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古奇术》 第五集 四柱推命 (全)作者:未六羊

来源: 玉珠 2005-11-29 20:04:10 []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 0 次 (137979 bytes)
回答: 《传古奇术》第二、三集 作者:未六羊玉珠2005-11-29 20:00:13
第五集 四柱推命

第一章 人碑

就在牧家村世代守候了近五百年的那块巨大的祖坟地旁,几乎像是一夜间,震颤颤的起了一百五十六座新坟。

像老坟一样,这一百五十六座新坟同样没有墓碑,映在血阳下,他们一同寂静着,肃穆着。

就在这巨大的新墓中央,有两座坟格外不同。

拱起的两个秀小的冢丘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紧紧牵着手的姐妹,生前如是,逝后如斯。

梁库摘了满满一怀深秋里最后一批不知名的野花,堆在两座坟之间,俯身抬头间再次忍不住涌出两眼热泉。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轻的那个秘密告诉了朝歌,他说的时候是看着眼前那座秀小的茔头说的,因为他觉得当着小轻的面说出来那不算违背誓约。

哽咽中,梁库自始至终没看身边的朝歌一眼,他不敢想像此时的朝歌会是怎样翻涌,因为他知道越是努力克制自己的人,他所遭受的痛苦越是超出常人。

说完,两个人就那样久久立在坟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座纹丝不动的人碑。

所有土族人尸体,都被埋在了土家村中央的一个大冢里,就像几百年前被他们一夜间灭掉的火行族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是自己毁灭自己。

望着新起的巨大墓地,朝歌开始思索起整件事。

显然,困扰了两族人近五百年的大局,并未因最后爆发而破解,相反却意外的启动了一个更大的风水阵局。

更可怕又不可理解的是,种种迹象表明,两族人传说中几乎奉为神明的那位牧家祖师神易百年大局步步引来,为的却是好像专门灭掉苦苦护脉相守的五行六甲两个亲族。

是神易几百年前就已经预测到两族人的离异杀伐?

还是又隐藏着怎样的可怕内情?

此时神易的那句“届时你辈子孙定当解脱”,现在便成了另一番滋味。

而且从唤醒牧家两代后人的穆启明和梁家十代人的苦心孤诣来看,似乎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梁库不受阵衍杀伐的独特命局,还有与朝歌奇合的汹涌鸿运,都像是为了破解各种凶险而准备的,他完全是与护脉两族互不相知的另一个独立系统。

整座大局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神秘的神易究竟是何用意?

几十年前的那一次大局启动,引来了两族人的殊死之谜,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启动又意味着什么。

再想起让两族人命局奇变的阵衍术,看着他们最终莫名归宿的上百座坟头,一丝阴阴凉意悄悄漫上朝歌心头。

就着残阳,朝歌打开了地胎中的那个石函。

这是全局中剩下的唯一实物,随之一个疑问又升到朝歌眉头。

祖坟山中的臂骨和这支握着残玉的手骨又是谁的呢?从正常推理,这不太可能是神易的,因为从老赌头和众人的记忆中似乎表明,早在两族人来到牧家村之前,墓地所有一切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而且在记述中也没提到有关神易的去世,好像是神易独自隐世的。

但如果按影响整个牧家亲族的风水来讲,这发挥着阴宅墓力的手骨,即便不是神易的,那也绝对是神易的兄弟近亲,而且从发挥的作用来看,此人不但是牧氏宗亲,而且是极有辈分的。

但为什么没听两族人谈起呢?当然也完全可能是神易事先安排好一切后,才招来两族人的,但为什么保守得如此神秘?

最后的关键就是那裂成三块的奇状古玉了。

这分成三块,带着古琢蚀痕的羊脂老玉,乍一看像是均匀裂开的三个整块,但上手一摸,三块老玉裂开的边迹光滑圆润,没有丝毫突兀断裂的锐角粗面。

更奇特的是,整三块古玉上的雕物无论风格手法还是形体物状,都完全不同。

一块上有着配合软玉的自然纹路,浅浅勾勒出几道阴纹。

朝歌对古物了解不深,对玉刻就更加不懂,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细看这块纹路奇特的老玉时,都很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另一块雕刻的则显然是真山真水,石凸树立,流水长溪。

第三块最怪,竟雕着一个古怪的实物,像是一个刻着云纹的长型玉板,上尖下方。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但当把它们小心拼接起来,合成一个圆形的整玉时,一股奇异的力量慢慢从古玉中散发出来,并渐渐与朝歌体内的经脉、骨肉、风水结合起来。

朝歌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感觉起来似懂非懂的玉纹和山水长溪等,必然是一种利用雕刻形状而结合起来的风水古法。

