寂然而止。

  原来这是孔明以他的天机羽扇神功,引发西方白虎、北方龟的灵气,按其令旨,收敛强劲的西北烈风……他将自己独创的天机羽扇神功,变化为祈天大法,悟性之高,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至空前绝后。至少此时在他身旁护法的雕雪,她的少女芳心,更是如此赞叹。

  另一方面,周瑜在中军帐外,与鲁肃一道,全神贯注,屏息凝视帐外高耸的帅旗摆向,就在此时,两人忽见帐外帅旗缓缓下垂,接而便不动!强劲的西北烈风,竟然就此而停了。

  鲁肃一见,不由感叹道:“孔明竟可令西北烈风停息,真不愧是出山卧龙也。”

  周瑜却皱眉道:“西北烈风停歇,虽可暂缓曹军的进攻;但若不能借来东风,则仅成功一半,胜败尚未足判也。”

  此时,在南屏山上,孔明将独创的天机羽扇神功,演化而为祈天大法,已初奏奇功,竞把长江赤壁一带的强劲西北烈凤祈停了。

  但孔明的神色却更显凝重。因为他深知祈停西北烈风,只能暂缓曹操的挥军南进,若东风不起,则他与周瑜的火攻之计便极难施展,收效甚微,曹军亦必有回气之力,趁势大军南攻,则孙、刘联军必定全军覆没!而曹操身潜伏的戾气,必因此火一烧,而激发起来,血屠徐州的惨况,必在江南大地上重演,天下又不知平添多少战火冤魂了。

  孔明心念电转,身法丝毫不敢怠慢,他的天机羽扇神功蓦地一转,化为星斗剑祈天大法,只见他先走北方龟蛇之位,再走向西方白虎之位;再一转而走东方苍龙位,进而跨向南方朱雀,他的身法剑势,灵幻吐异之极。他己化其天机羽扇神功于祈天星斗剑势中,其诡秘迷幻,已达浩瀚无极的境界了。

  只见孔明将手中的羽扇一收,手执“祈天星斗剑”,走“南方朱雀”,形如大鹏展翅;再走“东方苍龙”,状如天龙横空。

  再见孔明手中星斗剑蓦地一挥,划破夜空,迳直射向东方苍龙七宿以及南方朱雀七宿,啸啸剑气,疾射而出,随后又沉声喝道:“苍龙摆尾,朱雀振翅!星移膨转,乾坤兆应!借雨之力,速发东风。”

  孔明一连沉喝数声,但大地乾坤却一片寂静,坛上的东方苍龙旗竞亦纹丝不动……一切均毫无效应。

  孔明见状,心中不由一痛,他知自己功力未逮,难达于乾坤的奇功了!他忧急之下,真气登时逆阻,神思一阵昏迷,几乎一跤摔倒。

  在一旁护法的雕雪,见状不由大骇,她深知孔明若不支倒地,那不但欲借东风不成,他自身亦必心脉尽断而亡!这便是道法中“祈天不成,反受天谴”的走火入魔可怕后果!雕雪芳心一阵刺痛,如遭电击,她的功力本就逊于孔明,此时竟亦无法支撑,摇摇欲倒了……眼见长江畔南屏山巅的祭风七星坛之上,这一对同出自天机门的金童玉女,立刻便会双双夭亡。

  就在此时,南屏山法坛之上,忽地凌空降下两条灰影,只见两条灰影一晃,便己穿入孔明的星斗挪移剑势中,分别站于日、月两大玄位,各突伸一掌,分别按在孔明的前胸、后背两大穴位上,两股浑厚无比的劲力,顿时淙淙注入孔明的心胸和五脏六腑。

  随即一楼极亲切的劲音,直射入孔明的耳际:“亮儿呵亮儿……你竟欲行此挪星移斗之法,可知此举会因而折损你的寿数呢?”接而又有另一道劲音钻人道:“诸葛亮,诸葛亮!你可知若非那神相管辂,已判断你于二十七岁之年,必有一场劫数,庞老哥因此邀我急急赶来,这可怕的借风法坛,便是你和师妹雕雪女娃娃命丧之所……”孔明神思昏迷,摇摇欲倒之际,胸背突射入两股劲力,汇于神堂穴,再从神堂穴直入心俞、肺俞、贤俞,气海诸穴,他的心血突转畅旺,呼吸也顺畅起来,但感浑身真气充盈,神思也立刻恢复清明,他随即醒悟,是谁驾临这借风法坛之上了!

  因为当今之世,能迳直闯入他布下的星斗挪移剑阵,又可于千钩一发之际,以此莫大神通救他生命的,只有二位他十分尊敬的奇人而已。

  孔明不由叹道:“恩师和仙灵老人降临,江南百万民众有救了。”

  突然降临法坛的,果然是一代天机隐侠庞德公,以及力可挪移乾坤的仙灵老人左慈。

  原来仙灵老人左慈,在带着他的得意徒弟笑猴儿、诸葛慧,一老二少游戏人间之际,却忽遇一代神相管辂和他的徒弟诸葛钧匆匆赶来,而管辂则从诸葛钧的口中得知其兄诸葛亮的时辰八字,由此而推算出,孔明必于二十七岁之年,有一场大劫,而且已逼在眉睫,于是管辂紧急寻着仙灵老人左慈,告知此事。因为管辂深知自己的功力逊于天机隐侠庞德公,决计无法寻着他的行踪,只好先寻老左慈,请他以千里传音的仙灵神功,传知庞德公,设法救援。

  庞德公在接获老左慈的千里传音之时,他正巧在探究继三分天下大势之后的天下一统的天机异象奥秘,已陷入浑忘世事的虚无境界,但知此讯息,却如遭电击,他实在太珍惜他的衣钵传人诸葛亮了!因此毫不迟疑,忙施展千里寻踪的惊世神通,探悉孔明的行踪所在,又恐自己力有不逮,于千里外示意,邀老左慈一起,分从相隔千里外的东西两面,向江东长江畔的南屏山紧急赶来!

  因此就在孔明生死一线的危急之际,庞德公和老左慈,便恰好双双降临于孔明的借风法坛之上。

  法坛之上,雕雪刚才因目睹诸葛亮生命垂危,情急之下,竟亦欲昏倒,此时眼见师父和老左慈凌空而降,知孔明必无大碍,她心神一动就清醒过来。

  雕雪忙向这面叫道:“师父好么?左慈伯伯别来无恙?

  怎的不见慧妹和笑猴儿两人到来?”

  庞德公未及答话,老左慈已呵呵笑道:“我老左慈昨日仍在昆仑山脚,接庞老哥的邀请,便急急赶来,哪敢迟缓?而昆仑山距此地远隔千里,我那娃儿徒弟,怎能跟上?因此无奈只好教他二人随后赶来了!我那宝贝徒弟孙女慧儿,听说她的二哥有厄,几乎要用大棍赶我速速援救,我老左慈又怎敢怠慢?”

  雕雪一听,心中不由好笑,暗道:当时诸葛慧情急之下,必大发娇野,这还不把她这师父爷爷弄得哭笑难分,如鬼追似的赶来吗?

  孔明长叹一声道:“亮儿依师父天机道绝学,再结合自创羽扇神功,欲祈星借风,不料力有不逮,令风停则可,祈风动则艰难之极。如此一来,破曹之火攻大计便决难施展,曹军过江,则江南百万民众危矣!我情急之下,几乎走火人魔,幸而师父和左老前辈及时赶到。”

  庞德公微一沉吟,道:“亮儿此举,虽合三分天机大势,但却逆反其中的地脉势格,自然难于成事也,曹、孙、刘三人各占龙脉,曹操乃属青龙龙脉,孙权乃是赤龙龙脉,刘备乃白兔龙脉,相较之下,曹氏龙脉势格,强于孙氏,更强于刘备,而你此举乃欲抑曹扶孙、刘,荫庇曹氏的青龙地脉,自然产生强大的反击力,此所以令风停则可,令风动,不利曹氏却千难万难也。你若欲逆反地脉势格,必遭折寿之危,你不怕因此而折损寿数吗?”

  孔明一听,慨然说道:“此举虽逆反地脉势格,折损亮儿之寿,但既合三分天机大势,更为江南百万生灵着相,亮儿亦不得不犯险施为。”

  庞德公不由微叹口气,心想:曹操身上戾气奇重,且日趋奸雄之流,单看他当日为报父仇,血屠徐州生灵数十万,便可见一斑!而为救江南百万生灵,抑曹扶刘,便不得不为也!

  不过此举却逆反地脉势格,亮儿寿数,必因而折损,这却如何是好?

  他沉吟之际,孔明又慨然说道:“师父请勿以亮儿一人安危为念,要为百万生灵着想也。”

  庞德公心中不由一热,暗道:亮儿的处世大旨,竟与我同出一辙也!他心念电转,便点了点头,决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孔明一听,喜道:“师父将以何法助之?”

  庞德公微一沉吟,便决然说道:“按三者的地脉势格,曹氏的青龙龙气,强于孙权的赤龙地脉,更强于刘备的白兔龙脉,因此唯有先行压制曹氏的祖宗龙气,此消彼长之下,届时再施祈星借风大法,便可奏效。”

  此时雕雪亦已走到庞德公的身前,一听不由吃惊道:“听师父说,曹氏的祖墓,远在沛国樵郡,距此地千里,如何压制?”

  这一点,不但雕雪,连孔明亦有同感,因为孔明知道,就算轻功绝世,日行千里,来回亦须两日时间,但此刻距决战时刻,已剩下不到一日了!

  不料老左慈一听,却呵呵笑道:“雕雪姑娘,你知否你天机隐侠师父,此刻已成半仙之体?连我老左慈亦稍有不及,这区区千里,于他来说,算得什么?犹如咫尺一般而已也。”

  老左慈正极力大赞,庞德公却肃然说道:“左老兄不必故意向我大肆吹捧,以为如此你便可避开也!此事尚须左老兄鼎力相助,方可成事也!此乃为江南百万生灵着想,左老兄不会拒绝吧?”

  老左慈一听,吓得连忙掩耳塞鼻,连声道:“不听!不闻!

  亦决计不知也。”

  雕雪奇道:“为甚不听、不闻,更决计不知呢?”

  老左慈苦笑道:“你不见刚才庞老哥道,此举逆反地脉势格,必大折寿数吗?你等娃娃儿年纪小小,不算什么,我已一把年纪也,再折得一折,岂非立刻完之大吉?因此此事老左慈决不敢沾手,因此便不听、不闻,亦决计不知为妙也。”

  雕雪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心想:左老前辈所言不错,生命可贵,我亦正为师兄他担心,试问准可逼人甘愿折损寿数去救陌生之人?孔明心中亦不由一阵难受,因为他深知这千里压制龙脉之法,非同小可,就连他师父亦无十分把握,否则,他便不需向老左慈求助了!但老左慈是否答应,却谁也不敢怪责于他,因为这等有损寿数的事,除非他本人心甘情愿,不然谁好意思向人强求?”

  “好啊!师父爷爷若真的不听、不闻、不知,那我便决计不学、不随、不呼啦。”

  就在此时,一声尖脆的娇呼忽地响起,随即,一白一青两条轻盈的身影,从法坛下面跃了上来,身法的轻灵敏捷,竟亦不下于雕雪了。这两条轻盈的身影,竟然是一身白衣的诸葛慧,一身青衣的笑猴儿,两人在千里之外赶来,仅慢了仙灵老人左慈一个时辰,这等绝世轻功,已足令人吃惊了。刚才的一声尖叫,便是诸葛慧所发,她大概已抵法坛下面,十丈外的声音,自然一一落人她的耳际。

  诸葛慧几年不见,此刻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娇俏少女,但她对二哥诸葛亮的感情不但未减,反而越发炽热。她获悉诸葛亮有难,管二七二十一,把她的帅父爷爷像鬼追似的先行催赶前来,她和笑猴儿则随后跟上,一路上她不吃小喝不眠不休,施展日渐精妙的仙灵神功,如云飘鸟飞似的向东南直奔,因此只稍慢了老左慈一个时辰,便掠上长江畔南屏山的借风法坛上来了。”

  老左慈一见诸葛慧,头皮便一阵发麻,他于此时最怕见到的人便是他这位娇滴滴、野溜溜的宝贝徒弟孙儿!不为别的,因为她是欲行祈星借风见鬼大法诸葛孔明的四妹,孔明是诸葛慧最敬爱的二哥!有她在场,老左慈要想推掉这份可怕的差事,只怕便难上加难了。

  他也不待诸葛慧上前与孔明相见,光就抢先挡住诸葛慧的去路,急道:“喂!徒弟孙儿!你这不学、不随、不呼——这见鬼的三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诸葛慧鼓了鼓绯红的腮儿,一本正经说道:“师父爷爷!

  目下我的二哥有难,你不但不加,反而来个什么不闻、不听、不知,如此贪生怕死,见危不救,置江南百万民众地不顾!这岂非大逆大违了师父爷爷平日向我训示的仙灵门门规么?

  既然如此,这等只顾为一已之长生不老、不管天下百姓死活的仙灵功,我诸葛慧为什么要学?既然不学,我为什么要跟随师父爷爷去游戏江湖?若不学、不随,那慧儿我为什么要亲切切、情真真的呼你为师父?因此啊,慧儿自己只好不学、不随、不呼了!”

  诸葛慧聪明绝顶,她说时溜了老左慈一眼,见他呲牙咧嘴的,显见又尴尬又难过,便又连忙加了一句:“不过,师父爷爷呵,慧儿刚才匆忙之间,只怕是听错了;因此呵,只怕慧儿便说错了!若真如此,慧儿待会再弄一瓶百花露酒给师父爷爷赔罪好么?”

  诸葛慧说是“不呼”,但她口已不知喊了多少次“娇滴滴、情切切、意真真”的师父爷爷了。

  老左慈被诸葛慧弄得头发发麻,心中发毛,又尴尬、又难受;但被她左一句“师父爷爷”,右一句“百花露酒”,直叫得他心中一阵温暖,想起那百花露酒的美味,这可是诸葛慧近年独创的一种酿酒妙法,他的口中又不禁一阵唾涎欲滴。终于老左慈猛吞一口唾沫,随即呵呵笑道:“娃儿!你这是以这见鬼的百花露酒来引诱我老左慈吗?哎!老左慈我怎抵受得了如此诱惑?说不得只好拿我这一点寿数去换你这可恨、可爱的百花露酒埃”众人一听,均不禁芜尔一笑,均知仙灵老人老左慈口硬心软,如何抵挡得住他这宝贝徒弟孙女诸葛慧的左缠右磨?

  但这宝贝徒弟孙女开口相求,这老左慈只怕老命也肯送出来了!

  当下老左慈笑声刚落,便呼地掠到庞德公的身旁,呵呵笑道:“庞老哥呵庞老哥!我等不幸碰上诸葛氏这一家子精怪,还容我等逃避么?说吧,你要老左如何助你?施展这个千里克脉大法。”

  庞德公欣然了笑,向老左慈微一示意,老左慈亦立刻领悟,当即与庞德公一道,并肩盘膝而坐,凝神运气,神情肃穆。

  刚才的嬉笑,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庞德公此时亦不再犹豫,当即在身上取出一道黄符,咬破中指,以血代墨,在黄符上疾书曹操祖宗夏侯海的生辰八字,夏侯氏的生辰八字,只怕当世也只有庞德公才知道。

  庞德公写毕,向老左慈微一示意,当世两大高人,随即各伸一指,凝神运气。庞德公把上书血字的黄符,凌空一抛,他和老左慈的二指,即各射出一道真气,强劲之极,破空啸啸有声,射向黄符,黄符受此两道天机、仙灵真气射击,便犹如箭矢,划空而过,直向法台的正东面沛国谯郡疾射而去!其速竟快如天际流星……此时庞德公和老左兹这两大高人施展的,后世以气功千里产应演化成的异能大法。

  仅片刻之间,正东面千里外的谯郡盘龙峰上空,便突现一团黄色带赤的烟云,向下一沉,随即便见一团形如盘龙的青云腾空而起。两团赤、青烟云,于半空中撞上,青云欲升,赤云下压,双方于虚空中僵持不动,升也不得,沉也不可,其状怪异之极!

  此时,在长江畔南屏山祈星借风法坛上的庞德公、老左慈两人,均已是半仙之躯,功力之高,当世无沦,于千里外的异象,亦瞧得一清二楚。

  庞德公突地一声沉喝道:“青龙龙气已受压抑!祈星借风大法速速施为。”

  孔明早已凝神戒备,此时一听,便将手中的星斗剑,依星斗挪移大法,先走南方朱雀之位,再跨向东方苍龙位,随即剑尖疾出,凌厉剑气射向东、南两大方位,沉声喝道:“苍龙横空,朱雀振翼!借尔之力,速发东风。”

  孔明沉喝数声,山回谷应。

  就在此时,东方苍龙、南方朱雀两大方位,突现云涌,初如黑关奔腾,渐如巨浪黑海,再加黑山翻浪,从东南方向,疾奔而来!不一会,法坛上的七星、二十八宿星旗,忽地展动。

  旗尾倏地转向西北方向!一场威烈的东南风,终于劲吹而来,势不可挡!

  另一面,在赤壁山下的东吴军水寨,周瑜与鲁肃正守在中军帐中,焦急万分的目注帐外的帅旗,心优此际万事具备,尚欠东风!

  转眼已到二更时分,就在此时,本来垂下纹丝不动的帅旗却忽然蓦地一动,随即呼啦一声,万千军旗如接号令,倏地转向西北面,猎猎展舞!

  鲁肃一见,不由以手加额道:“天幸孔明果然妙借东风来了!破曹决战,此其时矣;都督之计,必当立建奇功。”

  周瑜却骇然道:“孔明有夺天造地之能,鬼神莫测之功。

  今东风已起,我必可破曹,江东可保。然若留此人在世,早晚必为东吴之祸!我决将此人除去!不得有任何异议,否则立斩毋赦。”周瑜恐怕鲁肃又从中作梗,便抢先将他镇祝随又召来丁奉、徐盛二将,厉声道:“你二人带二百精兵,速赶去南屏山,不问长短,但见孔明便将他斩了,持其首级回来请功。”

  丁奉、徐盛见周瑜军令已下,岂敢异议,当下即匆匆出帐,统带二百精兵,向南屏山飞速扑来。

  到了此时,鲁肃亦再无话可说,一方面见周瑜以军令来镇住他的口,另一方面鲁肃亦对孔明由敬生畏,由佩生惧,暗道:当世若有孔明在,凭他的鬼斧神功,只怕足可匡扶刘备一统天下,届时岂非连东吴亦难自保?因此他只能沉默不语。

  既不赞成,亦不反对,以便在忠心与良心之间各不违背。

第七章 天机真传

 

  此时,正在南屏山祈星借风的法坛上,孔明放眼长江东岩,江东水军战船已千船竞发,驶出水寨,他不由欣然一笑,仰天叹道:“赖恩师和左老前辈之力,妙借东风,江东百万生灵终可保也。”

  庞德公和老左慈相视一笑,已有离去之意。庞德公目注东南面赤壁山一眼,便忽然又向孔明含笑道:“南成有杀气一道,忽然射来,亮儿知否此预兆什么?”

  孔明微笑道:“此乃隐兆杀人之气也,周瑜雄姿英发。不失为大将之才,可惜心胸太窄,不可容物,乃联吴抗曹的一大障碍。如今东风已发,破曹在即,他义岂能容我冉逗留江东?

  恩师放心,亮儿亦早伏脱身之计也。”

  老左慈一听,不由呵呵笑道:“庞老哥呵庞老哥,一代天机军师已屹立于世,还需我等老怪物在此饶舌不休吗?不如归去吧。”

  庞德公含笑不语,似在思忖什么。此时诸葛回和笑猴儿才双双走到孔明身前,与他和雕雪相见,孔明见诸葛慧身已洋溢灵气,又与笑猴儿相处甚欢,心中不由一阵欣然。

  雕雪握着诸葛慧的手,真切的说道:“慧妹,你留在你二哥身边,好助他一臂之力好?”

  诸葛慧格格笑道:“我但见二哥安然无恙,便十分放心啦!况且二哥身边已有雪姐姐你照顾,还须慧妹我多事吗?

  嘻嘻,妹今日已十分明白,雪姐姐和二哥他,才是一对相辅相成的金童玉女埃”雕雪被诸葛慧这般大声嚷叫,芳心不由又羞又喜,俏脸儿红红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此时孔明目注诸葛慧一眼,便认真说道:“四妹你绝非尘世中人,不宜沾染世间血腥之气,还是跟随老前辈,和笑猴儿兄弟,一道游戏人间去吧。”

  诸葛慧格格笑道:“是,四妹谨遵二哥吩咐。说罢又瞪了笑猴儿一眼,含嗔带笑说道:“师兄猴儿,我二哥容你与我一道去游戏人间,你还不快向他道谢?”

  笑猴儿跟随老左慈江湖历,又有诸葛慧这妖野师妹作伴,身目已沾染了不少仙灵之气,就连他的形貌,猴相亦逐渐淡化,因而变得英俊起来了,此时笑猴儿一听,果然向孔明俯身一拜,笑道:“是!多谢诸葛大哥。”

  孔明欣然一笑,心中再无牵挂,他转向庞德公轻声道:“今日一别,未知与恩师相会于何时?”

  庞德公微一沉吟,忽地忆起孔明五十四岁的可怕劫数。

  便不由微叹口气,道:“亮儿已尽得天机门真传,天下之大,海阔天空,已足任你纵横腾跃矣!但须一切善自珍重,二十一年后你启拆我的最后一个锦襄时,便是我与你相会于五丈原之日也!雪儿有你照应,我亦再无牵挂也。”

  庞德公话音未落,身形已凌空而起,犹如神仙的平步青云,提气飞升,眨眼便升上法坛侧面高达百丈的山峰上去了。

  老左兹一见,亦连忙向诸葛慧道:“喂!徒弟孙女!师父爷爷也要走了,你可真不学、不随、不呼了吗?”

  诸葛慧一听,连忙娇野的笑道:“哎哟,师父爷爷不记徒弟孙女罪啊!师父爷爷既已经又闻、又听、又知,我徒弟孙女又怎能不学、不随、不呼呢?最多慧儿再多酿一瓶百花露酒,教师父大醉特醉、醉完又醉好么?”

  老左慈一听,乐得开怀大笑,在笑声中,他左手牵诸葛慧,右手扯笑猴儿,呼地从十丈高的法坛上一跃而下,犹如一老二少的三只飞乌,吱吱喳喳的欢叫着,振翅没入南屏山月夜去了。

  孔明向雕雪微笑点头,雕雪会心一笑,两人亦迅即跃下法坛,向江边飞掠而去。

  仅片刻后,东吴大将丁奉、徐盛,便率二百精兵,风驰电掣的扑上法坛,但已不见孔明的踪影,丁奉、徐盛见孔明已逃走,便立刻分水陆两路追击。

  徐盛驾船追出南屏山江口,终于发现江上一艘快船,正向樊口刘备军处疾驶。徐盛知是孔明乘坐之船,便催船拼命追去,一面大叫道:“周都督有令,务请诸葛先生留步。”

  此时向樊口疾驶的快船,突地跃出一员大将,神威凛凛,英姿勃发,啸啸大叫道:“我乃常山赵子龙,奉军师密令在此接应!周瑜杀机大炽,我家军师岂会不知?你休得再追,否则弓箭无眼。”

  此时,快船舱中,亦射出一道劲音,直钻徐盛的耳际:“请回覆都督,好好用兵吧!他的心思,我已洞悉,因此不辞而别,暂回樊口,日后再容相见,徐将军幸勿伤了两家和气。”

  徐盛知是孔明的音调,隔了百丈,其声竟隐隐刺耳而入,徐盛心中不禁骇然,暗道:孔明原来真人不露相,竟身负绝世神功,文略武功兼备,确非周瑜所及!他欲待不追,恐周瑜军令难违,只好舍命催船紧追。

  赵子龙在船甲板上挺立,见徐盛竟敢追来,不由大怒,欲施神功以真气发箭,立毙徐盛。孔明在舱中含道:“徐盛碍于周瑜军令,怎敢不追?二弟只须给他一条脱身之梯,他便好回去向周瑜交代了。”

  赵子龙一听,便将箭矢方向稍偏,奋力一箭射击,箭矢破空啸啸,十分强劲,犹如电奔电闪,呼地一下,擦徐盛身则而过,将他身后的风帆一箭射断!若非赵子龙的箭头稍偏,徐盛必已身如风帆,立断江中,徐盛吓得一额冷汗,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孔明的快船,却忽地升起满帆,如箭矢般向樊口方向射去,眨眼已失去影踪。

  徐盛再无法可追,只好退返岸上,见到从陆路追来的丁奉,向丁奉道:“孔明已被赵子龙抢先接走了!孔明神机妙算,无人可及。更兼赵子龙有万夫不挡之勇,当年独战曹军百万雄兵,我等追去,白送命而已。”丁奉无言以对,只好回去,将孔明预伏赵子龙快船接应之事,告知周瑜,并请降罪。

  周瑜闻报,却没怪罪,只是仰天长叹道:“着着抢占先机,步步洞悉细微,夺天地之造化,泣鬼神之谋略,此却又怎会被你等擒杀?哎,目下只好先破曹操,再作打算了。”

  周瑜叹罢,便不敢再为孔明之事分心,当即召集诸将,调动三军,准备发起进攻。

  周瑜下令,由甘宁、太史慈、吕蒙、凌统、潘漳等将领,各领后三千,先行乘船开向北岸乌林,准备向曹操的乌林陆寨发动猛攻,但见江中起火,便是攻击的讯号。

  诸将领兵,分乘战船去了。

  周瑜又下令黄盖,安排火船,派小卒过江送书,约曹操今夜便来投降,再拔出战船数艘,紧随黄盖的火船,以便接应。

  黄盖的“降船”后面,便是周瑜亲自统率的水军主力,将领包括韩当、周泰、蒋钦、陈武、程普等,在周瑜的旗舰上督战护卫的则是丁奉和徐盛两将,水军战船集合了数百艘,加上孙权从柴桑派来支援的后军兵力,进攻曹操的部队,便达二万人了。

  到这一晚三更时分,周瑜便下令,黄盖的“降船”开出水寨,直向曹操的水军乌林江口插去!他率领的水军主力,则随后跟进,前后相距三百余丈,只待黄盖的诈降苦肉计得手,便立即向曹军发动作线进攻。

  此时,孔明亦已由赵子龙护送,急速赶返樊口,刘备在樊口,见东风已起多时,尚不见孔明回来,正等得心焦,忽见孔明所乘的快船己如箭矢驶入港口,不由大喜,连忙亲到港口迎接。

  刘备迎住孔明,紧握孔明之手,道:“先生别来无恙?可急煞刘备矣。”

  雕雪在孔明身边笑道:“刘将军放心,我这位师兄军师呵,就算身处刀山火海,亦可从容自处,稳如泰山呢。”

  孔明却不多言,立刻问刘备道:“一切容后再说!我请主公调集的兵马,皆齐备了吗?”

  刘备忙道:“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就等先生调用。”

  孔明微一点头,从港口直奔樊口城郊中军大帐,召集诸将,立刻调动。

  孔明下令道:“子龙带三千兵马,渡江直取乌林小路,于林密草深之处埋伏:今晚四更时分,曹操必从此小路逃来,让其军马过去一半,在中间先放火后杀出,虽未能残其全部,亦必灭其一半兵马矣。”

  赵子龙见孔明以他打头阵,心中十分高兴,但又怕曹操走错了路,便间孔明道:“乌林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南郡,一条通向江陵,曹操会走哪条路呢?”

  孔明见赵云统兵心思日渐填密,心中甚感欣慰,便趁机启发兵略道:“南郡前有漳河阻隔,曹操既已败于水战,必畏水如虎,怎敢走南郡?而江陵有通衢大道直通北面襄阳、樊城,乃曹操当日南侵的前沿重镇,更有曹仁统率的二十万大军接应,因此曹操必走江陵,再北撤襄、樊,以便退返他的老巢许昌去也。”

  赵子龙知孔明趁机引导他的兵略用谋,他当即领悟,向孔明肃然道:“赵云谨遵军师令旨。”赵子龙说罢,即疾步出帐,率三千兵,赶赴乌林口江陵小路埋伏待命去了。

  孔明又随即道:“翼德听令。”

  张飞见孔明重用于他,他对孔明的用兵已早已倾心拜服,此时一听,大喜而出,轰然应道:“张飞听令。”

  孔明欣然道:“翼德如此爽快答应,未知去向,难道并无疑惑吗?”

  张飞呵呵大笑道:“张飞但有仗打,便心满意足也!况且军师先生神机惊世,算无遗策,就算差我赴刀山入火海,张飞亦不皱眉头了。”

  孔明不由微笑一下,随即道:“翼德领三千兵马渡江,直取彝陵,于北陵坡葫芦谷口埋伏。曹操必不敢走南陵坡,必走北陵坡,且定于北陵坡处下锅造饭,以充饥肠。你但见炊烟升起,便在近边放起火来,曹操见火如见鬼,必会惶然逃溜。你虽捉不到曹操,但这一场功荣,亦甚稳当也。”

  张飞一听大喜,他再无二话,即领令率兵去了。

  孔明又令糜竺、糜芳、刘封三人,各驾船舟,绕江擒捉曹操败兵,夺取兵械。三人亦领令去了。

  孔明对刘琦道:“夏口之地,与战场仅一箭之隔,关系重大,公子请回夏口镇守,率所部之兵,陈列于口岸,严密戒备,可就便擒取曹军败兵,但不可轻离,以防东吴偷袭。”刘琦亦立刻依计,紧急回夏口去了。

  孔明向刘备微笑道:“主公可屯兵于樊口,且看江上今夜周郎立破曹大功。”刘备含笑点头,十分欣慰。

  此时,静立一旁的关公,见孔明将他视如无物,不由怒道:“军师,关某自问非怕死之人,征战以来,素未落后,今日正逢大战,军师尽用诸将,子龙、翼德皆身负重任,为甚独剩我关羽冷落于旁?军师好偏心也。”

  孔明一听,即微微一笑,道:“我尚留一军机重任,非一威猛大将军负责不可,但其中有些疑虑,因此尚未能决断也。”

  关公一听,便知孔明所指“威猛大将”,必定是指他无疑,心中不由大喜,但又听孔明说有疑虑,却又微一惊道:“军师算无遗策,有甚疑虑?”

  孔明微笑道:“曹操兵败,必奔江陵,再逃许昌,当中子龙和翼德中途截击,亦未必可擒捉曹操,因此曹操必经通往武陵的隘口华容道,我想派云长去华容道阻击,最后必可擒杀曹操,但恐曹操昔年待云长不薄,临阵念情,放他走脱。”

  关公大叫道:“军师多心了!当日曹操待我果然不薄,但我已为他斩颜良,诛文丑,解白马之围,曹操恩义,我已报过。

  今日再遇,岂会轻放他逃脱?”

  孔明道:“若放了曹操,却又如何?”

  关公道:“我愿伏军法。”

  孔明道:“如此,云长立下军令状么?”

  关公更不犹豫,立了军令状,但又对孔明道:“但若曹操不走华容道,却又如何?”

  孔明微笑道:“云长可于华容小路高处,堆积柴草,放起一把烟火,曹操必定舍大道而走小路,云长则在小路埋伏,则曹操必插翅难飞了。”

  关公奇道:“曹操非等闲之辈,又十分多疑,他望见烟起,疑有埋伏,如何敢走小路,这可比不得翼德当日以此计破夏侯惇也。”

  孔明从容笑道:“正因曹操多疑,又吸取了当日夏侯惇的教训,以为我计不敢二出,于虚实之间判断错误,他便必舍大道而走小路,云长放心领兵去也。”

  关公领令,带了亲将关平、周仓,率五百刀斧手,渡江疾奔华容道而去。

第八章 鼎立玄机

 

  在樊口的军帐中,刘备对孔明的调度用兵,十分佩服,毫无异议。但对派关公守华容道一事,却有点担心,他见关公领兵去了,不由向孔明皱眉道:“二弟义气深重,有恩必报,曹操于他有善待之恩,云长念及,或许真的放其生路,届时又如何是好?先生为甚不派别人去守华容道呢?”

  孔明一听,即微叹口气,道:“天机大势,如今已演行至三王鼎立之局矣。三王者,乃刘、孙、曹也,若曹不存,岂成三王鼎足?因此若于此时杀曹操,便有逆天机,天下反添大乱转变,非百姓苍生之福。因此我决定留此人情于云长,让他以此了断与曹操的恩怨。”

  刘备一听,这才明白孔明派关公守华容道,又与他立下军令状的深长用意,因为既然立下军令状,那关公若放曹操逃脱,便犯下杀头的死罪,他等于是以生命报答了曹操的恩义,从此,他与曹操也就各不相欠了,刘备不由叹道:“先生洞悉天机,知人善用,真当世不二奇才埃”另一面,在乌林山下曹军水寨,曹操正在水寨中军帐内,与众将商议军务,先前已见西北风暂停,心中有点迷惑,便召集将士商议。

  不久又报东南风骤起,直吹向这面而来,谋士程昱急忙进帐,向曹操道:“丞相,东南风忽起,不利于我军方向,宜加提防。”

  曹操却做然笑道:“冬至一阳生,方向多变,东南风起,有甚稀奇?”

  说明忽报江东有一般快船驶到,说有黄盖密书。曹操一听,连忙叫人呈上书函。黄盖在书函中道:“周瑜防卫严密,因此无计脱身来降,今夜周瑜派我运粮,正好趁机率粮草来降,但见船上插青龙旗者,便是来降之船。”

  曹操大喜,连忙与众将士出中军帐,登上并排五大座的中央旗舰,等候黄盖的降船到来,曹操深知,黄盖乃东吴著名的水军大将,对东吴水军的军情了如指掌,只要有他相助,则东吴必败无疑。

  此时,黄盖所率的“降船”,以及二十满布火种的快船,已驶出东吴水寨江面三十里,已悄悄接近长江北岸乌林口曹军的水寨,黄盖的第三艘火船上,手执利刃,独立船头,身后大旗上书“先锋黄盖”四字,船头则插了一面青龙旗。这二十如同鬼魅的船队,一路向曹军的水寨疾驶。

  此时东南风甚烈,曹操立于中军,却稳如平地,半点不觉摇晃。他向江面望去,只见月儿已悬中天,照耀江水,如万道银蛇,翻波戏浪。曹操料想江东指日可平,心中志得意满,不由开怀呵呵大笑。

  就在此时,身边的亲兵指着江水,向曹操报道:“江上南面,有一队船影,正乘风而来。”接着,又有前沿探子飞报:“船上皆插青龙旗,内中有大旗,写着先锋黄盖四字。”

  曹操身旁的谋士程昱,当黄盖的船队接近水寨前船一里路时,他忽然吃惊的叫道:“来船有诈,切勿让其接近水寨。”

  曹操道:“为什么?”

  程昱道:“若是粮船,粮在舱中,必然稳重,但来船快而轻浮,决非粮船;而且现在方位不利于我军,若有奸则我军危矣。”

  曹操一听,心中不由惊醒了一半,但尚有一半,希望黄盖当真来降,于是便派大将文聘,乘小船出去,查看情形,再作决定。

  文聘乘小船出去,小船是曹军水寨中唯一可以自由穿行的工具,其余中船、大船,均已被粗铁链钉牢。文聘在小船上大叫道:“丞相有令,东吴来船勿近我水寨,先在外面停驻。”

  黄盖在船头迎立,如踏平地,他一听,便向发声处猛射一箭,文聘左臂中箭,倒在船中,小船大乱,纷纷奔加回曹军水寨。

  黄盖手中令旗一挥,二十艘火船立刻燃着,火趁风威,风威火势,火船如箭,撞入曹军的水寨。曹军水寨中的中船、大船纷纷着火,又惨于被铁链钉牢,移动逃避不得,一船着火,百船难逃。

  江面上,此时又传来连声炮响,原来是周瑜接应黄盖的中军主力,已全速驶来,四面八方,火船如箭,向曹军水寨射入。曹军五大座连环船,数百艘战船、战舰,无一幸免,全数着火,只见江面之上,火逐风刮,漫天彻地,一片通红。

  曹操的舰,此时亦已着火,他于惊惶之际,向岸上乌林山陆寨望去,只亦已到处火烟四起,深知东吴军已发动水陆两路攻击,这一场东风,这一场大火,不但将他的数百战船毁灭,亦将他平定江南的野心粉碎了。

  此时,曹操正感绝望,黄盖驾一艘快船,手执利刃,向曹操的旗舰疾驶而来,口中大叫:“曹贼休走,黄盖在此。”

  曹操又惊又怒,对黄盖恨得牙痕痕的,他身边的亲将张辽,见黄盖扑来,手起一箭,向黄盖射去。此时风声正猛,战船火燃爆裂,如雷炸响,黄盖怎能分辨弓弦声响?被张辽一箭射落江中,曹操总算稍泄心头之恨。

  但曹操此时也不敢再停留,登上小船,在张辽与数十亲兵的保护下,向岸上急逃。

  黄盖虽然中箭落水,但他精于水性,可于江中潜伏一日一夜,因此挨到东吴韩当的船到,将他救回。

  此时,火势已及岸上的营垒,曹军大乱、被烧死、淹死的人马极多。

  曹操在张辽的力保下,登上陆地,他深知水寨被烧,陆寨亦必难坚守,便下令移军西撤,向西面的江陵撤退。

  曹操沿途会合了徐晃、张郃诸将,一路狼狈逃抵乌林西面时,曹操身边,已仅剩万余兵力了。此地即孔明事先已探清的乌林,向西有两条路,一条通向南郡,一条通向江陵,曹操断然决定,向通往江陵的北陵坡进发,因为南郡前有漳河阻隔,不心寒,怎敢再走南郡?而江陵则有通衢大道直往北面的襄阳、樊城,而曹操在樊城屯兵二十万,只要逃抵樊城,曹操便稳如泰山了。

  曹操久历征战,于地理形势亦甚有见地,可惜他此时碰上的对手,不但有雄姿英发的周瑜,还有如凤雏展翅的庞统,更有洞天彻地的诸葛孔明,以当世三大高手的合谋之下,曹操若非命合天机大势,他便有九条生命,亦难逃一死了。

  曹操率残军逃抵北陵坡,他见此地树木茂密,山川险峻,忽于马上仰脸大笑,左右问道:“丞相河故大笑?”

  曹操道:“不笑别人,只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小智,假如是我,必预先在此埋下伏兵,则我岂可逃出荆州了?”

  曹操笑声未落,忽听鼓声震天,一员白袍大将,跃马挺枪而出,大喝道:“曹操休走,常山赵子龙奉军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曹操大吃一惊,几乎栽下马来,幸得张辽、徐晃迎住赵子龙死战,曹操才得以逃脱,但所率的残兵一万,又被歼了三千。

  曹操逃到葫芦谷口,又大笑诸葛亮不在此设伏,不料又笑出一员猛将张飞,若非张辽、许褚舍命断后,曹操早已命丧黄泉了。

  逃出葫芦谷口,曹操又折兵三千,此时他所率的残兵仅余千人,已不堪一击了,抵华容时,曹操只见前面有两条道路,一条是迂回通向江陵的大道,一条是直插不陵山间小径,左右向曹操请示,该走哪一条路。

  曹操登高而望,只见小路山边有数团烟火冒起,但大路即毫无动静。曹操略一沉吟,便道:“我走小路。”左右问为什么,曹操道:“诸葛亮多谋,故意使人于山僻小路烧烟,吓我军不走小路,他却派兵在大路上伏着,我偏不中他计,决走小路可也。”

  左右皆赞道:“丞相临危不惧,从容智算,虽败犹荣也。”

  曹操故作镇静,暂时稳住将溃的军心,一路抵华容小路,进入小路一半,只见两面是壁立的山峰,下面是一条羊肠小道,地势十分险峻,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曹操预料,只要出了华容道,便可抵江陵,江陵已留下万余兵力镇守,他必可安全。他又见残兵已十分疲备,人人垂头丧气,只好又强作镇静,仰天大笑起来。左右闻曹操的笑声,却不但不喜,反而人人胆颤心惊,慌道:“丞相一笑,笑出赵子龙,二笑出张飞,几乎生命不保,这时又笑什么?”

