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阴阳之《忘川》 [作者：夜空语]

夜语阴阳之《忘川》简要说明：

　　夜空语所作短篇《忘川》，写于夜语阴阳系列（此系列小泡泡曾经贴过一些，搜寻一下即可）之前。



　　黑色的、完全静止的河流，河面没有一丝反光，仿佛河中有强大的磁场，将所有光线吸入。这样的一条河从天际蜿蜒而下，无声倾泻，直达无止境的某处深渊。

　　白衣高冠的人奔行在与河面同样漆黑，几乎看不出边界的河岸上，衣袂因疾行而飘起，看上去宛如一只巨大的蛾，向着黑色的火焰飞去。

　　没有人能逆转这天地间的常态，即使是绝世的阴阳师……
　　时间一过，便如幻梦一场；大化迁流，那过往终须流逝……

　　微笑，苦笑。
　　我知，都知。只是这人世间，竟终于也有了不可舍弃之事。

　　顺流而下，静若止水的河面，潜藏着的暗流如露亦如电，绝不为任何人停留。心念顿转，纵千万年、千百变，不过是转瞬之间。

　　念动真言，白衣飞起，化一道疾光闪过，逐暗流而去。
　　便逆天，又待如何？天地不仁，既生且灭。生虽由你，灭却由不得你了。

　　已近深渊。蓦然停住，仓皇四顾。
　　不见。不见。不见……刹那间，心如冰石。

　　不再有了么？那樱花下诚挚的笑脸，令人暗自发笑却不自觉的争辩，还有不经意间暖动人心的话语，以及说着“一起走”时坚定而满是信任的眼……

　　仿佛是游丝牵系着的千钧重担于一刹崩溃，或熊熊燃烧的烈焰终成死灰，白衣人跌坐于地，黑发散落，不停喘息，所有力量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中无泪，心头有血。万籁俱寂中听得自己心中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迟了，终于还是迟了。号称天下第一的阴阳师，被人说成无不可解决之事的神仙，却挽不回生平至交的生命。这忘川之水你已涉过，彼岸寥落，今生今世，不复相见。

　　蓦然抬头。那是什么声音？
　　淡淡的、熟悉的旋律。依稀旧游，庭院中繁华满树，皓月当空，清风拂面，一如当年。

　　小舟一叶，从黑色的水面缓缓滑过，船头立着一人，峨冠博带，双鬓已有风霜的痕迹，眼睛却如初相识时一般，明亮、清澈、宽厚。手中执一枝长笛，奏出清朗的声音。

　　一跃而起，如中电殛。
　　“博雅！”
　　那人不答，只吹笛。清风明月，昨日种种俱在这笛声中一一再现，仿佛温暖的阳光照彻心中冰封的巨石，又像是清澈的溪水抚平纵横的沟壑……那笛声里，有惜别，有眷恋，却并非伤感，而是温和的喜悦，了然的彻悟，深重的感谢。
　　——此生与你相识，早已是，无憾了啊……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嘴角却露出了微笑，这人间的无常与有恒，原来就是这样么？博雅，你真是……好汉子。
　　笛声依旧，小舟渐行渐远，没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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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清晨，庭院中有风吹过，藤花微动。白衣人坐在廊下，手中执着酒杯，面色平和，无喜，无悲。
　　侍从模样的人仓皇闯入，未语先自放声嚎啕。
　　“家主……博雅三位，已于昨夜不幸撒手人寰。小人特来报知。”

　　白衣人低头，看着酒杯。
　　“哦。”声音平淡，便如同适才听到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消息。

　　侍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主人生平第一知交安倍晴明么？怎地竟无悲痛诧异？或者说，阴阳师都是如此奇怪？

　　“还有别的事吗？”晴明抬起头，望向侍从。
　　“啊……这个……”侍从慌忙从怀中取出了一枝竹笛，双手呈上。“这叶二……是博雅大人的遗赠。”

　　审视。笛为褐色，上有一红一绿两片叶子作为装饰，摩挲日久，笛身已泛出淡淡光泽，温润如玉。
　　“知道了，放下吧。”

　　侍从行礼，退出，带着满腹的疑惑与惊异。偌大的庭院中，又只剩下他一人。
　　白皙纤长的手轻抚叶二，嘴角渐渐地浮起一丝微笑。
　　“博雅，吹一曲吧。”

　　笛声再度响起，充盈于天地之间。并非叶二发出，却是来自自己的心底。
　　原来这声音早已留在了心中，即令忘川之水，亦无法断绝这永无休止的笛声，不曾消逝，不可磨灭。

　　——恰如初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