虽然凭他现在的风水技艺还无法看懂其中深奥,但体内明显的异常术力流转已经非常肯定的告诉了他,此玉非比寻常。

神易在最后的地胎中留下它,也许在向后人预示着就在古玉之中隐含着解开大局的真正秘密。

就在朝歌摸搓着那三块古玉深度沉思的时候,梁库也在想着他的心事。

本来梁库一直都无法摆脱痛失姐妹花的阴影,但时间一沉下来,他那天生喜乐的性子又逐渐恢复过来。

自从那次在墓中挖出五座黄澄澄的小金塔后,就一直惦记着还能有什么新发现,现在看到朝歌打开石函摸着古玉的样子,一下子也勾起了压抑已久的雅兴。

毕竟那底下是大得怕人的古墓群,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神易隐藏的百墓巨葬,说不定那底下埋藏着各种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再说不定在奇珍异宝中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更说不定这灵丹妙药就能令他深爱着的姐妹花再重活人世。

梁库就这样忽而天南、忽而地北的胡思乱想着,心痒难熬中,不时的用眼睛在朝歌那张比原来更加深沉冷峻的脸上扫来寻去。但最终到离开牧家村的时候,也没敢向朝歌提出这般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异想天开、凡事迳往好处想的梁库当然不懂得,如果真的有神易隐藏起来的各式百墓巨葬的话,那也一定是在原穴的基础上藏形隐位的,否则便失去了古墓的完整价值。

而且很多古物一经出土,便面临着难以避免的腐蚀损坏,只有密封的地下,才是古物的最佳保护所。

怀揣三片古玉,带着诸多疑问和遗憾,朝歌和梁库告别牧家村,准备踏上更为艰难的破解百年大局之路了。

临行前,朝歌把那五座小金塔留给了同是亲族的牧家村人,梁库心疼的万分叮嘱:“千万别乱卖给游街窜巷的文物贩子!知道这值多少钱吗?”

说着,梁库对着一脸懵懂的村民举起了两双大手,在空中不住的来回翻转着:“加起来能买五百万头牛!五百万头牛!”

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却是让梁库高兴异常的,家乡省城。

这次回家,朝歌是有两个目的的,一是回到省城利用考古院的关系,查一下有关这块古玉的情况。

包括历史年代、产地何方、雕功玉匠,乃至有关的各个方面,以便从中摸到些有关全局的蛛丝马迹。

二就是想从梁库的外公穆启明家族查起,也许梁库健在的母亲能起到重要作用。

而在要回家之前,还要再回一次梁库外公穆启明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九鹿县文物馆。

牧家村所在地处偏僻,通往九鹿县的道路全是土道,没有通车,平时周遭农民进城不是赶车就是靠走路。

原本梁库精心打造的那辆超长巨车,却因为最后两族一战杀阵重启,导致牧家村内除了牧家的村民,其他生物几乎都一次性死绝了,所以朝歌两人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徒步赶往九鹿县。

几经变故,本来少言寡语的朝歌就更不多话了。原来的冷峻傲气,现在更多了些内敛深沉。

除了想事情时回到些原来模样,其余时间多是沉郁中暗暗浮着一丝淡伤。

梁库总想把气氛逗得快活些,虽然姐妹花的陨世对他的打击可能是与生第一次那么巨大,可梁库转又一想,要是一辈子都这么愁眉苦脸的,天上的姐妹花和两族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高兴。

什么事该乐的时候就乐,该哭的时候就哭,我们可爱的姐妹花、够义气的两族兄弟姐妹们在哪里呀?还不是在心里,你要是心里总郁闷着,他也跟着不舒服啊。

梁库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劝的,一路上大嘴不停,唾星乱冒,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劝人方法都劈头盖脸的用到了朝歌身上,不时的还偷看两眼朝歌。

令他大感欣慰的是,朝歌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了,开始表现出对梁库这种疲劳轰炸式劝人的不耐烦。

这在梁库看来却是大大的好现象,不怕朝歌烦,就怕他连烦的心思都没有,这一烦就多少证明了朝歌的注意力,开始渐渐从沉郁中转移了。

于是抓紧机会,趁热打铁,梁库忽然停住了脚,两手抓住朝歌的双肩,两眼无比认真执着、渴望热烈的望着朝歌:“朝歌,我这人从来没求过人,但这回我得求你一次!”

显然梁库这话有点故作姿态,朝歌也懒得去想这是不是第一次求他,但看着梁库如此百年罕见的认真样,想来梁库这次一定是真的有什么极认真的事。

缓缓中,梁库极认真的说出了他的请求:“朝歌,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教会我那个神龙首尾都不见的隐身术。”

朝歌还一时弄不清梁库到底想要干什么,早在刚进牧家村的时候,梁库就曾想学隐身术,但一听朝歌说要抛头颅洒热血的至少学上七年、八年,梁库可就没耐性了。不知道怎么现在却又忽然的心血来潮了。

此时梁库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悔恨之中又略带惭愧的说道:“朝歌,你我这一出来就是大半年了,回头一看,除了挖坟掘墓,可以说我一事无成。

“回家总要给父老乡亲们有个交代吧,也是给一向瞧不起我的邻居们看一看,我梁库不光是一个暴发户,而且是一个有着一技之长的暴发户!”