  曹操道:“我笑诸葛孔明毕竟棋差一着,若于此华容小道,派一将埋伏,则我们插翅难飞。”

  话音未落,前面道口,突地驰出一将,五络长须,手执一柄青龙偃月刀,神威凛凛,形如天神,正拈须向曹操大喝道:“丞相别来无恙,关羽奉军师之命,在此待取丞相人头回报。”

  曹操一听,尚未及答话,他身边的大将张辽,不知是被吓,还是念旧想拜见关公,早已一跤摔落马下,拜伏在地上了,曹操身边仅剩百余残兵,连张辽、徐晃等猛将亦无力再战,又如何抵抗万人莫敌的关云长呢?

  曹操深知,自己的生死已捏在关公的手上,又知关公极重主气,便无奈的长叹一声,拍马上前,在马上向关公鞠躬道:“曹操虽曾有恩于云长,但亦不敢求报,只是心中痛惜而已。”

  关公一听,不由道:“丞相痛惜什么?”

  曹操叹道:“我只痛惜空拥雄军百万,战将千员,但哪及得云长一人哉!曹操无福、未能先遇云长,才有今日之惨败也!为表敬意,曹操这颗人头,便献给云长,好教云长回去领赏吧。”

  曹操说罢,拍马上前,一副引颈就斩之状。关公一见,想见昔日被俘之时,曹操待他的一番情义,又见他目下的惨状,哪还下得刀来!

  只见关公叹一声,道:“我与军师已立下军令状,若无丞相人头回报,则我愿受斩。罢!罢!罢!关羽这颗人头,便权当回报丞相当日厚待之情吧。”

  关公说时,把青龙偃月刀向上一抬,向士卒下令道:“四散开道。”士卒领令,向两面一退,让出一条出路。

  曹操一见,连忙拍马,欲骤奔而过。

  不料就在此时,关公脑际,突浮出一只巨大的兔形状,白兔口中直呼:“扶刘抑曹!扶刘抑曹。”关公心中被白兔叫声猛刺,如遭电击,手执的青偃月刀便不由往下一沉,猛地向曹操的脑袋壁下去。

  曹操身后的张辽、徐晃风状不由大骇,惨呼大叫道:“关云长,勿伤我主。”

  二人欲上前救护,但筋疲力尽,休说不堪一击,而且也根本来不及了。

  眼看关公这一刀劈下,曹操的人头必然落地,天机大势必然逆转,三王鼎立之局,也就决不会出现,天下又添大乱的变数。

  亦就在此时,曹操闭目待死之际,他的头顶,却忽地冒出一股烟云,尤如青色盘龙,张牙舞爪,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关公劈下的偃月刀架住了。

  就因此一缓,曹操的马,已跃了过去,距关公的刀口,已在三丈之遥。

  关公心中十分惊骇,他正欲拍马举刀,再上前斩杀曹操,便听身后呼隆一声,张辽、徐晃、程昱等人,以及百余五兵,均拜伏于地,齐声道:“望勿伤我主。”

  关公心中十分感慨,终于将马头一拨,偃月刀向上一抬,再闪让出一条生路,任由张辽、徐晃、程昱等人,在他的刀下一拥而过。

  关公回到樊口,见赵子龙、张飞、刘封等人,已擒了大批曹兵、器械,人人兴高采烈。

  关公默然不语,走入中军帐,向孔明和刘备跪下道:“关羽无能,被曹操走脱,特来受死。”

  孔明道:“这是云长念及曹操昔日之思,故意放了吧!虽然情有可原,但法理难容,云长教我,该斩抑或不斩呢?”

  关公慨然道:“关羽已作打算,将颈上人头,还报曹操当日厚待之情!便请军师按军法处置。”

  孔明一听,走下帐来,亲手扶起关公,含笑慰道:“我夜观天象,知曹操尚有三王鼎立之运数,因此故意让你以一死回报曹操当日厚待之义,以了断云长将军与曹操的一段恩怨罢了!云长知恩必报,知错勇改,知罪伏法,乃大丈夫这为,我岂会降罪于你?不但如此,我尚要向你道贺呢?”

  关公站起来,先向孔明谢过不杀之恩,才道:“关羽带罪之身,先生为何道贺?”

  孔明微笑道:“我贺云长已决然了断恩怨,从此便再无后顾之忧,可轻装上阵矣!这可贺之极埃”关公一听,知这是孔明激励安慰他,心中不由又感又佩。

  稍停,他才将华容道上,他于千钧一发之际,突遇白兔和青色盘龙的景象,向孔明说知,道:“关羽甚感迷惑,未知此乃何怔兆?”

  孔明一听,不由微叹口气,道:“据我所察,白兔乃主公祖宗龙脉之形;而青色盘龙则是曹操祖脉之气凝聚,两大奇脉下一霎间相遇相激,乃地脉风水玄学上的一大异数!天意如此,亦足证三王鼎立的大机大势已然确立,如滚滚洪流,不可逆阻矣!云长请去歇息,今后也不必再以此为念了。”

  关公一听,才如释重负的长叹口气,他心中果然一阵轻快,再无往昔的顾虑,他对孔明的敬意不由又加深了一重,心想:“能跟随如此洞天彻地的高人征战,他还有什么值得忧虑。

第九章 三大奇人

 

  曹操逃出华容道,死里逃生,身后只剩张辽、徐晃、程昱等二十七骑。

  幸而此时曹仁在襄阳,知曹操败于赤壁,乌林,忙亲率大军南下接应,刚好在南郡接着了曹操。

  赤壁一役,曹操亲率的二十万大军,加上原荆州刘表的降军八万,合计三十万大军,以及用以南侵的近千艘战船,皆毁于一旦,几乎全军覆没,这是曹操自征战以来最大的惨败。由于损失惨重,曹操心知已再无力南攻,相反还须防范孙权的强力反攻了。

  曹操不禁有点气馁,他命令曹仁,徐晃守江荆,乐进和夏侯惇则北上守襄阳,他自己则带部分兵力,不回许昌,反而却直奔他的故乡——安微的谯郡,曹操此时为甚不返许昌坐镇,反而运迳奔故乡谯郡?此时,就连身为曹操的心腹谋士程昱等人亦不知道,曹仁、曹洪、张辽诸将更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奥秘,或许只有曹操自己才能明白了。

  曹操匆忙北退后,周瑜即率军向荆州北部曹军占领区发起猛烈的进攻。

  周瑜统率的大军,首先便直指南郡。南郡的曹军守将是曹仁,双方激战一番。周瑜因误中了曹仁空城内伏之计,被射箭伤。周瑜再因伤用计,以诈死诱曹仁军劫寨,将曹仁打败,被逼北退。

  但与此同时,孔明却于侧面突袭南郡,趁孙、曹军激战之际,派赵子龙抢先攻占了南郡。这便是孔明的“一气周瑜”。

  周瑜恨怒攻心,欲挥军进攻南郡的刘备。但碍于孙权军在荆州北部,甚余四郡的进取不利,孙权下令周瑜北上支援,鲁肃亦怕将刘备逼急,改而投降曹操,与曹操联手进攻东吴,则东吴势危。于是劝服周瑜,暂时打消进攻刘备南郡的主意。

  不久,鲁肃亲赴南郡沿地江陵,与刘备议和,刘备依孔明之计,以刘琦为挡箭牌,鲁肃只好代东吴答应,刘琦在生一日,南郡便暂由刘备驻屯,这便是“刘备借荆州”的由来了。

  周瑜此时已被荆州中的曹操占领军曹仁,曹洪拖住军力,根本无暇南顾刘备,刘备因而获得一个立足地,休养生息,积极准备作下一步的进龋刘备在荆州甚有民望,因此在取得荆州后,荆州名仕纷纷前来投效。其中便有曾向刘备告密,救他一命的伊藉。

  伊藉又向刘备举荐了荆州的马氏五兄弟,老大马良、眉有白毛,人称白毛马良;老五马谩,亦甚有才华。

  刘备于是邀请马氏五兄弟来到江陵,间其进取大计。

  马良向刘备进言道:“荆、襄乃四战之地,受四面环攻,并非久守之地。不如南证武陵,长沙、桂阳。云陵四郡,占荆州南部,养精蓄锐,以作根本,然后再图进龋”刘备与孔明商议后,孔明亦赞同马良的见解,于是决定趁孙权军在荆州北部仍与曹军激战,无暇南顾之际,毅然先取长江南岸的四郡。

  长江南岸四郡,即荆州南部的湖南境内地域。

  孔明决定,南郡江陵,由关公镇守,他亲自率领张飞、赵云诸将,南渡长江,攻取南岸四郡。

  孔明首先集中兵力,全力攻取湘江地域重镇——云陵,再取桂阳。只要攻取了这两大重镇,便堵住了后面武陵、长沙两郡的退路。因此不久之后,武陵、长沙两郡,亦被孔明率军攻占了。

  上述四郡,地域广阔,几乎占了今湖南省的大部分地区。刘备有了四郡为根据地,才获得了一座坚稳的地盘;而江东的形势,更为稳固。

  至此,三国鼎立的基石初步奠定,天下三分的天机大势,也已演进到一个不可逆转的境地了。

  此时,刘备任赵子龙为桂阳太守、坐镇桂阳,他自己亦亲自留守桂阳。而孔明则以军师的身份,坐镇云陵、武陵、长沙三郡。而关公留守荆州,张飞则助孔明镇守长沙三郡。上述的,足见刘备对赵子龙的任任,并不下于他的义弟关公、张飞。赵子龙这位三分天机大中的天宇飞龙,已开始为世人熟悉了。

  就在此时,在桂阳的刘备,忽然接报,说有一位姓庞名统的荆州隐士,前来拜会。当日孔明正好与赵子龙一道,前去武陵、长沙、云陵三地视察军务,因此不在桂阳,桂阳则由张飞助刘备镇守。

  刘备听说是荆州隐士,料定必是马良等一类人物,心中也很乐意接见,便吩咐请庞统于桂阳府衙中相见。

  庞统进来时,只见刘备高坐案上,张飞亦在一旁监视,心中便有点不悦,因此仅向刘备一揖作礼,并不拜下。

  刘备见庞统相貌奇丑,十分古怪,又见他傲慢无礼,心中也不太高兴,便淡淡的问了一句道:“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庞统简单的回了一句:“听说刘皇叔招贤纳士,故来相投。”

  刘备道:“我此地并无遗缺,此地东北一百三十里,有一小县,名耒阳县,正缺一县令,请你先行屈就,等日后有空缺,再行重用。”

  庞统心中不悦,但见孔明不在,并无发作,淡然一笑,便去耒阳县赴任。

  不久便有人报知刘备,说庞统自到任后,不理政务,终日饮酒大醉。刘备一听,不由怒道:“我为荆州牧,尚且事事亲劳,他小小一个县令,竟如此懈怠,将县中政务荒废么?”

  刘备将张飞召来,令他亲赴耒阳县,追究庞统的荒政之罪。

  张飞带了五百亲兵,赶去耒阳县。县中军民史治,均出县城迎接张飞,独不见县令庞统。张飞问县史道:“庞县令在什么地方?”

  县史当即诉道:“庞县令自到任至今,县中政务,并不理会。每日喝酒,日夜昏沉醉乡。今日酒醉未醒,犹在梦中。”

  张飞一听,不由大怒,正欲率兵捉擒庞统回去交刘备治罪,但心中忽然一动,暗道:“我当日鲁莽顶抢孔明先生,几乎闯下大祸,失去此绝世高人,虽然孔明心宽如海,并不放在心上,但我亦因此不安了许久,此番且别再大意,先探清底细再说!张飞虽然心性鲁莽,但只要是他真心佩服之人,往往令他偶尔细心起来。

  张飞打定主意,便不带兵卒,独入县中府衙,召庞统出来相见。

  不一会,只见庞统衣冠不整,带醉而出,亦不向张飞参拜,只胡乱一揖而已。

  张飞见状,心中怒火,不由便发作了,戟指问庞统道:“你这不是人的家伙!我兄重用你作县令,为甚却将政务荒废了?你可知罪。”

  庞统笑道:“我废了何事?”

  张飞叫道:“你到任之后,终日饮酒作乐,岂能不废政务?”

  庞统一听,即大笑道,“区区小县,些小公务,何难决断?将军稍坐片刻,待我处理给你看看。”

  庞统说罢,即将县史召来,将日来所积公务,都取来案上,由他剖析决断。庞统赴任已整整百日,所积压的公务、不下百件之巨。

  庞统吩咐县史,将有关人等,一应诉讼争执民事案宗,全部即时处理。

  于是,县府衙内大堂,顿时聚集了近百当事人,吵吵嚷嚷,令人心烦意乱,就连在一旁监视的张飞,亦不禁大皱眉头,几乎抽身离去,心道:若是征战打仗,这区区百人,怎会在我眼内?但若要替他们调和,分辨是非曲直,便要了我张飞的命也!嘿嘿嘿,且看庞统这家伙如何应付!

  不料就在张飞思忖之间,庞统却手中批判,口中发落,耳听诉讼,百十宗件,一齐处判,却又均曲直分明,绝无半点差错。一应有关人等,原告、被告,均心悦诚服,拜伏于地。

  不到片刻,竟将百日公务,料理妥当,一切均十分严密公正,竞无错漏。

  庞统判罢最后一宗公案,即投笔于地,做然笑道:“张将军,我又废了什么政务哉?小小县政,算得什么?浩瀚天下,我亦视如指掌而已。”

  张飞见了,不由又羡又奇又喜,他毫不犹豫,立刻离座,向庞统俯身拜道:“先生原来乃军师孔明一类高才,小子鲁莽失敬,请先生见谅。”

  张飞一顿,见庞统默默不语,以为他心中尚有抱怨,又立刻道:“先生千万莫思他处而去!我这便立刻驰返桂阳,告知我义兄,义兄必对先生重用。”

  张飞说罢,又再三请庞统安心等候,直到庞统点头答应了,张飞才大松口气,连夜快马驰回桂阳。

  张飞赶返桂阳,站脚未暖,孔明和赵子龙已匆匆奔进,孔明口中连声问道:“凤雏先生何在?”原来孔明在外视察政务,闻说庞统已抵桂阳,他深知庞统心性高做,只怕刘备嫌他失礼,怠慢于他,改投他处,便连忙和赵子龙一起,策马赶回。

  刘备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忙道:“凤雏先生抵桂阳了么?我怎么不见他到来?”

  孔明尚未答话,张飞已忍不住,抢先插口道:“哥哥!

  我等几乎错失了军师先生一类的高才也。”接着,张飞把他在耒阳县目睹一切,向刘备说了,刘备一面听,一面连声叹息:“屈待大贤,我的错埃”孔明听张飞说罢,不由微笑道:“翼德此番倒很细心啊!但庞统没告知,他便是凤雏先生,且与我同出天机师门,乃我的师弟么?”

  张飞一听,不由顿足道:“原来他是先生的师弟!我曾言语冒犯,当该死之极。”

  刘备一听,不由更为吃惊,忙道:“当日我曾听水镜先生说,“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莫非指的便是庞统先生么?”

  孔明呵呵笑道:“如假包换!主公知否?赤壁之战,献上连环计助我大败曹操的,便是凤雏先生庞统啊!我当日于雏凤山与他相会,便曾留一书函,向主公引介,我尚恐主公有所不明,特地与子龙速赶回也。”

  刘备跌足道:“凤雏先生怎地不自报名号?又不呈上先生引介的书信?哎,刘备几乎错失一大英才了。”

  孔明微笑道:“我这位师弟僻隐多年,若非我力邀,他尚未肯出山呢!庞统之才,不在我之下,他自然不想由他人引荐,而必以他自身的才华服众也。”

  刘备一听,不由又连声叹息,欲亲赴耒阳县,接庞统来桂阳。孔明却含笑道:“翼德粗中有细,庞统对他必生好感,且他曾奉令前去查究,解铃还须系铃人,由翼德代表主公往接,方为最佳人选也,但未知翼德怕不怕辛苦,再赶回耒阳县接驾?”

  张飞慨然道:“张飞曾出言冒犯凤雏先生,自然该受罚请罪!这一趟差事,由我一手负责办妥便了。”

  于是张飞果然不畏辛劳,连夜驰返耒阳县,护送庞统来桂阳。

  刘备见到庞统,立刻下阶,向庞统请罪。庞统见到刘备意态真诚,这才答应留在桂阳,为刘备效力,刘备大喜,即毫不犹豫,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其地位身份,仅在孔明之下。

  直到此时,孔明才以师兄的身份,与庞统相见叙旧,邀庞统到他府上,促膝夜谈天下大势。

  当晚,庞统欣然赴会,当他找达孔明的军师府时,孔明亲自出门相迎,两人手并肩而进,十分亲切。至此时。

  庞统才完全明白,孔明邀他出山,共助刘备,是一番不想埋没人才的诚意,绝无私心,庞统对孔明的高风亮节,不禁又添了几分敬重。

  进了府中大堂,庞统又见大堂中,早已有数人等候,分别是雕雪、赵子龙和司马芝。雕雪的身份,庞统已知,并不感奇怪,但对赵于龙和司马芝在场,却有点奇怪,心想:师兄说了今晚乃私宴,为甚连刘备,关公、张飞等人不请,却将赵子龙和一位少女邀请赴会?

  孔明似乎已知庞统的心思,待招呼他坐下,便向庞统含笑道:“赵子龙是我的结拜义弟,这位司马芝姑娘,却是赵子龙的同门师妹,因此若论辈份,则赵子龙和司马芝,亦是你的弟妹辈,因此兄长到来,做弟妹的,怎能不前来拜见?”

  孔明说时,雕雪、赵子龙、司马芝三人,果然走上前来,向庞统拜揖道:“弟妹拜见庞大哥。”

  庞统目注孔明和雕雪一眼,又仔细一瞧赵子龙和司马芝,不由欣喜的大笑道:“好啊!军帅府内,原来深潜两对天下无双的金童玉女!世人若知如此美秘,必令天下人羡煞也。”

  说起来,众人均有兄弟妹之谊,庞统孤独久了,突遇一班同辈兄妹,他心中不禁十分温暖,与雕雪、赵子龙、司马芝等,谈笑风生,毫不见外。

  不一会,孔明便吩咐摆上酒宴,由于是私宴,各人自斟自饮,不拘礼节,均感十分欢娱。

  赵子龙不由叹道:“义兄府中这一席酒宴,虽比不上赤壁庆功宴的奢华,但饮起来却令人舒畅极了!子龙今日方知,原来令曹操战船连环火烧的妙计,竟是庞统大哥的精心杰作,庞大哥果然是一计抵百万雄兵埃”庞统心性虽然高傲,但并不是重视名利,他闻言便谈然一笑道:“子龙弟,若无师兄等运筹制胜,我区区之计又成得了什么大事呢?不提也罢。”

  赵子龙却道:“不然,子龙正欲向庞大哥请教,请庞大哥以旁观者之身,去评论赤壁之战其中的得失呢……为什么曹操以百万大军,又挟天子之命,能北定袁绍,南克荆州之势,南攻江东,却反败于刘、孙不到十万人的联军呢?”

  庞统一听,便知赵子龙极得孔明的信任,不时向他启导指挥用兵的大法,他不由微微一笑,目询孔明一眼。孙明知庞统的心思,因为有他在场,庞统自感不便潜越,便向庞统呵呵笑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庞师弟尽管畅所欲言吧。”

  庞统闻言,欣然点头道:“依我观之,赤壁之战,取胜的先决先机,乃师兄的“联吴抗曹,以两弱战一强”之大策也。假如两弱不联,各自为战,则必两败俱伤,亡于曹操。而及后的知人善用,捕捉曹操弱点,然后决战决胜,则是取胜不可或缺者也。”

  赵子龙点道:“庞大哥所断极是,但未知曹操当时的弱点是什么呢?”

  庞统道:“曹操北平袁绍,南克荆州,以长胜之势直捣江南,这是曹操的优势,亦是他的弱点,因为如此一来,必令曹操心生骄傲,以为江东指日可下,轻敌冒进,不知先稳阵脚,再图南攻,犯了轻敌冒进的大错,此其弱点一也;再者曹操当日兵多势众,又已占据长江北岸的广大地区,在进攻战略上,完全可以向江南多路进击,令江南分散抵抗力,弱者更弱,强者更强,但曹操却过分自信,竟集中二十万大军,仅从江陵单一方面进攻,这便给抵抗之力得以集中全力以击一点,此乃曹操的弱点二也;此外曹操兵力,以北军为主,荆州水军战力甚弱,曹操轻敌,将如此军力投入水战,在战力上已逊江东防御力一筹,此其弱点三也。曹操有此三大弱点,他碰上的对手,又是师兄和周瑜一类的人才,他岂能不一败涂地哉?”

  孔明此时接口道:“不幸曹操遇上的,并不仅止于我和周瑜,尚有一位于深山欲展翅而翔的凤雏先生,以及忠直无伦的鲁肃,加上如黄盖、子龙,翼德等大将奋战,赤壁之战,才以两弱大胜一强而告终。”

  孔明说罢,与庞统相视欣然大笑。

  就在此时,雕雪却忽然插口道:“其中还有两位隐姓埋名,世人所不知的有功之士呢。”

  庞统一听,不由奇道:“雕雪师妹,这两位无名英雄,到底是谁!为什么至今寂然无闻呢?”

  雕雪尚未回答,先向孔明询问道:“师兄,此事可直言吗?”

  孔明微笑道:“在座均天机大势中人,直接参与天机三分天下的演变,当然可以坦言。”

  雕雪欲言,却忽地又格格一笑道:“此事其实我也大感惊异,怎说得明白?还是请师兄自己来说吧。”

  庞统心中益发惊奇,他向孔明含笑道:“师兄可告知么?”

  孔明微微一笑,道:“这事说来也十分玄秘,其中所涉的地脉风水之学,连我一时亦未能参详得透呢。”接着,他便将当日在祈星借风的法坛上,发生的种种异事,简略的说了,未了道:“为了江南百万生灵,恩师和左老前辈,不怕折损其寿数,在施展了千里制脉大法,克制住曹操的青龙龙脉之气,在此消彼长之下,孙、刘两家的龙脉地力,才有转机,终有东风生起,若非如此,只怕赤壁之火,不但烧不退曹操,反而激发他的戾气,江南百万生灵,必遭其残酷屠戮了。”

  雕雪接口道:“师父和左老前辈,功成之时,却立即告退,深隐其名、不为人知,心胸之阔,世人难及。”

  庞统一听,这才明白,他的伯父庞德公,视人间富贵如粪土,根本不屑一顾,且神功绝世,绝不炫耀,仿如九渊潜龙,相形之下,倒是他抱怨伯父不收自己为徒,显得小气了。庞统豁然而悟,从此他对伯父庞德公不但怨气尽消,且更为钦佩,他不由喃喃说道:“原来如此……但龙脉地力之道,当真如此玄妙吗?”

  雕雪笑道:“庞师兄!千真万确!当时师父还详细解释,说曹氏祖脉乃青龙地脉,春龙气地力又优于孙权的赤龙地脉,更胜于刘备的白兔龙脉呢!老天,师父似乎早在数十年前,便预知天下将有今日三王鼎立的大局出现了!

  其中的奥秘,我雕雪发誓,非要探究明白不可!否则……”司马芝笑道:“否则如何?雕雪姐姐!难道你舍得离诸葛大哥而去么?”

  雕雪含羞带笑,瞧了孔明一眼,见他只顾与庞统说话,并不理会她,便带点睹气道:“否则我便必被迷惑死了!因此啊,舍得亦好,舍不得亦好,再留在这军师府亦没甚乐趣,终究是要离去的了……”司马芝一听,不由大急道:“不好了,诸葛大哥,雕雪姐姐眼见要真的舍你而去了……诸葛大哥还不赶紧设法挽留么?”

  孔明闻司马芝的叫声,不由微笑一下,尚未答话,庞统却呵呵笑道:“放心!放心!既然师兄已判定雕雪师妹乃三分天机大势中人,除非天机大势向另一格局演化,否则雕雪师妹于此天机罗网,必插翅难飞也!再说,我与大师兄商议,正打算寻空,一探目下三王鼎立的三姓龙脉奇格,雕雪师妹未知她是否会舍此不顾,翩然而去呢?”

  司马芝未及回答,雕雪已忍不住转向孔明,娇笑道:“诸葛师兄,庞师兄所言,当真如此吗?”

  孔明含笑不语,庞统大笑道:“如何?大师兄不语,亦即默认!你到底是否真的舍得离他而去吗?”

  雕雪格格笑道:“谁说我会舍他而去?我欲离去的目的,是为了探究这三王鼎立的奇局,既然诸葛师兄与我目标一致,我又怎会舍了而去?不但不舍,我还要紧紧跟随呢……哎哟,女孩儿家,怎可说这羞人之语?”雕雪俏脸绯红,似乎害羞起来,但她心中却如蜜甜。

  庞统向孔明呵呵笑道:“师兄呵师兄,你已被一丝柔情之线捆牢!你还能呆住不动吗?还是趁早夜探三王鼎立龙脉奇格去吧。”原来庞统心中,对孔明所说的刘、孙、曹三氏龙脉的奥秘,亦极感兴趣,又知孔明已尽得庞德公的地脉学真传,刚才正鼓动他去探究,见孔明仍在沉吟,便忽生一计,故意用雕雪来引线,逼孔明就范了。

  孔明不由呵呵笑道:“庞师弟,你这不是‘以柔制刚、借刀杀人’之计么?”

  庞统一听,不由亦开怀大笑,当世两大神机妙算军师的欢笑声,响彻桂阳城中的军师府。

  笑声稍歇,孔明便道:“庞师弟欲窥探三王鼎立的龙脉奇格,只怕连我亦力有不逮,非先寻着当世三大高人不刚未知你又是否乐意拜会?”

  庞统微一怔,道:“师兄所指当世三大奇人是谁?”

  孔明微笑,忽地朗声道:“这三大奇人呵,其一是神相管辂,其二是仙灵老人左慈,其三呵……”孔明故意一顿。

  庞统聪明绝顶,一听便立刻醒悟,不由冲口而出道:“其三便是我的伯父——天机隐侠——庞德公!是否如此?”

  孔明不答,却含笑反问道:“如何?”

  庞统一听,便知孔明正趁机设法化解他下伯父庞德公的一段恩怨了……他不由长叹一声道:“我未遇师兄之前,的确对伯父有所误会!但自与师兄相见,深感伯父慧眼超儿已然培育出一位绝世天机传人!因此我已心悦诚服,又怎会再有抱怨呢。”

  孔明一听,欣然笑道:“好!此事就如此确定,待我等军务稍定,便抽空往探那三王鼎立的大地龙脉奇格吧。”

  此时赵子龙笑道:“两位军师大哥,此行想必十分有趣,未知子龙是否有此眼福一睹呢?”

  孔明尚未回答,庞统已呵呵大笑道:“师兄今晚所摆,是一席天机之宴,目的不在吃喝,而志在探究天机。

  子龙弟既有列席之缘,便即此天机大势中人,师兄又怎会拒绝你一同前往呢。”

  赵子龙一听,亦由衷一笑,他心中充满感情,深感此生能与孔明结拜兄弟,是他最大的幸运,为此,他虽死亦无憾了。

 

第十章 地脉神功

 

  浩瀚乾坤,天机大势正在急剧演行。   

  此时正值已丑年三月初六日,距曹、孙、刘三家赤壁大战,不觉已过了五个月份。   

  这一天晚上,夜空澄碧,星斗闪的,万里无云,孔明与雕雪,因近日军务稍定,可偷空一会,正于军师府的后园中欣赏夜色。   

  雕雪偶尔仰头一望,但见一星灼灼耀于天际,十分奇特,她不由向孔明道:"师哥啊!此乃何星?又主甚天兆呢?"   

  孔明凝神一望,心中便忽然一动,暗道:此星大而白,无角,忽上忽下,乃照明星也!此星既出,则主战事,天下多变也。然则三分天下的天机大势,到底演进至何种境界呢?昭明星呈现于赤壁上空,看来天机大势的演行轨迹,倒不可不加细察也。"   

  孔明心念忽转,便向雕雪道:"此乃昭明星,主天下仍值多事之秋。此星既现,必主天机大势仍在急剧演行,我不可不细加审察!你即去邀请庞师弟、子龙、司马芝三人,我决定明日一早,便抽空前去曹操的故乡谯郡,实地查探这三王鼎立的龙脉奇格。"   

  雕雪一听,不由大喜道:"好啊!诸葛师哥呵诸葛师哥,你可知雕雪等待这一天,等了多久?但不要紧,不要紧,迟来总比不来好,这一刻终于等到啦。"  

  雕雪说罢,即毫不迟疑,连夜前去庞统和赵子龙的府上,通传孔明查堪龙脉之意。   

  第二天一早,孔明、庞统、雕雪、赵了龙、司马芝等人,便己聚集于孔明的军帅府,此时各人均已脱下官服戎装,只作江湖儿女平装素服打扮,单从外表来看,谁也不会察觉,这便是足令乾坤旋转的五位天机异侠人物。   

  孔明向刘备留下口讯,说此行乃审察天下地理山川形势,以便日后的决策进取,待他回返,便必有所决定了。   

  刘备接讯,心中虽然有点不安,但孔明既说此行事关日后的进取决策,他又怎敢煮烂?不过自孔明等人离开后,刘备便终日坐立不安,他的魂魄,似乎已随孔明等人荡游去了。   

  此时,孔明等人,却已渡过长江北岸,直奔北面的隆中而去,这五位天机异侠,一路上舍马不奇,弃舟不乘,各施展上乘轻功,风驰电掣向北面疾奔。  

  看看再走十里,便是襄阳城郊的隆中地域,雕雪不由奇道:"诸葛师兄,怎地不走东北面?却直插隆中故地?你不是欲奔东北面的曹操故乡谯郡,查探那三王鼎立的龙脉奇格吗?师兄莫非已倦证战生涯,重返隆中隐居生活吗?"   

  孔明尚未答话,庞统已呵呵笑道:"雕雪师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且说来听听好吗?"  

  雕雪深知这位庞师哥的功力才华,并不在她的诸葛师兄之下,他如此逗笑,必有深意,或许他已窥破诸葛师兄的心思了!雕雪心中转念,便格格笑道:"如何,如何?我不作答。除非庞师兄可以窥透诸葛师兄的心思主意,乖乖的告诉我!"   

  庞统心性偏于高傲,他一听便忍不住大笑道:"我当然知道!师兄他重返隆中,绝非返卧龙岗,而是直奔卧龙岗山后的蚬山去也。"   

  雕雪奇道:"他为什么上蚬山去呢?"  

  庞统笑道:"可笑呵可笑。"   

  雕雪急道:"可笑什么?"   庞统乐得大笑道:"可笑师妹有了诸葛师哥,便将师父忘掉了。"  

  雕雪绝顶聪明,一听便明白庞统虽然口中开玩笑,其实已隐隐点出,诸葛师兄此行目的,竟是在师父庞德公了!他不由大喜道:"好啊!等会又可见到师父他老人家了!我正有许多迷惑向师父他请示呢!不过,师父如天外神龙,见首不见尾,未知是否真的可与他老人家相见?"雕雪说时,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知她隐藏了多少女儿家的心曲,有甚委屈,非要向唯一可判断她日后运命的天机隐侠师父请示不可了。  

  庞统一听,便知雕雪心中有委屈,暗道:师兄虽然留她在身边,但也只是尽了师兄的情份,至于儿女私情,必因忙于征战军务,而似有意亦似无意,似有若无、若即若离,这怎不教这位多情师妹如坠迷雾之中?庞统心中不由又好笑,暗道:师兄和师妹这一对金童玉女,身处如今的三分天机大势之中,是否有如目下的天机大势,也来个"分久必合"呢?   

  庞统心中转念,与雕雪一般,一时间也忘了说话。他后面的赵子龙和司马芝,这另一对金童玉女,难得有如此绝佳机会,早已悄言蜜语,尽说知心话去了。  

  不知不觉,五人已抵达隆中,孔明果然不入卧龙岗故居,却迳直掠上卧龙岗后的蚬山而来。蚬山是孔明和雕雪的师门之地,两人对此自然十分熟悉。走进一座石洞,只见洞内景物依旧,却哪有师父庞德公的影踪。   

  孔明正感失落,雕雪眼尖,即突见洞壁被人以指力刻了四行字,她不由格格笑道:"诸葛师兄!快来看!师父他们似乎早知我等来寻他埃"孔明一听,走过石壁这面,向壁上一看,只见石壁上果然现出四行刻字,道:"电光如天眼,闪闪现人间;欲求此中秘,且向西北寻。"短短二十个字,也不知其中隐含什么奥秘。   孔明注视石壁上刻字,却忽然微笑道:"师父已有赐示!且依此而行吧。"   

  说罢,孔明即决然的离开石洞,掠下蚬山,一路向西北疾行。   时值春夏之交,清风飒飒,令人神清气爽,疲困尽消,十分畅怏。   这一路向西北疾掠,沿途所见,水渐少,山渐多,但天机隐侠庞德公却毫无踪迹。   

  雕雪不由皱眉道:"诸葛师哥,师父他老人家只道向西北寻,却没说是甚地,这一路下来,毫无形迹可辨,却如何追赶得上?"  

  孔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放心,师父不是说"电光如天眼"么?由此可判,天象已生,地上便必有所应也。而"天眼"者,天之目也,此行西北五十里外,便有一座天目山,是观天察地的绝佳去处。由此而推知,师父所示,必是西北面的天目山元疑。"  

  雕雪一听,惊喜道:"是啊!我怎的便没想到此中奥妙呢?快走吧。"说时,雕雪已抢先掠向前面去了。她深知她这位诸葛师哥之能,其功力其实已不在师父之下,他既然如此判断,她又怎会疑惑?   五人向西北面飞掠,不一会,便突见前面约三里处,耸起两座山峰,高插入云,两峰下面相连,上面却截然而会。   

  孔明一见,心中便不由一动,暗道两峰云雾缭绕,两相雄峙,耸人云际,形势雄峻,形如人之双目;且若登临峰巅,足可俯览天下,犹如天眼,果然不愧为名符其实的天目山!   

  天目山高达八百丈,们在这五位天机异侠的脚下,不消一会,便已然登上天目山之巅天目峰了。   赵子龙深知自己此行责任重大,因为当世两大神机军师,均在此行当中,若有任何闪失,均足令天下震动,因此他决定,无如何绝对要保护两人的安全,虽然他知道两人的功力,均不在他之下,但为慎重起见,他毅然抢先掠上峰巅查探清楚,以策安全。   

  赵子龙刚跃上去,却突见山巅巨石上,已站立了一老二少,正向他拍手而笑,口中呼道:"来了,来了!天机势格中人,果然大聚会了。"   

  赵子龙一见,不由大喜道:"好啊!原来是左老前辈、笑猴儿弟、诸葛慧妹妹!你等怎会也来到这大目山中?"   

  诸葛慧拍手笑道:"这可是我这笑师兄的功劳啊!我等欲寻庞老前辈打探目下的天机大势,却在他洞中发现了四行刻字,师父爷爷和我并不精于猜迷之道,正感傍惶,幸而笑师兄在他的大师父天机僧处,学过这等猜迷解疑的本事!他一判呵,便判断必是这座天目峰了!于是啊,我等便掠上这峰巅上来了!可惜呵可或惜。"诸葛慧忽地尖叫了一声。   

  诸葛慧是孔明的胞妹,赵子龙自然视她如亲妹,一听忙道:"慧妹有甚为难?可惜什么?"   诸葛慧格格笑道:"可惜上来后,却只见青山白云,什么也见不到!幸好呵幸好。"她忽然又得意的叫道。   

  赵干龙未及询问,紧随赵子龙掠上来的雕雪、司马芝,两女不由笑道:"慧妹妹!幸好什么?"   

  诸葛慧却不答,向她身边的仙灵老人左慈扮了个鬼脸,左慈微叹口气,又怪笑一声道: "我老左慈急欲探究那见鬼的三王龙脉的奥秘,上德此峰之后,见不到什么,便欲离开,不料我这徒弟孙女,却鬼灵之极,说什么那庞老前辈既然在石壁刻字,便必有其深意,而且亦非留给我等所见,必另有其人,而此人又必定与庞老前辈又有极深渊源,因此除了他的宝贝徒弟孔明外,只怕便再无另一人选了!她说既然有她的二哥驾临,那见鬼的三王龙脉的奇景,还怕见不到吗?因此我等方才留下来,苦苦等待!不料果然等到了,这还不算幸好呵幸好?"老左慈说时,绝不怕自暴其短,反而因他那徒弟孙女的绝顶聪慧而十分欣然。   

  赵子龙、雕雪、司马芝三人听了,不禁被仙灵老人左慈的神情逗乐了。   就在此时,孔明和庞统二人,已肩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葛慧一见庞统,她从未见过,不由大奇道:"二哥,你好!新结交了一位高人朋友,也不向我介绍。"   孔明微笑道:"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凤雏先生庞统,第一次相逢,四妹还不快来拜见庞大哥?"   庞统知诸葛慧是孔明最钟爱的小妹,又见她十分俏丽有趣,不由亦很喜欢,诸葛慧一本正经的上前拜见时,他不由呵呵笑道:"慧妹妹,庞大哥答应送一件见面礼给你,你欲求什么?"   

  不料诸葛慧俏眼儿一转,格格笑道:"庞大哥,金银珠宝我并不稀罕,因为师父爷爷已教我点石为金的仙灵神通也。我所求碍…"   

  庞统听她说连金银珠宝也不稀罕,心中不由有点吃惊,她的师父是仙灵老人左慈,这一老一少两大精灵相聚,可别出甚古怪为难的题目啊!他不由忙道:"慧妹妹欲求什么?"   

  诸葛慧见庞统有点焦急,便乐得大笑道:"庞大哥!我所求啊,便是你须详细告诉我,如何以一根铁索,便将曹操的千艘战船送进火海的精彩故事埃"庞统一听,心中不由一阵温暖,他此时终于彻底明白,孔明由始至终,心口如一,将那火烧连环船的大功,全部归功在他身上,他自己却毫不居功,就算私底下亦一样。否则诸葛慧便不会求他说此精彩故事了!庞统目注孔明一眼,由衷的欣然笑道:"慧妹妹!一切皆已成灰飞烟灭了,又何必再提及呢。"   

  诸葛慧格格一笑,不再说话,因为她十分敬佩他的二哥孔明,爱屋及乌,对二哥的同门师弟,她又怎会不敬服这位与二哥齐名的凤雏先生呢?  

  就在此时,仙灵老人左慈,却再按捺不住,一步掠到孔明的身前,怪笑一声道:"喂!你这天机大传人!知否我老左慈,为了那见鬼的江南百万生灵,作了什么牺牲了。"   

  孔明微笑道:"左老前辈为拯救江南百万生灵,不借自损寿数,左老前辈的高风亮节,必深受世人敬重。"  不料左慈又怪笑道:"既然我老左慈作出如此宏大牺牲,难道便没有一点补偿吗?"  

