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女郎 zt

来源: 玉珠 2005-12-15 10:00:5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次 (11598 bytes)
夜女郎

  钟远是一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在城里工作的表叔把他抚养成人。今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托表叔给找份工作,表叔就介绍他到这个小区来当保安了。其实当保安的工作很辛苦,不管风里雨里,都得站在门外给人开门,登记,值班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进出的人群。这是一个很高档的小区,进出门有保安守着,每栋楼里又有电子对讲机,业主不认识的人,是绝对混不进去的,所以钟远身上的担子要轻一些。而小区的各处,都安装了监视器,可以说除了在房间里,任何一处发生点风吹草动,物业都会知道。钟远很喜欢他的这份工作,至少不必看表婶那冷冰冰的脸色,和表叔为难的样子。他总是满脸笑容的为进出的业主开门,如果遇上年纪大的提着东西回来,他还会帮忙提提东西。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秋天,天黑变早,钟远已经在这里干了好几个月,他看了看表,到下班时间了,天竟然已经黑透。正巧,大楼里远远的有个女人走了过来,钟远高高兴兴的拉开门,看着那个女人由远及近的过来。钟远满脸笑容的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可是张了张嘴,愣住了。这个女人,一袭黑衣,长长的,若是戴上帽子,十足便是一个修女。楼道里灯光暗,越发显得她脸色苍白,嘴唇乌青,眼眶深陷,钟远给吓了一跳,那句话在喉咙口徘徊了一下,又吞了下去。等女人走远,方才吐了出来:“你……你好!”女人根本就不会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钟远扶着门,呆呆的目送女人远去。
  “钟远,你干什么呢?还不回去?再迟就没饭吃啦!”在3号楼值班的亮子过来,见钟远呆呆的站着,便大声问道。钟远慌忙答应,一边摘下手上的白手套,一边大步走去。公司里提供三顿饭,虽然饭菜不怎么可口,但也能填肚,刚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不会计较那么多。吃饱饭,外面天冷,便早早的回宿舍躺下了。这才感觉到,站了一整天,腰酸背痛,连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酸了。钟远歇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没那么疲劳,想与亮子说说话,却听到呼噜声传来,原来亮子早已经睡着了,便有些失望,叹了口气。
  突然又想起刚才那黑衣女人来了。宿舍里早已关了灯,钟远在黑暗中细细回想,越想,那黑衣女人的形象越鲜明,简直是要鲜活的从记忆里走出来,钟远有些窘迫,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想一个自己妈妈以外的女人呢,便睁开眼睛,突然便觉得眼前一晃,好像是那个黑衣女人,静悄悄的打屋子里走出去了。钟远坐了起来,打开灯,一无所见,重又躺下,笑话自己,这屋里黑漆漆的,又怎么能看见一个穿黑衣的女人呢?很快便把这件事忘了,到底是年轻,又累了,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钟远早早上了班,守在门口张望,他也搞不太清楚自己在等什么,只是心里始终有点隐隐的失落,似乎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一天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钟远终于失望了叹了口气,准备下班。刚要脱手套,又远远的瞧见那个女人来了。钟远的心顿时高兴起来,为她拉开门。那个女人依然是一袭黑衣。钟远这次仔细打量,女人的黑衣,长到脚跟,她的个子很高,像模特儿那么瘦,衣服又层层叠叠的套在身上,偏偏看上去不觉难看,反而是一种飘逸的感觉。女人似乎浑没注意到钟远眼睛里的热切,伸出一双苍白的手,轻轻扶着门,出去了。钟远看到,女人的手,苍白的可怕。连指甲,都没有一点健康的颜色,白的不像人手。钟远的心里猛的一抽,似乎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周围的空气,突然就变得像冰窖似的,冷得刺骨。钟远嘴唇发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直到女人去远,才算是定下心来。
  吃饭时,钟远一直心神不定的,饭一半进了嘴里,一半掉在了桌上。大家拿钟远取笑:“怎么了?是不是被谁迷了魂,怎么吃个饭也神不守舍的?”这时,王权端着饭盆走了进来,一边手还拍着胸口:“妈呀,吓我一跳!”