说到这里,梁库竟然激动的紧紧的把拳头握了起来。

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吐倒一地了,幸亏朝歌相处日深,免疫力颇强,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拿开梁库抓在自己肩膀的手,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向前走去。

只是从眼底闪过的微微一丝笑意却没逃过梁库的一双小贼眼,赶紧追了上去,死缠烂打的终于把朝歌说服了。

其实梁库的本意,除了是想千方百计的把朝歌从沉郁中转移出来外,还真有学隐身术的想法,这次回家他非得给老妈和小川妹阿红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可。

尤其是平时对自己凶巴巴的小川妹,他梁库要是练成这手神出鬼没的隐身术,还不得让她崇拜得立马当偶像供起来。

梁库的幻想越想越没边,越想越离谱,美滋滋的简直快成了神易第二。可一旦真练起来,梁库忽然发现了幻想和现实的确有一段距离,一段老长老长的距离。

不说别的,光凭练就每个人不同视觉习惯死角而达到神经忽略的隐身术,第一关就要掌握判断命里五行格局的人面风水,然后再学习八卦方位的步伐次序。没等朝歌说完五行生克的基本原理,梁库的头就已经听得奇大无比了。

不过懒人自有妙法,梁库就退而求其次的道:“好好,你也不用劳神费力的跟我说这么一大堆,干脆教我个死办法,我也只想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只告诉我,她面东的时候我怎么走,她朝西的时候我怎么动就成了。”

说完就把小川妹阿红的面相特征、皮肤颜色、身高多少,通通告诉了朝歌。朝歌一边听一边心里暗暗有趣,要说一时半会的把从深奥阵衍中演变过来的隐身术练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朝歌勉强答应也是想让梁库知难而退,但不成想被梁库想出这个虽然有点笨,却很管用的法子来。

因为隐身术虽难,但如果只针对一个固定的人来练习固定的转步换位法,那便简单多了。而且梁库又不需要判断小川妹阿红的什么五行格局,这些都让朝歌判断好,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记住朝歌给他指定好的步伐就成了。

为了记忆方便,朝歌又针对阿红东西南北变换的八个方向,编成了八个步伐口诀,以梁库的平均习惯一步的长度为单位,例如东七震六坎进五等。只要梁库准确无误的记住这八个口诀,只在小川妹一个人前隐身估计是不成问题了。

梁库真为自己这个天才发明大大的自我满足了一把,但又马上有点担心,对朝歌道:“你也知道这没几天就要回家见面了,一旦记错了一步半脚的,那不全都白费了?”

朝歌道:“你只需死记住这八个口诀,临阵时不要慌,宁可慢点走,也不要踏错了,最多在她视线里时隐时现而已。”

梁库就奸出了一脸笑:“嘿嘿、嘿嘿,时隐时现好,时隐时现好,那才真正叫什么……神龙见头不见尾。嘿嘿,好好……”

就这样,一路上梁库边走边苦背着口诀,朝歌边指导,两人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现场临摹。

梁库虽然完全不懂什么五行阵衍,但因为这大半年来无时不刻的耳濡目染着,再加上朝歌的细心教导,没多久便搞明白了简单的八卦名词和各属方位,这个一记住,剩下的就只是进退步数和临机应变了。

虽然路途颇远,又行进稍慢,但却在不经意中让朝歌的心情好了许多。临傍晚时分在一个镇子住了一晚,一大早又搭了趟去九鹿县的顺风车,不消一个时辰,九鹿县便逐渐迎在眼前了。

望着熟悉的场景,望着这块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梁库一时感慨万千,尤其经过那栋曾经豪赌过的大厦,还特意观测一番。

发现原来一楼的大酒店已经改成了一家商业购物中心,虽人来人往却全没了往日的那番气势,想来二楼、三楼、四楼的夜总会赌场也一定改头换面了。

随着大人物校长被阿光在体内封了局,导致半痴不傻的,看来九鹿县的黑事业遭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梁库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着朝歌一脸坏笑道:“朝歌,我还真有点想那位很重视人才的校长了,要是知道他在哪里,一定去看看他这位老朋友。”

朝歌听此一说,也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来,但转而又想到了当初引他们到此的老赌头,一下子诸多往事又涌了出来,神色不禁又暗了下去。

于是梁库也想到了那个可气又可恨的老冤家,一脸复杂的叹了口气,随又转移气氛的对朝歌道:“哦,对了,既然来一次,总得留点纪念再走。”说着就向商场外,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走去。

朝歌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干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后才发现,那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原来是很多老城闹市区都能见到的,一种叫“翻碗”的骗赌小把戏。