  孔明道:"左老前辈欲求什么补偿?你老人家身如闲云野鹤,视人间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还会追求那等有形之物么?"孔明似乎已窥破了老左慈的心思,故意往他头上大抛高帽,欲将他的口堵祝不料老左慈却再怪笑道:"不错!不错!我老左慈的确对那等人间有形之物不屑一顾!天可怜见,我的天机大传人,你只须让我老左慈一睹那无形之物,便即是对我的最大补偿!老左慈因此而死亦无憾了。"老左慈说时,口气忽转,已近乎向孔明哀求了。   

  孔明不由呵呵笑道:"左老前辈,你所说那无形之物到底是什么?且说来听听好么?"   

  孔明话音未落,老左慈也未来得及开口,正和雕雪悄悄说笑的诸葛慧,耳朵却极灵,她一听便呼地向这面掠来,尖叫道:"二哥!万万不可答应那见鬼的无形之物啊!你知道师父爷爷这无形之物是什么?"  

  孔明对他这位胞妹,心中十分钟爱,他虽然已醒悟左慈那无形之物是什么,却不想辜负了诸葛慧一番兄妹情份,便趁机向她启发道:"四妹,那无形之物到底是什么?"  

  诸葛慧微叹口气,道:"二哥呵,师父爷爷的无形之物说得轻松,但却可怕之极!因为他欲求一的,便是那三王鼎立的大地龙脉奇观啊!你当日为那什么江南百万生灵借什么见鬼东风,已自折寿数!今*****若再答应师父爷爷所求,施法令那可怕无形之物现身,说不定又会再折寿命!你怎可答应?"   

  老左慈一听,忙道:"喂!徒弟孙女!你只为你的二哥着想,便不替你的师父爷爷忧心么?你又可知?师父爷爷自在那见鬼借风法坛上,被庞德公老哥所说的见鬼三王龙脉奥秘,弄得朝思暮想,左跳右跳,不得安宁,今日若再不解此疑迷,师父爷爷我便必定寿命短上加短、折上加折,呜呼哀哉,命不久矣!幸亏你这二哥大大的好人,不似你这徒弟孙女,不念旧情,他必会答应我老左慈这个小小所求也。"   诸葛慧一听,不由大惊道:"二哥!你当真答应这再次自折寿数的要求么?"   

  孔明此时忽地微笑道:"放心吧,四妹,左老前辈所求,只是欲睹那三王龙脉现形,并非克压龙气,因此于施法人并无损害。而且……"诸葛慧道:"而且什么?"   

  孔明道:"而且那三王龙脉,事涉天机大势的演行轨迹,我亦欲探究。今日既处身于天目山中,正合天目以测天机之势,因此我亦欲令其呈现示形!不过……"孔明又忽然一顿,目注老左慈微微一笑。   老左慈见状,不由又喜又急,忙道:"不错!不错!庞老哥不在,你这天机传人,便是唯一可令那见鬼的无形之物--三王龙脉,现身示形的大高手也!你不过什么?莫非如那借风法坛上,须老左慈帮上一把力么?你要老左慈于什么,只管吩咐下来!但能一睹这见鬼奇观,老左慈便再折寿数也甘心乐意埃"看老左慈的神气,若能令他一睹那三王鼎立的龙脉奇观,使是要了他的一条老命也乐意之极。  

  孔明不由微微一笑,道:"左慈老前辈言重了,折寿大可不必,但辛苦一下,倒不可避免。"   

  老左慈大笑道:"我老左慈别的不精,但这等出力大挪移的神通,却还难不倒我呢!说吧,诸葛兄弟,你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来。"他心急目睹,情切之下,竞不惜自降辈分,与孔明这位后辈,称兄道弟起来。   孔明笑道:"如此好极!那请左慈老前辈施展你那大挪移神勇,先搬运三块巨石,再遍集山上碎石,搬运来此,我自有妙用。"   

  老左慈一听,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但走了两步,却又蓦地回头,陪笑道:"这搬运石头的功夫,老儿自当照做,但请先说明那碎石的数目,免多搬徒劳。"  

  孔明见老左慈十分有趣,便忍不住故意吓他一吓,道:"这碎石么,多多益善,少少无拘。"   

  老左慈道:"这多多如何?少少又如何?"   孔明笑道:"这多多么,便是千千万万、无穷无尽之数,少少么,也就三几百块足矣。不过碎石数目,犹如可睹龙脉现形之数,多多则多多,少少亦就少少而已。"   

  老左慈一听,不由又急又奇又慌,不知如何是好,喃喃说道:"这千万、无穷无尽之数啊,如何搬运得完?但若只搬少少,却又只能知其少少,老天!这教人如何决断?"  

  诸葛慧绝顶聪明,已知孔明在逗趣,便不由乐得格格大笑道:"好极!好极!这叫多劳多得,少劳少报!妙极了。"   老左慈苦笑道:"乖徒弟孙女,你师父爷爷今日被人揪住命脉,你便不肯援手一二?"   

  诸葛慧笑道:"这是师父爷爷的大神通,徒弟孙女学艺未精,却如何助你?"  

  老左慈叹了口气,道:"助我搬石,你女娃儿嫌功夫粗重,必定不肯,师父爷爷也不敢相求。但这令旨是你的好哥哥下的,你便不能代我求情,可否因我老儿年老力衰,格外开恩,答应以少少碎石,报以多多之龙脉奥秘么?而且,我老儿亦并非怕苦、心不诚埃"诸葛笑道:"师父爷爷若非怕苦、心不诚,又是什么呢?"   老左慈笑道:"老儿的寿数不幸已折,若搬那千万无尽的石头,只怕石未搬移,我便呜呼哉了!人若死了,眼睛闭上,又如何可见那多多龙脉奥秘?因此左右为难,无奈之极。"   

  诸葛慧正欲再逗笑,孔明却已含笑道:"左老前辈不必为难了,你且把三块巨石搬来,自有妙法,再借石一用。"   

  老左慈一听,乐得跳起来就走,生怕孔明临时变卦,要搬那可怕的万千碎石!他飞掠三十丈,心中忽然又犯疑,暗道:孔明这小子弄甚玄虚?他有甚妙法把万千碎石"借"来呢?  

  哈哈,不管他,不管他,且把大石搬来堵住他的口实再说!他这般转念,果然便喜孜孜的搬运巨石去了。   

  这面赵子龙见状,心中老大不忍,便向孔明道:"义兄若真的须搬巨石,不如我去助左老前辈一臂之力吧。"  

  诸葛慧却格格笑道:"子龙哥哥!放心好了!你也不是不知我这师父爷爷的神通,他若施展他的大挪移神功啊,休说三块巨石,便是三座小山,他欲搬来啊,只怕也容易极了。"   

  诸葛慧话音未落,就在此时,忽地凌空有三团黑压压的物体快如闪电般飞来,又奇准的落在孔明身前的空地上,成了一个大"品"字形,果然是三块人抱不过的沉重巨石!这等搬运大挪移神通,当真骇人之极。   

  与此同时,老左慈也闪电掠了回来,他竟然气也不喘,十分得意的向孔明他道:"喂,诸葛兄弟,我老左慈总算不负所托,重任完成!你可切莫又反悔不认埃"孔明微一点头,笑容顿敛。他目注一眼前面空地上的三块巨石,但见果然已按他预定的东、西、中三大方位排列。他向众人肃然说道:"我于天目山巅,欲以借石请龙大法,引动东、西、中三大潜龙,进而一窥日后三王鼎立的天机大势,以顺势而行。"   

  孔明说罢,即不再迟疑,飞身一跃,屹立于天目山之巅峰上面,面向下方的东、西、中三块巨石。   

  孔明默运师门的天机无为真气,随即蓦地抽出他随身携带的天机无为羽扇,右手执着,左手捏天机门三大神功中的"地脉神功--请在诀",贯天机无为真气于羽扇之上,蓦地向东、西、中、南、北五大方位轻扇而出,若有若无,轻灵之极,但那天机无为真气,却已透扇而出,状似羽毛,射击四野,破空啸啸不绝。  

  众人惊奇问,孔明突沉声喝道:"大地潜龙,五方汇聚,借尔之力,化石成龙……"喝时,孔明手中的羽毛扇,又分向东、西、中、南、北五大方向一扇一回,再蓦地一抖,指向下面东、西、中三块巨石就在此时,漫山遍野,东南西北中大地各处,与孔明的沉喝声回应似的,响起阵阵啸呜。随即便见阳光之下,闪起万千光点,犹如天际的繁星,如箭如雨,纵我错,纷纷扬扬,向天目山疾射而来!其势骇人之极!   

  众人正感吃惊,但见万千光点,划破大际,却如长眼,纷纷落在三块巨石旁边,噗噗地迅速布成一座圆形。仔细瞧去,竟似巨石为头,再接颈,再而身,更有四足及龙;射来的万千碎石,竟布成三尾石龙,横卧于天目山峰的下面,果然是无穷无劲借石成龙!   仙灵老人左慈目睹之下,不由心中暗赞,孔明这一手借石成龙的神功,比之自己的搬运大挪移,显然又艰深精进多了!  

  就在此时,孔明于龙峰上面,默运真气,贯于羽毛扇,蓦地向峰下的东方石龙一扇,又扇中间的石龙,再扇西方石龙,继而又听孔明长啸一声道:"四方龙气,聚于尔身,腾空出世,以迎真龙。"  

  在孔明的长啸声中,只见大目山下面,空地的三条召龙,竞如披震醒,龙头龙身龙足龙尾跃跃欲动。   孔明见状,在众人目瞪口呆中,又啸啸长叫道:"石龙分布东西中,龙气已速腾空!迎得三王龙脉出,天目山巅现真龙!起。"   

  空地上的东、西、中三条石龙,竟蓦地龙头一昂,腾空而起,跃上半空,分别向东、西、中三面呼啸飞舞滚滚而去!犹如飞光电闪。眨眼已没入东、西、中三方天际,消失无踪。   此时,笑猴儿、司马芝、雕雪、诸葛慧这四位少年男女,均不由咋舌暗道:若非亲眼目睹,这等"借石成龙"神通,便杀了头也不敢相信!庞统和赵子龙却又奇又喜,暗道:师兄、义兄的功力,又比出山前精进多了!仙灵老人左慈却乐得手舞足蹈,喃喃叫道:"不枉!不枉!今日目睹这等奇观,便搬石累死也不冤也。"  

  就在此时,中方石龙射向的大地中央,先是沉寂不见,忽地又在沉降之地,毫州郡的方位上,忽地升起了一团青色烟云,其表状犹如青色盘龙,跃跃旋舞于中原上空。  

  孔明向山上的众人示意道:"此乃曹氏的青龙龙脉现世。"  

  随即,东面天际,原来已沉下的东方石龙,忽地腾空而起,其形已变,其色亦红,状如赤色飞龙,于东面天际,富春江畔的赤龙山上空,盘旋飞舞,神态悠然而自傲。   孔明又道:"此乃孙氏一脉的赤龙龙脉现形。"   

  接而,在天目山西面,西方石龙的沉降之处,忽地亦升起一团云雾,其色雪白,状如巨兔,于西面天际四下游动。   

  孔明道:"这便是三王龙脉之一的刘氏白兔龙脉也!已看三者如何分合……"话音未落,突见居中的青以盘龙光芒大炽,忽地向西面的白兔云龙射去。而白兔立刻左闪右避,状甚狼狈。接而那青色盘龙又向赤色龙云回扑,赤色龙云奋力抵御,终亦抵受不住,开始步步退却。   

  眼看东、西两面的龙云,均要被中央代表曹氏的青色盘龙逐走,不知怎地,西面那白色龙云却突然向东面飘移,而东面的赤色龙云渐渐迎向白兔龙云。两者终于汇聚,发出强大的光芒,迳直射向逼近的青色盘龙,相互纠缠,天际充斥一片肃杀之声,又似金铁啸呜,其势有如千军万马惨烈厮杀,其影其形其声其势可怕之极!   

  终于,那青色盘龙的光华收敛,缓缓向其原出的中央退去,而汇聚的白兔龙云和赤色云龙,亦骤然而分,各自返回东、西原位,一时之间,天际东、西、中,各悬三大龙云,虎虎对峙,形神具备,灼灼生辉,犹如三龙临空,雄峻而又怪异之极!   

  仙灵老人左慈不由仰天长叹道:"果然是三王鼎立的惊世龙脉现形奇观!今日目睹,我死而无憾矣。"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强烈电光,形如金蛇,从九天疾射而下,划过天际,随即一声惊雷震响,天地震动,霎时又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声势之雄烈,令乾坤为之撼噎… 众人均各自惶惑,功力稍弱的甚至心神震摇,几乎惊绝!  

  待一切过后,天际的三大异云,已消逝不见,天际顿复清明,天目山上,依然是东、西、中三堆石头而已。   

  天目山巅,众人均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暗道:天际既已出现三王鼎立之龙脉异兆,为甚不久又现强烈如斯的金蛇,竞一举将三王鼎立之势克灭?而这三王龙脉既然分主曹、孙、刘三家,那横扫此三王,而一统天下的金蛇,又预兆着什么惊世天机的奥秘?

第十一章 青龙之斗

 

  荆州隆中北面五十里外天目山巅,天际间突现赤色龙云、青色龙云以及白兔龙云。经一番惨烈厮斗互撞,终于各返东、西、中三大方位。

  一时间,天际东、西、中三面,各悬三大龙云,虎虎对峙,形神备俱,灼灼生辉,犹如三阳临空,耀于天宇,雄峻而又诡异。

  天目山上的诸葛亮、庞统、老左慈、雕雪、诸葛慧、赵子龙、司马芝、笑猴儿等天机、仙灵门中男女老少诸人,目睹此惊世天象,均心神俱往,极目凝注。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强烈电光,形如金蛇,从九天疾射而下,划破天际,随即一惊雷震响,天地摇撼!那三条三色龙云被雷电猛烈冲击,霎问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亦就在此时,刚遭受赤壁之战惨败,几乎全军覆没的曹操,侥幸脱得华容道生死大难,出得华容道谷口,回顾身后随从,竟仅剩二十六人,当终于见到前来救应的留守江陵大将曹仁时,曹操痛定思痛,不由得仰天长叹道:“哎……我几乎再不能与你等相见埃”曹仁迎曹操进入尚在曹军手中的南郡,安顿下来,曹仁又摆酒为曹操压惊。曹操饮了几杯闷酒,忽地抛酒杯于地上,大哭道:“哀哉!哀哉。”

  曹仁忙慰道:“丞相已处身安全之地,还忧心痛哭什么?”

  曹操道:“我不哭什么,只为郭嘉而哭!若郭嘉健在,又怎会令我遭此惨败埃”在座中人,包括随军出战谋策的荀攸,以及大将张辽、许褚、徐晃等人,一听均知曹操上刻心中已在思谋寻找此战之败的代罪羔羊,藉悼惜已逝的郭嘉,痛责身边的文武众官将。

  各人心中虽然明白,但曹操亦未袒露出来,各人又怎敢挑破?

  只吓得众人噤若寒蝉,气也不敢粗喘。一时间江陵府上一片死寂,犹如地狱忽然浮了上来。

  曹操本欲藉机发作,但瞥一眼诸人,自荀攸到张辽、徐晃、许褚,均衣衫褴褛,脸如死灰,显然均余悸未息,曹操心中忽然暗道:我若于此时斥责,只会令动摇的军心加速溃散,日后重振便百上加斤、难上加难了!他心中转念,急欲寻找代罪羔羊的念头便忽然无奈的收敛。

  曹操又安排徐晃、曹仁二人负责留守荆州南郡,设法抵抗孙权和刘备的乘势追击进攻,然后他便由张辽、许褚、于禁等大将,率曹仁分出的五千兵马护送,先行返回许昌去了。

  曹操返回许昌,整整七日七夜待在他的丞相府,不出门亦不见客,丞相府中门上高挂免见牌,他犹如在这世上消失了。

  朝中文武大臣因曹军于赤壁战中惨败,曹操回朝后又拒不出朝理事,人心十分惊惶。众人赴丞相府探问,又被曹操唯一留在身边的心腹大将许褚挡驾,谁也不许踏入丞相府半步。

  这一天傍晚,曹操的丞相府门外,忽地一人飘然而至,原来是曹操此时唯一最信任的荀攸。丞相府中门由许褚亲自执双戟镇守,他见荀攸来到,不敢怠慢,向荀攸拱手道:“丞相不想见客,荀先生请回。”

  荀攸微笑道:“许将军,我知丞相并非不欲见客,而是正在韬光养晦,寻思疗心病之法而已。你进去向丞相说知,我料丞相必肯见客。”

  许褚深知曹操对荀攸十分信任,便果然进去向曹操呈报。仅一会,许褚便快步奔出,向苟攸道:“丞相有话,说荀先生并非客人,而是丞相的心腹,因此可以进府相见。荀先生请进。”

  荀攸进内堂,直抵曹操的卧室,只见曹操蓬头垢面,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非深知曹操的心性,任何人见此情景,只怕立刻吓得转身便逃。

  荀攸却悄悄走近,轻声道:“丞相,你盼望的心药来了。”

  曹操身子背着荀攸,面向墙壁,身子依然一动不动,也不知他是否听到。忽地,曹操伸手向上一伸,打了个呵欠,喃喃说道:“我一睡七日七夜,若非心药来到,只怕尚须沉睡呢!

  但未知这心药治什么症?”

  荀攸一听,立刻又轻声说道:“这病症呵,便是惨受重挫,无颜见朝中臣属。”

  曹操的身子突地一动,却不转身,依然喃喃说道:“哎!

  痛症难知,未知以何灵药医治?”

  荀攸轻声道:“心病仍须心药医,若病在心中,则须先振心脉,心脉振奋,血脉流畅,则百病尽消也。”

  曹操仍不转身,却立刻接腔道:“然则如何方可重振心脉?”

  苟攸道:“心脉用户人之根本,又受人之神、气主宰,若人之神、气充盈,则心脉必振。”

  曹操一听,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却忽然转过身来,只见他双目血红,虽然蓬头垢面,神色却十分亢奋。荀攸一见,不由暗吃一惊,心中暗想:此乃心火过盛、阴阳失调、虚不受补之症状,果然其根源在于神、气不振,若要匡正,只怕非要藉助那等“玄力”不可了。

  曹操沉声道:“如何可令神、气充盈?”

  荀攸不敢再犹豫,立刻道:“丞相难道忘了当日于华容道所遇异兆么?”

  曹操神色不由骤变,双目更赤红,似欲喷火,厉声道:“我当日于华容道兵败势危,十分狼狈!你亦在场目睹,还提起此事干么?此乃我的奇耻大辱?”曹操心中余悸犹在,提起“华容道”三字不由便咬牙切齿,似欲择人而噬。

  苟攸却从容的微笑道:“不然,丞相于华容道处境虽然狼狈,但亦由此而引发丞相命脉中的神、气根源,现形于世,十分珍贵!只是当时丞相当局者迷,一时未加审察罢了。”

  曹操神色一缓,但仍没甚好气的沉声道:“那你自然是旁观者清也!说,你当时发现了什么?”

  荀攸深知触动了曹操的心事,便不再犹豫,立刻回道:“丞相当日于华容道遇上埋伏的关羽,关羽放丞相过去,但中途忽然变卦,青龙偃月刀下劈丞相之际,我忽见丞相顶上,冒出一团青色烟云,其形如盘卧之龙,竟昂首伸爪,将关羽下劈的偃月刀托住了!丞相这才万幸无恙走脱。我见当时关羽亦甚感震骇,我和张辽、徐晃等才趁势其刀口而过。因此我敢断定,当时丞相顶上所现之青色盘龙,绝不寻常也。”

  曹操神色不由一振,忙道:“当真如此!那你可知这青色盘龙的根源在于何处?其既现形,又预兆什么?”

  荀攸道:“依我判断,青色盘龙之根源,必定与丞相的祖宗龙脉有莫大关连,而丞相必已得祖宗龙脉荫庇,龙气现出真形,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丞相一命也。不但如此,丞相的祖宗龙脉既已现出真形,当预兆丞相的真龙气运已届旺发之期矣。”

  曹操目中精光闪烁,盯着荀攸道:“我的祖墓有二,其一为先父曹嵩位于徐州之墓,其二乃我先祖夏侯海,位于故乡谯郡盘龙山之墓,世知之甚少,然何者是青色盘龙之源地你?”

  荀攸微一沉吟,道:“依我判断,丞相先父曹嵩,虽少年得贵但晚年遭横死之劫,气运并不甚佳。因此丞相祖脉之贵,必源自令先祖夏侯海,亦即丞相的贵乡谯郡盘龙山先祖墓也。”

  曹操一听,又忙道:“既有脉源之地,我将如何藉助其力?”

  荀攸微笑道:“丞相祖宗龙脉既已现形,救了丞相一命,亦即有恩于丞相,岂能不亲临拜谢呢?况且丞相现下心事重重,神、气不足,亦正须亲近先祖灵墓,以亲自感受祖宗元龙之气也。”

  曹操一听,不由恍然悟道:“不错!不错!我自出任朝廷,四出征战,几乎再没回故乡拜祖了!我明日一早,便往谯郡一行。”

  曹操一顿,又悄声对荀攸道:“我的行踪,切勿泄漏!我不欲见朝中之人,徒添疑虑。”

  荀攸苦笑点头道:“谨遵丞相令旨。”荀攸心中却又暗道:曹操心性高做,赤壁之败,他视为奇耻大辱,又怕朝中文武对他轻视离心,因此急欲寻找一个洗脱耻辱的时机,因此正好趁机返乡隐居静思良策,荀攸虽然心中明白,但也不敢贸然挑破,因为他深知在曹操面前稍一不慎,便会弄巧反拙。

  荀攸离开后,仅一会,曹操便跃身而起。他将许褚召了进来,悄声吩咐了一番,许诸立刻点头,领令而去。

  就在当天晚上,曹操换了一身平装便服,随行只有许褚等二十余亲兵将,均作平民打扮,从丞相府后门而出,二十余骑悄悄的驰出许昌东门,直向东面百里外的谯郡地域疾驰而去。

  曹操一行二十余骑,第二天中午,便悄悄的驰抵谯郡。

  但郡中的官民谁也不知曹操的身份;曹操也静悄悄的,谁也没有惊动。

  抵谯郡的当日傍晚,曹操便带备了香烛等物,直上盘龙山顶峰。

  曹操此时已年近五十,一路上山,却坚决拒绝许褚一众兵将的搀扶,领先攀爬而上,虽然累得直喘粗气,却绝不停歇。他的神色充满焦切,就如久渴之人,欲奔山顶甘泉似的。

  许褚等众兵将无奈,只好奋勇相随,不离曹操的左右,以便在曹操体力不支,或者有甚凶险之际,及时出手扶持救助。

  但说也奇怪,盘龙山高达六百丈,而且山路崎岖,攀爬十分艰困,曹操在攀爬上山腰一路时,尚感十分吃力,距半山腰尚有一半路程,他便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不过,他拒绝许褚等人的搀扶,咬牙坚持爬上半山腰后,眼见山巅已遥遥在望,并非远不可及时,一阵清风从山顶东面吹来,直扑曹操身上,他便不由身心一振,热血沸腾,疲困因而大为消减。

  曹操心中不由一阵惊喜,暗呼:“妙!妙!妙!盘龙山我少时曾随父亲登临,拜祭祖父,但上得一半,父亲便一跤摔倒,几乎拜祭不成,不料隔了四十多年,我以五十高龄攀爬,越接近山巅祖墓,心神便越感振奋,莫非我祖墓真如荀攸所判,乃青色盘龙的结脉之地么?又传说历来帝王天子皆有真龙护体,莫非此兆当真应现于我曹某人身上?”

  曹操心念电转,身上的力气又不由陡增,他向前奋力一跃,竞一步抢先近丈,把许褚等兵将亦抛后了。

  此时连许褚这位虎将亦暗感惊奇,心想:丞相以五十高龄,攀爬此山,怎的犹如返老还少,浑身劲力,脱胎换骨似的?

  丞相又为甚如此神秘,不惜百里奔波,千辛万苦攀爬此山峰呢?

  但许褚不敢探问。曹操的心事普天下谁能猜透?又谁敢去评说?

  曹操对许褚等二十余兵将的迷惑,浑似不觉,他亦根本不打算去解释,只是一鼓作气向上奔去,他的劲力忽然变得十分惊人,许褚身为曹军中的著名虎将,虽然奋力趋前,亦仅可勉强跟上曹操的步伐。

  到日落时分,曹操等一行人终于攀上盘龙山巅,放眼望去,但见夕阳如血,斜斜的照耀山际,将整座形如盘龙的青色山脉,染作一尾青红闪烁的盘卧巨龙。

  曹操此时却无心欣赏这夕阳盘龙的奇景,他跃上山巅,半刻也不停留,便向山峰东面迳直的奔去。许褚等兵将亦连忙一拥而上。

  走了一会,远远的便见一座古朴的坟墓耸立于盘龙山巅东面,在夕阳之下,坟墓四周火红如血,平添几许迷离诡异。

  曹操一步抢前,领先向那座赤红如血的坟墓奔去。许褚亦连忙跟上,待走近一看,坟墓的正西面,耸着一块古碑,碑上刻道:“谯郡毫州夏侯公海之墓”十个大字,石碑十分古朴,上面已长满青苔,显然距今已有很长一段日子,而且墓中人的子孙近年必极少前来拜祭了。

  许褚见了,这才恍然而悟,暗想道:丞相的先父曹嵩,原姓夏侯,丞相亦即夏侯氏的子孙血脉,那墓中的主人“夏侯公海”必定是丞相的先祖辈了,但为甚在徐州的曹嵩墓十分宏伟雄壮,这夏侯公海墓却如此冷清?

  此时却见曹操神色十分兴奋,他吩咐许褚等人,放下带来的香烛等物,退到百丈之外,未经他召唤,任何人不许擅入这百丈范围之内。

  许褚奉命率二十余名亲兵退出百丈之外,在外守护。

  曹操独自留在夏侯公海的墓前,亲手燃点香烛,插在坟前,又摆好祭奠诸物。一时间,墓前烛光闪灼,香烟缥绕,夕阳如血,墓周一片血红,十分诡异。

  曹操此时屈膝跪下,十分虔诚的向墓碑前叩起头来,口中一面喃喃的祈祝道:“祖父在上,请恕孙儿夏侯操怠慢祖宗之罪,但孙儿近年为替夏侯祖宗争光,光大夏侯一脉门楣,已竭心尽力,南征北战,至今总算手握天下半壁江山,威震四方,夏侯列祖列宗亦该心满意足、含笑九泉矣,祈祖宗荫佑孙儿夏侯操天威长在。”曹操一面拜祝,一面连连地叩起头来。

  曹操整整叩祝了半个时辰,从夕阳如血到四周一片灰黑,曹操也不知叩了多少个头,假如常人拜祖一次叩三个响头,那曹操此时便有如连拜了廿一次了。当他叩到第六十五个头时,他忽感脑袋一阵昏眩,再也叩不出去,身子一侧,倚在墓碑上朦胧的睡去了。

  朦胧之中,曹操忽然见到墓碑后面的祖墓顶部竟冉冉的飘出一缕烟雾,烟雾越来越浓,转眼竟凝聚成一尾青色盘龙,昂首舞爪,十分威雄,曹操正感惊奇,那青色盘龙竟猛跃而起,张牙舞爪,向他疾扑而噬,曹操欲避,但感手足发软,竟连移动一下身子也决计不可,他不由骇然的惊叫道:“我命休矣。”

  就在此时,曹操眼前一花,一位褐布褐衣的白发老人已飘然的在他的面前伫立,望着他含笑不语,而那可怕的青色盘龙却失去踪影了。

  随即,一个苍劲的声音在耳际响了起来,道:“痴儿,此乃夏侯一脉祖宗元龙之气现出真形,你害怕什么?”

  曹操不由又惊又疑,他但感褐布褐衣老人十分面善,但他是谁,却决计想不起来,急道:“你,你到底是谁?”

  老人嘿嘿笑道:“你连我也不知道是谁,你尚敢称不忘自己是夏侯氏的血脉么?”

  曹操一听,不由猛地一惊,他微一思忖,随即省悟,忙道:“啊,原来是先祖父夏侯公海,难怪先父曹嵩样貌与之如此相似。”他随即向老人跪叩拜道:“孙儿拜见先祖父大人。”

  老人又嘿嘿笑道:“你分明是夏侯子孙血脉,又说甚曹氏操了?”

  曹操微叹口气,分辩道:“先父若非过继曹腾为儿,又怎会得近朝中权贵,而孙儿亦决无可能于此乱世崛起也,因此先父由‘夏侯’改姓‘曹’,实乃情非得已之举,还祈先祖父谅察。况且孙儿虽然随父姓曹,却绝元忘记原是夏侯血脉,乃视夏侯血脉惇、渊等如同族亲弟,先祖父难道不知道么?”

  老人口气这才转缓,道:“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亦不会于忘宗忘祖的不肖子孙面前现身,我亦知你乳名为‘阿瞒’,此乃我儿嵩暗示你原姓‘夏侯’,逼于时势,不得不加隐瞒之意也。”

  曹操又再拜道:“先祖父既明察秋毫,孙儿也就放心了,孙儿尚有疑谜,求先祖父指点。”

  老人道:“你有甚迷惑之处?”

  曹操毫不犹豫,朗声道:“孙儿刚才所见,方知原来我的祖脉乃青龙贵格,听说青龙之贵,上可升天,下可入地,中登九王天子之位,乃王者之脉。但孙儿为此奋战数十载,虽已坐拥天下半壁江山,此后却难再进展,于赤壁一役,更几乎一败涂地,生命不保,如此奇耻大辱,我怎能忘怀,为甚我竟遭如此挫败?”

  老人一听,先是呵呵大笑,随又微叹口气,凛然说道:“痴儿,你的祖脉,乃天机隐侠庞德公为我夏侯一脉堪点,名为‘青色盘龙’,确有王者之贵,但‘龙气’之贵,亦须本命配合。

  你本命戾气甚深,为报父仇,竟大开杀戒,血屠徐州百姓数十万,如此血煞之气岂能不冲击你的本命,因而你所承纳之祖脉王者之气亦势无可化解也!如此气运这下,你仍妄想本命有王者之贵吗?赤壁之战牵动天下无数高人异士,其能量之大,无可抗拒,你能保住生命,便已十分侥幸矣。”

  曹操身上不由冷汗直冒,但他极不甘心,反驳道:“不然,我于华容道遇险,在关羽刀下之际,我身上不就冒出青龙之气将夺命之刀托住吗?由此可见,孙儿不是已得祖脉王者之气吗?”

  曹操分辩之声未落,老人已嘿嘿冷笑道:“痴儿,你于凶危之时所遇,不过是天机大势奇妙布局罢了,如今天机大势已演行至三王鼎立之奇格,你得以保全生命,不过是此奇格之必然趋势罢了,而绝非你本命已具备王者之气也,不但如儿而且因克制你本命气运的血煞受天机奇格的冲击,不得不移形换位,从你的本命转移到你的血脉身上也。”

  曹操一听,不由大惊,忙道:“这将意味什么?”

  老人微叹口气,慨然道:“你积下的血煞,既然从你的本命移形换位,转移于你的血脉,那你的血脉必有一人代你受此血煞而夭折也。”

  曹操大惊道:“先祖啊!我的血脉,亦即先祖的子孙,难道先祖不能挽此煞劫吗?”

  老人又叹了口气,沉默不语,似在思忖。好一会,才又道:“哎,你积下之血煞太深,已势无可挽矣,不但你的血脉必有一人夭折,日后必定尚祸延三代子孙也,其中这凶险,决非你所能预料也。”

  曹操心中暗道:我早年初娶丁夫人,无子;妾刘氏生子昂,亦已早逝;继室卞氏,连生丕、彰、植、熊、舒等五子,若我的血煞将祸延子脉,此五人之中,到底降于谁之身上?又暗道:“五子之中,我喜三子曹植才华出众,但太子曹丕却较忠厚,这血煞之灾不是落在丕儿、植儿身上吧?但事实玄虚,也未足信也。”

  曹操心中念电转,便又追问道:“我既积下如此可怕血煞,且又将祸延子孙,那先祖所言夏侯一脉有王者之贵,却又如何演进呢?”

  老人一听,呵呵笑道:“夏侯一脉得有盘龙地脉的荫佑,果然有五十年的王者之贵。但有两点你须牢记,其一,你虽属夏侯血脉,但因你的血煞冲击,你的本命绝无王者之贵;其二是王者之贵虽然必应验于你的子脉,但同时你的血煞亦必祸延子孙三代,其中必多杀戮。你知道么?”

  曹操心中惴惴不安,更半信半疑,但老人的确是他的先祖父夏侯海,他也不敢贸然反驳。曹操沉吟良久,方道:“多谢先祖赐示,但三分天命,七分人谋,我绝不因天命而废我一统天下之雄心大志,望祖宗在天之灵,谅察我的心志也。”说罢曹操又向褐布褐衣老人拜了三拜。

  曹操拜毕,再抬起头来,眼前那褐布褐衣老人已然不见了,他不由吃一惊,猛地醒来,才知刚才是倚碑而作的南柯一梦,但梦中的一切,所见所闻,却十分清晰,历历在目。

  他一跃而起,将在百丈外的许褚召来,下令下山返回许都。一路上,曹操沉吟不语,心事重重,许褚在他身边小心保卫,不敢开口相询。

  曹操悄悄的返回许都,又静静的回到他的丞相府,曹操的谯郡祭祖之行,神不知鬼不觉,满朝文武,除了谋臣荀攸和许褚,谁也不知。而就算是护送曹操上谯郡盘龙山的许诸,也半点不知曹操拜祖时发生了什么怪事。

  不料就在曹操返回许都的第三天傍晚,他的幼子曹舒年仅十五岁,竟在打猎摔下马,立刻便猝逝而去。

  此事对曹操震撼之大,出乎满朝文武大臣的意料之外,就连力劝曹操返乡拜祖的心腹谋臣荀攸亦大感惊疑。

  曹操亲到曹舒的亡灵前抚棺痛悼,哀痛之情犹胜他当日丧父,曹舒亡灵尚未下葬,曹操又亲自向司空邴原求请,让邴原早逝之女,与曹舒合葬。

  办毕丧事,荀攸原来预料赤壁惨败的曹操因旧恨未消,新痛又来,对他的打击必定十分沉重,他甚至担心他从此一厥不振,正欲赴丞相府设法开导。

  不料就在第二天,曹操便忽然下令,于漳水河畔新筑的铜雀台,大宴朝中文武。曹操此举连荀攸亦摸不着头脑,估料不到曹操到底弄甚玄虚。

  荀攸连忙赴漳河畔,他但见中央一座高台,名铜雀台,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金凤台,各高十丈,上横一道大桥相连,台周千门万户,一派金碧辉煌。荀攸见了,心中不由暗道:此铜雀台乃主公的两个儿子曹丕、曹植亲自负责督建,目的为主公晚年的娱乐。如今铜雀台上大宴文武群臣,难道主公真的已萌晚年退隐、享乐自娱的念头么?若然如此,面对赤壁大胜,正在迅速崛起的孙、刘家族大势力,则我方势危矣。

  荀攸越想越心惊,他打定主意,待曹操返许都后,他无论如何要去拜见曹操,与他详细剖析目下的危机。

  此时却见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色锦袍,腰缠玉带,脚踏镶珠高履,雍容华贵,十分威仪。文武百官,则侍立台下,向台上高坐的曹操拜见欢呼。

  曹操呵呵大笑,向台下传令道:“众侍卫听令,将我得自西川红锦战袍挂于垂杨枝上。下面立一箭靶,众将士有能射中红心者即赐赠锦袍。射不中者罚饮水一杯,射箭之人,不得近于百步内。”

  侍者领令,下台布置去了,不一会,台下的垂杨枝上便挂出了一件十分华贵的红色锦罗战袍。战袍下面立一箭靶,供百步外之人劲射。

  曹操微一沉吟,忽然又下令道:“众武将又分为两队,我曹氏宗族者穿红色战袍,其余将领穿绿,各带雕弓长箭,准备演射。”

  曹操一声令下,台下的武将立刻分作两队,一队是穿红色的曹氏家族,包括夏侯氏诸将,另一队则是非曹氏宗族的穿绿色。

  荀攸此时心中更感惊疑,暗想道:曹操互来用人不分亲疏宗族,但有才能者即加重用,为甚今日却将众武将分成亲疏两队呢?这岂非人为制造众武将的心病矛盾么?但他尚未能摸透曹操的心思,因此也不敢贸然出言谏劝。

  就在此时,曹族红袍队中已抢先驰出一位少年将军,穿红色战袍,坐骑快马飞驰而来,在箭靶前来回奔驰三次,再挽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红心,众人看时,正是曹氏家族红袍队中的少年将军曹休。

  曹休是曹操堂弟曹仁的长子,亦即曹氏宗族中嫡亲子侄。因此曹操一见,便大喜赞道:“他是我家中的千里驹啊!

  来人,将锦袍取下,赠予曹休贤侄。”

  此时,非曹氏宗族的绿袍将队中,一骑骤驰而出,大叫道:“丞相锦袍,该让我们外姓人先取,如此方不显丞相偏私。”此人正是大将文聘。

  曹操却也并不拒绝,欣然同意让文聘试射。

  只见文聘张弓搭箭,猛地一箭射去,亦正中红心,众人喝采,金鼓齐鸣。文聘得意地大呼道:“快拿锦袍来。”

  就在此时,红袍队中,曹休的叔父曹洪飞马而出,厉声喝道:“此袍乃我侄先得,你敢争夺么?且看我为你两人解箭吧。”说时曳满一箭射去,不但正中红心,更将曹休和文聘的红心中箭震落地上,众人更大声喝采,欢声雷动。

  曹洪正要上前取锦袍,绿袍队中一将骤奔出,正是大将张邵,只见张郃舞弓大叫道:“你三人射法,平平无奇,且看我如何射法。”

  语音未落,张郃身子一翻,从马背上倒转身去,一箭早已射出,稳稳地插落红心之中,由于他是翻身背射,其难度显然又超过了先射的三将。张郃因而大笑道:“这锦袍该是我囊中之物了吧。”

  张郃正洋洋自得之际,曹氏宗族红袍队中,又有一员大将飞驰而出,正是曹操的族弟夏侯渊,只见夏侯渊以曹氏宗族的口气大叫道:“你翻身背射,花巧之技而已,有甚稀奇?

  且看我族中人,一箭射你红心中。”

  夏侯渊说罢,弯弓搭箭,奋力一箭射去,恰好插落四箭之中央,果然是红心中的红心,霎间场上欢呼声如雷,金鼓齐鸣,响彻台上台下,夏侯渊勒马按弓,大笑道:“按箭法而论,锦袍当属我曹氏宗族人了吧。”

  夏侯渊十分自负,却激怒了一位猛将,只见绿袍队中的徐晃骤马驰出,大叫道:“留下锦袍给我。”

  夏侯渊自恃是曹操的族弟,又立下战功无数,并不把徐晃放在眼内,一听不由冷笑道:“我已一箭中红心之红心,你尚有何妙射之法,敢与我争夺?”