  “什么事能吓着你呀?”大家都哄笑起来。王权素以大胆出名,这时脸色却有些不对劲,钟远觉出不对,问道:“权哥,怎么了?说来听听。”王权把饭盆放在钟远跟前,大大咧咧的坐下,脚下却有些不稳,差点滑了一跤。“今天这事啊,可真邪……”王权似乎惊魂未定,又带着些兴奋,大家耳朵都竖起来时,他又卖开关子了。
  “什么事,你快说嘛!”亮子过来揪王权耳朵。“好……我说。”王权把手里的筷子放下来,环视了众人一圈:“话说今天,我在4号楼里巡视,从楼上一层层下来时,天就黑透了,电还没供上,楼道里看不太清楚。等到了四层,我想快点结束巡视,毕竟也到下班时间了,没想到,我刚要走,突然听见背后门吱呀一响,我就想啊,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事。刚转过头去,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站在我跟前,脸都快凑到我脸上了……”“艳遇呀!这还不好?漂亮不?”亮子起哄。
  “别提了,真邪了门了!当时,我全身跟僵住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那个女人走后,我才想起,她出来的地方,是堵墙,哪来的什么门啊……”王权刚说完,大家都静了下来,连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王权,你唬我们的吧?”亮子先打破平静,叫了起来。“谁唬你谁是小狗!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来着?”王权再不说话,埋头吃起饭来。
  “还别说……这楼里真的常‘闹鬼’呢……”有个家伙嘀咕了一句,也埋头吃起饭来。“是啊是啊,我常听说,这里面的感应灯,会自己亮起来……可是明明没有人打那里走过,怎么会亮的呢……哎,钟远,你在那儿值班,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亮子问道。“啊?我,没有,没有。”钟远听到大家问他,有点慌。大家嘀咕归嘀咕,这件风波算是过去了。
  躺在床上,钟远翻来覆去烙烧饼,就是睡不着觉。王权正睁大着眼睛看着床顶,听见钟远翻身,问道:“你没睡着?”钟远点了点头,又想起点头他也看不见,便“唔”了一声。突又想起一事,问道:“王权,今天你说的事,是真的吗?”王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当然是真的。”“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钟远一直在想这个事情。“看什么?”王权诧异。“去监控室看看。”钟远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好!”王权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外面的天气很冷,钟远刚出门,就被扑面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小区里有路灯,不知怎的,钟远觉得今天的路灯分外的暗,只有那一小团光明,刺不破周围浓浓的黑暗。从宿舍去监控室的路很长,钟远想找点话说说,免得这样的夜里怪让人害怕的。“王权?王……”钟远还没叫完,就发现不对劲。王权不见了。钟远慌了神,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密,像一个厚厚的,黑色的茧,将自己重重包围起来,连声音都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钟远有些慌不择路,低着头就往前跑,突然,觉得空气更冷,冷得像冻住了似的,身边的风也不再流动。怎么回事?钟远四处张望,身边还是浓浓的黑暗,连路灯也都熄灭了,哪儿是监控室,哪儿又是宿舍呢?突然,前面似乎亮了起来,好像有一盏探照灯,从前面照过来,晃得钟远有些眼花,睁不开眼睛。突然,有一个黑衣的人影,从前面慢慢走了过来。灯光太过强烈,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人影,看不见长相,连衣服在强光里,也有些耀眼。钟远一动不动,看着那个黑衣的人影走进,那种冰冷的气息越发靠近,钟远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紧,那种冰冷的气息,使得钟远不能呼吸,也说不出话来。