这“翻碗”小把戏原本是一种杂技魔术,表演的人通常在人前扣住三个瓷碗,再把手中的染色小棉球分别放在三个碗中,然后找出一位观众来猜每个碗中的棉球数量。这种小术全靠手法快捷隐秘,往往让人觉得明明是碗内有球,翻开后却常常空空全无。

杂技变种成骗术后,除了翻碗者同样是手法敏捷外,又在围赌人中添了许多牵驴的。

牵驴是骗术中的暗语,意指同伙间互相配合,假装成围观参与者,一等有不明的过路人旁观,便纷纷下赌,造出一种这东西很好赢的假象来,从而引人入套。

就算翻碗的人手法不是很高明,但有这几个牵驴的插在中间,指东说西转移注意,外人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地摊儿中那几个牵驴的用眼一斜,早瞥见了朝这里走来的梁库,于是纷纷加大音量,五十、一百的把钱拍到碗上,如狼似虎的就像是看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这个特大号的馅饼却是梁库。

梁库当初走街窜巷的拣垃圾为生,这种小把戏也早见识过了,不禁嘴角暗撇:“靠!真当老子是赌盲啊!今儿非拿你几驴纪念纪念不可!”

翻碗这小骗局,虽然梁库见识过很多,但也全没什么制胜法宝,之所以今天这样有把握,那全是依仗着朝歌。

他在想,当初在这里,多大的赌局都被他与朝歌的奇命合局给破了,跟那次相比,眼下这不太小儿科了!

第二章 再闹九鹿县

临走进赌摊的时候,梁库没忘了往身后瞥了一眼,看到朝歌已经跟了过来,心里彻底有了自信。

等梁库刚一走进人摊,那几个牵驴壮汉便默契的把梁库紧紧围在中间,嘴角眼神的互递间,让人如同听到他们的心在奇痒无比:总算等到了一头肥驴!

跟这几个牵驴壮汉相比,蹲在地上翻碗的人显得瘦弱多了,年岁也不大,好像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壮少搭配,天下此类赌局大多如此,总结内因大概不出两条,一是少年的瘦弱童真比较容易让人轻信,从而让不明者无端的增长胜出的自信;二却是因为,人只有在少年时期,肢体是最灵活敏捷的,无论学什么东西都上手极快。

梁库先是看了几把牵驴与翻碗少年的全情表演,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来,他开始准备下注了。

圈外的朝歌自然也明白了梁库用心,本不想跟他一起胡闹,但一想这种街头骗局虽小,却不知道引了多少路人上当,跟巧取豪夺没什么两样,藉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也是件好事。

现在的朝歌已今非昔比,上一次在斗赌时还只能藉助命局间的拆合来对解,而如今只要运转体内术力,牵引地摊的风水格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赌局操作。

但此刻忽然心中一动,自从与土族人最后一战前,所有两族人都把各自掌诀传给了自己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进行整理。

虽然通过发生命局畸变的两族命运知道,习练阵衍就像在透支生命,而且因为术力,朝歌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性格在可怕的慢慢偏转。

但朝歌却一直有个想法,各有所长的六甲旬和五行族合起来,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阵衍,他们命局的畸变,也许就是因为长期习练了不完整的阵衍而导致的。

想到这里,朝歌试着把两族人的掌诀精髓融合一处,虽然各族掌诀纷杂不一,但大体都是从一个核心出发,只是路径和功用不同而已。

再加上早前老赌头就教过他火土调用的一些经验,现在稍一整合,很快两族人的掌诀便奇妙的合成了一套完整的大掌诀。

一阵少见的狂喜从朝歌心底抑制不住的升了起来,原本各有所偏的阵衍,现在已经完整起来。

也就是说,把六甲旬的时间和五行族的地势,合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就不知这个完全未知领域会有着怎样的奇妙变化。

左掌六甲右手五行,一套完整的阵衍大掌诀开始推起了,朝歌不知为何有点激动得手指发颤,随着掌诀加快,前面的赌局开始发生变化。

先是翻碗的少年不知为何,从没有过的手指发僵,手法变化简直比以往慢了三个拍子,操作起来连常人都不如了,自然让梁库连连猜中。

接着牵驴的几个人就像商量好般的,几乎同时把钱输给了翻碗少年,然后再由少年输给梁库。

在他们感觉,现在的每个人都像被裹在洪流巨浪中,每行一事都身不由己。

而他们却不知道,此刻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

朝歌的左右大掌诀越推越快,眼前的人堆开始若隐若现起来,朝歌知道那是因为大掌诀的推动,已经把梁库几人的所在地从整个街区风水格局中强行隔离出来,就不知道继续下去,眼前的人堆是否会在自己的视线中完全消失。

左右大掌诀更加快了,此时的朝歌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完全被一种狂喜控制住,直到引发的阵衍不断蔓延,竟然“喀嚓”一声,把商场临街的一面大玻璃窗震开一条裂纹,才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急忙收住掌诀,浑身不禁涌出一层冷汗。

而赌局一边因为阵衍控力的迅速消失,几人如同忽然在大浪中被抛了出来,一下子虚脱般的坐在地上。

梁库攥着一大把赢来的钱无力笑道:“呵呵,连翻碗都能赢这么多,奇迹!真是奇迹!”