  徐晃见夏侯渊目中无人,心中亦不由大怒,他大喝一声:“你射红心,有甚稀奇,看我箭取锦袍。”徐晃在马上疾驰,奔驰中猛射一箭,向挂着锦袍的柳枝射去。柳枝应箭而断,锦袍掉落。徐晃驰马而过,伸手接住锦袍,得意地披于身上,他纵马上前,到铜雀台下,向台上的曹操鞠身道:“多谢丞相锦袍。”

  曹操素喜徐晃的神勇,见状不由赞道:“真虎将也。”

  徐晃正欲奔回队中,绿袍队中早已驰出一将,竟是曹操的心腹爱将许褚,许褚大叫道:“你从柳枝取袍,看我从你身上夺袍。”

  说时,许褚骤马上前,伸手便扯徐晃身披的锦袍。徐晃大怒,舞弓抽打许诸。许褚揪住弓,奋起神力,猛地一拖,竟将徐晃扯离鞍桥。徐晃又惊又怒,翻身下马,许褚不舍,亦下马扑上,揪住徐晃便打,两人缠住,厮斗起来,十分激烈。

  曹操见状,连忙喝令众将上前,将二人分开,但锦袍已被撕得粉碎了。

  曹操下令,将徐晃、许褚召上铜雀台。徐晃睁眉怒目,恨恨不已;许褚咬牙切齿,凶光闪闪,两人均有再拼死相斗的打算。

  曹操见状,下令将有份射箭的将军不分红袍、绿袍召上台来。

  曹操向众将慰道:“公等皆我爱将,同为我效忠,我欲观公等之勇而已,又岂惜区区一袭战袍?”他下令每人均赐赠一件锦袍。

  众将向曹操拜谢,皆感激他的慷慨善用。

  荀攸在旁见了,这才暗松口气,暗想道:主公原来是藉此射箭夺袍之计,挑动诸将的争相献忠勇;同时又欲借铜雀台之会,一洗赤壁惨败的颓气,主公此举可谓一箭双雕,妙之极了。荀攸心中不由为曹操心计喝采。

  果然曹操又吩咐于台上赐座,令诸将依序而坐,再摆上盛宴,奏响鼓乐,文武百官开怀畅饮,欢声雷动。

  刚才是武将及曹氏宗族向曹操表忠示勇,已从武力方面向满朝百官示威,起了极大的震慑及激励作用,苟攸预料,曹操接下一步必定是转向文官的宣扬。

  果然曹操向台上的文官笑道:“武将既以骑射尽显威勇,公等饱学之士,今日登此高台,何不进上文章,以记颂此一时之庆?”

  文官中,早有王朗、王粲、陈琳等人,纷纷进献诗文,均是向曹操歌功颂德,极尽奉迎之意,其中更有向对照言,说他已得天命,当有“王天下、登大典”之意。

  曹操阅看文官进献的诗文,脸上神色闪烁不定,心中不由忆起在谯郡祖墓前所遇到的异兆……他一切均可怀疑,但幼子曹舒的夭折,却是千真万确的惨事。这岂不就印证了祖灵预判的血煞祸延子孙的凶兆吗?那祖灵断言自己绝无王者之贵,显然绝非虚无之言也!曹操心中不由惊异道:若非舒儿作了我之替身夭折,我曹操只怕早已一命呜呼,成了关羽的刀下鬼矣!

  曹操心中惊诧不已,他思前想后,终长叹一声,向在座的文武百官、曹氏宗族中人,感慨说道:“公等言辞,我岂敢自居?想我本愚陋之人,后值天下大乱,朝廷召任为点军校尉,讨伐逆贼,才不得不挺身而出。我讨董卓、剿黄巾、除袁术、破吕布、灭袁绍、定刘表,天下才得暂时平定。我已贵为丞相,人臣之贵已极,岂敢再奢望乎?我但愿死后碑上题‘汉故征西将军曹侯墓’,平生之愿足矣。”

  曹操说到此处,故意一顿,审察座中文武百官脸上的神色。但见文武百官皆默然不语,似各怀疑惑。

  曹操心中一声冷笑,续道:“朝中之人,或许见我权倾天下,遂妄生忖度,疑我有野心异志,欲据天下,此大谬之思也! 若国家缺我一人,居中坐镇,天下已不知有多少人称帝,多少人称王矣!因此我恐怕一旦自解兵权,即生命难存,而我若一死,则国家必倾危矣。因此我唯有不慕虚名而驱实祸,望公等明我心志也。”

  铜雀台上,满朝文武百官,听罢曹操的一番表白,均起立颂扬道:“丞相之德,虽周公亦不如也。”

 

第十二章 重陷混沌

 

  曹操借铜雀台之会,运用文扬武攻,令满朝文武慑服,又振奋了赤壁败北后颓丧的军心,他此时十分高兴,不觉连饮数杯美酒。

  他已有了五分酒意,正欲下令侍者取上笔墨,亦来作一首“铜雀台赋”。

  不料就在此时,留守荆州樊城的将领派人急赴许都,又赶来漳河畔的铜雀台,向曹操禀报,说刘备不但攻取了荆州重镇南郡,更攻占了长江南岸四大重镇——武陵、长沙、桂阳、零陵。

  曹操一听,不由一阵心慌意乱,连手中的笔亦掉落地上,脸上神色亦一片惶恐。

  他身侧的心腹谋士程昱见状,不由奇道:“丞相于百万军中,矢箭交攻之下面不改容,但为甚听闻刘备得荆州数郡即如此惊惶?”

  曹操道:“你等有所不知,刘备乃人中之龙也。他生平未有立足之地,犹如龙未得水。如今他得到荆州数郡,乃如龙归大海,后患无穷矣!我又岂能不感忧虑?”

  程昱微笑道:“丞相不必忧虑,我有一计,必令孙、刘二家自相残杀,丞相则可从中取利。”

  曹操一听,不由心动,忙道:“是何妙计?”

  程昱道:“东吴所倚重者,周瑜一人而已,如今丞相可表奏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周、程二人同为东吴副都督,一旦受封,必与刘备争夺荆州。孙、刘二家必势成水火,我则趁其火并之际,各个击破,则荆州可平、江东可定。

  届时孙权、刘备无势可恃,还怕两人不臣服朝廷吗?”

  曹操犹豫道:“我与周瑜有赤壁之仇,若表奏他为南郡太守,不会被周瑜笑我心怯吗?况且周瑜忠心于孙权,若孙权无夺荆州之心。则周瑜亦无奈也。”

  程昱微笑道:“孙权本忌刘备,欲以兵攻之,所虑者乃丞相趁虚进击江东而已。今封赏周瑜,周瑜欲得荆州之心必炽,亦必极力说服孙权,令其安心,孙权在周瑜的力劝下,又怎会不向刘备决然用兵呢?此乃古时‘一桃杀三士’之计也。”

  曹操大喜,当下再不犹豫,上表朝廷,奏封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第二天,又以汉献帝的名义,派使者赴江东,向东吴宣示朝廷诏命。

  东吴方面,周瑜在赤壁之战大败曹操,乘势进攻荆州,却被诸葛亮妙计先取荆州等数郡,将周瑜气急攻心,病倒军中,此时又接合肥方面的孙权告急文书,周瑜无奈,只好到吴都柴桑养病,留下甘宁守巴陵郡,凌统守汉阳郡,又令程普率兵北赴合肥,支援孙权。

  此时,孙权正在安徽合肥的城外五十里屯兵,与曹操留守在合肥的大将张辽对峙,孙权与张辽,在合肥交锋,大小十数战,双方未分胜负,孙权久攻合肥难下,唯恐张辽反攻,因此急令荆州江陵战场的周瑜派兵增援。

  不久程普率兵马赶到,孙权亲自出营迎接。接而又报鲁肃来到,孙权原坐马上,闻报即下马以待,众将见孙权如此厚待鲁肃,均甚感惊异。

  鲁肃马到,见孙权立于马下待接,不由吃了一惊,连忙翻身下马,向孙权拜揖。

  孙权请鲁肃上马,与他并马而行,孙权向鲁肃悄声笑道:“孤下马相迎,足显公之贵了吧?”

  不料鲁肃断然说道:“并未足够。”

  孙权奇道:“如此,如何方足以显示呢?”

  鲁肃决然说道:“我但见主公威德盖于四海,遍及中华九州,一统天下,得成帝业,鲁肃因此可名留青史,我愿才足也。”

  孙权一听,心中欣然,不由抚掌大笑道:“子敬真是我的大忠臣埃”孙权与鲁肃、程普等同入帐中,设宴犒军,一面商议如何攻破合肥之策。

  就在此时,合肥方向的张辽,却派人前来下战书,指名要与程普决战。

  孙权接战书,不由怒道:“张辽欺我胜不了他,故指定要与程普决战!我明日偏不以新军出击,誓破合肥曹军。”当即传令,于是晚三更出寨,向合肥进发。

  孙权统率大军,乘夜急进,到辰时时分,兵马行至半途,距合肥尚有二十多里路,忽闻一声炮响,曹军正从合肥方向杀到。

  孙权自赤壁一战,大败曹军,信心已日增,再不惧怕曹军的无敌神话了。他见曹军杀到也不惊惶,下令摆出阵势,迎战曹军。

  不一会,只见曹军阵中驰出一将,指名向孙权挑战,言语间极为傲慢,似乎欲激怒孙权。

  孙权果然大怒,他怒喝一声,正欲提枪上马,亲自出战张辽。东吴军中早有一员犯将急驰而出,一面厉声大叫道:“张辽休太狂妄!敢欺我军中无大将吗?”此人正是东吴猛将太史慈,是孙权身边的得力亲将。

  张辽见太史慈骤马驰至,亦知大史慈的勇猛,亲自迎战,挥刀劈向太史慈,太史慈银枪一舞,架住张辽的大刀。两人均感手臂一麻,知遇上旗鼓相当的劲敌,两人也不敢大意,小心迎战,眨眼斗了七八十回合,依然难发胜负。

  曹军阵中,大将李典对乐进道:“东吴阵中戴金盔的,便是孙权,若擒得孙权,赤壁八十三万大军之仇可报,将军功高盖世也。”

  乐进一听,也不打话,猛地一拍战马,舞动手中双刀,从侧面驰向东吴军,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令望者心寒。

  孙权身边的护卫大吃一惊,慌忙舞戟迎祝不料乐进手中的双刀如闪电,锋利无比,刀锋落处,立断两枝挡架的双戟,护卫只能以戟身迎击。

  乐进也不恋战,一击不成,便即拨马回走,东吴将宋谦挺枪追击乐进,被曹军中的李典窥破,猛射一箭将宋谦射落马下,宋谦身亡。乐进乘势回马,直奔孙权。

  此时正与张辽酣战的太史慈,见孙权势危,只好退马回救孙权,不料张辽却趁势大刀一挥,曹军大队冲杀过来,东吴军顿时阵势大乱,四散逃走。

  张辽战马如电,认准孙权的金盔奔来,孙权甚怒张辽轻视他,不肯再退。眼看张辽的战马已近丈之内,孙权势危之际,突有一员大将从侧面杀到,接住张辽大战。这员大将正是周瑜派来增援孙权的程普。

  张辽见程普率军杀到,知不可久战,便下今回师,退回合肥去了。

  程普护孙权退回大营,孙权见亲将宋谦因他而死,不由放声痛哭,随军长史张纮道:“主公自恃盛壮之年,受不住敌方所激,轻视大敌,孤身犯险,才至亲将折损,军心动遥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乃偏将的责任,岂宜主师呈勇呢?望主公以此为诫也。”

  孙权叹道:“是我轻敌之错,我当改过。”

  说时,太史慈进帐,向孙权道:“主公,未将手下有一人姓戈名定,与张辽的养马官乃弟兄。戈定的兄弟被张辽责罚,怀恨于心,欲作内应,刺杀张辽。未将已与其约定,待他杀了张辽,即举火为号。迎未将杀入曹营。未将请兵五千,杀人曹军,必可报今日败挫之仇,更可一举攻破合肥城也。”

  孙权痛心宋谦为他而死,急于报仇,一听便心动了,忙问大史慈道:“戈定现在何处?”

  大史慈道:“已混入合肥城中去了!有戈定兄弟二人作内应,我必可一举破合肥。”

  孙权正沉吟间,随军的谋臣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向太史慈道:“戈定不在将军营中,即将军难于知道此人之真伪也。

  况且张辽多谋善战,乃曹操手下的首席大将,望将军慎重,切勿轻敌。”

  太史慈因今日一仗斗张辽不胜,心中十分激愤,闻言便不由大叫道:“张辽乃曹操手下首席大将,难道大史慈是主公手下无名小辈么?我此行誓取张辽人头来献,主公快请允准。”

  孙权为太史慈的胆气神勇倾倒,他亦急于报今日受挫之仇,又急于攻陷合肥,以扩大东吴的地盘,他因此不再犹豫,决然的向太史慈道:“太史将军神勇可嘉,我又岂会不准?我拨给你精骑五千,望你马到功成。”

  太史慈拜辞孙权,即时统领五千精骑,向合肥方向疾驰而去。

  史大慈的偏将戈定,此时果然已只身混入合肥城中。他寻到他在曹军中的养马官兄弟,两人密谋戈定作东吴内应之事,戈定道:“我已与太史将军商定,他今夜必来接应,你打算如何行事?”

  养马官道:“我这儿距中军较远,夜间不便行动,只能在草堆上放起火来,你再去前面叫喊,说有人造反,城中必然大乱,我等即可趁乱刺杀张辽,张辽一死,太史将军必有重赏也。”

  戈定赞道:“此计妙极!城破之日,太史将军必有重赏也。”

  当下两人密谋准备去了。

  张辽自回军合肥,他下令赏劳三军,但不许解甲宿营,务必时刻警惕。他的亲随不解道:“今日我军大获全胜,斩东吴大将宋谦,将军为甚如此害怕东吴兵呢?”

  张辽肃然说道:“不然,为将之道,不以胜为喜,不以败为忧,须胜而备,败而振也,若不然东吴军料我胜而骄,骄而无备,乘虚攻击,我如何应战?因此今夜必须比平日加倍戒备。”

  张辽说罢,即毫不犹豫的传令三军,加倍严密戒备。

  到半夜,合肥城中,后营忽然起火,随即响起一片叫反声,前来中军大营告急者,不下数十起。张辽接报,即亲率亲兵将校数十人,赴城中要道把守。有亲将进言道:“叫反声越来越急,将军宜速往视察。”

  张辽镇静果断说道:“岂会满城皆反者?此乃作乱这人故意惊吓我军心而已!但遇叫反者立斩毋赦。”他随即下令亲兵亲将,严密巡查。

  不一会,大将李典便将戈定及养马官擒捉,押到张辽面前。张辽间明戈定作内应的细节,手中大刀猛地一挥,立斩戈定兄弟二人。

  此时已听城外鸣锣击鼓,喊声大震,张辽微笑道:“此乃外应的吴兵,太史慈死期至矣。”说罢、张辽下令城内三军速上马,准备杀敌。他又将计就计,下令在城门内放一把火,士兵大声叫反,又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城外大史慈率五千兵马,前来接应杀敌。此时见城内火光冲天,反声震耳,城门洞开,吊桥放下,以为戈定的内应必已得手,便毫不犹豫,纵马挺枪,当先杀入城内。

  太史慈方才驰入城门通道,城楼炮响,乱箭疾射而下,大史慈猝不及防,身中数箭,他知中计,只好带伤死命杀出城外。后面李典、乐进二将率大队曹军杀来,将太史慈率领的五千精骑,杀得落花流水,折损大半,五千兵马,剩下不到一千。

  太史慈率一千残兵,退到城外的营寨,幸亏吴将陆逊、董袭率兵杀出,救了太史慈。李典、乐进见吴军有接应,亦不恋战,率军退回城中。

  太史慈由陆逊救起,退回合肥城外五十里的孙权大营。

  孙权见太史慈受伤垂危,又折了四千吴兵,心中又惊又痛,无奈下令退兵。

  孙权大军退到半途,太史慈已不治去世,临死时,太史慈大叫道:“大丈夫生于乱世,本愿挥三尺剑而立不世之功,恨大志未酬,我将死矣。”

  孙权见太史慈战死,心中十分悲痛。又见周瑜亦出师不利,己返柴桑养病,心中更感不安。到了此时,孙权才忽然醒悟,赤壁之战之所以大败曹军,根本的原因便是刘备军与东吴军结盟,以两弱抗一强,才有胜利之机。孙、刘两家一旦互相猜忌,各自为战,便决非曹军的对手,结果只能是孙、刘两家两败俱伤而已。

  孙权醒悟了这点,亦即终于洞悉了目下的战略态势,他自在合肥与张辽一战无功而退,在颇长的一段时间内,亦不敢轻萌单独与曹军或刘备交战的意念。

  此时,天下的大势虽然三国鼎立之局大致形成,但却尚未最终确立,呈见出一番奇特局面。

  首先是原来最弱的刘备,赤壁大战后,诸葛亮运用奇谋妙计,趁孙权与曹操双方仍在争城夺地,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先行夺取了荆州重镇——南郡(秦,拥有湖北东部及南部之地,郡城即战国楚都郢城;当时江陵亦包括在南郡之内,而江陵即今湖北江陵县,与南郡是不同的两大地方称谓)。而荆州是西进益州(包括四川、云南、贵州大部)的扼要门户,这便为稍后刘备进取益州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态势。所谓的刘备借荆州,实际上所借的,只是荆州的北部部分地域而已。

  接着,诸葛亮又趁此时战略上的有利态势,率关羽、张飞、赵云等大将,攻占了荆州南岸的零陵、桂阳、长沙、武陵四郡。至此,汉时的荆州九郡,刘备已然攻取了其中的五郡,初步立稳了脚跟。

  其次是孙权的东吴方面,孙权在赤壁大战后,趁曹操北退之机,由和他周瑜分兵进攻荆州及北面合肥的曹军领土。

  结果是周瑜攻占了荆州的江陵,程普攻占了江夏,而孙权自己进攻合肥,却被张辽击退,不但无功,反而损兵折将,这令孙权从此不敢轻视曹军。

  另一方面,孙权由于周瑜、程普攻取了长江中上游的江陵郡和江夏郡,长江流域地区基本上已落人东吴的版图,战略态势进可攻、退可守,东吴的形势比赤壁战前大大的稳固了。

  最后是曹操方面,曹操惨败于赤壁,威望受损,内患顿生,关中的马腾等割据势力反叛曹操的意向日渐炽烈,在此外忧内患之下,曹操在战略态势上处一种不利的收缩退守状态。曹操将战线退回他原来进攻江东的出发点——樊城、新野一带,以防范孙权和刘备的北侵。

  不过,曹操的实力仍十分雄厚,他消灭北方的袁绍后,中华九州,曹操已据有五州,亦即天下已得五分之二。兵雄粮足,地域广大,根基十分雄厚,孙权和刘备,任何一方亦无力单独向曹操进犯。而曹操此时鉴于孙、刘联盟,亦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神州大地上,曹、孙、刘三国形势,正处于一种不战不和、互相猜忌、各怀异心的微妙境界。

  而曹操依从谋臣程昱之计,表奏朝廷名义上的皇帝汉献帝,将周瑜封为南郡太守,封程普为江夏太守,便是想要利用周瑜的急功近利之心,挑起周瑜对刘备的仇恨;进一步利用周瑜挑动孙权进攻刘备,夺回荆州南郡及南岸四郡。

  曹操的战略意图是,只要孙权与刘备互相残杀,他便可以坐山观虎斗,然后出兵再度南侵,将两败俱伤的孙权、刘备一举消灭。

  曹操派出的“朝廷使节”,抵达东吴都柴桑,宣示了“朝廷”的诏令,封周瑜为南郡太守,程普为江夏太守。

  曹操这一着攻心计十分奏效,对周瑜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激励,因为在前孙权虽己任周瑜为南郡太守,但周瑜实际掌管的,仅是南郡的小部分地区——江陵而已,南郡的其余大部分城土,地被刘备“惜”去了,因此周瑜十分恼恨刘备,甚至连主张“以和为贵、同意借荆州”的鲁肃,周瑜亦恨怨不已,而对孙权来说,由于周瑜的南郡大守地位被“朝廷”承认,邵南郡的大部分地土被刘备“借”去,便难于向周瑜交代了,他被夹于“朝廷”、周瑜、鲁肃三者之间,不由十分恼怒。

  果然周瑜接“朝廷”的诏命后,不久便在江陵向孙权上书,请求孙权派鲁肃去南郡刘备处,讨回“借”出的荆州。

  孙权接周瑜文书,心中惴惴不安,无奈只好将鲁肃召来,责道:“子敬昔日主张借荆州于刘备,如今刘备迟迟不还,你有何见解?”

  鲁肃无奈道:“当日我与孔明于文书上写明,待他得了西川便交还荆州。”

  孙权不由气恼道:“他只说取西川,却迟迟不去动兵攻取,赖在荆州不走,这岂非等老了人吗?”

  鲁肃知孙权受周瑜挑动,讨还荆州之心日炽,他根本已无话可说,只好道:“既然如此,鲁肃便去荆州向刘备索讨吧。”

  鲁肃不敢怠慢,第二天便乘船从吴都柴桑出发,一路西行赴荆州南郡。

  鲁肃抵达南郡,见城外正建新坟,城内挂起白幡,守城军士亦披挂守孝,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刘备的正室甘夫人,因新野、长板坡一役,惊吓过度,病重刚亡,又知甘夫人貌美如花,刘备至为珍爱。

  鲁肃见状,心中忽然一动,便亦未作任何表示。

  不一会,刘备和孔明知鲁肃来到,亲自出府迎接。鲁肃见到刘备脸有泪痕,知他必是哀痛甘夫人之逝。但刘备没提及,鲁肃就佯作不知。

  刘备和孔明迎鲁肃进府,设宴招待,两人向鲁肃频频敬酒,十分热情,但有关荆州之事,刘备和孔明却绝口不提。鲁肃开口不是,不开口又难于向孙权交代,不由十分矛盾,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会,鲁肃到底忍不住了,他把酒杯一搁,道:“刘皇叔!这荆州之事……”不料鲁肃刚一开口,刘备便忽然放声痛哭,哭得天愁地惨,十分哀痛。

  鲁肃不由怔住了,心想:你就算丧了夫人,也不致如此哀痛啊!他心性忠厚,见刘备如此伤痛,便只好先按下荆州之事不提,改而问道:“刘皇叔何事如此哀痛?”

  刘备一听,却哭得更伤心了,鲁肃无奈,只好慰道:“刘皇叔但有伤心之事,可别闷在心中,说出来或有办法解决。”

  孔明在一旁听了,便立刻接口道:“子敬有所不知,刘皇叔新丧甘夫人,本来也不算什么。但甘夫人当日受曹军追杀,受惊而死,刘皇叔想到自己身为汉室宗亲,本该分疆封土,但时运不济,欲讨汉贼,几番征战,无功而退,反被曹操逼入几乎妻亡子丧的绝境,思想起来,能不悲伤么?子敬乃忠厚长者,想必定会体谅。”

  鲁肃果然心性忠厚,眼见刘备有丧妻之痛,又联想到刘备昔日的奔波悲苦,今日才总算暂时借得荆州容身,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向刘备开口讨还荆州?他万般尤奈,只好不提荆州之事,反而向刘备好言抚慰。

  鲁肃也无心再留下饮酒,他推说乍闻刘备夫人仙逝,未及备下礼仪致祭,改日再前来南郡吊丧,便向刘备和孔明告辞走了。

  刘备送走鲁肃,在返府途中,便忍不住问孔明道:“我依先生之计,用丧妻之痛哭走鲁肃,令他暂不提及索讨荆州之事。但周瑜智计过人,先生拖延之计必被他识破,他日再来追讨,却又如何应付?”

  孔明从容的微笑道:“荆州九郡,非东吴之地,原属刘表,主公以同室宗亲据而取之,有何不可?若东吴敢公然追讨,我自有办法应付。”

  刘备道:“既然我据荆州乃合情合理,先生又为甚主张向东吴言借,更签立借据文书呢?为甚不物归原主呢?如此岂非可以绝了东吴窥伺之心么?”

  刘备深知自己在这天下竞逐争雄的大势中,根本无法与占据天时以及地利的曹操、孙权抗衡,他唯一可以占取的,便只有人和之略,而这人和之略,却以仁义为其根本。因此刘备处事便只能事事以仁义待人、忠厚处世为原则。因此,他自然不能理解孔明的谋略。

  而孔明施行向东吴借取荆州的大略,源自于他出山时的隆中对。孔明的隆中对主要的策略是联吴抗曹、立稳根基。

  再图进龋因此,孔明在他的整个拓展大计中,除了他不能控制的事态——例如刘备的态度之外,其余的战略行动中,无不以联吴抗曹为重要的基矗荆州地处南北要冲,亦即兵法上所称的衢地,历来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曹操、孙权、刘备三家主要军事力量均极欲据为己有。而对漂泊半生未得居所的刘备来说,荆州犹如是他赖以生存的本命根源,赤壁战后,孔明助他捷足先登,取得荆州五郡。刘备终于有了赖以生存的地盘,然后他才能作进一步的拓展。若失去这一块地盘,三国中的蜀国也就根本不会存在。

  但东吴却偏偏要来斩掉刘备这条命根,一再派鲁肃前来追讨,向刘备施加沉重的外交压力,刘备自然又惊又气又恼。

  但孔明虽然明知荆州是决计丢失不得的,却不同意刘备欲行明刀明枪的硬抗之计。因为孔明深知,如果不留有回旋余地,而激发东吴用武力解决,自己立足未稳,背后又有细大的曹操虎视眈眈,那刘备的处境便极为凶险了。

  一方面是荆州绝不能失去,另一面是东吴非索回不可,又一面是曹操在背后虎视不舍,这三方面的压力交织在一起,同时又不能与东吴闹翻,而破坏了联吴抗曹的战略大计,这等严峻的局面,等闲之辈是应付不了的。

  天机大势的演行,便是如此的玄妙。一方面是三分天下的天机大势,已演进到三王初立的格局;但另一方面摆在天下人眼前的这一奇格,却又面临随时变幻的微妙局面。

  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天机定人谋,还是人谋导天机?

第十三章 六合神剑

 

  面对如此严峻的演变关键,身为天机门嫡传弟子的诸葛孔明,却可以从容对应。

  孔明的战略便是“拖”,而“拖”字战略具体战术是“借”。

  孔明深知,刘备作为当今皇帝的皇叔,又是荆州原主刘表之弟,因此由刘备占据荆州九郡,要比孙权更为名正言顺。

  但孙权方面则以赤壁大战,东吴以损兵马、费钱粮为理由,要求取得荆州九郡为代价补偿,也并非全无道理。因此假若强硬拒绝东吴方面的要求,则必令孙权、周瑜等人颜面尽失,动兵攻夺荆州是必然的事。

  在此情势下,孔明为防止双方关系的彻底破裂,保住联吴抗曹的战略大计,他只是向东吴据理反斥,待对方无力反驳时,却又主动忍让,提出立文书暂借荆州的方法。这就显得通情达理,亦给了东吴的一个大面子。因而缓和了双方的尖锐矛盾,为西征益州争取了极为珍贵的时间。

  孔明在处理荆州争夺的大计上,充分显示了他高瞻远瞩、洞察天下大势的雄韬伟略。

  鲁肃返回东吴都城柴桑,他也不去见孙权,先赴周瑜府上,他深知周瑜在孙权心目中的分量,只要取得周瑜的谅解,他在孙权面前便好交代了。

  此时周瑜的箭伤尚未痊愈,闻报鲁肃到访,周瑜与鲁肃私交甚厚,又知他为人忠厚,对东吴一片忠心耿耿,倒没有半点怠慢,吩咐快请,于卧室中带病与鲁肃相见。

  周瑜已知鲁肃刚从荆州南郡刘备处回来,他半倚半躺于床上,见了鲁肃。略客套一句,便立刻问鲁肃道:“子敬此行赴南郡,刘备可肯立刻交还荆州五郡?”

  鲁肃微叹口气,无奈把赴南郡与刘备、孔明见面的情形说了,末了道:“刘备新丧夫人,十分伤心,我只好改日再前去据理力争,务要刘备交还荆州,望都督鉴察。”

  周瑜一听,便恨恨说道:“子敬乃忠厚之人,可惜却又中了诸葛孔明借丧拖延的奸计也,我决起兵与刘备、诸葛亮决一雌雄,夺加荆州,望子敬助我。”

  鲁肃一听,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最担心的事眼见要发生了,于是忙道:“此事决计不可鲁莽,目下曹操虽然已退缩北方,但极欲报赤壁惨败之仇,又极欲重夺荆州,所惧者乃东吴与刘备联盟也。若孙、刘二家互相吞并仇杀,必两败俱伤,届时曹操乘虚而入,江东势危矣,再说刘备昔日与曹操交厚,若他被逼急了,说不定向曹操献了城池,一同攻打东吴,都督以为东吴可以抵挡吗?”

  周瑜一听,脸色不由骤变,因为鲁肃所说的后果十分严重,单是曹、刘一方,东吴尚可抗衡,但若加上诸葛亮的计谋,关、张、赵诸将的勇猛,简直是泰山压卵,这情景想来也令人胆战心惊,周瑜虽然恨怒攻心,但也决计不敢冒此之亡国亡家的风险,但他又极不甘心,咬牙恨恨说道:“我们于赤壁战场厮杀,损兵马,费钱粮,他却去火中取栗,夺我荆州,我又怎能忍下这口恶气也。”

  正当周瑜恨恨不已,但又害怕果真出现鲁肃所言的曹刘联盟而导致东吴灭亡的局面,无奈的又惊又恨之际,忽有都督府亲兵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位报说姓吴名中的东吴人士求见,自称有扬孙抑刘的妙计相献。

  周瑜一听,他正没好气之际,不由冷笑道:“这等分明是江湖术士的狂妄口吻,我等身为东吴大都督,手握二十万雄兵,尚且不敢自称能扬孙抑刘,他是何人,竟敢如此狂妄?”他正欲下令将那人逐走不见。

  鲁肃听闻,却心中一动,暗想道:若果真有妙法可以扬孙抑刘,两家不动干戈,和平解决荆州纷争,这是目下的上上之策。他心中转念,连忙向周瑜说:“都督且慢!天下奇人异士甚多,或许果有妙法,何不请他进见,当面审察?”

  周瑜此时心中亦十分矛盾,并无更好的主意应付荆州之危,见鲁肃有此意,便亦顺手推舟的应允了。

  不一会,亲兵便引进一位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进来,向周瑜揖拜道:“贫道吴中,拜见周都督。”

  周瑜仅略一欠身,便沉声道:“吴道长,我有伤在身,并无时间虚耗,你若有甚扬孙抑刘的妙法,便请直说吧。”

  周瑜的不耐烦,进见的道士吴中,却不但不反感,反而呵呵笑道:“都督负伤,贫道亦有所听闻,又知此乃恃勇动武之故也。因此才专程赶来,向都督献上一条妙计,好教都督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达扬孙抑刘、夺还荆州的大计也。”

  周瑜的心事被吴中一言切中,他不由眼神一亮,忙道:“请吴道长细说其详。”

  吴中微微一笑,道:“我听说刘备钟爱的甘夫人近日新丧,是吗?”

  鲁肃一听,心中不由又一动,暗道:不料这吴道士所思,与我不谋而合。他也不待周瑜回答,便立刻道:“吴道长,我刚从南郡回来,发觉刘备的甘夫人果然新丧,但吴道长知此又如何呢?”

  吴中笑笑,又道:“我又听闻,吴君孙权之妹,乃同出孙坚将军的嫡亲血脉,性极刚勇,犹胜男儿,又年值妙龄,待字闺中,未知然否?”

  鲁肃又点点头道:“果然如此,这又如何?”

  吴中微笑道:“刘备丧妻,必定续娶,但等闲之辈,刘备必看不上眼。而孙妹未嫁,恰与刘备门当户对,必合刘备心意,这便有玄机可乘了。”

  鲁肃忙道:“虽然如此,却有甚玄机可乘?”

  吴中意味深长的说:“我曾考察大地山川,发觉刘备早年曾得高人相助,将其祖先中山靖王刘腾及先父刘弘,葬人一大地风水龙脉,其地力十分旺盛,足以荫佑刘备成为王者之贵。虽然一时之间未能审辨龙脉形属,但其贵当旺发于刘备的中晚年,此点却确证无疑也。”

  周瑜一听,不悦道:“这等虚伪之语多说无益,设若刘备未得诸葛亮之助,他又怎会有今日之成就?”

  吴中微笑道:“都督所言恰好是其中的玄妙之处。试看诸葛亮少年时已英明毕露,为甚那时未助刘备,偏偏于刘备穷途末路,托庇于荆州刘表,且其刚好踏入中晚年时,诸葛亮却忽然与他相遇,此点岂非十分玄妙吗?而且当年助刘备得祖宗龙脉的高人,便是诸葛亮的恩师庞德公,庞德公乃一代天机隐侠,这其中的种种关联不是十分奇妙吗?”

  周瑜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因为他任何人均不相信,但诸葛亮的惊天谋略,却不但令周瑜确信,而且为之又惊又敬又畏惧,而诸葛亮的师父庞德公,自然非等闲之辈,若此人曾助刘备得到所谓的祖宗龙脉,那其中的玄妙奥秘,便非比寻常,不可等闲视之了,周瑜不由喃喃说道:“我亦听说一代天机隐侠庞德公之名,不料他竟是诸葛亮的师父,若此人真的曾助刘备,那后果便十分可怕了。”

  鲁肃也顾不得理会周瑜的惊疑,他忙向吴中道:“吴道长,若然如此,你又有甚妙法可扬孙抑刘呢?”

  吴中神秘的笑笑道:“贫道又知吴君孙权的祖脉,乃赤龙山上的赤龙龙脉也,而龙乃天子之谓,当主吴君孙权有九五天子之尊。”

  鲁肃对这等风水地脉之学,亦略有所闻,因此他一听便反问道:“既主公有此赤龙天子脉之贵,那又何必来‘扬孙’之法呢?”

  吴中微笑道:“这是其中的奥妙所在,我知地脉之学有以强吸弱之论,吴君祖脉既比刘备祖脉的王者之脉强,那便可以施展以强吸弱之论,而此大法最直接有效的,便是阴阳相吸之法,吴君孙权之妹,恰好属阴,她又同属孙氏的赤龙天子之脉。刘备属阳,而其祖宗龙脉只属王者之脉,弱于吴君孙权的赤龙天子脉,因此属弱阳也。”

  鲁肃听到此处,似已有点醒悟吴中的用意,不由又惊又奇,忙道:“吴道长,你的意思是,利用主公胞妹来对付刘备么?”

  吴中呵呵笑道:“果然如此,吴君孙权之妹妹既属强阴,刘备又属弱阳,正好要以吴君之妹的强阴来吸扯刘备的弱阳也,若刘备的龙气被吸,必将可以反过来壮大吴氏血脉的龙气,则刘备王者之脉必受压抑,吴氏一脉必得弘扬,此长彼消之下,刘备必逐渐衰败,届时不必花一兵一卒,荆州自然归东吴手也,但其中的关键,却是阴阳交汇,然后才可达强阴吸弱阳的效果也。”

  鲁肃一听,不由又吃惊道:“吴道长之意,乃指吴妹须与刘备有合体之缘,二人真成夫妻吗?”

  吴中断然的点头道:“不错,确须如此。”

  鲁肃不由微叹口气,道:“吴妹是主公孙权的胞妹,又是吴国太的掌上明珠。刘备已一把年纪,吴妹却值妙龄,吴国大怎肯让自己女儿跳此火坑,主公又心性至孝,他又怎敢违逆吴国太的主意也,此事只怕决难成功呢。”

  吴中微笑不语,似乎认定他所献之计,十分奇妙,若不依从,那是东吴的一大损失。

  不料此时周瑜却忽然呵呵笑道:“很好,吴道长请先行回去准备,待我向主公议妥,再请道长亲力施为吧。”

  说罢,周瑜又令人捧出黄金一锭赠给吴中,以表谢酬。

  吴中大喜,忙向周瑜拜谢,告辞走了。

  吴中刚走,鲁肃便连忙向周瑜道:“公瑾本不信这等玄学之事,怎地却答应吴中,行此阴阳相吸术法?”

  周瑜呵阿笑道:“我乃将计就计也,吴中既精干此等地脉风水玄学,而诸葛亮之师父庞德公又极信且精此道,诸葛亮就算不精亦必确信。因此只要由吴中出马,赴南郡打动刘备,便必可将刘备引入柴桑来也。”

  鲁肃奇道:“公瑾真的打算招刘备为东吴快婿吗?此事只怕难过主公及吴国太这一关也。”

  周瑜微笑道:“子敬放心,我此举乃美人计也。我只要将刘备诱来,便立刻将他幽囚狱中,却教人去讨荆州交换刘备。

  待他交割了城池,我自有妙法施为,管教刘备妻子娶不得,反成永世难出生天的阶下囚。”

  周瑜一顿,见鲁肃仍有犹豫,便肃然说道:“子敬身上,压着荆州五郡的重担,稍一不慎,便成了东吴的靠古罪人,我此计亦为助子敬你脱身,可千万不可再犹豫不决埃”鲁肃一听,果然作声不得。因为荆州五郡,确是由他“借”给刘备的,若讨还不得,他又如何向孙权及国人交代?

  鲁肃无奈长叹一声,答应代周瑜去奏请孙权允准。

  鲁肃入宫见孙权。

  孙权见鲁肃来到,立刻问道:“子敬!你赴南郡讨还荆州之事如何了?想必已马到功成了么。”孙权的口气很有点不耐烦了。

  鲁肃心性忠厚,他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亦并无半点隐瞒,坦白的把他在南郡所见所闻呈报孙权,未了无奈的说:“我见刘备有丧妻之痛,不忍追索逼迫太甚,只好改日再前去追讨。”

  孙权一听,不由便微哼一声道:“子敬为人太忠厚,也不知这是刘备以丧妻来作挡箭牌么!他妻丧可以再娶,我的荆州被借失去,却何日可以重回。”

  鲁肃见孙权动怒,当下也没有主意,无奈只好将周瑜欲施美人计的打算坦白说了出来。

  孙权听了,沉吟不语。过了一会,竞欣然点头道:“公瑾此计,果然可以不必动兵索回荆州地土!但派谁去向刘备说媒。”

  鲁肃至此也再无回旋的余地了,只好据实说道:“东吴有一位异人,姓吴名中,此人精于玄术,必可令刘备答应赴东吴迎娶。”

  孙权笑道:“吴中既有此能耐,就派他作代表,往刘备处作媒吧。”

  鲁肃向孙权拜辞,又即时返回都督府,向周瑜吴报,周瑜呵呵笑道:“好极了!只要吴中能将刘备引来柴桑,我必教他有来无回。”

  周瑜急令吴中立刻赴南郡向刘备说媒,又答应事后重重赏赐。

  吴中已得了一锭黄金作酬,料想事成之日,必得回几倍之数,不由大乐。他毫不犹豫便乘船赴南郡而去。

  吴中抵达南郡,说是奉东吴国君之命,拜见刘备,有事相请。

  刘备接报,也不知东吴打甚主意,连忙请来孔明、庞统商讨对策。

  庞统又居江东,对此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他一听吴中之名,便呵呵笑道:“吴中此人精于风水玄学。孙权令他来作说客,其来意必与风水玄学有关也!诸葛师兄乃此中的高手,主公可任由他安排处置好了。”

  孔明微一沉吟,含笑道:“鲁肃回去不久,此人后脚便到,其来意必与荆州之索有关!且先让他进来,当面审察,再见机而行便是。”

  吴中被迎请进来,他挟了东吴使者的名号,孔明吩咐不可怠慢,因此派人到府外迎请吴中。

  吴中见刘备待他如贵宾,料想此事成功在望,当下客套几句,便向刘备道:“我知刘皇叔近日痛失夫人,甚为痛惜,吴侯孙权着我向皇叔慰问。”

  刘备道:“多谢吴侯的好意。”

  吴中微微一笑,随即又道:“素闻刘皇叔的贤德,为表敬意,亦为解皇叔丧偶之痛,我为皇叔作媒,说一门好亲事,未知皇叔意下如何呢?”

  刘备道:“我中年丧妻,果然痛惜。但先妻尸骨未寒,怎忍心便议亲事?”