  “钟远,钟远,你醒醒,醒醒!”钟远听到有人叫,睁开眼来。“你这娃,怎么回事?怎么在路上睡着了?到天亮非冻僵不可!”原来是打扫卫生的王大伯。钟远拍拍脑袋站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王大伯戴着厚厚的手套:“天都快亮了……这不,我起来扫扫地……”一边说,一边走了开去。
  钟远的胳膊腿早冻麻了,僵硬着身体,一步一步往回走去,刚到门口,里面一屋子人都坐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钟远,钟远吓了一跳,问道:“你们怎么了?”“你可算是回来了!”王权先反应过来。原来,刚才两个人说着要去监控室看看,王权便先走了出去,走着走着,突然发现钟远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以为他先去监控室了,反正监控室能够看到小区全景,便去监控室。小吕正在监控室打瞌睡,见王权进来,一脸茫然的样子,原来根本没有其它人进来过。王权有些着急,不停的切换各种监控器拍下的场景,小区里面静悄悄的,哪儿也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小吕正瞌睡,见王权来,想与他聊聊天,见王权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便有些不高兴,正要说话,见王权脸上很惊讶的表情,往屏幕上看去,只见一个屏幕上,显示有一个穿黑衣的女人,一闪而过。这么晚了,谁还有那里活动啊?小吕有点惊讶。王权的手却有些抖,指着屏幕,颤声说:“就是她……就是她……”
  小吕不明所以,原来,王权在屏幕中看到的,就是吃饭前遇到的那个黑衣女人。小吕听完,也是一身冷汗,但小区里如果出了什么事,自己是要负责任的,便去值班去叫醒其它几位兄弟,打算一起去看看。而这时,屏幕上的人影已经消失,王权不停的切换着画面,画面上的人影越来越古怪,无论切换到哪个监控器,都可以看到那个黑衣的女人。怎么搞的?王权的汗下来了。突然,屏幕上的女人慢慢的转过身来,一身漆黑的衣服,只有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权,突然裂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露了出来,嘴唇变得鲜红,似乎刚喝过人血。
  人血!王权一激灵,不好,钟远一直没找到,不会是给这女人吃了吧?刚要打电话叫人,小吕带着几个兄弟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小吕声音有点发抖:“怎……怎么会这样……监控器装那么高……人怎么可能看的这么清楚……”
  “哈哈哈哈……”一阵阴森森的笑声传来,屏幕嘎的一响,暗了下去。“电梯里!”小吕叫道:“只有电梯里的声音,才能传到监控室来。是四号楼!”
  “走,看看去!”几个人拿起手电筒,一起往外走去。“又是四号楼……”王权的腿有些发软,但硬着头皮,跟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走到半路,小区所有的路灯,在闪了一下之后,都熄灭了。几个人都算胆大,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发凉,但职责所在,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没有了灯的大楼,越发的漆黑,走道深长,只有走路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静得吓人。每一扇门,都紧紧关着,门背后,也是没有一点声音。一层层的转完,又到了四楼,王权有点胆战心惊。天天在里面工作的这栋楼,怎么变得这么令人恐惧?正惊慌中,发现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小吕他们,早不知跑哪去了。正着急中,突然感觉,自己背后倚靠着的这堵墙,变成了一个活物,冰凉的,湿漉漉的,就像一条蛇,又缓缓的游动。王权赶紧想离开,却发现自己像是被胶水紧紧的粘在了这墙上,墙壁上,又好像有无数双手,伸了出来,要把自己拉进这墙里去。
  王权急出一身大汗,这时,眼前有几个手电同时亮了起来,只听得小吕惊喜的叫着:“王权在这儿!”原来他们几人已经上了楼,突然发现王权不见,又回来寻找。王权惊魂未定,又跟着他们把整个楼检查了一边,没有任何发现,不得已返回宿舍,还是不见钟远身影,正焦急商量,钟远推开门进来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小吕打了个呵欠,眼看天快亮了,也该到换班的时候,赶到监控室,一切如常,监控器好好的工作着,小吕搔了搔头皮,填好了交接班日志,就离开了。