朝歌忽然意识到,这套整合起来的阵衍大掌诀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完善,一定缺了某个重要环节,才导致诸多缺欠。

更让他害怕心惊的是,回想起刚才的莫名狂喜,又让他感受到了曾经在百骨坑被骨气逆转的那次邪恶感。

稍一冷静后,朝歌走过去把梁库扶了起来,默默的沿街而走。

经过一对乞讨的母女,梁库顺手把赢来的所有钱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中,笑道:“留个纪念。”

说完,在乞讨母女的惊呆眼神,和那几个坐在地上牵驴骗棍的恐惧注视中,朝歌两人消失在街头。

刚一拐个街口,朝歌便把虚弱的梁库扶到一家颇大的饭店中。

梁库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无力的笑着:“看来我真是老了,刚玩了几把,就累成这样。”

朝歌特意给梁库要了份热奶,然后又点了几个滋补汤。

看着一贯万事不理的朝歌忽然对他如此关照,梁库浑身的热呼起来,笑道:“呵呵,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搞得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呵呵……”

说着就要挣扎着自己来,却被朝歌用手按住了。虽冷却又似乎带了点温度道:“好好坐着。”

虽然有点虚脱无力,但一吃起来,梁库就虎虎生威了,不消片刻,便把点上来的东西一扫而光,再加上吃的时候,朝歌暗中用术力把梁库刚才因阵衍催动而乱掉的体内各局恢复过来。

很快的,梁库便又回到活力中来,还真以为滋补汤有这么大的效用,连连大赞,真把主勺的这位大厨激动得热血沸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吃饱喝足出了饭店,两人直接向县文物馆走去,却没注意,身后不远的一个街角处,正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盯着他们。

九鹿县虽然繁华,但面积还不是很大,没多久朝歌两人便来到了文物馆前。守门的已经换了一个中年妇女。

梁库对那位乡音浓重的老保管员有些挂念,上次来九鹿县迫不得已霸王硬上弓的拿走了考古工具,虽说留下了三倍于实物的现金,但毕竟用的是非法手段。

就不知道后来影响如何了。

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当老保管员发现工具忽然变成了厚厚几叠现钞的时候,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不久就得了场大病。

老伴知道怎么回事后就劝老头子,工具丢了就丢了呗,又没丢文物,等馆长回来你就把这钱全交上去,我就不信那个腐败分子能拿你怎样。

就像老伴所料,等馆长回来接到老保管的几叠大钞和辞职告退后,不但没声张,反而还暗地让老婆到老保管家问寒问暖,毕竟那些个工具不是文物,而且对文物馆来说没什么大用。

最后竟然暗语明腔的对老保管说:如果再有买家来,可以考虑馆里的其他库存工具。还是老规矩,按原价三倍。

临出门还特意反覆强调了一句:放心,亏不了你们老俩口。

老保管毕竟属于老辈人,不说德高望重,但也有老一代的办事原则,经过这事后虽然病好了,但心却凉了,从此再也不过问文化馆的任何一事。

梁库当然是向那位看门大姐使了小恩小慧的,才得知了如此详细的风言风语。一块石头落地同时,也自然明白了对付见钱眼开的馆长之法。

小使贿术,两人就很容易的得到了文化馆对梁库外公穆启明掌握的所有资料,但也像几十年前考古大队调查的一样,除了穆启明三个字和一些简单记录,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从一些尚在的那个时代的老人,知道些有关穆启明零碎传闻和印象,他们都称呼穆启明叫穆先生,因为穆启明不但识文断字,而且对历史很有研究。

据说穆启明不是本地人,但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很多人各说不一,没一个定论,因为在当时文化馆共事中穆老师就很少言,就算偶尔说两句,口音上也是摸不准的南腔北调。

独身一人的穆先生也从来不与外人来往,自认识那天就静悄悄的出现,又孤零零的消失。

总计穆先生在九鹿县独居了十年左右,也有人曾问过穆先生的一些个人历史,但都被穆启明敷衍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六、七十年代被怀疑出身有问题,才被惨斗至死的。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被斗死,才让许多同时代的老人都还记得他。

总之在几乎得到了各种有关穆启明的所有资料后,朝歌有这样一个感觉,穆启明就像偶尔路过九鹿县的一个沉默过客。

他所生活十年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努力的让人忽略他,也许他刚刚到九鹿县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那座坟址,然后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完成唤醒牧氏后人的使命。

他的行迹看起来和失去家族记忆的五行、六甲两族完全不同,他也应该属于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家族,但他们世代都很清楚一致的为完成一个任务而生存着,每走一步都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们生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死后就更加带走了一切可以解谜的线索。