  吴中道:“皇叔贤德,令人敬仰。但人之无妻,如屋之无梁。而且贵为皇叔,亦不可中途而废人伦,而致血脉不断也,请皇叔鉴察。”

  刘备一听,沉吟不语。

  孔明在旁,忽然含笑道:“东吴派吴先生说谋,亦美事也,主公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未知吴先生所提,是谁家亲事?”

  吴中见孔明竟然为他打圆场,不由大喜,暗道:刘备对孔明言听计从,若能打动孔明,此事便成功大半了!吴中深知孔明非同小可,半点不敢大意,甚至比与刘备答对更留神,小心翼翼说道:“久闻诸葛先生英名,在下佩服之至,若是等闲亲事,我又怎敢作媒说亲?实因吴侯有一胞妹,美而且贤淑,恰好与皇叔的贤德匹配,才敢求孙、刘两家姻亲之好。”

  孔明微微笑道:“原来是吴侯孙权胞妹,这果然是一门绝佳亲事啊!但未知此事吴侯同意吗?”

  吴中忙道:“若不先禀明吴侯,在下岂敢私自提此王家亲事?况且若两家结姻亲之好,必令曹操不敢正视东南也。此乃于国于家皆两便之事,诸葛先生幸勿生疑。”

  孔明呵呵笑道:“吴侯孙权嫁胞妹于我主,此乃千古佳话,我岂有疑虑哉?但不知吴侯之意,是他将胞妹送来南郡,还是由我主亲去江东迎娶也?”

  吴中一听,连忙依周瑜临行时的密嘱,立刻道:“我东吴国太夫人极爱此幼女,欲在她有生之年,主持幼女大婚。因此务请皇叔以国婿身份,入东吴都柴桑迎娶。”

  孔明一听,微笑不语。

  吴中心中着慌,忙向刘备道:“诸葛先生所言不错,此乃天成佳偶,望皇叔幸忽推却。”

  刘备见孔明微笑不语,心中便有点不安,犹豫说道:“我年已半百,须发皆白,吴侯之妹,正值妙龄,恐非配偶也。”

  吴中急道:“吴侯之妹,身虽女儿,志胜男子,常言:若非天下英雄,我绝不下嫁。皇叔名闻四海,正合所求,又岂会因年龄差别而生弃?皇叔幸勿多心。”

  刘备正欲有所表示,孔明与庞统互视一眼,即含笑发话道:“吴先生且稍留南郡,我主决定如何明日必行回报。”

  吴中无法,只好告辞,由孔明派人送他到南郡城中馆舍暂住下来。

  吴中离开后,刘备心中惴惴不安,忙向孔明和庞统问道:“此事,两位军师以为如何?”

  孔明向庞统含笑道:“贤弟必已有所判断,愿闻其详。”

  庞统知孔明谦让,又有意让他显示才华,不由呵呵笑道:“师兄对此事想必已胸有成竹,我就大胆说出来,与师兄印证一下吧!我以为此事可作两面剖析,其一面是周瑜伏下的美人计,以吴侯之妹作饵,诱主公入吴,然后逼主公就范,交还荆州五郡。”

  刘备一听,吃了一惊,忙道:“庞军师所虑,与我不谋而合也,但未知这一方面是周瑜的美人计,另一方面又是什么呢?”

  庞统神秘的一笑道:“这另一方面啊,因事涉玄学之道,非我所长,只好请诸葛师兄回答了。”

  孔明一听,微笑道:“吴中此人,果然精干风水玄学之道。

  我刚才欲审察其神色,窥其内心之秘,不料他已事先加以掩盖,因此仅凭察神观色,未能窥破其秘。”

  刘备吃惊道:“吴中此番前来提亲,既有周瑜的美人计暗伏,又有吴中玄术作怪,岂非对我十分不利?与东吴联姻之事不如作罢。”

  孔明却含笑道:“主公勿忧虑,我虽然未能从此人神色察其心秘,但从我师父所授的风水地脉绝学,其暗伏诡计,却难瞒我的眼目!”

  刘备大奇道:“是甚诡计?先生快说。”

  孔明微微一笑,道:“据我所知,吴侯孙权的祖宗地脉属于赤龙地脉;而主公之祖宗地脉,我知乃为白兔地脉,而吴侯之妹属孙氏嫡传血脉,其身亦必已承纳祖宗地脉龙气,她性属阴,主公性属阳,相较之下,便即吴侯之妹的强阴胜于主公的弱阳之说,因此吴中必利用此地脉原理,令主公与吴侯之妹阴阳合体,以达其强阴吸弱阳地脉的目的,进而令刘受抑制、孙被弘扬的可怕结局。”

  刘备一听,不由冒汗道:“既如此可怕,这门亲事不提也罢。”

  庞统亦道:“周瑜的美人计尚可设法化解,但此等风水地脉玄学之诡秘莫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极难窥透。

  东吴这门亲事,我以为还是以回避为妙。”

  孔明微一沉吟,便决然说道:“虽然如此,但我亦可将计就计,利用与东吴联亲堵住孙权、周瑜追索荆州的口实,同时亦可巩固孙、刘两家的联盟,以防止曹操煽动孙、刘内斗,他得渔人之利也。”

  孔明一顿,又决然说道:“依亮之见,主公可答允东吴方面的提亲,但不必急于赴东吴,先派孙乾代表主公,往江东说合亲事,趁机打探内中的虚实。同时,亦可争取一段时间,方便我为这门亲事预伏妙法。”

  刘备虽仍感犹豫不决,但这是孔明所作的决断,他也不便断然反对。刘备无奈,只好半信半疑的勉强答允,先派孙乾代表他往江东一行。

  就在当晚,在南郡军师府,整整的一个漫漫长夜均失去孔明和他的同门师妹雕雪的踪影。孔明和雕雪二人这一晚到底上哪儿去了?除了孔明和雕雪二人外,当世只怕亦决计无人知悉。

  但在第二天上午,孔明又出现于刘备的府中,虽然他功力精湛,但此刻竟亦略显疲态,双眼红丝满布,显然彻夜未睡。

  刘备见了,不由吃惊道:“先生为谋刘备之事,切莫过于劳心,若先生有甚损伤,刘备宁愿永不再续娶妻室也。”刘备这话倒是由衷而发,因为他漂泊半生,自遇孔明才终于据占荆州五郡,初步立稳了脚跟,孔明对刘备来说,简直有如是圣手神医,令他起死回生!他又怎可在此关键时刻失去孔明这一双左右手?

  孔明却从容一笑,道:“主公放心,我略施小计,必令周瑜入我圈套,吴侯之妹归属主公,荆州万无一失,主公的气运不衰反旺,方便日后进取也。”

  孔明说罢,即吩咐孙乾代表刘备,到馆舍答复吴中。

  孙乾奉命到城中馆舍,对吴中说知,刘备已初步答应与东吴的亲事,但须由他作代表,亲赴江东拜见孙权,再作最后决定。

  吴中一听,不由大喜。当下也毫不迟疑,带同孙乾一道即日下船,一路向江东柴桑城飞驶。

  不一日抵达柴桑。孙乾由吴中引领,先去拜见周瑜,说明来意。周瑜笑道:“好极了!孙先生请去当面拜谢吴侯。”

  孙乾入宫拜见孙权,说自己是代表刘备前来说亲的。

  孙权欣然道:“我将小妹招玄德为婿乃一片真诚,绝无异心,孙先生回去,请好好向玄德解释明白。”

  孙乾拜辞孙权,回到荆州南郡,将他在江东柴桑的所见所闻呈报刘备,孙乾道:“依我之见,吴侯果然出自真心,专候主公前去结亲也。”

  刘备仍感犹豫,间孔明道:“先生以为,我是否去得江东呢?万一真如庞军师所言,此乃周瑜的美人计,刘备岂非有去无回吗?”

  孔明从容微笑,道:“主公放心,我派赵子龙和司马芝姑娘与主公同赴柴桑,必保主公安然回返。”

  刘备一听,心中这才稍安,因为他深知赵子龙神勇无敌,视曹操的百万雄师如草芥;司马芝姑娘是赵子龙的师妹,亦曾在危急关头救他生命。如今有他师兄妹二人护送,他的自身安全,便可增加几分了。当下刘备无奈,只好答允亲赴江东结亲。

  孔明将赵子龙和司马芝请来,他对赵子龙和司马芝道:“子龙,我给你五百精兵,敢与司马姑娘一道护送主公赴江东迎亲,更须保证主公平安回来么?”

  赵子龙微笑不语,司马芝却乐得格格笑道:“好极了!司马芝在南郡已闷得发慌,此行往江东迎亲,乃办喜事,必定十分热闹,好玩极了!子龙哥哥,快答应下来埃”赵子龙却含笑悄声道:“芝妹,你以为此行是好玩的么?

  此行危机重重,千万大意不得埃”

  司马芝天性乐观,不知人间的凶险奸诈,她半信半疑之际,孔明果然已招赵子龙到他身前,附耳悄言道:“子龙知我心也!主公此行江东结亲,乃为稳固孙、刘联盟,争取时间以利进取,子龙责任重大,果然半分轻怠不得。”

  赵子龙断然说道:“大哥放心吧!赵子龙但有一息尚存,必保主公来去平安。”

  孔明欣然一笑,他深知赵子龙身负五凤朝阳的龙气护体,更有一套自创的天象六合神剑护卫。曹操的两大名剑“倚天”、“青虹”,均被他夺得,一柄“倚天”自佩,“青虹”送司马芝,有他师兄妹二人护驾,刘备的身边便犹如坐拥雄兵十万了!

 

第十四章 江东王气

 

  虽然如此,但孔明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肃然的对赵子龙道:“此行江东,乃为大局谋策,因此只宜智取,不可力敌,否则若伤了两家和气,江东结亲的意义便失去了!为助你此行,我有锦囊三封,便依次拆视,依计而行。”

  赵子龙对孔明这位义兄十分钦佩,因此一听便毫不犹豫,决然说道:“是!子龙谨遵密计行事。”

  孔明将三个锦囊,交赵子龙贴身藏好。赵子龙、司马芝二人向孔明拜辞,出去准备去了。

  孔明又事先派人赴东吴,纳了礼聘,一切依据迎娶王亲的礼节,一丝不苟。孔明不给周瑜攫住任何一点话柄。

  第三天的上午,时值寒冬十月,刘备由赵子龙、司马芝二人率五百精兵护送,分乘十艘快船,离了荆州南郡,一路向江东都会柴桑进发。

  沿途只见山川水秀,长江两岸风光如画,不过,刘备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根本无心欣赏沿岸的山川水秀,倒是与刘备同船的司马芝不时向赵子龙格格笑语,快乐得犹如脱笼飞空的云雀。

  怏船抵达东吴都城柴桑,泊岸入城。

  赵子龙向刘备悄声道:“军师吩咐,船泊柴桑岸,便启拆第一封锦囊。”刘备也不知孔明有甚好计保护他的安全,便道:“如此,子龙且拆锦囊看看。”

  赵子龙摸出第一封锦囊,仔细看了,便向刘备笑道:“主公放心,军师原来已有万全之策也……这第一封锦囊的妙计,原来叫‘欲盖弥彰’呢……”当下赵子龙依计而行,首先下令五百随行兵土,一路入柴桑城置办结亲物品去了。沿途吸引了大批东吴百姓,人人皆知刘皇叔已入东吴迎亲来了,柴桑城中哄哄动动,登时热闹起来。

  赵子龙这一面却护送刘备,先去拜见孙权之兄孙策的岳丈乔国老,乔国老即江东著名美女大小二乔的生父,大乔下嫁孙策,二乔下嫁周瑜。孙策虽已逝去,但孙权视兄如父,对乔国老依然十分尊敬。

  刘备由赵子龙、司马芝护送,随从牵羊担酒,前去乔府,拜见乔国老,告知由东吴派人作媒,前来迎娶孙权之妹。乔国老见刘备一表人材,又懂得尊贤敬老,心中十分欣喜,答应代刘备先去转拜刘备的未来岳母——吴国太。

  此时,柴桑城中一片哄动。连孙权亦接报,刘备已抵柴桑迎亲来了。

  孙权接报,不由暗吃一惊,他原来打算此事悄悄而行,只要将刘备诱来柴桑,扣作人质,荆州五郡也就如囊中之物,探手而取了,不料刘备刚到,便如此哄动,人人皆知刘备迎娶他的妹妹。孙权心道:不知是谁泄漏出去。

  但孙权意料不到,刘备竟抢先前去拜见乔国老。乔国老与吴国大有姻亲之好,又知刘备迎娶的正是吴国大最钟爱的女儿,哪有不立刻前去向吴国太报喜?

  乔国老人宫见吴国太,见面便向吴国太贺喜道:“恭喜国太。”

  吴国太虽年已六十高龄,但身子仍十分健朗,她一听便奇怪的说:“老身何喜之有?”

  乔国老道:“令千金已许配刘皇叔玄德为妻,如今那刘玄德已驾临柴桑亲自迎娶,国大力何尚要隐瞒?”

  吴国太奇道:“老身委实并不知情……待我先打探清楚再说。”

  于是吴国太让乔国老先在宫中歇息,她一面差人请儿子孙权入后宫见她,一面又急派下人到外面探听虚实。

  孙权未到,出外打听的人却已先行回报吴国太,说:“禀国太,果有此事,刘皇叔己在城中馆驿安歇,五百军士亦披红挂绿,在城外买猪羊果品,准备办喜事呢!城中人人皆知,刘皇叔迎娶的是吴侯之妹,国太的千金埃”吴国太一听,不由又气又恼。

  稍后,孙权已来到后宫,他被吴国太相召,心知不妙,欲召周瑜、鲁肃前来问计,不料等了好一会,两人均毫无影踪。

  孙权心性至孝,恐母亲嗔怒,无奈只好先入后宫见母。

  吴国太一见孙权,二话不说,先就捶胸顿足的大哭起来。

  孙权心中又惊又不安,但仍佯作无事的问道:“母亲为甚如此伤痛?”

  吴国太恨恨说道:“你这不孝之子!当*****兄长临危之晚吩咐你什么了!你兄长为你打下江山基业,你却如此逆母……”说时又大哭不上。

  孙权惊道:“母亲有怪责权儿之处,只管明说,切勿自伤贵体。”

  吴国太气道:“为母死了岂非更好……也便由得你大逆不道啦。”

  孙权慌道:“母亲言重了!孩儿不敢。”

  吴国太道:“你如何不敢!你若不敢,为甚刘玄德前来东吴聘我女为妻,满城人皆知,独老身被欺瞒不知?”

  孙权一听,知母亲已获悉刘备招亲的事,心中不由又惊又气,好一会作声不得!

  吴国太见孙权默不作声,不由更气,狠狠的训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也。但我既是你兄妹二人生母,婚娶大事,岂能不先向为母禀明?你私自作主,眼中还有母亲么?你如此不孝,如何配做一国之君?”

  孙权无奈道:“母亲息怒,此事实别有内情,乃周瑜用计,欲诱刘备至东吴,扣作人质,逼他交还荆州。并非真的将我妹妹许配于他,望母亲见谅。”

  吴国太一听,不由大骂道:“周瑜这匹夫,他有本事做江东六郡八十四州大都督,怎的便无能去取荆州?反要我女作饵,使此美人计!如今东吴人人皆知刘备已聘我女为妻,若杀刘备,我女便须守寡,日后还有谁敢娶她?你使计却不知害了你亲妹终生矣。”

  孙权见吴国太大骂周瑜,心中不由哭笑不得,明知母亲爱女情切,乃借骂周瑜来训斥他这不孝之子,但又不敢辩驳。

  孙权无奈道:“母亲谅察,荆州乃江东门户命脉,不容有失,为国家大局,孩儿和周公瑾不得不为也。”

  吴国太生气道:“你若用此美人计坑妹……便得还荆州,也被天下人耻笑!你如何对得住你的先父亡兄也。”

  孙权见吴国太用先父兄来责他,登时无言以对,他忆起兄长孙策在生之日,对弟妹爱护有加,心中不由又有点惭愧,大骂鲁肃“借”出荆州,又恼怒周瑜千不用万不用,偏用他的亲妹施这条美人计……孙权无奈道:“但事到如今,母亲说如何是好呢?”

  吴国太道:“事已至此,刘玄德到底是汉室宗亲,不如将错就错,招他为婿,也不会辱没了我女也。”

  孙权道:“但恐彼此年龄太悬殊也。”

  吴国大怒道:“为母当日嫁你父亲,年龄不也相差一大截吗?难道你敢以为你父亲配不起母亲吗?”

  孙权道:“孩儿不敢。”

  吴国太见孙权已肯回心转意,心想:他到底是一方之王,不可令他太难堪,便口气一缓,道:“这样吧,我并未见过刘备,明日可约他于甘露寺相见,若为母认为不配为女婿,则任从你等行事,若我合意,我便将女儿嫁他为妻,你等不许从中作梗。”

  孙权见母亲肯原谅他,不再伤心,他是至孝之人,不敢再违逆,便当即一口答应了。

  孙权拜辞吴国太,出了后宫来到大殿,立刻派人将吴国太的令旨,传知周瑜。周瑜接报,却又托来人转告孙权道:“主公可令贾华率三百刀爷手,伏于甘露寺两廊,若国太合意,无话可说;若不合意,一声令下,两边刀斧手扑出,将刘备擒下。”

  孙权亦同意依周瑜之计行事,但他不敢再违逆母亲,决定一切按吴国太的心思再行处置。

  吴国太待孙权离开,即告知乔国老,让他回去告诉刘备,说她将于明日在甘露寺接见。

  乔国老亲到刘备居停的馆舍,告知吴国大的赐会,又说明日吴侯孙权,亦在甘露寺相见,请刘备小心应对。

  刘备急与赵子龙、司马芝商量。

  赵子龙道:“明日之会,必凶多吉少!我带五百军前去保护便是。”

  司马芝亦慨然道:“我亦带剑化妆赴宴!若周瑜、孙权敢对刘皇叔不利,我先将孙权生擒活捉,好教刘皇叔你从容离去。”

  刘备有赵子龙、司马芝二人贴身保护,心中这才稍安。并无拒绝赴宴的表示。

  第二天一早,刘备按赵子龙的吩咐,内披精细铠甲,外穿锦袍。司马芝女扮男装,背“青虹剑”,以刘备的贴身书僮身份紧随刘备身边。赵子龙则全身披甲,背插“倚天剑”,手执银枪,率五百精兵护行。大队迎亲队伍,一路向柴桑城甘露寺进发。

  此时,在甘露寺内殿,吴国太、乔国老早已抵达,两老端坐,等着当面审察这东吴快婿。稍后,孙权亦率引一班谋臣来到甘露寺。但其中的主角人物周瑜、吴中却不见露面。

  刘备、赵子龙、司马芝等一行人抵达甘露寺前,刘备下马,先去与孙权相见。

  孙权这是第一次与刘备见面,他但见刘备仪表非凡,连贴身书僮亦神威凛凛,心中不由一阵怯惧。孙权因母命难违,与刘备略为客套几句,便对刘备道:“家母急欲与玄德见面,这便请进内殿吧。”

  刘备不知内殿情形,不由略一犹豫。司马芝在他耳边悄声道:“将军放心,子龙哥哥已传音于我,一切他自有安排,请将军安心入见吴国太。”

  刘备一听,这才欣然进内殿端坐。刘备进内,先以女婿的身份,拜见了吴国太这位“岳母大人”,在威仪中不失礼貌。

  吴国太见刘备虽年已半百,但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十分健壮,心中不由大喜,她双手扶起刘备,吩咐赐坐。又转身向乔国老叹道:“玄德不失为东吴快婿埃”乔国老对刘备印象更佳,他亦向吴国太道:“刘玄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仁德之名布于天下,国太得此女婿,当真可喜可贺也。”

  刘备向吴国太、乔国老拜谢,然后坐下,不一会便摆上便宴,与吴国太、乔国老同饮,司马芝则站于刘备身后,向场中灼灼而视。

  稍一会,赵子龙背插倚天剑,手中并无携银枪,大步走进内殿,先向吴国太拜揖,然后侍立于刘备身侧。

  吴国太见赵子龙神威凛凛,比刘备的“书僮”显然又威仪几分,暗道:刘备身边人材济济,他日必成大业,我有此乘龙快婿,夫复何求?吴国太心中已十分欢喜,爱屋及乌,连刘备的侍从亦很喜欢,不由向刘备问道:“玄德,刚进来的将军是谁呢?”

  刘备道:“他是常山赵子龙,忠心护主,我待之如弟也。”

  吴国太一听,奇道:“莫非便是于曹操百万军中救少主的将军吗?”

  刘备叹道:“正是赵子龙,当日刘备落难,全凭子龙等舍命相护,今日才有幸拜见国太也。”

  吴国太不由赞道:“真忠心护主的英雄将军!玄德有此人材匡扶,何愁大业不成埃”说时,赵子龙悄声向刘备道:“我于周围查察,发现殿外走廊有刀斧手埋伏,必不怀好意。”

  刘备慌道:“这如何是好?”

  赵子龙从容一笑道:“军师已有先见之明,吩咐若能与吴国太见面,便可将吴国太视作护身符也。”

  刘备一听,当下也不敢犹豫,立刻离席,跪在吴国太席前,流泪告道:“国太,若欲诛杀刘备,便请动手吧。”

  吴国太惊道:“玄德为何如此惊惶?”

  刘备道:“殿外走廊已伏刀斧手,岂非要杀刘备么?”

  吴国太一听,不由大怒,她将孙权召入,责骂道:“我已决招刘备为女婿,即我的儿女也,你为甚暗伏刀斧手?难道连为母亦欲诛杀么?”

  孙权慌道:“母亲息怒,孩儿怎敢如何大逆不道?刀爷手之事,只怕是下人误事,待我唤人查询便是。”

  孙权无奈,只好将贾华召进责问道:“你怎敢未得我令旨,私自埋伏刀斧手,如今惹怒母亲,教我如何是好呢?”

  贾华一听,知是孙权被国太责备,无奈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他也不敢辩驳,只默然不语。

  吴国太见贾华默然,怒道:“此人擅作主张,推出去斩了。”

  孙权无言以对,十分无奈。

  刘备见状,他不想令孙权为难,迁怒于他,便为贾华求情道:“国太息怒,若斩贾将军,于亲事只怕不吉利,刘备亦怕难久居膝下也。”

  乔国老亦劝道:“玄德仁义之人,迎亲大喜日子,委实不宜见血不吉埃”吴国大这才回心转意,向贾华喝道:“若非我婿亲口为你求情,必将你斩了,你还不下令刀斧手退出去吗?”

  贾华一听,不由如逢大赦,连忙拜谢不杀之恩,喝令三百刀斧手抱头鼠窜而去。

  孙权见刘备肯为他解围,免他负上逆母不孝之名,对刘备的敌意不由稍减了。他为表谢意,邀刘备一道出后殿更衣。

  刘备出殿前,见庭下有一大石块,心中一动,拔出侍从所佩之剑,仰天祝道:“若刘备得安然无恙,重返荆州,以成王霸大业,则剑到石断,如若注定刘备死于此地,则斩石不破。”

  话音未落,刘备手中剑猛地向大石一挥,劈了下去。就在此时,刘备眼前一花,似有一团雪自的兔形烟云,猛地缠住他的手臂,力度陡增数倍,利剑挥下,大石竟应声断为两截。

  孙权在一旁见了,不由吃了惊,骇然道:“玄德好强的臂力,但为甚如此痛恨此石呢?”

  刘备见剑劈石断,心中暗喜,他掩饰说道:“刘备年近五十,未能为国家剿除贼党,心中愧恨。今蒙国太招我为婿,乃平生大快事也。因此忍不住向天问卦,若能破曹兴汉,则剑下石断,幸呈此吉兆也。”

  孙权一听,心中不安,暗想道:刘备所祝,莫非图谋荆州永占不还吗?他既得此吉兆,我的荆州五郡岂非长陷他手中吗?这还得了?

  孙权心中转念,便呵呵笑道:“我也问天识卦,若破曹贼,则此石亦为我剑所断。”一面却暗中祈祝道:“若我再取得荆州,兴旺东吴,则砍石断两半。”孙权手中利剑向大石一挥,大石居然亦被斩为两半。

  孙权与刘备相对呵呵大笑,孙权得此吉兆,心中稍安,对刘备的敌意不由又减了三分,他与刘备携手并肩走进内殿。

  重新入席畅饮起来。

  吴国太见了,心中甚喜,赞道:“吴侯与玄德彼此既已成一家人,合当互教互爱,相互提携,如此曹操又岂敢再轻觑江东哉?”

  孙权见母亲已将刘备视作女婿,他为了讨母亲欢心,便邀刘备道:“我欲与玄德游赏江东美景,先向母亲告辞了。”

  吴国太大喜道:“你二人正该多多亲近,快去吧,不必拘礼也。”

  孙权和刘备上马,并肩而行。二人仁立江边,观赏江东胜景。刘备但见长江如银带,滔滔滚滚,两岸山川秀丽,十分壮阔,不由脱口赞道:“真是天下第一江山啊,刘备向仲谋由衷贺庆。”

  孙权见刘备真心赞赏江东,不由呵呵大笑,心中甚为欣喜。

  此时遥望江中,忽见一叶小舟行于江面,快如奔马,如行平地。刘备不由又叹道:“听说南人善驶船,北人惯乘马,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孙权闻之暗道:刘备此言,莫非欺我不懂马战么?他心中老大不服气,向坐骑猛地加了一鞭,座下战马如飞,骤奔上山。

  刘备见状,呵呵一笑,双腿一夹马肚,先奔下山,再从山下飞驰而上。

  孙权与刘备并马立于山巅,扬鞭大笑,甚为相洽。这是刘备与孙权一生中唯一次最融洽之时。

  二人游罢,又并马走回柴桑城。江东百姓见了,孙、刘二家如此和洽,料想曹操必不敢正视江东,因此无不称贺道喜。

  孙权眼见此举甚得民心,他心中亦不由一阵欣喜,对刘备的敌意又减了二分,他此时再无杀刘备的念头了。事实上孙权只要得到荆州,亦绝不希望与刘备交恶,让强敌曹操有机可乘。

  当下孙权亲送刘备到城中馆舍,这才回返宫中。

  第二天,赵子龙又依孔明的计谋,请刘备求告乔国老,再由乔国老入见吴国太,说在外面恐怕有人会加害,吴国太已视刘备如婿,大怒道:“我的女婿,谁敢害他,我教刘备搬入府中居住好了。”

  于是吴国太亲自作主,在府中拨出房舍,请刘备及赵子龙、司马芝等尽数搬入居住,刘备有吴国太作护身符,果然安全多了。

  孙权母命难违,胞妹许配刘备的亲事眼见就要弄假成真,他不敢公然逆阻,违抗了母亲的令旨。同时,他见刘备似乎亦真心迎娶胞妹为妻,成亲之后,刘备便是东吴快婿,他也不便负上诛杀妹夫的恶名。但另一方面,刘备“借”去的荆州五郡,孙权己决计舍不得放弃,如何追讨,却又大费周折。

  孙权心中十分为难,委决不下,只好派人送书到正在都督府养病的周瑜。孙权在书函中道:“母亲力主,已将我妹妹许配刘备,公瑾所议之策不料却弄假成真。此事令我十分为难,母命固不可违,荆州又决不容失,两者之间如何兼顾,我百思无计,公瑾何以教我?”

  周瑜接孙权书函,不由大吃一惊,心想:我这条美人计。

  本料成功在即,不想中途杀出个吴国太,刘备寻到这个大靠山,以刘备作人质,追索荆州之事便十分难办了。而且连周瑜的岳父大人乔国老,亦对刘备赏誉有加,乔国老同时亦是孙策的岳父,孙权视兄如父,乔国老亦即犹如孙权的祖父,加起来,刘备的护身符便十分稳当了,稳当到连忌恨攻心的周瑜亦不敢硬碰。

  周瑜深知,他原来策划的美人计。其中他料想的计谋的一面已失败了,那另外玄幻的一面又如何呢”他反复思忖。

  忽然,他心中一动,猛地忆起当日那位进献龙气阴阳相吸之法计的江东异人吴中,暗想道:此人所谋,虽然有点玄虚,令人难于相信,但如今刘备的亲事眼看已弄假成真、生米煮成熟饭的地步,亦即刘备必与孙家之妹有合体之缘,那吴中所思谋的强阴吸弱阴龙气的大法,岂非已进入施行的前夕了吗?

  周瑜心念电转,暗道:事到如今,吴中之法虽然玄幻,但亦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周瑜打定主意,当下也不敢再犹豫,立刻派人去请鲁肃和吴中前来都督府议事。

  很怏,鲁肃和吴中便先后赶到周瑜的都督府,又直奔周瑜的内堂卧室。

  此时周瑜已端坐卧室案前,静候二人的到来。

  鲁肃先到,周瑜立刻便将孙权的书函给他视阅,鲁肃阅毕,将书函交回周瑜,却默然不语。

  周瑜收好书函,急不及待的注视鲁肃道:“子敬!事已至此,荆州五郡索回无望,你看如何是好?荆州五郡是你‘借’出的,若收不回荆州,子敬只怕难于置身事外。”

  鲁肃知周瑜这是用荆州来逼使他站在周瑜的一边,他不由微叹口气,无奈说道:“招刘备来江东作婿,这条美人计当初是公瑾提出来的,我当日亦为此禀明主公,不料中途被吴国太获悉此事,与乔国老同表赞成,力主将主公之妹许配刘备,果然是弄假成真,几乎米已成粥,到此地步,连主公亦无法挽回,我又有何妙策应对?”

  周瑜神色不悦,似不高兴鲁肃的言语。他稍一会,周瑜却又笑道:“虽然如此,子敬难道忘了当日献上龙气吸纳、彼消此长的异人吴中么?此时此刻,此法倒可令我们将计就计埃”鲁肃一听,心中亦不由一动,心想:“若能以此和平的无形妙法,令刘备就范,从此臣服于东吴,顺利献出荆州五郡,既不失了孙、刘两家和气,又可助旺东吴的王者之势,倒不失为一条妙绝之法也。鲁肃极忠心于东吴,他心中如此转念,便欣喜的笑道:“公瑾公言妙之极了,既欲行此法,为甚不派人立刻去请吴中赴会?”

  周瑜微笑道:“子敬勿急,我料此人已将莅临了。”

  周瑜话音刚落,一名都督府的贴身侍从已从卧室外面匆匆而进,向周瑜禀告道:“禀报都督,东吴异人吴中按督都令民已迎进内堂,待都督传召。”

  周瑜一听,呵呵笑道:“快请。”一面又向鲁肃笑道:“子敬,我早料你必赏识吴中所献妙法了。”

  说时,吴中已由侍从引领而进。吴中正欲向周瑜、鲁肃参拜,周瑜却己客气他说道:“吴先生非官场中人,不必多礼,请坐下议事。”

  吴中果然精于玄学之道,他坐下,又目注周瑜一眼,便微笑道:“周都督相召,莫非有疑难未决么?”

  周瑜惊奇的眨眨眼,并没答话,鲁肃却忍不住道:“吴先生如何知我们有疑难未决呢?”

  吴中从容的微笑道:“周都督面相眼下之位连续跳动,当主都督心怀重大疑难,却决而未决也,我察形观神,不难判断。”

  鲁肃一听,与周瑜相视一眼,两人不由会心一笑。

  周瑜此时也不敢怠慢了吴中,微笑点头道:“吴先生慧目超凡,果然被你窥破我的心事了,我果然正有重大疑难,故邀先生前来相商。”

  吴中欠身道:“未知都督有甚重大疑难,我已奉命将刘备诱至,莫非我的计谋不灵么?”

  周瑜一听,不由作声不得。因为他原先并不相信吴中的那套法计,他只是利用他的辩才,赴南郡将刘备诱来,他绝无将孙权之妹许配刘备,以行吴中所献的阴阳相吸风水妙法的打算。不料事势突实,弄假成真,周瑜骑虎难下,吴中的风水妙法便是目下唯一可行之法,但此中的内幕,周瑜又决不能向吴中泄漏。

  他无奈之下,只好打个哈哈,将他的尴尬掩饰过去,故作肃然的说:“吴先生,此事不可一概而论,因事涉主公之妹,国太之女,乃东吴的国之亲事,岂可轻率行事?”

  吴中此时亦难窥透周瑜的心思,无奈分辨道:“虽然如此,但我所献之强阴吸弱阳龙气之风水妙法,的确可以致令孙旺而刘衰,刘备的龙气一旦衰败,届时他的王者之气必然消淡,进而在旺盛的孙氏王者龙气冲击下,刘备必然向东吴臣服,届时必会将荆州五郡拱手交还也,此乃兵不血刃取回荆州,大旺东吴王者龙气的惊世风水大法啊!望都督察谅。”

  周瑜听了,心中不由一动,但仍沉吟不语,似在犹豫不决。

  鲁肃却十分赞同吴中所提的风水妙法,因为这是唯一既可保全孙刘联盟,又可索回荆州王郡的两全其美办法。他见周瑜此时仍犹豫思忖,便忍不住接口道:“若吴先生之法奏效,犹胜于公瑾美人计中的硬碰硬啊!我看不必犹豫,决采纳吴先生之计吧。”

  周瑜此时忽地呵呵一笑,然后向吴中含笑道:“我决定将先生向吴侯引介,望先生将高论向吴侯当面陈述。只要能打动吴候,先生所献之计,便可迅速施为也,吴先生乐意入宫一行吗?”

  吴中一听,不由暗喜,暗想道:若能面谒吴侯,施行我法,事成之后,所得赏赐必然比周瑜又丰厚数倍也!他心中狂喜,立刻欣然说道:“我为东吴王者大业着想,十分乐意入宫面谒吴侯。”

  周瑜一听,欣然点头,他随即伏案疾书,书成封好,交付吴中,道:“我即请子敬引你入宫,我保你必可一切如意也。”

  吴中见周瑜对他十分重用,心中欣喜,当下毫不犹豫,答应随鲁肃入宫见驾。

 

第十五章 预伏锦囊

 

  鲁肃引领吴中,从都督府乘马直奔孙权的吴候宫而来。

  抵吴侯宫中门,守门的兵将见是鲁肃,便任由他和吴中驰马直入。

  孙权闻报,鲁肃在宫外求见,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我送书函往都督府不久,鲁肃便到,莫非他此行与刘备招亲之事有关么?”于是即出议事厅,等候鲁肃。

  不一会,果见鲁肃走进,他身后却跟随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孙权并不认识,不由微感奇怪。

  吴中一见厅中站立一位红光满面,甚有威仪的王者,知他必是吴侯孙权,便连忙奔上前去,俯身拜道:“贫道吴中拜见吴侯。”

  孙权微一怔之间,鲁肃已向孙权介绍道:“这位是东吴异士吴中,他奉了周都督的令旨,前来面谒主公,并有都督的密函呈送。”

  孙权听说周瑜有密函送来,所托的人又是这位陌生的吴中,他心中好生奇怪,也顾不得询问吴中的来历,当即道:“吴先生有都督的密函么?这便呈上给我看看吧。”

  吴中不敢怠慢,将周瑜的密函取出,双手向孙权呈送。

  但密函里面到底说什么,吴中一路有鲁肃随行,根本毫无机会也不敢窥看。

  孙权接周瑜密函,即拆而细视。但见周瑜的密函道:“吴侯谨鉴:瑜所谋之事,不料竟生变故,今既已弄假成真,唯有另以妙计应付。瑜以为,刘备乃当世之雄,既有关羽、张飞、赵云之武,又有诸葛亮奇谋之才,必不甘居人下者也。送书之人,乃东吴异士吴中,依臣观察,他确实有玄学之术,更可以其风水妙法之术扬孙抑刘,消去刘备的王者之气,令其甘心作东吴之臣属,若如此,则荆州五郡必重归东吴手中。我以为,主公一面可采纳吴中之法,另一面以色刀削志之计,为刘备筑宫室,供其居住,更多选美色玩好,以丧其心志,令其与诸葛、关、张、赵等疏远,进而向来吴臣服,乖乖献回荆州五郡。刘备非池中之物,切勿放纵离去,否则如龙得云雨,一旺而不可制控。草草不恭,望主公明察。”

  孙权阅罢,周瑜的用意,他已了解在胸,唯一不明白的是,周瑜素来不信鬼神之道,如今怎会如此重用此道中人呢?

  孙权目注吴中,道:“周都督力荐先生给我,且请先生细析,何谓扬孙抑刘之风水妙法呢?”

  吴中一听,知周瑜已欣然采纳其法,更向孙权推许。他心中不由暗喜,连忙向孙权道:“回吴侯,贫道所施之风水大法,乃以强阴吸弱阳龙气之妙用也。”于是他将勘察孙、刘两家的祖宗龙气强弱之分,再以彼以嫡亲血脉合体,便可达其阴阳吸纳的风水大法,详细向孙权析述一番。

  孙权认真的倾听吴中的陈述,中途不见插话,显得十分耐心。中青年时期的孙权,在处政的态度上,虽不能称英明果断,但却的确是听贤纳谏,这也是东吴在孙权手上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孙权沉吟思忖,好一会,才忽地欣然点头道:“吴先生所言,虽然玄妙,令我难于尽信。但既然周都督亦赞同先生之法,想必不虚也。但我妹虽然是孙氏的嫡亲血脉,同出于先父,但她为女阴之属,难道亦可如男阳子孙一般,吸纳祖宗龙脉地力吗?”

  吴中欣然说道:“因吴侯,于风水地脉而言,能吸承祖宗元龙之气之人,不分男女阴阳,但看其自身本命。先朝西周犬戎国之女褒拟,不正是承纳了褒氏一族的淫羊龙脉地力,以其强阴之气,一举克灭周幽王之弱阳,致令西周倾覆吗?

  如今吴侯孙氏一脉与刘氏一脉,其阴阳相吸的原理,亦一般如是也。”

  孙权一听,心中不由一动,因为西周犬戎国之女褒拟,当年我烽火戏诸侯,令西周一朝亡国的史实,是千真万确的奇闻,孙权自幼博览群书,怎会不知道?他当下不由欣然笑道:“昔时褒拟烽火戏诸候,令西周亡国奇闻,我亦知之甚详。但如此一来,我妹岂非成了当年的妖姬褒拟,而刘备则变作周幽王吗?我的施为,天下人又将如何评断?”

  吴中呵呵笑道:“如今天下群雄竞逐,但能稳疆固土、兴旺国家之法,皆无不可为也。”

  孙权一听,不由又点了点头。他仍有点犹豫,便转向鲁肃,道:“子敬乃老实人,且如实告知孤,吴先生此法是否可行?”

  鲁肃沉吟不语,好一会,才决然说道:“我虽不懂此等玄学之法,但此法若能奏效,则既可顾全孙、刘联盟大局,令曹操不敢轻易南犯;又可和平得回荆州五郡,孙、刘两家成了自家人,必可合力抗曹,不失为目上唯一可行之办法也。”

  孙权一听,即呵呵大笑,道:“子敬如此判断,我就无疑虑了!一切就依周都督和吴先生之法行事吧。”

  第二天一早,孙权即入内宫拜见吴国太。

  孙权向吴国太道:“儿近日与刘玄德相处,甚觉融洽,看来母亲招他为婿,乃独具慧眼也,儿对此亦再无疑虑,为表心意,我决定为刘玄德造一所华美宫室,供玄德和我妹夫妇居停;更广设玩好,令玄德有如在家之感、他留在柴桑居住,岂非可以与母亲日夕相见,承欢膝下么?母亲之意如何?”

  吴国太一听,不由大喜,欣然笑道:“好!权儿这般处置,甚合我心,这才是我的孝顺儿,令臣民景仰啊!我女和刘备的亲事一切便由你办理吧。”

  孙权心中亦一阵欣慰,暗道:“此计不但可讨母亲欢心,又可发旺东吴王气,更可得回荆州五郡,实一举三得之妙法也!