  钟远糊里糊涂的在外面睡了一晚上,冻得浑身冰冷,刚钻被窝里暖和没多大会儿,闹钟又响了起来,原来是该吃早餐了。钟远一边往嘴里划拉着粥,一边想着昨晚上的糊涂事。粥很稀,隐约可以照得见人影,馒头倒是又大又结实,可惜结实得有些过了头,跟石头差不多少。钟远拿了个馒头啃着,突然觉得,眼前的碗里,隐隐的飘动着那个黑衣女人冰冷的脸。钟远吓了一跳,回头四处看,都是熟悉的兄弟,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再去看碗中,除了几颗米粒,哪有什么人影呀。
  天越来越冷了,钟远吃过早饭,站在门外对着每一个来人点头哈腰时,觉得身上没一点暖和气。绿色的军大衣虽然又厚又重,可是根本挡不住那刺骨的冷气,钟远不停的开门,关门,手都快冻僵了。熬到下午,该下班了,钟远依依不舍的往大楼内望了一眼,没人出来,叹了口气,亮子又过来催了,正想走开,那个黑衣的女人,又从里面走了出来,钟远又惊又喜,赶紧拉开门,目送黑衣女人远去,才把门关上,却发现亮子正瞪着眼睛看自己,忙问道:“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亮子瞪了钟远一眼,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好端端的,又没人出来,你开门干嘛?”
  “没……没人出来……?”钟远慌了,说话也有些结巴:“刚才……刚才,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出来,你……你没看见?”
  晚上,钟远看到一个黑衣女人的消息,被快嘴的亮子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只有王权没有笑话钟远。
  “王权,我……”钟远看着王权,不知道该怎么说。“有没有胆量跟我去探一下?”王权掐灭手中的烟头,眼睛盯着钟远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钟远也下了决心。那个神秘的黑衣女郎,始终惹得钟远心里痒痒的,极想一探究竟,而王权,在惊吓之余,也想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天黑透了,大楼里的千家万户,都熄了灯,归于黑夜。“你说,那个女的,为什么总要天黑以后出门呢?”有个声音从角落里发出来,手电筒的光一闪一闪的,正是钟远。“我哪里知道啊!”王权皱了皱眉头,“等等!”拉住钟远的胳膊,把手电关了。
  “怎么了?”钟远顺着王权的目光看去,大堂里一片漆黑,却有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女人,站在角落里,静静的,要不是那一身白衣太显眼,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儿还站着个人。“过去看看?”钟远问道。“嘘,小声点……”两个人静悄悄的走过去,拿手电筒一照,角落里空空荡荡,哪有人在?
  “怎么回事?”钟远脑袋嗡的一声,背后凉嗖嗖的一片,冷汗嘀嗒嘀嗒的直流下来,声音也颤抖了:“还……还上四楼吗?”“上……一定要上!”王权咬着牙说道。
  “你们……是在找我吗?”一个轻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钟远浑身一哆嗦,拿起手电上下照了两下,正是在门口遇见的那个黑衣女子。“是……是……”钟远说不出话来了。王权一声不吭,摇摇欲坠,钟远赶紧伸手去扶他,只觉得他的皮肤一片冰凉,呆住了。
  “跟我走吧!”那个声音又再响起,钟远不顾倒在地上的王权,跟着黑衣女郎直直的走了过去。
  “不好!”屏幕是黑白的,只见前面一个黑影飘动着,监控室的小吕眼睁睁的看着钟远眼睛发直的往前走去,大叫一声,赶紧切换画面。只见钟远跟在黑影后面,慢慢的消失。屏幕上,只显示出那冰冷的墙壁。
  等大家都赶到时,王权已经停止了呼吸,而找遍大楼上下,甚至把每户业主的房门都敲开,依然没有找到钟远的下落。
  钟远就这样消失了,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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