按照许多老人的回忆,朝歌和梁库勉强找到了几十年前穆启明大概的居住范围。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九鹿县的大部分市区都已经翻建成新,许多老式旧屋都已经被高高的钢筋混凝土楼群替代了。

穆启明的老居现在是一所九鹿县妇幼医院,在打听了许多周围仅存不多的老城居民时,得到了一个颇意外的消息,这医院的建院时间,几乎就在穆启铭去世后的半年内。

其原因是听说因为那片区域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火灾,大面积民居一烧殆尽,因为死的人多,市政决定在原有的废墟上建起了一所医院。

这个消息初一听来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因为从穆启明给自己选坟的手法来看,风水技艺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对于所居处三十年内的地脉趋势应该了如指掌。但为什么选了一处如此火煞凶地呢?

但朝歌又马上意识到,不是穆启铭没有观测到,他这样选择完全是为了在他死后,连居所都不留给后来人一点可查的线索。

这样一来就颇让朝歌皱眉了,一个高明的风水大师如果想要隐藏和销毁他的所有痕迹,而且已经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那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挖掘出他的秘密了。

抛去那三片古玉不算,现在有关大局的两条线中,能解开穆启铭这把锁的唯一希望,都在梁库的母亲身上,也就是穆启铭的亲生独女。

一直在察言观色中的梁库也渐渐开始心冷,他一直想要解开的身分之谜,看来还要谜上相当一段时间了。

不过转瞬一想,既然外公的那座坟已经好好安排了他的伟大一生,解不解开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心中一喜,肚子就开始叫起来,这才注意到天已近晚。

走出街区便找人就问,这附近哪里有最好吃的,等得到了统一答案刚要前行的时候,他和朝歌同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入夜人丁稀少的这条大街上,忽然由逆行方向开来一辆装满人的敞蓬大卡车,乍一看还以为是挤满工人的工地用车,但随着开近就越来越有些感觉不妙。

因为这足有三、四十号的满车人不是手拿片刀就是提大棍,而且都是横眉竖目的如狼似虎状,非常一致的盯着两个人──梁库和朝歌。

这时,梁库开始彻底觉得不妙了,非常不好的莫名其妙。

直到看见人堆中有个家伙指着他们大叫:“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朝歌和梁库才多少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大嚎大叫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朝歌用阵衍破了翻碗骗局的几个牵驴之一。

看来这几人伎俩虽小,来头却似乎很大。

匡当一声,一个满脸凶肉、两眼阴狠的小矮个子踹开车门走下来,看样子像是个领头。

那个大叫着的牵驴跟着从后车厢跳下来,指着梁库咬牙碎齿的:“就是那小子!”然后又指着朝歌:“他们是同伙,先给我们下迷药,然后把钱全抢走了!”

看来那几位驴哥把虚脱无力全理解成被下迷药了,不过症状倒是满像。

小矮子阴狠狠一笑:“兄弟们下手讲究点,连皮带骨的,给他们留半口活气就成了!”

随手一挥,满车的恶狼像是一年没吃过肉似的跳车直奔朝歌、梁库。

梁库叫苦不停,不是别的,这一场仗下来,吃饭又要延后了,饿得慌啊!

但梁库此刻还不知道,让他更叫苦的是,自从朝歌发现那套阵衍大掌诀不但不完善,而且还在体内发生畸变后,就决定从此不再使用术力催阵。也就是说,这就意味着此刻的两人要全凭肉胳膊、肉腿来抵挡这三、四十号片刀棍棒了。

眼看恶众就要冲到前了,朝歌却只是八风不动的盯着冲在最前排的几个凶徒看,手下没有任何反应,梁库就有点发毛了,手摇向朝歌道:“大哥,现在相面可不是时候啊!快点起阵,搞死这帮兔崽们呀!”

朝歌仍是不动,两眼闪烁的继续盯着跑在前面的人看,直到刀尖棍头距离还只剩下不到五步远的时候,忽然道:“手搭我肩膀,跟紧在我后面。”

说着便开始移动脚步起来,梁库也没空细想,总之这辈子要和朝歌打死一堆,烂死一块了,从后面两手紧紧搂住朝歌,如影随形的跟着朝歌移动起来。

步伐一动,梁库就坏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了,成竹在胸的朝歌正在运起隐身术了。

而在此同时,冲在最前排的几个恶徒同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们的视觉里,明明站在前面的两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睁睁的消失了。

确切说,那又不像消失,而是瞬间依次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因而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约而同傻愣愣停住脚,后面的人因为前面的人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推后拥的也跟着停住脚,头跟着众人转来转去。