  他拜辞了吴国太,返回侯宫,即毫不犹豫下令速造宫室,广设玩好,力求令刘备留连忘返。一面又下令为刘备和孙妹筹办婚礼。

  很快,一切便筹办妥当,孙权又请吴中择了吉日,举行隆重盛大的国婚喜事。

  大婚当日,宫中广设盛宴一百席,所有东吴重要的文武大臣,幕僚贵宾,以及赵子龙、司马芝等刘备的随从均为座上客。

  孙权又以兄长的身份,与吴国太、乔国老一同为孙妹和刘备主持婚礼。

  这一场孙、刘联婚的大礼,十分隆重,十分盛大,连身为当事人的刘备,亦为之由衷赞叹。

  吴国太亦老怀大慰,深庆孙家得此乘龙怏婿。赵子龙见婚礼十分隆重认真,吴国太和乔国老又同为刘备的主婚人,料想其中绝无虚诈,心中也十分放心。他放开疑虑,与司马芝开怀畅饮。

  司马芝亦是平生第一次参加这等隆重、热闹、盛大的国婚大宴,她但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中充满惊喜;身边又有赵子龙作伴,令她备感欢欣。这位含笑春花龙脉快乐之女,平生第一次尝到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了。

  最快乐的当然是新郎刘备,他钟爱的甘夫人病逝,虽然是大业未成,不敢过于纵情酒色,但刘备正当壮年,血气仍旺,自然不可一日无妻。今番东吴招婿,虽然隐伏凶险,但均被孙明的锦囊妙计所化解。他果然得与孙妹成亲,而成了东吴国婿,他不但得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更成了吴国太的女婿,孙权的妹婿,他据占荆州,再图进取的形势便更是乐观。

  国婚大宴,直饮到当日的晚上,依大婚的礼节,刘备由两排大红灯笼引领,进入新筑宫室的新房,新娘子孙妹自然已等候于新房中,因已行过大婚之礼,孙妹此刻已正式成了刘备的夫人——孙夫人了。

  刘备步入新房,心中忽地猛吃一惊,但见明亮的灯光之下,新房内刀枪林立,连侍婢亦佩剑悬刀站列两旁。

  他不由低叫一声,暗道:此时我身无寸铁,又无侍卫,若周瑜、孙权于新房暗埋伏兵,我必死无疑了!竟迟疑不敢内新房的侍婢首领见了,连忙走出来,向刘备道:“刘贵人不必惊慌,孙夫人自幼好习武事,居家女儿时,亦令侍婢舞剑为乐,因此新房之中,才有刀枪剑婢侍候。”

  刘备仍不放心,道:“虽然如此,毕竟非夫人女子所常见也。可否请暂时撤去?”

  侍婢首领进去向孙夫人禀报。孙夫人尚是女儿心性,闻言不由格格笑道:“郎君于战场厮杀半生,还畏见兵器么?既然如此,那便将兵器撤走,侍婢解剑吧。”

  刘备见兵器尽撤,侍婢解去刀剑,脱去劲装,换上绮丽的女儿裙服,这才欣然一笑,放心进入新房。

  刘备依规矩,为新娘子揭去头盖,于灯光下仔细一瞧,但见新娘子花容玉貌,十分俏美。心中不由大喜,向新娘俯身一揖道:“夫人,刘备今日有幸与你结为夫妻,乃平生一大快事也,夫人待刘备的恩情,刘备必永世不忘。”

  孙夫人含笑道:“夫君乃当今皇叔,得以为婿,乃妾之幸。

  而且你我既已成夫妻,夫君还客气什么?”

  刘备瞧着孙夫人,但感越看越迷人,心中不由一荡。他挨近她身边,伸出手去,将她的玉手紧紧握住,柔情蜜意的悄声笑道:“刘备年已半百,夫人正时值妙龄,国太作主,将你许配于我,夫人不觉委屈吗?”

  孙夫人甜甜地笑道:“古训有云,郎才女貌,淑女配君于,又岂会计较年岁之差?只要夫君真心诚意待妾,妾身便心甜如蜜啦。”

  刘备笑道:“夫人娇艳如花,为夫喜如逢珍,怎会虚情假意?刘备必视夫人如珠如宝也。”刘备说时,鼻端忽地闻到一阵香气,也不知是胭脂香,还是女儿香,但感十分陶醉,忍不住双手一紧,将孙夫人搂入怀中,亲吻起来。

  孙夫人羞不可仰,含羞带笑的伸手向侍婢一挥,侍婢见状知趣,纷纷向刘备和孙夫人拜辞,退出新房去了。

  新房之内,此时便只剩下一对新人。

  刘备心中充满喜悦,趁孙夫人依偎他的怀中,身子向象牙床一侧,双双便倒在床上。

  孙夫人尚是女儿之身,对男女情事自然毫无经验,只晓得紧紧闭上凤目,俏脸红如胭脂,娇喘细细,十分动人。刘备心中不由大荡,他伸出大手,轻轻的亲自为孙夫人解脱衣裙。

  刘备是过来人,手法十分纯熟,不一会,便现出一尊十分娇美的少女玉体,刘备再也按捺不住,身子一翻,便将玉体轻轻的压住了。

  不料刘备刚与孙夫人甫一合体,他的神思便不由一阵恍惚,迷迷糊糊的但感自己仿佛化作一只雄兔,正被一条赤龙叼在口中。刘备但觉赤龙之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身上的力气猛烈的吸吮,此刻他的力气正源源不绝的外泄而出,他的神思也就越发越困倦了。

  这一晚新婚燕尔,刘备但感十分舒畅,虽然在迷糊之际,忽生异幻,但醒来却一切安静,身边的玉人儿正娇柔的甜甜睡去,刘备也并不以为意。

  第二天早上,刘备又将金银财物分赠孙夫人的贴身侍婢,因此众从侍婢均认为新贵人十分得体,在吴国大和孙夫人面前大加称赞。

  然后刘备又与孙夫人携手入宫,先去拜见吴国太。吴国太见一双新人十分恩爱,不觉老怀大慰。刘备和孙夫人又入朝拜见孙权,孙权以兄长的身份赠两人一批财物,又送上一大批金玉锦绫玩好之物,再添女婢十人,齐集刘备的新宫。

  刘备虽年已半百,但他出身卖席儿,受尽人间酸苦;及后又终年奔走天下,根本未享受过如此富贵荣华。而且新婚甜甜蜜蜜,每晚均令刘备十分欢洽,神思也越发困怠,竟而心生迷幻,但觉眼前的荣华富贵十分美好,因此就连什么逐鹿中原、与天下群雄心大志也日渐消沉。

  眨眼又过去一个月的时光。刘备终日饮酒作乐,沉迷酒色。根本不思返回荆州,甚至连他平日十分信任的赵子龙也时时拒诸宫外,不肯相见了。

  赵子龙不由暗暗焦急,悄悄与司马芝商议。司马芝道:“刘备终日沉迷酒色,意志日渐消沉,我恐再稍过时日,他必定甘心向东吴称臣,长留此地,作他的东吴快婿,尽享其荣华富贵啦。”

  赵子龙微叹口气:“我料其中必有甚神秘因由。”

  司马芝不由嗔道:“这还有甚神秘因由?不外是刘备贪图享乐,迷恋富贵的根性发作罢了!既然如此,子龙哥哥又何必再为他忧心?倒不如你我就此离去,重返师门,周游天下快乐一番吧。”

  司马芝这位欢乐少女,自赤壁大战,目睹战场的惨烈,百姓苍生的盈野尸骨,她的心思便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厌恶无休无止的争雄竟逐、仇杀惨战了,但她仍决意留在荆州,因为她决计舍不得离开与她有过神交之缘的师兄赵子龙。

  赵子龙在司马芝的心中,只怕比她自己的生命还更重要,她又怎会因她的喜好离开他呢?

  可惜赵子龙这位一代福将,却是个死心眼儿,并未能体会女儿家微妙的心意。

  只见赵子龙决然的摇头道:“决计不可。”

  司马芝明知赵子龙有此表示,但仍忍不住道:“为甚不可?子龙哥哥。”

  赵子龙毫不犹豫,便断然说道:“因为我已亲口答应诸葛义兄,必保刘备有去有回!若在此时舍他而去,我赵子龙怎有面目与义兄相见?如此不忠不义之事,我决不为之也。”

  司马芝一听,心中不由又嗔又敬,赵子龙视他的诸葛义兄比她司马芝更重要,令司马芝不由生嗔;但赵子龙的忠义,却又不能不令司马芝由衷敬佩,因为他若然为儿女私情,中途背叛,撒手而去,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司马芝又怎会对他死心塌地?司马芝忽地格格一笑,轻声道:“子龙哥哥!早知你必定如此回答啦!你那诸葛义兄洞天彻地,对天、地、人观察入微,否则又怎会是你的义兄?”

  赵子龙慨然道:“子龙此生能与诸葛义兄结拜,便虽死而无憾矣!诸葛义兄殷殷嘱托,子龙又怎敢中途背叛呢?我生命可以不要,与义兄之结拜情不可失也。”

  司马芝微叹口气,因为她太了解赵子龙了,他认定了的事,只怕天崩地塌、山呼海啸,也难令他改变主意!司马芝不由又欣慰的笑了,因为她女儿家喜欢的恰恰正是他这种大忠大义的死心眼呢!

  她看了赵子龙一眼,忽然轻声道:“子龙哥哥,既然一切均是诸葛义兄的安排,他自有妙计伏下,你又何必如何担心呢?”

  赵子龙心中一动,暗道:“不错,义兄已预伏三大锦囊妙计,当日初抵江东的危机,不是已安然度过了么?此时主公再遇酒色丧志之厄,该是启拆第二个锦囊的时候了。”

  赵子龙忽然醒悟,便毫不犹豫将孔明的第二封锦囊拆了开来。

  只见孔明于锦囊的密函中道:“子龙拆此锦囊,必是主公有被困东吴之危矣,主公被困,原由不外两种,其一是吴恃强用兵,主公变阶下囚,但子龙既然启拆此锦囊,上述原因便必不存在也。其二是东吴方面的软禁,以美色及玄术令主公因而奋斗意志消沉,甘心留在东吴作婿,而东吴方面便可伺机图取荆州矣。”

  赵于龙阅到此处,不由心中大赞:“诸葛义兄洞察秋毫,他的神机妙算当真鬼神莫测。”

  赵于龙往下再阅,又见孔明写道:“我观主公本命,并非受女色所困之人,他之受困,必因误堕周瑜及江东异人吴中之计也;亦即周公瑾的美人计,加上吴中的风水阴阳玄法,主公岂会不受其困?此事我在荆州见吴中时,便已有所预料。

  锦翼中有法符一道,子龙可持之,依计而行。”接下,便是孔明向赵子龙秘授的锦囊妙计。

  赵子龙阅罢,取出锦囊内藏的法符将之贴身收好,将第二封锦翼用火烧毁,免留下任何痕迹。

  然后赵子龙又将副将召入,吩咐负责督管留在东吴的五百军士,切勿惹事生非,一切待他回返再作打算,副将跟随赵子龙征战多时,对他十分敬佩,因此立刻肃然领令而去。

  就在当天早上,赵子龙和司马芝脱下军服改穿劲装,扮成一对江湖兄弟,悄悄的离开驻地,混出柴桑城,一路向东面而去。

  东吴都柴桑的东面,便是江东腹地吴郡,亦即孙氏一族赖以发迹的祖宗地脉。吴郡在战国时属齐地,亦即著名兵法家孙武的故乡,孙权的祖父孙符,便即孙武的第八代孙儿。

  赵子龙和司马芝二人悄然出了柴桑城,便展开轻功,一路向东面的吴郡飞掠。

  二人沿途经骆马湖、洪泽湖、白马湖,不消一日,便掠达太湖之畔。

  赵子龙向当地人打探孔明锦囊密计中所示的地点,得知此地是吴郡的郡府所在地吴县,赵子龙不敢迟疑,又续向南行,约半日后,他和司马芝终抵达一处仍属于吴郡的边远地域富春县。

  赵子龙于郊野高处四面一看,只见一道江河,白浪滔天,从西面的山间奔出,滚滚向东,直没入海,赵子龙对司马芝道:“此河便是义兄所示的富春江了。”

  司马芝奇道:“子龙哥哥!不惜奔波数百里,来此吴郡富春江作甚呢?”

  赵子龙向远处眺望,忽地呵呵笑道:“芝妹!你是否见到,富春江正从一座赤龙山之畔奔流而过?”

  司马芝的内力虽稍逊于赵子龙,但她体内已承纳含笑春花龙气,加之近年内力陡增,已足可与武林高手并列了,因此她的目力亦已达十里,她一听,循赵子龙的手势望去,不由格格笑道:“我见到了!那山峰呈赤红之色,山脚富春江九曲三回而过,十分奇特啊!咦?子龙哥哥,莫非此行与这赤色山峰有关么?”

  赵子龙欣然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目的地便是此富春江畔的赤龙山地,乃义兄所示,他欲令我施行的妙法,便是此赤龙山啊!芝妹不必多问,且上赤龙山看看再说。”

  赵子龙说罢,即展开轻功,与司马芝一道向十里外的富春江畔赤龙山掠去。

  这座赤龙山,原来便是当年天机隐侠庞德公登临的山峰,而正是在这赤龙峰上,庞德公终于断定,天下三分的天机大势已不可逆转了,这等神机奥秘,庞德公亦仅授于诸葛亮,赵子龙和司马芝虽然同属天机势格中人,但由于不懂玄学之道,因此自然不可能领悟,他二人上此赤龙峰,不过是按孔明于锦囊中所授的妙计施为罢了。

  赵子龙和司马芝掠上赤龙峰巅,二人因并非玄学中人,因此也不觉此峰有甚奇特之处。但感峰体呈赤,山周有江水回绕,不失为一座名山胜景而已。

  就在此时,赤龙峰的西面,忽地腾起一道五色烟云,色分赤、白、青、黄、紫,而又以黄、紫二色最为浓烈。

  赵子龙见了,心中不由一动,暗道:“据义兄所示,但见五色烟气冒起之处,便是施法之地,那西面便必定是隐伏什么奥秘的地方了!

  赵子龙心念电转,即毫不迟疑,纵身向赤龙峰的西面掠去。

  赵子龙和司马芝掠近一看,不由微一怔,原来五色烟云腾之地,却是一座古朴的土墓,土墓的时日似十分久远,坟上的草有的亦已枯黄了。墓前的石碑也已残破,碑上的刻字仍存。五色烟云竟是从此古墓冉冉而升。

  赵子龙依孔明的宗示,连忙走到墓碑前面,伸手扫去墓碑上的灰尘,仔细一看,不由又一怔。原来墓碑上刻有两行文字,其中一行刻:“齐侯孙膑之墓”;另一行却刻着:“孙氏列祖列宗之墓”,而在“列祖列宗”的名下,最末的一行,竟是“孙符”二字!

  赵子龙虽然不精玄学之道,但他却知道,“孙符”即东吴开国之人孙坚之父,亦即当今吴侯权的祖父,亦是已与刘备结合的孙夫人先祖父。而孔明安排于此墓施法,他所针对的目标便不言而喻了!

  于此赤龙峰孙氏墓施为,是否即可以解救刘备酒色丧志之厄,赵子龙根本就无把握,但既是诸葛义兄的锦囊妙计,赵子龙也就毫不犹豫了。

  他当即对司马芝道:“芝妹,我此行乃奉义兄之命,于此墓施法,请持剑戒备,为我护法。”

  司马芝心中充满好奇,暗道:刘备沉迷于酒色,斗志尽失,难道于此孙氏墓中施为一番,便可令刘备重振斗志吗?

  但因为这是诸葛亮的安排,司马芝虽然心中疑惑,却绝不迟疑,答应一声,便拔出青虹剑,肃立一旁,为赵子龙护法。

  只见赵子龙挺立于墓前,在身上摸出孔明的法符,原来那法符共有四张,第一幅青色的纸上,画了一具犁头状的怪物,其形甚觉古怪而恐怖。

  赵子龙并不知道,这法符便是风水地脉道中,用以克制人家风水龙脉地力的青犁符,其威力之大,只有此道中人才会明白。

  赵于龙凝神运气,忽地仰天长啸,如狮吼虎啸,震人心魄,受此激荡,古墓顶上的五色烟云竞一阵翻涌,欲飞欲舞。

  此时赵子龙手捏青犁符,将真气贯透纸符,沉喝一声,将四张纸符向古墓的东、南、西、北四方位猛地一甩,而这青犁符忽如一柄真正铁犁,破空啸啸而去,分别射入古墓四周,更飕地破土而入,其锋利犹如刀锋箭矢。

  司马芝在一旁见了,不由欣喜暗道:子龙师兄的五凤朝阳神功竟又精进不少了!但如此施为有何作用,她根本就难明白有何妙处。

  不要说司马芝,就连执行施法的赵子龙,亦只是依照孔明的指示施为罢了,其中有甚用处,他实际并不知悉。他将四道青犁符射入孙氏古墓的四周后,便依照孔明所授,向孙氏墓俯身一拜,然后祈祝道:“望孙氏列祖列宗原谅,我此番施为,乃顺天机大势而为,非存心冒犯也,但愿应天顺人,暂抑地力,以解我主之危……”赵子龙一面祝告,一面又向孙氏墓连连拜揖。

  司马芝见状,不由又好笑又好气,心想:不得了!诸葛孔明将赵子龙也化作江湖术士道中人也!

  不料司马芝心念未了,眼前墓顶的五色烟云,其色泽竟然突生变化,只见其中的黄、紫两色烟云原来较浓,此时却突然较淡;青、白两色烟云却忽的变浓,渐而竟将黄、紫两色几乎掩盖了!

  赵子龙和司马芝此时均亲眼目睹,孙氏古墓上空五色烟云的变化,但觉十分奇特。至于其中深隐的奥秘,两人并不明白,两人也不打算深入探究,因为两人均清楚,此中的秘密只有诸葛亮才知究竟,此时依他的妙法施为便是了,一切疑惑须留待回返荆州南郡才会明白了。

  赵子龙按孔明锦囊中所授的妙计,在赤龙峰上施法完毕,目睹孙氏墓上空五色烟云突生变化,最后忽地消失,一切均恢复原来的幽清寂静,而且无留下丝毫的破绽,两人也就不再逗留,施展轻功掠下赤龙山,一路重返西面数百里外的江东柴桑城。

  赵子龙和司马芝回到柴桑,已是三日三夜后了。

  在这三日三夜中,柴桑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赵子龙心中牵挂,回到驻地,便立刻将副将召来,细询一番,副将告知,一切均十分平静,侍在新宫中的刘备也平安无恙,只是根本不得重返荆州,甚至连赵子龙的副将入宫请安也拒不接见,刘备当真在酒色中沉迷了。

  副将叹气道:“主上看来已无心重返荆州开创大业了。

  空负了赵将军等一番忠肝义胆。”

  赵子龙却从容的微笑道:“你等放心,主公目下之危,军师早有妙计预伏也!且先准备好行装,随时起行回返荆州吧。”

  副将拜辞而出,心中半信半疑,暗道:军师诸葛亮远在荆州南郡,鞭长莫及,赵将军凭什么确定主公必肯重返荆州?

  但知道子龙令出如山,他亦不敢怠慢,回到驻地兵营,下令五百军士迅速准备,整装待发。

  此时不但副将及众军士心中疑惑,连司马芝亦无多大信心。她在副将离开后,忍不住向赵子龙惊奇问道:“子龙哥哥啊子龙哥哥!你此时便断定刘备必肯回返荆州,这结论不嫌下得太早吗?甚至刘备肯不肯见你,还是一大疑问埃”赵子龙微一沉吟,即决然说道:“我确信义兄所料所为,必有其妙处!且目下情势已不容我等犹豫,一切依义兄之计而行吧!我决定明日一早,便赴新贵府,求见主公去也。”

  司马芝微叹口气,不再追问,但心中却疑道:“仅仅凭着四道青犁符,刚过三日三夜,便有令刘备斗志重振,乐意回返荆州的奇迹出现吗?

  司马芝和赵子龙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二人从吴郡赤龙峰返回江东柴桑城的当天晚上,在新贵人宫中的刘备,忽然便是上一宗诡异莫测之事。

  是晚三更时分,刘备与孙夫人快乐一整日,饮酒游玩、观舞听乐,不禁又畅又快又有点困倦。

  此时他拥着如花似玉的孙夫人躺在华贵的新床上,但感孙夫人千娇百媚,在柔丽中又有阳刚之气,十分活泼,与她亲热,当真百回不厌。

  刘备虽然有点困倦,但玉人在怀,不禁又心中一荡,根本按捺不住,又与孙夫人玩乐起来。

  孙夫人年值妙龄,平日又习武练功,她的精力充沛,刘备却年达半百,因此床第夫妻之乐,往往是刘备先行“呜金收兵”,而孙夫人尚意犹未足。多日下来,刘备便渐感神思困倦,意志消沉,沉迷于温柔乡中,根本不思为大业奋斗振作。

  在刘备的下意识中,眼前的富贵温柔乡,他非要千方百计保住不可,甚至歙了的大业,以至荆州五郡来交换,他也心甘情愿。

  但此时却有点反常,刘备与孙夫人欢娱之际,忽见窗外北面天际升起一团白色烟云,呼呼的向这面疾飘而来,渐近时,其形渐现,仿如一头白光闪烁的巨兔!刘备惊奇之际,却又见东面一团五色烟云,其形似龙,疾扑向白兔……不知怎的,刘备但感自己的身心已与那白兔连成一体,眼见五色云龙扑向白兔,他的心神不由一阵抽搐、十分担忧白兔的安危。

  五色云龙快如电奔,眨眼射近白兔,彼此竟厮缠剧斗起来,斗得难分难解。渐而白兔已呈败象,四肢收缩,尾巴卷起,一副畏怯欲降的姿势。

  刘备的心思,此刻竟与白兔欲降的姿势不谋而合,他在心中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哎!五色云龙势强,白兔又怎能抗衡?不如保存现状,向五色云龙降顺臣服了吧。”

  就在此时,东面腾升五色云龙的天际,忽地射出四道电光,开似犁头,光华的的,十分凶猛,划过天际,向这方射来!

  而那四道犁形电光竟然绕过了白兔,直射五色云龙,而且分东、南、西、北四大方位,五色云龙根本无法闪避!但听半空一阵惨烈的啸鸣,慑人心魄,而五色云龙似已受创,浑身抖颤,猛烈翻滚,随又返回东面,呼啸而去,似返原位,养伤去了……刘备此时虽正与孙夫人欢娱,但心神恍饱,他的身心已被天际的这一幕奇观慑住了。他已常忘了身周的一切,甚至他身边孙夫人的迷人玉体,他亦视如无物。

  天际间,五色云龙呼啸而去之后,那白兔烟云却突增光华,白光灼灼,悬于中天。

  白光射人刘备的目中,他但感一阵目眩,随又感一股雄浑之力,淙淙的从目中注入心田,他不由一阵心胸灼热,血脉陡地高涨,接而更沸腾起来。

  他的神智也逐渐清晰起来,他从刑州南郡赴东吴结亲前的种种,渐而一一浮上脑际,先是他为之奋斗半生的扶汉平乱、安定天下的鸿图大业,接而刘备想起长板坡的落难、险死还生,再而是他视作左右臂的诸葛亮、关羽、张飞等人的音容笑貌,最后,他脑际的思想焦点,终于聚到一位英武神威的青年将军身上——赵子龙!这神威凛凛青年将军的形象是如此的慑人心魄,以至刘备连身边娇美的孙夫人玉体也忘却“夫君啊!你怎的了?怎地魂不守舍似的?难道夫君已对妾身厌倦了么?”

  就在此时,刘备耳际忽地响起一声娇唤,刘备不由怔了怔,又定了定神,先向窗外天际瞥了一眼,那悬于天际的白兔光华,此时早已消逝不见。刘备不由喃喃说道:“夫人啊!你可见到外面天际的奇景?”

  发着娇唤的是孙夫人,也听刘备的喃喃自语,不由微吃一惊,她仰起光裸的玉体向窗外瞧了瞧,不由又娇慎说道:“夫君啊!妾身正沉迷于夫君的欢爱,怎会分神窗外啊!你莫非有甚难言心事另行通知?”孙夫人冰雪聪明,很快便窥中刘备的心思。

  刘备一听,心中不由吃了一惊,他尚未摸透孙夫人的心意,慌忙掩饰道:“夫人多心了!刘备在此间快乐无比,怎会有甚难言心事呢?刘备因夫人你太迷人了,心神才有点迷醉罢了。”

  刘备说罢,也不敢再分心冷落了孙夫人,大手一环,将孙夫人娇美的玉体抱住,情意绵绵的重新亲热起来。

  在刘备心中,极不寻常的一晚很快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备正与孙夫人在新房调笑,一名侍婢匆匆而进,向刘备报道:“禀新贵人,宫外赵子龙说有紧急事求见。”

  刘备一听,似乎立刻触动了什么,神色先是微微一变,随又向侍婢含笑道:“原来是我的爱将赵云,他必定是怕我终日饮酒大多,前来相劝。他一番心意倒不可令他失望,这便请他人外堂相见吧。”

  刘备说罢,便与侍婢一道出去外堂,不一会,赵子龙大步走进来,先向刘备拜见,待刘备摒退侍婢,才忽地惊惶说道:“主公深居华堂,难道已忘记荆州了么?”

  刘备甚少见赵子龙如此惊惶神态,不由吃了一惊,忙道。

  “荆州有孔明坐镇,我心甚安,可有甚事发生呢?”

  赵子龙道:“昨晚军师派人潜入东吴,报说曹操欲报赤壁败折之仇,起精兵五十万,一路杀奔荆州而来!事势危急,军师促请主公速回荆州议事。”

  刘备心中不由一动,他出乎赵子龙的意料,竟毫不犹豫,立刻便道:“子龙,我也正有此意!但须先与夫人商议妥当,才方便行事。”

  赵子龙未知刘备的心思,忙道:“主公若和夫人商义,夫人乃孙权之妹,必维护东吴的利益,她怎会甘心放主公回去呢?不如今晚便速离去,迟则生变埃”刘备却从容的微笑道:“子龙放心,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且先返军营,静候消息便是。”

  赵子龙心中不安,又报说一番荆州军情的危急,这才闷闷不乐的告退,先行返回驻地去了。

  刘备返回内堂,入见孙夫人,并且面容忧伤,双目流泪,却无片言只语。

  孙夫人吃惊道:“夫君,刚才赵子龙求见,莫非真有紧急事么?”

  刘备摇摇头,道:“非也,刘备只因念及半生漂泊异乡,生不能侍奉双亲,死不能祭祀宗祖,乃大逆不孝也。如今年近岁晚,因此感触而已。”

  孙夫人嗔道:“夫君休得瞒我!刚才侍婢已报知,赵子龙来说荆州军情危急,你欲回去,为甚却推说祭祖思乡?”

  刘备一听,不由大吃一惊,他尚未摸透孙夫的心思,唯恐她向孙权密告,那他便决计不能生返荆州了!刘备惶急之下,不由跪在孙夫人面前,流泪哭告道:“夫人既然知悉,刘备怎敢隐瞒?只因刘备不返荆州,令荆州陷于曹操之手,刘备必被天下人耻笑,但欲返又舍不得夫人相离,因此心中烦恼,不知如何取舍?”

  不料孙夫人一听,竟毫不犹豫道:“若然为此,夫君又何必烦恼?妾已事君为夫,当伴君左右,你去哪儿,妾亦相随便了。”

  刘备一听,心中稍安,但仍不放心,又道:“夫人虽有此心,但国太与吴侯怎肯放夫人远走?夫人若明大义,便容我暂时向夫人辞别吧。”

  孙夫人道:“夫君放心,母亲钟爱于我,我必求得母亲允准,随君同返荆州。”

  刘备仍犹豫道:“就算国太肯放我夫妻离去,吴侯亦必定阻止!届时我的生命就不保了。”

  孙夫人怒道:“有我在,谁敢伤害于你?夫君既然怕我兄阻挡,不如趁年终岁晚,推说拜祭先祖,悄悄到江边登船离去也可。”

  刘备不料孙夫人已倾心相待,不由大喜谢道:“得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此恩此德,刘备必永世难忘也。”

  夫妻二人商量妥当,即分头行事。

  刘备派人请赵子龙到来,密告道:“过几天便是大年初一,我已与夫人商量妥当,趁此推说往祭先祖,趁机离去!你可先引军兵打猎为名,出城于官道等候,与我和夫人会合后,一同速返荆州。”

  赵子龙一听,心中不由大喜,暗道:诸葛义兄果然神机妙算,他的青犁符——锦囊妙法果然奏效,虽然仅过了三日三夜,但主公的雄心斗志又再重振也!赵子龙此时也不敢说话,只是欣然的答应道:“主公放心,赵子龙必保你和夫人安然回返。”

  赵子龙拜辞刘备,先行返回驻地,准备一切去了。

  另一面,孙夫人与刘备一同前去拜见吴国太。吴国太见女儿与刘备十分恩爱,不由老怀大慰,吩咐于内堂设安宴,款待女儿和女婿。

  席间,孙夫人趁吴国太高兴,向她求告道:“母亲啊,夫君的先祖父母,均葬于故乡涿郡,千里迢迢,未能往祭,心中伤感。欲趁正月初一,前去江边,望北遥祭,请母亲恩准。”

  吴国太一听,即欣然道:“此乃大孝之道也,我岂会不允?

  你虽然未识翁姑之面,同夫君前去拜祭,亦是孝妇之道也。”

  刘备和孙夫人向吴国太拜辞,返回新宫,秘密收拾行装细软,准备动身。

  眨眼已过了三日,这一天,便是正月初一。依惯例,吴侯孙权大宴群臣。说也奇妙,孙权历年新春之宴,均仅饮数盅酒,自始至终十分清醒,今日的新春大宴,不知为甚,也许是见刘备已受困于他的美人阴阳计,荆州复归有望,心中欣喜,多喝了几杯,不觉沉沉大醉,孙权这一醉,便由早至晚不醒了。

  周瑜、鲁肃等大臣不觉甚感惊奇,暗道:吴侯平日酒量极佳,今日怎的喝了数杯,便如此沉醉不醒?但孙权身力一方之主,他饮醉了酒,连周瑜、鲁肃等心腹大臣亦不敢去惊扰。

  鲁肃已甚信服那精干玄学的道士吴中,眼见刘备忽然有此异变,欲寻他询问。但吴中自获孙权厚赏大批财物后,早就离开柴桑,到各地风流快活享受去了。因此鲁肃虽然为孙权担忧,却束手无策。

  就在当天上午,刘备和孙夫人告准吴国太后,便藉往江边祭祖为名,悄悄的乘车骑马,仅带数名恃从,便离开新宫,出了柴桑城,来到城外的官道。

  城外的官道上,赵子龙和司马芝早率领五百军士,乘马、步行,在此等候。与刘备和孙夫人的车驾会合后,一路向北面的江边疾速而行。

 

第十六章 天象六合

 

  在刘备和孙夫人新宫侍候的众婢,因平日受了刘备和孙夫人的恩惠,对两人的悄然而去,虽然有点奇怪,但一来二人乃奉了吴国太之命,往江边祭祖,谁敢阻拦?二来感刘备的恩德仁厚,因此众婢均诈傻扮懵,谁也没将刘备离开的消息泄漏。

  到守城的边将发觉刘备一路向北而行,又在官道与赵子龙的五百军士会合,才知有异,慌忙飞报宫中的孙权,不料孙权仍沉醉未醒,谁也不敢惊扰。

  直到当晚的三更时分,孙权才悠悠酒醒,他获知刘备和孙夫人出城望北面江边而去,已一日一夜未归,不由大急,召文武大臣商议,周瑜因是带病之身,因此孙权也没去惊动他。

  东吴的首席文臣张昭进言道:“若走了刘备,早晚必为东吴大患。”

  孙权一听,立刻令武将陈武、潘漳道:“你二人率五百精兵,日夜兼程北追,务必将刘备擒捉而回。”

  陈武、潘漳二将,领令即率五百精骑出城,风驰电掣的向北追赶而去。

  这一面孙权见刘备居然走脱出城,不由恨怒攻心,将案上的玉砚一手给摔得粉碎。

  副都督程普道:“主公虽然恨怒,但于事无补。我料陈武、潘璋二人,必难擒捉刘备回来。”

  孙权怒道:“他二人敢违我令旨么。”

  程普道:“刘备有郡主随行,即护身之符。郡主自幼习武,性情刚严,军中诸将皆慑惧于她。郡主既心甘追随刘备而去,陈、潘二将,见了郡主,岂敢动武?”

  孙权一听,大怒道:“蒋钦、周泰听令,你二人侍我佩剑,立即前去追赶,若有不从,先将我妹和刘备的人头斩来见我,其余人等违令者斩无赦。”

  蒋钦、周泰二将奉了孙权的佩剑,率一千军马,随后出城飞赶。

  此时,刘备的车驾,已远在城北数十里外了。刘备心中稍慰,暗道:夫人之计甚妙,想必已瞒过孙权、周瑜了,只要再赶一日路程,东吴兵马欲追也来不及矣。

  刘备心念未了,后面忽地沙尘大起,后军飞报:“东吴兵马追上来了。”

  刘备慌问赵子龙道:“追兵已至,如何是好?”

  赵子龙道:“主公先行,我保护夫人随后而至。”

  刘备此时也不敢迟疑,策马向前飞奔,他身后仅得半百军士保护,赵子龙和司马芝率大部军兵在后面抵挡追兵。

  刘备骑马,刚转过一座山脚,突地一队兵马拥出,挡住去路。领先两员大将,跃马横枪,厉声大叫道:“刘备早早下马受缚,我奉周都督军令,已在此伏候多时。”

  原来周瑜虽然同意施行吴中的强阴吸弱阳龙气大法,令刘备臣服东吴,以取回荆州。但他比孙权、鲁肃更具心计,他恐怕万一此法有失,被刘备遁逃,便令丁奉、徐盛二将,率三千精兵,伏于陆路返荆州的必经隘口,日夜严密戒备。周瑜另外又在江上伏下水军,严防刘备从水陆两路遁逃荆州,周瑜伏兵有如天罗地网,他断定,刘备就算插翅也难飞出去了。

  刘备眼见前路已被周瑜大军阻住去路,他此时仅得一柄佩剑,数十侍卫,如何可与丁奉、徐盛两将交锋,他无奈只好拨转马头,驰回赵子龙这一面。

  刘备对赵子龙道:“周瑜工于心计,早已料我从此陆路潜返荆州矣,如今前有阻截,后有追兵,前后无路,如何是好?”

  赵了龙微一沉吟,便决然的道:“行前军师曾经给我三大锦囊妙计,如今已拆了两个,均灵验十分,如今尚有第三个锦囊,军师当日曾吩咐,若前二个皆已应验,则到最危急之际,可拆第三个锦囊也。现下情势危急,可拆而行之便了。”

  赵子龙说罢,即毫不犹豫将最后的一个锦囊启拆,内里原来是一封密函,道:“我料此函启拆之日,主公必与新夫人西返荆州的路上矣,到此危急关头,可如此如此……是为反美人计之计中计也,可依此而行,我一切自有巧妙安排。”

  赵子龙阅罢大喜,他深知诸葛义兄既已洞察先机,那眼前的危局便必定可以化解,他助刘备脱险的信心和意志不由更坚定了,他毫不犹豫将孔明的安排呈报刘备知道。

  刘备于生死一线之际,也绝不敢迟疑,立刻便按孔明的安排.依计而行。

  刘备急忙奔到孙夫人的车前,向孙夫人哭诉道:“夫人啊!刘备的心腹之言到此地步不得不向你但告了。”

  孙夫人奇道:“你我已为夫妇,夫君有甚难言之隐,快告诉我。”

  刘备道:“夫人有所不知,当日吴侯与周瑜合谋,将你许嫁于我,非为夫人着想,而是欲以夫人为饵,诱刘备至荆州,趁机将我幽禁为囚,以逼我交还荆州。他们夺了荆州,必杀刘备。我所以不俱生死而来,实是倾幕夫人美貌气概,必会爱怜刘备,又知吴侯和周瑜必不肯放生刘备,因此才悄然离开,幸得夫人肯与我同生共死,刘备永志不忘,可惜如今周瑜早有伏兵在前拦截,吴侯的追兵也已从后面赶至,生死无路,请夫人救我。”

  孙夫人一听,花容变色,俏脸通红,大怒道:“我兄竟以我为饵,不念兄妹骨肉之情,我又有何面目与他相见,夫君之危,我亦有责,错信胞兄的奸计,我当为夫君亲解此危。”

  孙夫人果然极有男儿气概,她令推车上前,驰到前面拦截的丁奉、徐盛二将面前,猛地卷起车帘,露出真容,向盯徐二将怒喝道:“本郡主在此,你二人敢以下犯上、图谋造反么?”

  丁奉、徐盛二将,素慑孙郡主的威名,一见便连忙下马,抛掉兵器,向孙郡主拜道:“我等不敢,只因奉了周都督军令,才屯兵于此,等候捉拿刘备而已。”

  孙郡主怒道:“周瑜大胆,本郡主已奏明国太,说回荆州祭祖,国太已允准,便胞兄亦不敢阻拦,何况区区周瑜么,二人率军拦路,是否要我禀告国太,说你等拦路截劫,欲谋财害命也。”

  丁奉、徐盛一听,慌道:“不敢!不敢!郡主息怒,这不关我等之事,全是周都督的军令难违也。”

  孙郡主冷笑道:“你等不怕周瑜,便不怕本郡主吗?周瑜杀得你等,本郡主亦一样可以杀得你等。”

  孙郡主喝令推车前进,丁奉、徐盛二将私议道:“郡主与吴候是兄妹一家人,再说郡主已得国太之意,何况我等下人呢?万一有甚差池,吴侯必杀我等来息国太之恨也。”于是二将无奈,下令军兵让出一条通路,让孙郡主的车驾过去。后面的刘备、赵子龙、司马芝,亦紧随孙郡主的车驾,一阵风似的飞驰而过。

  孙郡主、刘备等的车马刚奔前十里路,后面的盯徐二将,已遇上了随后赶至的陈武和潘漳,陈武对丁奉道:“你等放刘备过去,只怕错了,我们乃奉吴侯之命,捉拿刘备回见埃”丁奉、徐盛二将听说是吴侯孙权的令旨,不敢有违,立刻又联同陈武、潘璋二将,率三千五百兵马,随后追捕前行不久的刘备。

  刘备在在前面十里外,正急急赶路,急见后面尘头又大作,知大队兵马又追杀而来,刘备连忙又知孙夫人道:“夫人,后面又有数千兵马赶至,刘备不想连累夫人,不如我下马受缚,以免伤及无辜吧。”

  孙夫人咬牙恨道:“后面想必是我兄的令旨,欲杀夫君矣,我下嫁夫君,乃母亲之意,胞兄竟敢逆母杀我夫君,我与他的兄妹之情一刀两断,夫君勿忧,且放心前行,待我与赵子龙,阻挡后面的追兵。”

  刘备望一眼前面,但见江水已隐约可见,心中稍慰,当下也不敢犹豫,按孔明的安排,先行向北,奔往江边去了,三百军士,亦随刘备先行。

  赵子龙本欲要司马芝随刘备先行,但司马芝笑道:“眼见一场天大的热闹至矣,你难道忍心不让我见识见识么?”

  赵子龙知司马芝的功力已甚为精进,就算于千军万马中,她虽然不能力抗,但欲自保溜逃却是绰绰有余的了,因此也就不再坚持要她离去。

  赵子龙、司马芝二人率二百军兵,在孙夫人四周摆开方阵,静候后面的追兵杀到。

  不一会,丁奉、徐盛、陈武、潘璋等四员东吴大将率三千五百大军,已追杀而至。

  此时孙夫人己弃车驾,改乘战马,手执宝剑,威仪十分,怒视奔来四将。

  盯徐、陈、潘等四将,见孙夫人挺立马上,只好于马上欠身道:“未将奉吴侯之命,促请郡主和刘备回返柴桑。”

  孙夫人怒道:“我已下嫁刘备为妻,乃奉国太之命,与我兄无相干也,吴侯敢违逆国太令旨,诛杀我与夫君么?你等识相者速退。”

  陈武、潘璋二将忙道:“吴侯只欲请郡主和刘备回去,君命难违,望郡主见谅。”二将说罢,与丁奉、徐盛二将互视。丁奉、徐盛二人会意,即把手中的铁枪一摆,下令三千五百兵马,向两面展开欲绕过孙夫人,奔向前面,追杀刘备。

  孙夫人又气又怒,知四将奉了吴候孙权的令旨,并不将她这位郡主放在眼内了,她娇叱一声,驰奔上前,斩杀四将。

  赵子龙见状,不由吃了一惊,暗道:孙夫人这么一出手,东吴兵马必有死伤,她便犯下逆君之罪,郡主的威仪立刻便失去,届时丁奉、徐盛诸将,便大有胆气将她擒拿,若孙夫人被擒,东吴军再无顾忌,则主公危矣,诸葛义兄只怕也意料不着,孙夫人的阳刚之气竟忽然变得如此旺炽。

  赵子龙心念电转,忽地向司马芝传音道:“芝妹,你速上前保护孙夫人,切切不能令她有丝毫损伤。”

  他说罢,猛地一拍战马,风驰电掣的抢在孙夫人前面,手中银枪一抖,瞬间分向盯徐、孙、潘四将虚刺了一枪,四将但见一道寒光射至,连忙各运兵器挡架,只听兵乓的响了四声金属撞击,赵子龙手中的银枪却已收回。这闪电般的一击,令四将胆战心裂,四匹战马各退十丈,因而连已绕开的兵马亦退了回去。

  赵子龙挺枪大笑道:“四位将军,你等不识孙夫人,难道连我手中银枪曾挑曹兵千军万马亦不晓么?”

  丁奉、徐盛、陈武、潘璋四将,勒住马缰,这才稳住阵脚,不再遑退。

  丁奉、徐盛已亲身尝过赵子龙的厉害,作声不得,均知刚才闪电一击,若非赵子龙不欲伤人,四人之中,只怕已有人被刺翻马下了,这一枪回刺的闪电银枪法简直快如鬼魅,令人震骇。

  但陈武、潘璋二将,虽知赵子龙的威名,但并没亲眼目睹,心中半信半疑,而且此时又欺他仅得二百兵马,己方有数千大军,强弱悬殊,因此并不如丁奉、徐盛的心怯惊惶。

  陈武拍马冲前,冷笑一声,不服气道:“赵子龙,你刚才抢先出手,我等猝不及防,才让你占了上风,你敢与我明刀明枪,斗上一斗么?”

  赵子龙一听,目中精光如电,射了陈武一眼。陈武但感目光如锋刃,令他心中不由一凉,慌忙凝神戒备,唯恐赵子龙的闪电一枪再度刺出。

  赵子龙却挺枪屹然不动,暗道:我虽可一枪刺杀陈武,但如此一来,双方必定陷入恶战,我虽然不惧,但缠斗之下,如何分身保护孙夫人和前面的主公呢?他心中转念,打定主意,决定以不战而屈其兵为妙。

  只见赵子龙忽然仰天长啸,其声如狮吼虎啸,慑人心魄,东吴兵中,有胆气弱小的人,早已心怯,抛掉兵器,用手俺耳。

  连陈武、潘璋、丁奉、徐盛诸将,亦须凝神运气,才可勉强稳住翻涌的心血。

  原来此时赵子龙已运体内的五凤朝阳真气贯于啸声,又施展他独创的天象六合神剑之三三不尽一式,将剑招化于啸声之中,三三不尽分射八方,震慑东吴三千五百兵将。

  赵子龙在长啸声中,手中银枪一抖,以银枪化剑,向四周连振之下。登时便有六道剑气,从银枪锋刃射出,每道剑气于旷野虚空而分出站合计三十六道剑气。三十六道剑气再分,遂成二百一十六道……六六无穷,漫天剑气于旷野中飞射回旋。

第十七章 三分天机

 

  在数千东吴兵将眼前,但见剑气所到之处,石裂沙飞树断,威力之大,简真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一阵慑人心魄的尖啸、爆裂、撞击声中,三千五百东吴兵竟有大半呆如木鸡,僵立不动,斗志全消。

  就连丁奉、徐盛、陈武、潘漳等四员大将,亦目瞪口呆,脑际一片茫然。

  司马芝见了,不由暗赞道:子龙哥哥的天象六合神功又更精湛了。孙夫人目睹赵子能的神威,东吴数千大军,竞被他不战而屈,芳心不由暗喜,心道:夫君有这等人材辅助,何愁不成呢?我虽然被人作饵,误打误撞下嫁刘郎为妻,但错有错着,得刘郎为夫君,我的终生亦总算寻到好归宿也。

  她心中转念,助刘备脱险的心更坚定了,趁机在马上向丁奉、陈武等将领斥道:“你等好不知进退,我已下嫁刘备为妻,今日之行,便非与人私奔。况我已得国太令旨,准我夫妇返回荆州。就算我兄亲自到此,亦不敢逆母命而行也!你们识相的速退,不然惹怒了我,不念兄妹之情,令赵子龙大开杀戒,你们自问能保住颈上人头?哼哼。”

  丁奉、徐盛、陈武、潘璋四将面面相觑,均暗道:就算我等不怕死,但吴国太难违,吴侯本人亦不敢违逆。若日后追究起来,我等必成其代罪羔羊也!不如向孙郡主卖个人情,将责任推到她和吴国太身上,或可保人头……于是无奈向孙夫人道:“既郡主执意如此,又得国太允准,我等便先回去禀明吴侯再说好了。”说罢,即下令众军兵后退百丈,让孙夫人和赵子龙、司马芝等人马继续向北面而行。

  丁奉、徐盛等,一面派人飞报吴侯,又派人向周瑜报讯,一面驻兵原地,等候吴侯和周瑜的令旨。

  这一等,刘备等的人马,又向北疾奔半日了,等到奉了吴侯的佩剑,前来斩杀刘备和孙夫人的大将蒋钦、周泰赶到,与刘备的人马已相距足数十里远。

  刘备等一路向北疾奔,抵达江边,刘备令探子查探前面有无舟船。探子去后不久,忽见后面尘头又起,知是丁奉等将又率兵杀到,而且必奉了令旨,前来大开杀戒了!刘备不由仰天长叹道:“连日奔波,人困马乏,数百兵将如何抵挡东吴大军?刘备今日必亡于此也………就在此时,探子飞马回报,说江边草丛中隐伏快船二十余艘,赵子龙一听,即向刘备含笑道:“舟船必乃军师预早伏下!且登船再说吧。”

  刘备此时己无更好主意,只好与孙夫人一道飞奔到江边,上了江边的快般,驶向江心。

  此时,刘备的船上闪出一个纶巾道袍的人,呵呵笑道:“恭贺主公新婚之喜。”刘备一看,不由心花怒放,因为此人便是他视如救星的诸葛孔明啊!

  诸葛亮跃出船头,手中羽扇一挥,将大笑声送上岸去:“呵呵!诸葛亮已在此守候多时!你们回去告知周瑜,教他莫再施美人计手段了。”

  丁奉等下令射箭,但快船已风驰电掣般驶远了,岸上的东吴兵将,不由一阵发呆,暗道:原来是孔明用计,也难怪我们处处受制了!

  刘备等人的快船在江上行驶半日,眼看已将抵荆州地界,不料此时后面追出无数战船,风驰电掣地赶来,船上为首之人竞是东吴大都督周瑜,原来周瑜接报,急怒攻心,也不顾旧伤未愈,亲自率战船追杀而来,他身边的战将有黄盖、韩当,可谓精英尽出了。

  孔明见状,从容一笑,即下令弃船登上南岸。

  周瑜战船赶至,他下令兵士弃船上岸,誓要追杀刘备不可,在周瑜的亲率下,近万东吴大军,从陆路追杀。追到黄州地界,眼见刘备的人马,相距不足十里,周瑜下令全速追奔,不杀刘备誓不回头。

  周瑜的东吴大军一路追杀,刚转过一座谷口,突然一声炮响,拥出一队精兵,为首一员大将,神威凛凛,手执着青龙偃月刀,向周瑜厉声大喝道:“我奉军师之命,在此恭候!但近前者杀,退回者生。”

  周瑜见状,心胆俱寒,当先便拨转马头,向后面飞奔,走到半路,又杀出两员大将,正是魏延和黄忠,均是降顺刘备的荆州旧将,东吴军大败,周瑜抢先逃返船上,料定刘备军不惯水战,心中这才稍安。

  就在此时,忽听岸上刘备军大叫道:“周郎妙计安天下!

  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瑜大怒道:“可再上岸与他决一死战。”

  黄盖劝道:“都督有伤在身,刘备有孔明用计,更兼有关羽、赵子龙神勇,战之必不利也。”

  周瑜无奈只好作罢,但心中气恨难平,心血沸腾,忽地大叫一声道:“我已白费气力,反让刘备夺得美人归!我好恨。”

  “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船上,不省人事。

  黄盖等将慌忙下令全速回驶江东,救治周瑜的伤病去了。

  关羽、黄忠、魏延等欲追击周瑜,欲趁机将周瑜歼灭。

  孔明忙道:“不可!让周瑜回江东养伤为佳。”

  关羽道:“军师为甚不追击周瑜?”

  孔明道:“周瑜此人,不宜于战场上杀,否则必与东吴结下深仇大恨,有碍我的西进大计呀。我看周瑜气量狭小,偏又屡欲施其计谋,欲夺荆州,早晚必有招其损、自取丧亡也。”

  关羽一听,这才明白孔明之所以不杀周瑜,乃是着眼于更宏伟的进取大计,不由赞道:“兄长得军师扶助,真有如北斗泰山也。”

  孔明淡然一笑,下令收军回荆州。

  返抵荆州南郡,刘备下令于府中补办喜宴,招待一众有功之士,及文武幕僚,庞统、雕雪、张飞等自然亦同为座上宾客。

  席间,刘备亲手斟满一杯先敬孔明,叹道:“若非先生神机妙算!刘备只怕已丧身东吴!这一杯我该敬先生。”

  孔明却淡然一笑道:“主公,若论功劳,这一杯理当先敬赵子龙。”

  刘备笑道:“我可安然回返荆州,先生与子龙一般大功劳埃”孔明道:“不然,我虽早有安排,但于关键处仍有疏漏。

  若非赵子龙随机应变,以神功不战而屈东吴之兵,那便不能达三者兼收之奇功也。”

  刘备道:“未知先生指的是哪三者呢?”

  孔明尚未答话,庞统已大笑接口道:“主公,孔明指的是既保主公安然夺得美人归;又可留有余地,保住孙、刘联盟;更可进一步图取西进大业也!这岂非三者兼收之奇功吗?

  因此这一杯呵,孔明既须先敬,但子龙亦不可落后也。”

  刘备一听,不由叹道:“刘备何德何能,有卧龙、风雏、子龙如此文武奇才匡扶,他日功成,皆在座诸位之大功劳!但我手中只有一杯酒,欲敬有功之士,总得先后,凤雏先生以为该先敬谁呢?”

  赵子龙一听,即一跃而起,正容道:“主公,既在座中人,皆有功之士,何不一齐举杯,同贺主公安然归来。”

  刘备一听大喜道:“子龙主意不错!那刘备这一杯,便敬在座各位,一同畅饮吧。”

  在座文武臣属幕僚,此时均一跃而起,齐齐举杯道:“我等贺主公安然归来。”众人均将手中酒一饮而荆宴会堂上,登时洋溢一片欢乐振奋的笑声,令人心潮激荡,人人均有奋发昂扬的气概。

  孔明见这一场宴会,成为拓展大业的誓师大会,不由欣然的笑了。

  散席后,刘备依然不舍与孔明分开,将他留了下来。赵子龙和司马芝亦有迷惑,欲向孔明请教,因此亦留在刘备府中。

  仅一会,司马芝先就忍不住了,忙向孔明道:“诸葛大哥,小妹委实难明,有满腹惊奇向大哥请教埃”孔明含笑点头道:“司马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司马芝急急说道:“为甚在刘备将军陷于迷惑危机时,子龙哥哥仅凭大哥的四道青符便可旋乾转坤,令奇迹出现,顿令刘将军精神大振,决然返荆州?”司马芝因并无任何官职,仅是以赵子龙师妹的身份留在荆州,因此说话也不必按官场礼节,十分率直。

  孔明见在座的均是三分天机势格中人,因而也不必隐瞒什么,便趁机开导,含笑道:“司马姑娘,当日我锦囊中的四道青犁符,乃风水地脉学中的克脉法符也,当日东吴前来提亲,我便料悉必是东吴方面,欲在借美人计图谋荆州;同时更以风水阴阳相吸大法,欲借孙氏血脉,以强阴吸弱阳,令主公的祖宗龙脉地力大泄,因此气运不济,斗志消沉,向东吴臣服,将荆州五郡拱手让与东吴也。”

  赵子龙听了,心中不由暗道:“原来如此,怪道主公自与孙夫人成亲之后,即意志消沉,终日沉迷于东吴的温柔乡中了!原来竟是这等强阴吸弱阳的风水玄术作怪也。

  孔明一顿,又道:“因此我为此分作两步行法,一方面潜入涿郡,替主公的祖宗地脉施行旺气大法;另一面又暗中伏下青犁符于锦囊,着子龙于危急时赴吴郡赤龙山,于孙氏的祖脉墓地中施法,以锦囊中的青犁符克制孙氏的祖脉龙气。

  如此两面施为,既可旺主公的弱阳,又能克制孙氏血脉中的强阴,彼消此长,足令主公意志重振;同时,亦反过来令孙氏血脉——孙夫人倾心相随于主公,终可得美人归也。”

  刘备这才明白,在他赴江东之前,孔明又为他不辞劳苦,奔波于千里外的涿郡、荆州之间,布伏惊世天机。他不由叹道:“先生之能,真鬼神莫测也。”

  司马芝亦格格笑道:“诸葛大哥原来精于风水地脉之学。

  这等神通,他日抛开军务,与雕雪姐姐一道,结伴畅游天下,寻龙堪舆,大展风水神机,岂非十分有趣吗?”

  刘备一听,不由吓了一跳,忙道:“司马芝姑娘!先生乃我的左右臂也,怎可抛下军务,去畅游天下?先生若去,我犹如断了臂膀,虽生犹死也。”

  孔明亦呵呵一笑道:“司马姑娘之意甚佳,可惜并非时候,我尚须为这三分天机辛劳一番也。”

  此时刘备忽然想起什么,忙问孔明道:“先生刚才于席间提及,有一些难题,先生亦始料不及,不知是甚?”

  孔明目注赵子龙一眼,欣然笑道:“孙夫人本属孙氏血脉中的强阴,与主公合体后,吸纳了主公阳气,其自身的阳刚之气竟然炽烈旺发,在东吴兵将追及时,竟欲大开杀戒,若她出手伤人,必失了与东吴的和气,于日后的西进大业十分不利。

  幸而于此危急时刻,有赵子龙在场,他如何大显神威,化解此危机,司马姑娘在场,自然比我更清楚也。”

  当时刘备已先行,后面的事并不知道,因此他忙向司马芝道:“司马姑娘!子龙当时到底如何大发神威?”

  司马芝眼见连孔明亦十分欣赏她的子龙哥哥,不由心花怒放,高兴得格格笑道:“我也不知详细!只知子龙哥哥银枪连抖六抖,便见石裂、沙飞、树断,十分吓人,东吴数千兵将,竟呆如木鸡,斗意全消,不得不退缩十丈,不再追杀!但到底是甚神通,我也说不明白。”

  赵子龙淡淡的笑道:“我于危急之际,牢记军师吩咐,不可伤了两家和气,坏了孙、刘联盟,因此唯有用自创天象六合神剑招式,化枪为剑,施为一番,望能不战而屈其兵……终侥幸成功,但若非军师伏下奇兵,于江岸接应,主公亦难脱危机也。”

  刘备一听,不由赞叹道:“子龙胜不居功,胸怀坦荡,神功盖世,真当乃天下一代虎将也。”

  至此,赵子龙和司马芝心中再无迷惑,知孔明尚有要事与刘备密议,便先行告辞了。

  刘备待赵子龙、司马芝走后,果然又向孔明道:“先生真欲取西川之地吗?”

  孔明微笑道:“荆州南郡,扼西川门户,若不取西川,又何必千方百计保住荆州?但目下尚非最佳时机,暂时宜按兵不发,谋定而后动也。”

  刘备道:“为何时机尚未成熟呢?”

  孔明道:“西川属益州之地,尚包括南方广大地域,关山险塞,沃野千里,乃天府之地。如今益州在刘璋治下,刘璋昏庸积弱,根本无法保住益州,早晚必被曹操攻取,因此主公必先占益州不可,可惜目下我方兵力未足,粮未够,又不知益州内里底细,尚不宜轻举妄动;同时东吴周瑜因被曹操表奏朝廷,对南郡太守,他必日夜图谋荆州,乃我之心腹大患也;而孙权极信赖周瑜,周瑜在世一日,我便不能不加防备,又怎可分心进取益州?”

  刘备道:“那周瑜一日健在,我便一日不能取益州,东吴六面催逼交还荆州,届时如何应付?”

  孔明微一沉吟,即断然说道:“我决先除周瑜,去此后顾之忧再图进取益州……但周瑜此人,不能明杀,只可促其自毙,否则便伤了与东吴的和气,与东吴结下深仇,坏了联吴抗曹的大计。”

  刘备道:“周瑜对荆州志在必得,荆州一日未到其手,他又怎会罢手?而且周瑜正值英年,怎会一时自毙?不料天降此人,阻我进取,乃天不助我刘备成大业也。”

  就在此时,孔明偶然瞥眼窗外天际,窗口又恰好向东,但见东面天际,一颗大星摇摇欲堕,却又忽然猛地一抖随即发出十分炽烈的光华。孔明微一思忖,即呵呵笑道:“此星乃周瑜之将星,其摇摇欲堕,忽然大放光华,恰好人之将死,其回光返照也,依此推断,周瑜之死期不远也。”

  刘备此时见不到任何征兆,对孔明的判断不由半信半疑,孔明的雄材伟略,刘备自然深信,但他的推运测算之学,又是否当真灵验呢?

  眨眼又过了三十多天,此时已是二月初春时节了,荆州城外城内,百花齐放,春意盎然,哪有半分肃杀的战争图景?

  但就在这天,东吴使者鲁肃,忽地前来荆州南郡,说有要事与刘备商议,刘备接报,连忙传知孔明。

  孔明立刻赶到刘备的府上,刘备尚未开口,孔明已呵呵笑道:“鲁肃此行,必与荆州有关。待会他说的话,若我点头,主公便只管答应下来。”

  不一会,鲁肃被引领而进,彼此见礼,客气几句,鲁肃便连忙道:“我此行特来告知刘皇叔,因吴候十分欣赏皇叔的德才,与诸将商妥,打算出兵替皇叔打西川,取了西川,权当吴侯嫁妹厚礼,赠送皇叔,却换回荆州五郡。皇叔意下如何?”

  刘备瞥一眼孔明,见他微一点头,便立刻道:“吴侯如此厚意,刘备又怎会拒绝呢?”

  鲁肃大喜,又续道:“既然皇叔答应,那东吴兵马路过南郡时,务请出城犒军,接济部分钱粮。”

  孔明点头道:“这个当然啦,难得吴侯一番心意也。”

  刘备见孔明点头,又接口道:“多谢子敬为我美言之德,东吴大军到时,刘备必定接济钱粮便是。”

  鲁肃见刘备和孔明皆无异议,欣然答应,心中不由暗喜道:“这回周瑜棋高一着,孔明到底中计了!他也不敢多留,推说速赶回江东,向孙权回报,很快便告辞下船,驶回江东去了。

  鲁肃回到江东,却不去见孔权,而是迳直到都督府,告知周瑜道:“都督大军抵荆州南郡之日,刘备、孔明均欣然答允,出城犒军,送钱送粮。但公瑾真的打算攻下西川,去与刘备交换荆州五郡吗?”

  周瑜此时伤患已渐复,精神振奋,一听不由呵呵大笑道:“子敬真当今第一老实人也!试想西川关塞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连曹操亦不敢轻举妄动,孔明亦退避三舍,我又怎会拿东吴去为他人作嫁衣!我之所借取西川,出动五万大军,实为假途灭虢之计也。等大军抵荆州南群城下,刘备、孔明出城犒军,我便趁机发难,先斩刘备、孔明,再取荆州,以泄我心头之恨。”

  鲁肃的心胸到底比周瑜宽厚,他想了想,对周瑜道:“公瑾此计甚妙,荆州必可重归东吴!但荆州因然须夺,却是否留有余地,保留孔明、刘备生命?好教他们为抗曹再次出力助东吴呀。”

  周瑜冷哼一声道:“子敬心肠好不宽厚!刘备若乖乖献出荆州,我或许饶他一命;若加抗拒,我必杀刘备。”

  周瑜说罢,却毫不犹豫,请鲁肃先去禀报孙权。另一面也不待鲁肃回报,即下命甘宁为先锋,自己和徐盛、丁奉为中军,凌统、吕蒙为后队,点发五万水陆大军,分从水陆两路,浩浩荡荡,开赴荆州南郡而来。

  周瑜因自负精干水战,因此亲率水军二万,分乘五十余艘战船,风驰电掣直扑荆州。他在船上十分兴奋,不时高声大笑,断认孔明已中其计。

  不一日,前锋水军已抵夏口。周瑜立刻派人查问:“荆州方面有派人出夏口迎接我军么?”

  就在此时,忽然来报,说刘备已派糜竺前来拜见,周瑜心中暗喜,将糜竺唤入中舱,立刻问道:“刘皇叔打算如何犒劳我的大军?”

  糜竺回道:“刘皇叔已安排准备妥当,待都督大军一到,即出城犒劳都督大军。”

  周瑜又道:“那现在刘皇叔在何处呢?”

  糜竺立刻回道:“皇叔已在荆州南郡城门外等候,都督大军一到,便好与都督把酒言欢。”

  周瑜故意肃然说道:“我出动大军,乃为刘备攻取西川,因此劳军之礼务必隆重,不可轻率,以慰我军之心也。”

  糜竺亦立刻肃然答应,回去转告刘备,然后糜竺便向周瑜拜辞走了。

  周瑜此时心中再无犹豫,立刻下令水陆大军,全速向荆州南郡进发。

  周瑜在战船上坐镇,眼见已抵荆州南郡不到十里水路,江面依然静悄悄的,不见一艘船只驶来迎接,周瑜微感疑虑,思忖片刻。他到底抵受不住一举夺回荆州五郡的强大诱惑,竟不顾一切,下令将船驶近南郡岸边,他下船登岸,由甘宁、徐盛统率三千亲兵,先行抢奔荆州南郡。

  周瑜等三千东吴大军先锋,抵达南郡城下。周瑜驰马奔近,只见城门外城楼上静悄俏的,并不见任何迎接的动静。

  周瑜不由大怒厉声叫道:“东吴周都督在此!城内之人快出来迎接。”

  喝声响过,城楼上忽地一声鼓响,近万守城兵士倏地亮出刀枪,寒光闪闪,十分雄壮。一员战将站立城楼上大笑道:“都督不远数百里而来,辛苦了埃”周瑜循声一看,原来城楼上的战将,便是令东吴兵不战而屈的赵子龙!他心中不由突突一跳,急忙高声道:“赵子龙!我率军替你主公往取西川,你怎不出城迎接?”

  赵子龙大笑道:“周都督!我军师先生早已料知,都督所施乃假途灭虢之计!这等微末小计,连小儿也瞒不了也!可笑呵可笑。‘周瑜一听,心中一凉,连忙拔马便回。

  就在此时,探子己飞奔而至,向周瑜报道:“都督!大事不妙!刘备有四路兵马,一齐杀到。”

  周瑜仍强作镇静,道:“是哪四路?兵力多少?”

  探子道:“关羽从西面杀到,张飞从东面杀来,黄忠从北面杀到,魏延从南面杀来!四路兵马声势浩荡,不下数万,兵士皆高叫要生擒活捉周瑜也。”

  周瑜一听,深知他的一番算计,辛苦奔波数百里,却早已被孔明洞悉!他连番受挫于孔明,心中不由又惭又恨又痛又气,触动旧伤,但感心头剧痛,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堕落马下。

  东吴大将甘宁等,慌忙救起周瑜,退回江中船上。

  说也奇怪,周瑜回返战船,仅一会便苏醒过来,他耳际但闻四面金鼓齐呜,喊杀声震天,不由吓了一跳,也不知从哪儿凝聚的力气,一跃而起,问身边的先锋大将甘宁道:“外面是甚响声?”

  甘宁道:“两岸均是刘备的兵马,不下数万只四面围定,并不进攻,兵士均在喊叫:“周郎周郎,勿须惊惶,速回江东,保你命长。”

  甘宁话音未落,周瑜心如遭电歼,又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周瑜悠悠醒转,甘宁道:“都督刚才昏迷过去时,孔明派人送了封书函至此,未将未敢遂拆,只待部督醒来阅之。”

  周瑜取书函拆阅,但见孔明在书函中道:“汉军师中郎将诸葛亮,书呈东吴大都督公瑾先生:柴桑一别,至今难舍,今闻阁下欲取西川,我以为不可,益州兵强地险,刘璋虽昏庸,却足以自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也。阁下万里远征,虽孙武、吴起再生,亦难有胜望。且曹操失利于赤壁,又怎会不思报仇?若阁下远征,曹操乘机南侵,则江东立成粉矣,我不忍坐视东吴遭此动祸,特向公瑾示意,尚祈鉴察。”

  周瑜阅罢,不由长叹一声,但感孔明事事抢占先机,洞悉一切,决非他周瑜所能算计的了!他不觉意气消沉,对孔明再无恨意,只感十分惋惜。

  他将诸将召到旗舰,长叹道:“我本欲与诸位尽忠报国,可惜命运不济,行将夭折,此天命难违也!望诸位尽忠匡扶东吴,以成大业,我死后,不必于此地发丧,速驶回柴桑。”

  周瑜说罢,又昏迷过去。一会又忽然醒来,望天长叹道:“地既生瑜,天又何以生亮?天数呵天数。”连叫数声,忽然沉寂,黯然逝去。

  众将遵周瑜遗嘱,并不发丧,就近将他葬于巴丘。然后悄悄回返柴桑,向孙权呈报,又呈上周瑜遗书一封。

  孙权接周瑜的遗书,心如刀割。在哭声中,孙权拆阅周瑜的遗书。原来周瑜是举荐鲁肃代替他的职务,未了道:“天下之事,尚未可定也。鲁肃忠烈,处事一丝不苟,足可替代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尚蒙垂鉴,则我虽死而无憾矣。”

  孙权阅罢,又痛哭一番,才道:“公瑾临逝遗言,我岂敢不从埃”当下,孙权即下旨,任鲁肃为东吴大都督,统率东吴十万兵马,一面派人赶去巴丘,将周瑜的灵枢运回东吴都城柴桑,向天下发布讣文,为周瑜风光大葬。

  周瑜去世的当晚,孔明在荆州南群,正与刘备、庞统等商议军务,江东方向天际,忽见一颗星斗曳然而堕,与他先前所见摇而复炽的星斗同一方位,孔明微叹口气,道:“周瑜果然作法自毙矣。”

  刘备、庞统二人,见孔明虽料周瑜死逝,但神色却并无欣喜,二人心中均不觉甚感惊奇,因为周瑜三番数次算计孔明,均欲置他于死地,为甚周瑜之死,孔明并无半分幸灭乐祸呢?

  但此时未接准确讯息,二人也不便细询。

  不一日,东吴方面的讣文送到荆州,周瑜果于二日前已去世了,又知周瑜的灵枢运回柴桑,准备为他风光大葬。

  刘备闻讯,急与孔明商量,道:“周瑜果然已逝!我当如何处之?”

  孔明微一沉吟,即道:“周瑜之死,乃三分天机之大势使然也,他于此时欲逆天机大势而行,岂能不中途夭折?此亦为逆天而行者之诫呀。周瑜既死,继其职者,必为鲁肃。主公身为东吴国婿,须往奔丧,我决定代主公赴江东柴桑行。”

  刘备吃惊道:“周瑜之死,东吴必迁怒于先生,为甚还要去送羊入虎口呢?先生有甚差池,则刘备虽生而犹死也。”

  孔明道:“正因周瑜之死,东吴将士必迁怒于我,我才须亲走一趟,以作化解此怨。目下周瑜之死,我的西进大计行将展开,在此关键时刻,孙、刘联盟不容有丝毫毁损,否则便徒增后顾之尤矣!而且鲁肃已继任大都督之位,处事较为宽厚,有容人之量,乃与东吴重新修好的绝佳时机也!因此虽有风险,我亦不得不赴江东一行。”

  刘备深知孔明的所作所为,无不为助他开创基业而着眼,心中有发感佩,不由叹道:“先生待我刘备可谓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埃”第二天一早,孔明便带同赵子龙,以及数十亲兵,便毅然决然的赴江东柴桑而来。随行又带了大批祭奠之物。

  孔明和赵子龙抵达柴桑,鲁肃见孔明亲赴奔丧,对周瑜三番数次加害,并无怀恨积怨,便不忍阻止,下令让孔明进入柴桑,赴周瑜的灵堂拜祭。

  东吴诸将见孔明进入灵堂均怒目而视,极欲杀他而泄恨。但又见赵子龙身佩倚天剑随身护卫,江东诸将对赵子龙的神威尚心有余悸,因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且鲁肃身为大都督。亦允许孔明入灵堂拜祭,诸将也不敢擅自行动。

  孔明对东吴诸将的横眉怒目只作不见,与赵子龙一同进入周瑜灵堂,又摆上大批祭莫之物,亲手向周瑜的灵位奠酒,跪下宣读祭文。

  孔明亲自撰写的“祭瑜文”,详细颂扬了周瑜的一生,极尽赞扬的热诚,令在场东吴诸将亦之感动。

  未了,孔明哀哀颂祭道:“呜呼公瑾,生死永别了!君如有灵,当鉴我心。本欲与君同谋大业,犄角之势,东西相应,同舟共济。痛君早逝,从此天下再无知音!呜呼哀哉,痛切人心。”

  孔明祭时,伏地大哭,泪如泉涌,悲恸不已。

  东吴诸将见状,怨恨之心不由大为消灭,皆暗道:世传公瑾与孔明积怨甚深,但见其拜祭真情,世上所言不可信。

  鲁肃在场,见孔明如此悲切,忆起周瑜确曾三番数次欲加害孔明,孔明却顾全大局,毫无私心积怨,心中不由大力感佩,暗道:周瑜之死,乃其量窄,自取而已,又怎怪得孔明,而且目下曹操势大,孙、刘联盟抗曹,乃唯一自保之计,决不容损坏啊!

  孔明不嫌旧怨,不顾凶险,亲赴江东拜祭周瑜,终于化解了东吴将士的怨恨,大大的巩固了孙、刘、联盟,而孔明的西进益州大计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第十八章 西方煞气

 

  天机浩渺,乾坤运转,天下三分的天机大势仍在不断演进。

  就在荆州南群的刘备、孔明、庞统等正操练兵马,广积钱粮,积极准备西进益州的战略大计时,天下大势竞又进一步向有利于刘备的态势演变了。

  周瑜死后,鲁肃继任东吴大都督,孔明亲赴江东柴桑致祭,化解与东吴的积怨,孙、刘联盟因而更巩固,这种种讯息传入许昌时,曹操即召集谋士商议。

  曹操道:“周瑜已逝,其位由鲁肃继承,鲁肃与刘备、孔明交厚,孙、刘两家的关系必比前巩固,此对我乃一大威胁也,诸公有何高见?”

  谋士荀攸是曹操最得力的文臣,他闻言即抢先献计道:“周瑜已死,鲁肃无能,丞相宜先取孙权,再破刘备,灭此两人,则天下大定矣。”

  谋士,荀攸说得轻松,但曹操自经赤壁一战后,却对孙、刘联盟十分畏惧,特别是当孔明的智计与孙权的实力联合,其威力之大,曹操虽然雄图大志,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当下曹操沉吟道:“虽然目下时机有利于我,但我若远征江东,后方便呈空虚,西北面的关中马腾,屡萌叛找之心,我若乘虚奔袭许都,则我后方危矣。”

  荀攸一听,又进言道:“依我之见,马腾之虑容易解决。

  丞相可表奏朝廷,加对马腾为征南将军,令其出兵讨伐孙权,待将其诱入京师,便可一举击杀。先除马腾,则南征无后顾之虑矣。”

  曹操想了想,即大喜道:“公所言甚妙,若除马腾,更趁机合并其西凉兵马,令其南征,则我必破孙权、刘备也。”

  当下即向汉献帝奏请,加封马腾为征南将军,又即日派人送去关中,令马腾先入朝受封,再征伐孙权。

  关中马腾,是汉朝名将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曾经流落陇西,与羌人之女成婚,诞生一子,取名为超,马超身长八尺,十分英伟,武艺超群,是马腾的最得力臂助。

  马腾接曹操派人送来的诏书,即召子马超、侄子马岱等诸将商议。

  马腾道:“曹操召我赴许昌,受封征南将军,但我知曹操疑心甚重,此行去还是不去呢?”

  马超道:“曹操以天子诏书召父亲,若不去,曹操必责以叛逆之罪。不如趁其相召,带备精兵利器,入京师见机行事,一作自保,二取曹操人头,为国除此逆贼。”

  马腾兄长之子马岱谏道:“曹操于此时此刻封叔父为征南将军,必心怀叵测,表面是命叔父征南讨江东孙权,实即暗中对付叔父之西凉兵马,叔父若往,恐遭曹操加害。”

  马超怒道:“儿亲率西凉大军随父亲同行,趁机杀入许昌,为天下除害。”

  马腾道:“不可,如此则制造藉口给曹操,以叛逆之罪杀我也。超儿可留守西凉,由岱儿随我入朝即可,目下之势,尚不宜与曹操交恶,曹操知你留守西凉,必不敢加害于我。”

  马超仍不放心道:“父亲坚持要去,切勿轻率进入京师,宜先停驻城外,见机行事。”

  马腾道:“超儿放心,我自会应付。”

  当下商量妥当,第二天一早,马腾便点五千西凉兵马,由次子马休、三子马铁为前锋,马腾自己居中,马岱为后部,一路东行,向许昌奔赴。

  马腾统率五千西凉兵马,不一日抵达许昌城外三十里,先派人入许昌,呈报曹操,曹操厚待来人,说自己会出许昌城外迎接马腾。

  马腾接回报大喜,暗想道:曹操果然不敢轻举妄动,惧我儿马超英勇,留守西凉作我后盾,曹操若真的出城,我当见机而行,稍有不测,便立即先杀曹操,再调西凉大军攻入许昌便是。

  马腾自忖计划周全,于是毫无迟疑,率前锋续向许昌进发。

  眼看已接近许昌城下,不远处只见前面打着一面大旗,上书丞相的名号,马腾心料必定是曹操驾临,不由大喜,抢先拍马上前,准备见机行事。

  不料尚未接近丞相旗号五十丈距离,忽听一声炮响,丞相旗已向两面分开,只见箭如飞蝗般射来,接而又有一员大将杀出,正是曹操的亲将曹洪,来势十分凶猛。

  马腾大惊,连忙拨马而退。此时,左右两面又杀来两队兵马,左面是猛将许褚,有面是大将夏侯渊,均是曹操最得力的亲将。

  马腾已退回次子马休、马铁的阵中,就在此时,后面徐晃领兵杀到,最后的退路也被截断,马腾父子三人犹如被困于铜墙铁壁中。

  马腾率二子拼死冲杀,不料四面一声炮响,万箭齐发,马腾父子三人,立刻被射杀马下。

  在后军率兵的马岱,闻报马腾父子三人,在许昌城下被曹操所杀,不禁又恨又怕,自知凭自己所率的一千兵马往许昌报仇只是自己白白送死。无奈只好火速退回西凉,向镇守西凉的堂兄马超报凶讯去了。

  曹操见已除了马腾,再无后顾之忧,便决意南征,先灭江东孙权。

  此时却有探子从荆州回来飞报,说刘备正在荆州操练兵马,调动军中部署,不日将进取西川。

  曹操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召集众谋臣,道:“目下刘备占据荆州五郡,羽翼未丰,尚可从容对付;他若取得西川,再得益州,则羽毛大盛,必一飞冲天,再难收擒了,诸公有何妙计应付?”

  荀攸一听,却从容一笑道:“丞相放心,只管南攻孙权,我料此举必可先灭孙权,再取荆州,天下大定也。”

  曹操不解道:“我攻孙权,必无力分心对付刘备,让他取得益州,则其大势已成,我将如何应付?”

  荀攸微笑道:“不然,如今孙权与刘备结下联盟,若丞相攻孙权,孙权必向刘备求援;刘备意在图取益州,必无心救援,孙权孤单作战,周瑜又已逝,鲁肃无能,则东吴必败,江东之地必为丞相所得。而若取江东,荆州亦可一击而平,届时再取益州,则天下大定矣。”

  曹操喜道:“公之所言,甚合我心。”

  曹操当下再不犹豫,即下令起兵三十万会合肥张辽的二十万大军,合共五十万兵力,浩荡征伐江南。

  曹操南攻的讯息很快便报入江东柴桑,孙权闻报,心中吃惊,慌忙召集群文武大臣商量对策。

  鲁肃道:“曹贼南攻,幸而孙、刘联盟尚存,可互为犄角抗曹,主公不必惊惶,且先派人入荆州告知刘备,再由我发书函向刘备求救,他念旧情,必发兵救助,若得刘备相助,有孔明雄才伟略,江东必保无恙。”

  孙权因周瑜新丧,就如失了一只手臂,处事心慌意乱他一听鲁肃之言,不由大喜道:“子敬所言甚佳,这便立刻派人修书往荆州去吧,刘备好歹是东吴女婿,救助东吴亦义不容辞也。”

  鲁肃领旨,即修书一封,派人送入荆州南郡。

  刘备此时正忙于策划进取益州,接鲁肃求救书函,心中不安,记请孔明前来相议。

  孔明欣然来到,刘备尚未开口询问,孔明已从容笑道:“主公必因曹操南犯,孙权差鲁肃救救之事也。”

  刘备忙道:“是啊!曹操南攻,先生又以孙、刘联盟为西进之基础,我又为东吴之婿,在情在理不能不救,但若往救东吴,则我进取益州之举只怕又得押后了,先生以为如何裁决?”

  孔明笑道:“此时此刻,也不必动东吴、荆州两者之兵,我自可令曹操打消进攻江南之意,可对子敬派来的使者回覆,请子敬转知孙权,可高枕无忧,放心好了,若曹操北兵南犯,皇叔自有退兵妙策。”

  刘备果然告知东吴使者,着使者回去依言转告鲁肃。

  东吴使者拜辞而去,刘备却又迷惑的问孔明道:“如今曹操大军五十万浩荡南犯,东吴道当其冲,极难抵挡。若东吴陷入曹操手上,则荆州必危矣,先生有甚妙计,可令曹操退兵呢?”