前排有偶尔发现朝歌踪迹的就大叫:“在那、在那!”随即朝歌就根据此人的命局视线展开步伐,瞬时隐身。

这样造成的效果真如同鬼魅似的,在昏暗的街灯下东现一身,西出半影。

梁库看着这群被耍得像呆鹅一样的恶徒,心中大感有趣,竟阴恻恻的学起了似是而非的鬼叫,随着朝歌的身影飘忽不定,让人顿时像是被扔进了鬼窟冰窖。

最先崩溃的是那个带路牵驴的,本来白天就觉得蹊跷,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是鬼影又是鬼叫的,真以为是撞了邪,扔了片刀,撒腿就逃。

已经被搞得心寒腿抖的众恶徒,本来听几个牵驴的说法就有点牵强,眼睁睁的几个大汉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下了迷药,一定有什么内情怕丢了面子给隐瞒了,但说什么也没想到竟有这样邪门。

此刻一见领路的都先跑了,当下呼啦一下子都四散奔逃,没一会,大街上就剩下了一辆破卡车,还有也不知道是愣充英雄还是被吓得腿脚发软的领头人,小矮个子了。

正当小矮个子好不容易挪动腿准备逃的时候,猛一回头忽然正对着梁库那张故意扭曲了的脸,立时一股尿水顺着裤腿喷涌而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哭腔着:“大仙饶命、大仙饶命!”

梁库强忍着笑,继续一副鬼腔恶搞:“嘿嘿,看你又矮又黑,是个百年难遇的鬼才呀,我是特地上来收你做鬼徒的。嘿嘿嘿嘿……”

小矮个子一听,头磕得更凄惨了:“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一点都不黑啊,是路灯太暗呐……”

梁库为忍住笑,差点憋爆肚皮。

朝歌却觉得事有蹊跷,自从上次校长被阿光封了脑后,九鹿县的黑道应该土崩瓦解了,但从这一车肆无忌惮的恶徒来看,好像还存在一个成规模的组织,于是冷声问道:“你们的头是谁?”

小矮个子猛磕头中先是一顿,然后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谢罪口一样,连声磕道:“都是校长做的!都是校长做的!你们有事就找他呀!没我的事呀……”

校长二字一出口,朝歌和梁库都同时愣住了。互视一眼,实在想不通,难道校长又复出了?

封他脑局的阿光已经不在,又有谁能解得了呢?

事出突然,朝歌略一沉吟,又问道:“你说的,可是原来的那个三县独霸的校长?”

小矮个子还是不住的磕头:“是是……哦不是!现在的校长是从前那个校长的兄弟,哦哦,是跟班,是跟班。那时候道上的兄弟都称他叫:睡不醒。”

第三章 家变

睡不醒!

话刚落地,一片释然中,梁库咧开大嘴笑了:“哈哈,我还以为是哪路高人呢,原来是我的老相好呀!”

这回轮到小矮个子糊涂了,老相好?

难道大哥跟这位鬼哥有一腿?

但转又一想,今天真他妈见鬼了,怎么连这也敢想。

不知如何应答,只还不停的磕头,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了:“大仙高人、大仙高人!”

朝歌仍有不明,这个赌棍睡不醒又如何成了校长?

再三过问之下,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打校长不行后,就由睡不醒化整为零的组织起残余势力来,虽然规模无法跟以前相比,但也算是九鹿县的地方一霸。

之所以“睡不醒”被改称为校长,那是因为自古在九鹿县流氓史上,所有成就没一个能超过校长的。

校长真可谓成了这里空前绝后的流氓圣主,校长一词几乎成了这个地区道上混的一个神,一个荣誉级别。

睡不醒联络残余,有懂事的兄弟自然用校长尊称来大拍马屁,早有此意的睡不醒,也就假模假样的半推半就了。

听完所讲,梁库仰天一叹颇为感慨道:“真是江湖代有好汉出啊!”

随又鬼笑着对朝歌道:“本来觉得就那几个小骗子也就算了,没成想搞得这么集团规模化,更让我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头子是谁不好,偏偏是那个睡不醒,嘿嘿,那我们哥俩可一定要去拜访拜访这位老相好了!”

地上磕头的小矮个子听言一顿,心里澄明:看来不是自己想法见鬼,的确是他们有那么一腿!

睡不醒自从跟朝歌斗赌惨败后就戒赌了,但却有个癖好,喜欢看人赌,而且喜欢听众人聚赌时发出的各种声音,这样他才能睡得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在赌场落下的毛病。

后来手下有好事的就建议睡不醒,在自家的小洋楼里办个赌技培训班,一是让大哥的绝学得以有个传人,二是也让他们这群做小弟的长长见识。这样一来,大家就更顺理成章的称睡不醒为校长了。

朝歌和梁库来到睡不醒所在的仿欧建筑三层小洋房外,然后警告带路而来的小矮个子,如果再混黑道绝不轻饶!