  孔明微笑道:“曹操南攻,最提心的是西凉马腾,向他背后进犯,因他背后进犯,因此用计诱马腾入许昌杀掉。他以为杀死马腾便可无后顾之忧,放胆南犯,但却恰好犯了三面树敌的大忌也,曹操既杀马腾,马腾之子马超英勇无敌,不弱于赵子龙,他统领西凉二十万雄兵,必急欲报杀父弟之仇。

  我今只须修书一封,送去西凉,联结马超,共讨曹操,则马超必起兵攻曹,曹操背后受敌,又岂敢再挥军南犯?他自保尚且不暇埃”刘备大喜道:“先生对天下大势,可谓洞若观火也。”

  当下更不犹豫,立刻修书一封,派人日夜兼程,奔赴西凉,送呈马超。此时,留守西凉的马超,仍未知父亲及两个弟弟俱被曹操所杀,因唯一逃脱的马岱,尚未逃返西凉。

  这一晚,马超熟睡之际,只觉自己躺在一片雪地上,四面有猛虎扑来,张牙舞爪欲噬欲咬。

  马超猛吃一惊醒来心中甚感疑惑,他当即夜召诸将,告知梦境。

  一员大将应声道:“马将军,此乃不样之兆也。”

  马超一看,正是手下大将庞德。便道:“庞将军所知如何不祥?”

  庞德道:“雪地遇虎,奇凶之兆;雪者白也,乃大丧之色;虎者凶也,乃大凶之兆。据此而判,则老将军在许昌或有不测之厄也。”

  庞德话音未落,外面已有一将跌撞而入,哭着拜伏于地,道:“兄长啊,叔父与两个堂弟皆丧亡也。”

  马超心中如遭电歼,忙道:“快细说来。”

  马岱将马腾、马休、马铁父子三人,如何在许昌城外中了曹操奸计,被万箭穿心而死的经过,报知马超。

  马超放声大哭,悲痛得倒在地上,众将慌忙将他扶起,马超咬牙切齿,欲立刻起兵报仇。

  就在此时,忽报荆州刘备,派人送密函前来,马超令入。

  原来刘备在密函中表示,十分痛惜马腾遇害,原与马超两面联合攻曹。马超想也不想,便挥泪疾书回函,答应即发二十万西凉大军,联合进攻曹操,以雪杀父之仇。

  刘备的使者向马超拜辞走了,马超正欲连夜点兵,此时忽报西凉太守韩遂派人请马超到他府上,说有要事与马超密商。

  韩遂是马腾的结拜兄弟,马超平日以叔父视之。马超接报,毫不犹豫,便赶赴韩遂的西凉太守府。

  原来曹操已抢先一步,派人送密函到韩遂处。马超来到,看见韩遂,韩遂将曹操的密函给马超阅视,密函之意,是“若将马超擒拿,解到许昌,即封韩遂为西凉侯”。

  马超心中又悲又恨又痛,拜伏于地道:“马超视叔父如亲父,请叔父将马超就此缚了,能送马超领功,也免了动刀兵之劳吧。”

  韩遂双手扶起马超,肃然说道:“我与你父亲结拜兄弟,你丧父我即丧兄,曹操杀兄之仇,我岂会不报?超儿若起兵雪仇,我即亲率八部兵马,与你一道攻打曹操。”

  马超向韩遂道谢,韩遂下令,将曹操派来的使者一刀斩了。

  第二天,马超、韩遂二人,即合发二十万西凉大军进攻曹操的疆土。

  马超亲任先锋,进攻目标首先指向曹操边关重镇长安。

  长安是汉朝原建都之城,城墙十分坚固,城外壕沟遍布,易守难攻。马超一连攻打十日,依然未能将长安城攻破。但城中军民,却也不能出城打柴汲水,有发困苦。

  马超手下大将庞德,向马超进计道:“长安城中淡水奇缺,城中之人必急欲出城打柴汲水。将军可暂且退后十里,诱城中军民出城,如此施计,则长安可破。”

  马超道:“此计甚妙。”当下即依计行事,下令八路兵马后退十里,由马超亲自押阵断后。

  长安城内曹军守将钟进,见西凉大军忽然后撤,尚疑有诈,不敢开城让军民出外打柴汲水。但一连三天毫无动静,料想西凉兵必因久攻长安不下,怕曹军援兵赶到,前后受敌,不得不退走。城中又正闹柴水饿荒,钟进无奈,只好下令开城,放城中军民出外打柴汲水,速去速回,不得延误。

  长安城中军民,见有机会出城当即蜂拥而出,打柴的打柴,汲水的汲水,人人争先恐后,不一会,便将一批柴草食水运回城中。一切果然十分顺利,毫无阻滞。

  一连三日,长安城内外均十分平静。到第四日,忽报西凉大军又再次杀到,钟进慌忙下令城外军民速入城,又将城门紧紧闭上。

  就在当天晚上,长安西门却忽然起火,钟进闻讯,急忙率兵前来救援。不料他走到城门边时,突然有一黑影从天而降,凶猛如神兵神将,手起一刀,即将钟进斩落马下,黑衣人又杀上城楼,将守门曹军杀得落花流水。趁乱又有人将城门打开,马超、马岱二将早在城外埋伏,见城门洞开,即疾驰而进。

  西凉兵马凶狠非常,不到半夜,便将长安城中守军,尽数歼灭攻取了长安郡城。

  原来庞德率数十精兵,改扮成长安内百姓,趁乱混入城内,将守将钟进杀死,打开城门,让马超长驱直迸。西凉军伤亡极少,便已将长安城攻占了。

  马超攻陷长安,下一个目标便是潼关。潼关往东,便是曹操的重镇洛阳,而洛阳南面百里,便是都城许昌,因此曹操非保住潼关不可,否则潼关一破,马超的西凉大军长驱直进,进逼洛阳,直接攻及曹操坐镇的都城许昌。

  果然曹操闻报马超、韩遂的西凉大军已攻陷了长安,不由大吃一惊,南征江东一事,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立刻将曹洪、徐晃二将召来,下令道:“你二人先带一万兵马,日夜急进,守注潼关!我随后率大军接应。若十日之内失了潼关,你二人提头见我。”

  曹洪吃惊道:“若我守住十日,第十一日潼关被破,却又如何?”

  曹操道:“十日之内,我所率大军必定赶到!若十日之外关破非你们之罪。”

  曹洪气得大叫道:“我不要颈上人头,亦非保住潼关十日稳固不可。”

  说罢,曹洪、徐晃,即统率一万轻骑,日夜急驰,赶赴潼关去了。

  曹仁向曹操道:“曹洪性急,此行只恐误事。”

  曹操道:“我也知道,但此时情势危急,正需一性急之人,赶赴潼关,先行守住,为我争取十日时间,则我所率大军便可赶到了。”曹操一顿,又对曹仁道:“为防万一,你可随后押送粮草,为曹洪接应。”

  曹仁领令去了。曹操亦不敢犹豫,即点起原来用于南征的三十万大军,随后向潼关进发。

  曹洪、徐晃统率一万精兵,日夜急驰,赶抵潼关,即下令紧闭潼关城门,坚守不出。

  仅半日,马超所率的西凉大军已抵达潼关西门。马超见潼关守军坚守不出,壁垒森严,易守难攻,便思得一计,单枪匹马,弛近潼关城下,将曹操痛骂,直把曹操的祖宗三代臭骂透。

  曹洪在关上听闻,不由气得七窃生烟,大怒道:“马超可恶,怎敢对我兄如此无礼!若不下关杀他,怎对得起我兄也。”

  徐晃连忙劝道:“此乃马超激将之法,引我们出战,他好趁机破关,我等均勿中计,只宜坚守,等丞相大军赶到,再拼杀不迟。”

  曹洪想起曹操命他无论如何坚守十日,恐坏了大局,无奈只好按捺怒火,坚守不出。

  马超每日轮番痛骂,直骂得天昏地暗,气得城上的曹洪几乎爆炸。只是徐晃以死阻止,曹洪才没有下关厮杀。

  到第九日,曹洪和徐晃在关上巡察,望出西门外,只见西凉兵似乎骂得倦了,纷纷牵马坐在草地上。有的甚至躺了下来,呼呼大睡。

  曹洪见状,不由气得大叫道:“西凉如此轻视于我,我若不下关杀敌,天下只怕再无我立足之地也。”

  徐晃见西凉疏于防范,心料突然冲杀下去,即便不获全胜,亦可歼其一部,以振军心,于是不再阻拦曹洪下关出战,而且他正忙于检视粮草,也无暇顾及。

  曹洪点起三千兵马,杀下关来。西凉兵一见,纷纷抛刀弃枪,望后逃走。曹洪更确信西凉兵已十分困乏,全无战意,便放心追击,誓要歼灭前日骂人的西凉兵,以泄心头大恨。

  关上的徐晃见曹洪竟追击离关远去,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若曹洪有甚不测,丞相追究下来,我又怎脱得干系?无奈亦只好率领守城五千精兵,下关接应曹洪。一面在后面大叫:“曹洪快快回关。”

  曹洪却决计不回,疯狂追击逃窜的西凉兵。徐晃惟恐曹洪有失,只好在后面紧随。眨眼之间,曹、称二将便已追出关外十里。

  就在此时,两人的背后,喊杀声大震,马岱率军杀到,曹、徐二将回关的退路被堵住了。曹洪此时才知中计,慌忙回退,与徐晃一道,向马岱冲杀。

  此时又听二声炮响,山背后分左右两面杀出两员大将,左面是如天神降世的马超,左面是如出笼猛虎的庞德,拦腰冲杀过来。

  曹洪、徐晃所统兵力不过七八千人,怎经得起数万西凉兵的攻杀,不一会,曹洪、徐晃无奈,只好绕道弃关而逃,庞德率西凉后一直追过潼关,半路撞上随后押粮的曹操亲将曹仁,双方大战一场,庞德也不恋战,从容退回已被马超攻占的潼关。

  曹洪、徐晃因见潼关已失,无奈只好随曹仁退回潼关后面百里的灵宝,坚守不出。

  危急之际,幸而曹操已亲率三十万大军,开抵灵宝,曹洪、徐晃、曹仁迎接曹操入城,曹操知潼关已失,怒责曹洪道:“我命你保住潼关十日,怎九日便失?”

  曹洪无奈道:“西凉兵百般辱骂丞相,未将受不住,欲趁西凉后疲困,出关杀之,怎知中了西凉兵的奸计。”

  曹操见曹洪一片护主忠心,怒火先就消去一半,但他军令已出又不可轻轻放过,便将怒火发泄到徐晃头上,责道:“曹洪性急误事,徐晃你老成持重,怎不加以劝阻也。”

  徐晃知曹操素来对亲将护短,无奈为自己开脱道:“我屡谏不从。当日曹将军出关时,我正在关上检视粮草,阻止不及,我恐曹将军有失,只好随后出关接应,怎知亦中了贼计。”

  曹操一听,知怪不得徐晃,无奈只好喝令斩曹洪。众将深知曹操只是装模作样,他怎舍得杀他曹族家将?连忙替曹洪求情。曹操藉势喝退曹洪,曹洪服罪退出。

  曹操深知潼关已失,形势危急,他为稳定军心,忽然呵呵笑道:“马超欺我大军未到,才侥幸小胜。我三十万大军已到,必将马超、韩遂生擒活捉!传令三军,即日向潼关进发。”

  曹操亲率大军,开抵潼关东门外三十里。曹仁向曹操道:“丞相,宜先立营寨,站稳阵脚,再攻关不迟。”

  曹操同意,曹仁便下令全军分作三大寨,左寨曹仁,右寨夏侯渊,中寨曹操坐镇。

  第二天一早,曹操为振奋军心,亲率十万大军,以及于禁、曹洪、夏侯渊诸将杀奔潼关,曹仁则留守大寨。

  曹操大军,进抵潼关前五里的隘口,便与从潼关东门出击的马超西凉军相遇。

第十九章 天机暗运

 

  曹操下令布成阵势,严阵以待。马超见对方打出丞相旗号,知曹操已到,也不敢大意,下令列阵相迎。他自己单人匹马,驰出阵前,指名道姓,要曹*****会他。

  曹操在中军旗下,遥望马超,但见他白袍银甲,手执长枪,势雄力猛,英姿勃勃,犹如天将临凡。曹操心中不由又奇又羡,暗道:若非我已斩他父弟,得他归顺于我,又何惧刘备的关、张、赵也!可惜曹操的幻梦很快便破灭了!

  只见马超戟指痛骂道:“曹操奸贼!杀我父弟,不共戴天之仇,我誓杀你以雪此深仇大恨。”

  马超说时,已咬牙切齿的飞驰而至,挺枪向曹操刺来,曹操身边的于禁慌忙迎住,大战起来。但仅战得八九个回合,于禁便感气力不继,只好拨马退走。

  马超追杀于禁,张郃驰出接住,战了二十余回合亦不敌而退。曹操偏将李通按捺不住,又欺马超已力斗二将,气力难继,欲击败马超抢功,驰马出战马超。

  不料马超却越战越勇,与李通战了二三个来回,马超大喝一声,如狮虎啸,李心神如遭电歼,身手一阵发软,被马超一枪刺死,摔落马下。

  马超长枪向后一挺,西凉兵在庞德、马岱等将率领之下,奋勇冲杀过来。曹军远征疲困,抵挡不住西凉兵的勇猛,登时大败而逃。

  马超、庞德、马岱三将,亲率百余精兵,直冲中军旗下,要活捉曹操。曹操的卫队兵将皆抵挡不住,纷纷退后,曹操见状不由大骇。

  此时又听西凉兵大叫道:“穿红袍之人便是曹操!捉到曹操赏黄金千两。”

  曹操一听,慌忙脱下红袍,仅穿一身单衣。

  接而又听西凉后叫道:“曹操已脱红袍,可认准他的长须。”

  曹操眼见势危,慌急之下,只好又抽剑自断一半髯须,狼狈之极。

  西凉兵有人发现了,又向马超大叫道:“马将军!曹操乃单衣短须也。”

  曹操心胆俱裂,慌得连忙旗角包住脸面掩饰,狼狈逃窜。

  马超不舍,认准曹操一路穷追。曹操正逃走问,回头一看,见追来之将正是马超,不由惊得汗流浃背,他身边的亲兵卫队亦惊得四散奔逃,只撇下曹操孤身一人。

  马超大叫道:“曹操受死。”一面从后面杀来,眼见就要赶上,一枪便向曹操背后刺去。

  不料曹操却恰于此时绕到一棵树后,马超一枪,竟刺入树干,深深陷住,他拔枪而出,曹操已逃出三丈外。

  马超咬牙狂追,转眼又赶上了,曹操此时已避无可避,眼看必死无疑。不料山坡后忽地杀出一员大将,正是曹洪,曹洪大叫道:“马超勿伤我主!曹洪与你拼命。”曹洪抡刀与马超大战。

  曹洪力战马超四五十回合,渐感力气难支,刀法散乱,眼见必丧于马超的枪下。正危急之际,夏侯渊适时杀到,冲来救助曹洪。

  马超此时孤身一人,恐被对方暗算,拨转马头向西凉大军阵中驰返。夏侯渊也不敢去追,保护曹操退回三十里外的大寨。大寨有曹仁稳守,并未有大的折损。

  潼关外的这一仗,马超令曹操割须弃袍,天下震动。曹操亦向众将叹道:“马超之勇,不下于吕布也。”

  接下,双方大战数场,曹操欲断马超后路,却反被马超抢断曹操后路,逼曹操退到渭河北岸。曹操力战马超难胜,计取又不成功,他的心亦开始动摇,向幕僚叹道:“马超不死,我将死无葬身之地埃”眼看缠斗下去,曹操必败于马超手下,不过三分天下的天机大势,已演进到确立的阶段,又怎会中途逆转?

  果然不久,便有一山中隐士,向曹操进献了一条反间计。

  曹操依计而行,暗中收买了韩遂的亲将,令马超生疑,韩遂、马超终于反目成仇,西凉兵自相残杀,被曹操趁势击溃,韩遂被马超斩右手,投降曹操。马超、庞德、马岱三人逃回陇西时,二十万西凉大军仅剩三十余人而已。

  马超与曹操的大战,马超虽败,却反过来给刘备制造了西进益州的极佳战略时机。

  这一场关中大战,曹操虽然侥幸取胜,但他自身的军力物力亦折损甚巨,元气大伤,并非一时片刻可以恢复,而且对曹操本人,是真的险死还生,对他的打击不下于赤壁大战,曹操至此亦不得不承认,正如他的夏侯祖宗梦示,他本人的王者之气,已因他的徐州血腥杀戮而大大冲淡,曹操为王为君、一统天下的雄心大志因而亦开始消淡,再无复赤壁大战之前的勇气。曹操的私心中,此时已开始日渐转为守业,为他曹氏子孙血脉成王者之业谋划打算。因此一业,曹操原来南征江南孙权、刘备的战略意图亦不得不放弃了。

  另一方面,马超的战败,而韩遂的降曹,令关中、陇西一带地域的地方诸侯极为震惊。与陇西相邻的汉中一带地域的张鲁,据汉中已三十多年,曹操一直无暇顾及,为收买张鲁,曹操便表奏朝廷,对张鲁为镇南中良将,实际承认了张鲁据汉中的地位。

  如今曹操消灭了汉中西面的马腾、马超、韩遂西凉霸王势力,汉中的张鲁便意识下一步,必将矛头对准他的汉中以及汉中西面的益州了,张鲁为抢占先机,有意先行攻取西川四十一州地土,作抗衡强大实力资本,张鲁为此与其弟张衡展开了攻取西川的一连串战争准备。

  而统辖益州——包括西川四十一州、云南大部、州大部的刘璋,接汉中方面的警报,知张鲁将向西川动兵,不由大惊,刘璋生性懦弱,遇事优柔寡断,碰到如此重的军情竟毫无主意,他无奈之下,只好紧急与从谋臣商议,如何应付当前的危局。

  这些形势的演变,均有利于刘备方面实施孔明进取益州以立足天下的宏大战略意图。

  一方面,来进攻东吴的的计划被逼搁置,不但为刘备留下进取益州的战略缓行时机,而且反过来又制住孙权,令孔权确信,孙、刘联盟暂时动摇不得,否则必被曹操火中取栗。

  这样,刘备方面不但取得了战略时间,而且更消除了东吴这个最大的后顾之忧。

  同时,另一方面益州的刘璋,又因与刘备同属汉室宗亲,益州有难,必向刘备求助。届时,刘备进取益州的阻力便大大减轻了。

  天机大势便是如此的奇妙,各种微妙的势格的汇聚,其中心点竟然离不开天下三分、三王鼎立这个惊天大势格局。

  就在益州的刘璋,因闻知汉中张鲁欲进攻西川,召集谋臣商议时,一位相貌奇丑,五短身材,声若破钟的谋士张松,即一跃而起,慷慨陈辞道:“主公放心!张松不才,原凭三寸不烂之舌,管都张鲁不敢窥伺西川。”

  刘璋心中毫无主见,一听不由喜道:“你有何妙计可解益州之危?”张松从容说道:“听说曹操又破马超,可谓天下无敌,又与汉中张鲁为邻,今可带备礼物,由我亲赴许都,说动攻汉中。如此一来。张鲁自顾不暇,尚敢窥伺益州么。”

  刘璋一听,大喜道:“若能如此,则我可高枕无忧了!就依你之计行事吧。”

  于是刘璋拨出一批金银珠宝,派张松为使者,赴许都进献就便说动攻汉中,但张松却另有私心,他早已暗中绘制了一幅益州军事布防图,藏在身上,也不知他有什么用途。

  张松带了四名随从,便取陆路奔赴许都。

  益州、汉中的动态,孔明已派人密切监视,他听说张松赴许都的讯息,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立刻派人潜入许都,密切留意张松的一举一动。

第二十章 军机风云

 

  张松抵达许都,向曹操求见,但一连三日,均被拒诸相府门外。

  原来曹操自在潼关回来,虽然取胜,却心有余悸,一时之间,雄心大减,他每日均待在相府中饮酒作乐,甚少上朝,朝政大事均在相府处理。闲杂人等一律拒绝接见。

  张松苦候了三日,到了第四天,他打探到消息,花银两收买了相府的守门官,才将他的名号传入。又到第五天,才得进见曹操。

  张松进来时,曹操高坐堂上,眼也不瞧张松,张松上前拜见,曹操亦做然不理,好一会,曹操眼睛向上,仰望星空似的傲然说道:“张松!你主刘璋,连年拒绝进贡孤家,他为甚如此胆大?”

  张松道:“因为路途遥远,途中又多贼资,故未能通往也。”

  曹操生气了,斥道:“我已扫清中原,还有什么贼盗!当你一派胡言,欺瞒孤家么。”

  张松见曹操如此傲慢,心中有气,他也并不畏惧,大声反驳道:“错了!丞相不知,南有孙权,北有张鲁,西有刘备么?

  天下有不少带甲十万之霸,岂又算得天下太平哉。”

  张松这般不屈抗辩,正好又令曹操十分反感他冷哼一声,话也不说,拂袖便退人后堂,不再理会张松。

  张松仍不死心,他与曹操的相府管家杨修周旋时,以他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将曹操颇为自负的“盂德新书”,故意说成是“蜀川三岁小儿皆能背诵,何谓新书”,来嘲讽曹操,又正好犯了曹操的大忌。

  而当曹操向张松显示军威,欲令益州臣服时,张松又连数曹操往日的败绩。这又犯了曹操的平生大忌,他下令将张松斩杀。后得杨修、荀攸等求免,说张松从蜀川远道来贡,若斩杀,则天下从此无人敢进许都,曹操一听,正好点中了他为子孙王者之业计算的心事,才免了张松的死罪。曹操对张松无半分客气,下令将他乱棒打了出府。

  张松离开许都,心中又羞又愧又恨,暗道:我本有臣服曹操之心,故暗绘军机图,欲献给他。不料曹操此人如此傲慢无礼,不能容物,我就算臣服于他,又有甚乐趣?此事再也休提了!

  张松一路上辗转不安,暗道:我已在刘璋面前夸下海口,说必解益州之危,如今空手而回,又惹恼了曹操,益州形势更加危急,回去必被人耻笑终生矣!我该如何是好呢?

  张松心神恍惚间,不觉已抵一处三岔路口。一条是原路,折返回曹操的疆界,一条是入西川的山路,循此可回返刘璋的益州,一条却是进入荆州地界的大道,可直达刘备坐镇的荆州南郡。

  张松站在三岔路口正中,不由顿住马步,勒马不前,心中十分为难,暗道:“折返原路再见曹操,那是自取其辱,此路难行;走返益州,却又如何向刘璋及益州百姓交代?只怕落得个遗臭万年的身后名也!最后一条路通向荆州,而荆州是刘玄德的疆土,未知刘玄德如何对待我这落魄之人呢?张松左思右想,停马不前,但觉这三条路条条难行,三面徘徊,矛盾之极。

  就在张松万般无奈,不知如何抉择前路之际,通往荆州大道的南面,忽然扬起一阵灰尘,直向张松这面冉冉而近。

  不一会,便见一员英武将军,并无携带马战武器,仅背插一柄宝剑,率五百骑兵,风驰电掣的奔近。

  英武将军见到张松一行数骑,立刻勒住马疆,向张松欠身道:“来者莫非是张松先生么?”

  张松见这位将军神威凛凛,但却恭敬有礼,心中先生敬意,便也欠身回道:“在下正是益州张松。”

  英武将军一听,慌忙滚鞍下马,身后五百骑兵,亦一齐下马,恭立两旁。英武将军向张松揖拜道:“末将赵子龙,等候张先生多时矣。”

  张松一听,不由肃然起敬,忙道:“莫非是威镇大江南北的常山赵子龙吗?”

  赵子龙拱手道:“不敢当,未将奉主公刘玄德及军师诸葛孔明令,知张先生路经荆州,为表敬意,特备酒食进献先生。”

  说时,早有兵土跪奉酒菜,向张松奉酒菜,赵子龙亦亲手斟酒,向张松奉敬,张松接酒,一饮而尽,心中不由一动。暗道:素闻荆州刘备乃汉室宗亲,又是刘璋的族弟,仁义待人之心远播天下,又十分礼敬贤能之士,不料就连其手下之将亦如此谦逊,看来所传不虚啊!

  张松心中转念,登时有了主意,心想:刘玄德既如此仁厚,又是刘璋的族弟,益州之事,何不与他细商?以免益州军民陷入曹操残暴铁掌之下。

  张松打定主意,便向赵子龙拱手道:“赵将军,张松先行谢过刘皇叔和诸葛亮先生厚待之意。我正想赴荆州拜会,未知将军肯引路否?”

  赵子龙一听,即欣然道:“欢迎!欢迎!赵子龙乐意之极,这便请先生上马,我当率兵随后护送。”

  张松亦欣然上马,赵子龙与他并马而奔,身后是五百骑兵护送,甚为隆重。

  众骑抵达荆州南群城外十里,突闻一阵鼓乐奏起,一员大将站于马下,向张松拱手道:“关羽在此恭迎张松先生。”

  张松一听,知此人便是名震天下的猛将关云长,亦连忙下马,与关公相见。然后再上马,左有赵子龙,右有关云长,相伴随行护驾。张松心中不由一阵感动暗道:我张松一介寒儒,今日有两位天下闻名的猛将护送,只怕曹操平生亦未得如此礼遇也……张松心中转念,甚感欣慰,他在曹操处所受的屈辱感不由大为减缓。

  一行人乘马前行,将抵南群城,忽见一马疾驰而至,远远的便见众人下马,候于道旁。原来是刘备和孔明、庞统,引领一众幕僚,出城五里,迎接张松。

  张松不由大为感动,心想:刘玄德单凭这等待客热诚,便可赢得天下人心矣……他不敢怠慢,亦慌忙奔前,下马与刘备相见。

  刘备与张松并马而行一路进入南群。刘备又在府上摆设盛宴,招待张松。席间,刘备只是连连的向张松敬酒,有关他自己日后的打算怎样却只字不提。

  张松倒忍不住了,他向刘备挑引道:“刘皇叔守荆州,有多少郡呢?”

  刘备未答话,相陪的孔明已微笑道:“我主仁厚,不忍取不义之土,因此目下仅守得荆州五郡,而且荆州五郡还是暂借东吴的,他们追讨交还甚急。”

  张松道:“东吴掳江东六郡八十一州,民强国富,尚不知足么?”

  此时,庞统亦接口道:“我主身为汉帝皇叔,却不能占掳州郡,反之其他汉之贼盗,大都恃强侵占疆土,乃天道不公呀。”

  刘备连忙道:“二位先生言重了,我有何德何能,敢如此奢望呢?”

  张松道:“不然,皇叔乃汉室宗亲,占州掳郡,便一统山河登帝位亦不为过也。”

  刘备又忙拱手谢罪道:“先生言重了,刘备怎敢有此奢想?”刘备说罢,席间再也不提任何天下政事。

  张松一连留在南郡三日,每日刘备均盛宴相待,视他如知已朋友。张松不由十分感动,他己确信了刘备的一片真诚,这比赠他万两黄金更令他感动。

  直到张松向刘备拜辞,返回益州,刘备依然对益州之事不提不问,欣然送张松出城十里之外。

  张松到底按捺不住了,他已奔向益州山路十丈,又骤奔而回,跳下马来,在怀中取出他早已暗中绘就的益州军机图,毫不犹豫的呈送刘备,断然说道:“益州被曹操、张鲁两面虎视耽耽;我主刘璋又懦弱无能,益州早晚必陷入贼手,若如此则益州军民必陷于水深火热也。因此我以为,救益州之难唯刘皇叔你一人而已,天赐此机缘,望皇叔切勿错失!我代表益州能士法正、孟达等恭候皇叔大驾光临。”

  刘备接过益州军机图,心想:谁得到这幅宝图,准便有如获得益州……他对张松不由十分感激,向张松拜揖道:“先生大恩大德,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刘备必永记不忘也。”

  张松慨然道:“我为益州军民着想,决邀明主坐镇而已,岂敢望一己之私报也。”

  张松说罢,即再次向刘备拜辞而去。刘备吩咐赵子龙、关云长二人,亲自护送张松入川,直送张松抵达安全之地,再告辞而回。

  张松回到益州郡城,先到其友法正府上拜访,又邀孟达同议。商定之结果,三人均有邀刘备入主益州之意,因而又决定合力说服刘璋,由他亲自出面邀刘备入川。

  第二天,张松入看刘璋,说曹操傲慢无礼,不可与之谋事。刘璋毫无主意,又问计于张松。张松趁机道出邀刘备入川相助的主意。此事虽然有益州大臣黄权、王累等人这坚决反对,俱说此乃引狼入室,但刘璋已被张松、法正、孟达等所鼓动的汉室宗亲四字迷惑,最终欣然同意亲写邀书,派法正赴荆州拜会刘备。

  至此,孔明昔日在隆中对制订的中兴汉室之大计——先取荆州,再取蜀川,北图中原一统天下的战略意图,其中第二步“再取蜀川”的战略大计,实施的战略态势、战术条件已最终成熟了。

  不过,直到此时,身为三王鼎立主角人物之一的刘备,由于确信孔明所论析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因此对于入川谋取益州的行动,仍然心存犹豫。他向庞统私下诉心曲道:“当今天下,与我水火不相容者,乃曹操一人而已。

  因此我须反曹操处世之道而行事。曹操急躁,我须宽容,曹操残暴,我须仁厚,曹操奸诈,我须忠义;如此方可为天下所容也,如今若谋益州,岂非失信义于天下吗?我将如何面对天下人的口实呢?”

  庞统一听,不由心中微微一笑,暗道:“孔明师兄果然洞翻悉主公的肺腑,他早料他心中仍有疑虑也!呵呵,孔明师兄虽然料事如神,但处事稍嫌太过谨慎,未能决而断之也。

  且看我如何打消主公的疑虑吧。庞统自投入刘备帐下,一直未展露他的才华智略,因此有点急于建功了。

  他心念电转,便呵呵一笑,决然的对刘备道:“主公所言,虽合乎天道公理,但大乱之世,岂可自困其中,而自取灭亡之道?须知弱肉强食,生存竞争,此亘古不变的道理,若行愚仁之道,必陷强权之争。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日事成,一统天下,对刘璋以王侯之位,仁厚善待,又岂失信义哉?今日主公不取,益州必陷曹操、张鲁手上,届时悔之晚矣!望主公三思之。”

  刘备听罢,好一会沉吟不语,他猛地一拍案桌,决定说道:“先生所言,乃金石良言,我当铭记肺腑!一切便依二位先生定计行事吧。”

  原来自张鲁窥伺益州,刘璋派张松入许都见曹操始,孔明与庞统便密切监视张松的一举一动,到后来迎接张松,隆重相待,终打动张松,令其献出益州军机图,均是二人的精心布局。目标只有一个,便是为进图益州创造一切有利条件。

  到此,一切均最终成熟了。

  第二天,刘备即召集诸将商议。

  刘备向众文武道:“我决计出兵西川!如何进取?请诸公畅发高论。”

  庞统急于建功,一听便断然说道:“我以为目下一切已齐备矣,益州军机图在我手中,益州的地理形势,远近关隘,山川险要,军机布防,均已了如指掌,不必犹豫,我料大军到处,益州必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也。”

  孔明却十分谨慎,深知虽然目下已俱备战略大势,但具体的战术仍须小心应付,他十分重视进取益州的大业,因此绝不希望中途有任何差错,便婉转的启导庞统道:“进取益州固然已万事俱备,不必犹豫,但荆州地位亦十分重要,如何确保,尚须详细商议,不可轻忽。”

  庞统一听,却有点不悦,呵呵笑道:“师兄所言甚是,荆州地位十分重要,非留下能士守不可,我以为,师兄乃最合适人选也。”

  孔明微笑不语,似无可无不可。

  刘备知二人有竞争出师益州之意,他又不便责备。心想:孔明的心性淡泊,从不强求一己私利,处事又谨小慎微,由他留守荆州,的确是最佳人眩刘备打定主意,便断然说道:“庞统所言甚是,便请孔明统领云长、子龙、翼德镇守荆州。我与庞统,以及黄忠、魏延诸将前往西川。”

  孔明欣然答应,负责留守荆州。

  刘备则任令黄忠为前锋,魏延殿后,他与刘封、关平两将作中军,合计统领马步军五万,从荆州南郡出发,就近直插西川。

  刘备大军抵西川境内三十里,益州的将领孟达已前来迎接,说刘璋令他率五千兵前来接受,刘备甚喜,即派人先入益州报知刘璋。刘下令沿途各州郡负责接应,并供给钱粮。因此刘备大军沿途均十分顺利,不久便抵益州的东南重镇——涪城。

  在益州郡治城成都,刘璋闻报刘备已抵涪城,便有赴涪陵亲迎刘备入川的打算。成都距涪城远达四百里,刘璋不辞劳苦,亲赴涪城迎接刘备,显然刘璋邀刘备入川助抗曹操、张鲁之意甚诚,他对刘备亦十分信任。

  刘璋亲迎刘备入川的主意却并不顺利,因为他的臣属多持反对意见。其中又以黄权、李恢、王累等人最剧烈,王累在刘璋出城时,甚至将自己倒挂城楼上,声言若刘璋出城赴涪城迎接刘备,他便自断绳索,撞死刘璋眼前。刘璋依然不听,王累便真的自断绳吊,撞死在刘璋的马前。

  刘璋在张松、法正、孟达等“主迎派”的鼓动下,决心迎刘备入川,他在亲赴涪城迎接刘备时,带了满载一千辆马车的钱粮,作礼物赠送刘备。

  刘璋抵达涪城时,见刘备并无擅自进城,在城外三十里外的涪江沿岸驻扎,不由更相信刘备的信义。刘璋便派人迎刘备入城,刘备随行仅带了刘封等亲兵将护送,以及身为军师的庞统。

  刘璋与刘备在涪城内见面,刘璋见刘备随行仅带了五十余亲兵,心中更感激刘备此行果然是仗义相助,他甚至流出热泪,犹如兄弟相见。

  刘璋招待刘备在城内饮宴,直到深夜,十分欢愉,刘备也不打算留在城内歇息,向刘璋告辞,返回江边的营地去了。

  刘璋心中十分欣慰,他对随行的益州大将张任、冷苞、邓贤等人叹道:“素闻刘备仁义之人,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

  我有玄德兄为外援,又何惧曹操、张鲁的来犯呢?”

  张任道:“主公切勿大意,刘备此人,按我观之,柔中带刚,深不可测,宜小心防范为妙。”

  刘璋却欣然笑道:“你等太多疑矣,玄德兄又岂有异心啊!”

  张任等无奈,只好叹息而退。

  当晚刘备与庞统、刘封等兵将,回返涪江畔的大军营地。

  庞统问刘备道:“主公今日席上见到刘璋的动静么?”

  刘备道:“果然是一位诚实人埃”

  庞统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道:“刘璋性虽善,但他身边的将领张任等人,我察觉均有怨恨神色,其中隐伏凶险也。

  以我之见,不如择日设宴,请刘璋赴席,暗中埋伏刀爷手,主公以掷杯为号,刀斧手拥出,将刘璋杀了。随后即迅速进军成都,则益州三日可定也。”

  刘备一听,却摇头道:“此议决不可行!刘璋乃我同宗,他诚意侍我,怎可伤他?再说我初到蜀中,思信未立,即行屠戮其主,此举上天不容,下民生怨,虽强霸者亦不为也!我又怎可在益州立足?”

  庞统见刘备有责怪之意,又忙道:“此计非庞统所谋,乃法正有密函至此,教如何行事,则益州可早日平定。”

  说时,法正亦奔迸,向刘备拱手道:“我等非谋一己私利,实力益州军民着想,亦为顺应天命也。”

  刘备依然摇头道:“刘璋乃我同宗,我决不忍伤他。”

  法正道:“若不如此,汉中张鲁与蜀中有杀母之仇,必来攻取,曹操亦必窥伺,皇叔远涉千里,既抵此地,进则可建大业,退则一事无成,若犹豫不决,拖延时日,悔之晚矣。且若被人识破机谋,必反被暗算,不如趁此良机,当断而断,出其不意,早立基业,方为上策。”

  庞统又趁机再劝。

  刘备依然坚决不从,神态寸十分坚定,并无丝毫动遥第二天,刘璋又设宴于涪城,邀刘备赴会。庞统与法正商议,暗中定计,召魏延随行。

  刘备欣然赴会,席间与刘璋谈笑甚欢,一片兄弟深厚情义。

  庞统向魏延目示,魏延会意,即出堂中,拔剑道:“席间小乐,我愿舞剑助兴。”说即舞剑旋动,步步逼近刘璋,欲趁机杀他。

  刘璋的大将张任见状,亦一跃而出,道:“舞剑须有对手,我愿与魏将军共舞。”

  魏延便向刘封示意,刘封拔剑在手,亦出逼近刘璋。

  堂上刘璋大将冷苞、邓贤等一见,亦一齐拔剑跃了出来,大声道:“我们亦愿助兴,舞剑为乐。”

  霎时,刘璋与刘备的“兄弟聚宴”上,一片刀光剑影,犹如当年汉室的开国帝王刘邦所赴的鸿门宴。

  刘备见状,不由大吃一惊,他立刻站起,喝斥道:“我兄弟欢宴,绝无猜忌。又非什么鸿门宴,舞甚剑助兴?堂上诸人,不弃剑返位饮酒者斩。”

  刘璋亦拆道:“兄弟相宴,何必带刀?”又令侍卫尽去佩剑。魏延、刘封、张任、邓贤、冷苞等将,无奈只好放下利剑,回位饮酒。

  刘备吩咐向诸将赐酒,告诫道:“我兄弟同宗骨肉,共议抗敌大计,并无二心,切勿生疑。”

  刘璋大为感动,竟握着刘备的手,哭道:“我兄恩德,弟誓不忘也。”

  刘备和刘璋,再一同欢饮,一直至晚,才回归本寨。

  刘备回到营地,责庞统道:“公几乎令刘备成不义之人!

  今后切勿鲁莽行事也。”

  庞统无言以对,心中又惋惜又敬佩,暗道:主公果然心性仁厚,仁义刘备之名决非幸至也,但今日若不早决,则益州之事必生阻滞矣!他无奈向刘备告退。

  刘璋返回涪城行府,张任向刘璋道:“今日堂上情形,主公必已目睹,宜早返成都为妙,免遭暗算。”

  刘璋道:“我兄决非寡情薄义之人。”

  张任、邓贤、冷苞诸皆劝道:“刘备虽然仁厚,但他手下之人皆欲并吞益州,以图一己富贵,主公切勿轻忽大意也。”

  刘璋依然不听,留在涪城,每日与刘备欢聚饮宴,在刘璋心中,已视刘备为一大靠山。

  又过了几日,边关突然飞报,汉中张鲁已出兵直犯葭萌夫。葭萌关即今四川绍化县境内的剑门关,位于四川北部边唾,三国时代与北面的汉中张鲁相邻。张鲁若攻蜀川,必先攻陷葭萌关。而葭萌关南距成都四百里,东距涪城达八百里,而且沿途山路十分崎岖险峻。

  刘璋接报,他果然十分懦弱,自己不敢抵御张鲁,却去请求刘备相助援救,刘备却毫无惧意,欣然答允,即日率大军向北面六百里外的葭萌关开赴,他就连半分的犹豫也没有。相形之下,刘璋与刘备性格的强弱立判。显然,张松、法正、孟达等主迎刘备入川派之人断定刘璋早晚必失益州的见解,是极有根据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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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异侠传 作者:萧玉寒 卷四 倚天飞虹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322563 bytes) () 12/30/2006 postreply 13:4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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