小矮个子此时已经把两人看作邪神圣主一般,哪敢说半个不字,头也不敢抬的屁滚尿流而去。

要说这睡不醒的黑道功夫不如当初的校长,可摆谱的场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说这眼前独门大院的三层小洋房,搞得就跟军区司令部差不多。一身似军非警的保安笔直护立在院口旁的一个立墩上,挡住门口的是一个铝合金自动升降横栏,稍有路人向里瞥上一眉半眼,立时招来保安大汉的一顿恶声恶气。

此时洋楼大厅内吆五喝六的赌声正旺,汇聚的全是一群知名地痞赌棍,还有浑身肌肉的保镖。

望着热闹的洋楼小院,梁库奇趣难熬,刚才紧跟朝歌身后,已经把隐身术的方位步法好好实习了一次,虽然步法会因人而异,但基本的卦位理数却是相通的。

于是想要用刚学到的隐身术,在那个看起来很可恶的看门保安身上试用试用,先是求朝歌摸清对方的面相,然后再教他具体口诀。

梁库这种玩法,朝歌本没耐心陪下去的,但既然不能使用术力,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等口诀背熟后,梁库开始行动。

先是隐身走到控制室把自动护栏升了起来,搞得保安莫名其妙,然后干脆把总电闸给关了,这下惹来的是全层楼打牌头领们的齐声臭骂。

这下恶汉保安就更觉得奇怪了。

此时梁库的步伐已经越发熟练起来,而且只针对保安一人,行使起来容易得多。开始抽冷子发出几声怪笑,然后忽然现身,默默的向两眼发直正呆望着他的保安走来。

已经脸色发青的保安,此时的反应开始迟钝了。

梁库阴着脸走上前冷森森的问:“小弟,跟你打听个路。”

保安稀里糊涂的应承了一声。

梁库阴恻恻的缓缓道:“九鹿县火葬场怎么走?”

听到“火葬场”,保安心脑里便嗡的一声,已然寒飕飕、毛骨骨的一片空白了,再当眼睁睁看着转身而去,阴魂般的梁库在面前忽然消失了的时候,眼睛一翻,便生生的被吓得晕死了过去。

于是如鱼得水的梁库故伎重施,先是把正对厅门的玩家吓住,然后又把电闸忽断忽开,搞得灯光忽灭忽暗,如同鬼域。

那最先发现梁库鬼影的玩家,僵着手捅捅身边的人一起向外看,于是他们一同看到了阴影下飘忽不定的朝歌。

发现的人越来越多,诡异气氛越来越浓,虽说混黑道的大多抱著有今天没明天的混世心态,但做的亏心事多了,一经诡异临头,不免心下发慌。

正当他们都面惊心跳的时候,梁库把电闸彻底拉下,整栋小洋楼瞬间全黑了下来,梁库更装出超出刚才十倍的凄厉哭声,这下厅内众人开始乱了起来。

忽然一个白皮惨脸的家伙窜到前来,尖声喊:“别怕!我白眼狼最不信邪了!”

眼看要惧散的众混混又都静了下来。

朝歌心下一动,附在梁库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梁库就又半男不女的凄道:“白眼狼你老婆去年横死,她要向你这个畜生来索命了。还我命来……”

那白眼狼听完,傻愣愣的不动了,只听到咕咚一声,口吐白沫被吓死在地上。

原来朝歌从人面风水上看出,此人面相寡恩薄义,再有老婆刚刚横死的凶纹,就让梁库爆爆他的家底,只是想镇一镇他,没想到被梁库上下联想地胡嘴一说,竟然给歪打正着的蒙对了。

而那个叫白眼狼的家伙确实在外面花天酒地,回家就对老婆连打带骂。老婆年纪轻轻又不敢离婚,怕地痞白眼狼找到娘家去闹,于是就含着一腔的怨恨在自家卧房上吊了,据说那女人是肚里怀着孩子死去的。

大概是心理作用,从那以后房子里总是出现绳子索套的怪声音。

汉子就强迫自己不相信,但越是这样,心理的逆反压力就越大,现在被梁库抖出来,终于到了崩溃边缘。

最不信邪的一个倒了,其他人也就四散奔逃了。

等人都跑光了,梁库又把电闸打开了,偌大的小院里灯火通明,大厅上赌局狼籍却奇怪的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才是真正的诡异。

睡不醒因为没了赌局的吵闹声,渐渐转醒过来,推开窗向外望了一眼,奇怪保安不知哪里去了,整栋小院灯火通明的就是没有人声,于是走下楼来。

当他奇怪的走了一圈,忽然发现了背后的朝歌和梁库的时候,跟那小矮个子异曲同工的是,顺着裤腿,尿水静悄悄的流了出来。

自从大闹九鹿县那一战后,朝歌的引雷术几乎被这帮人传神了,再加上校长被封了局后变得痴痴呆呆的,想来也是朝歌这群人所为,现在又忽然的出现,睡不醒能不把他们两人当神仙嘛?

梁库过去在睡不醒的脑袋上胡摸了几把,说:“还记得那个忽然变成白痴的校长吗?我已经在你脑袋里下了一个遥控双倍痴呆局,你要以后再做坏事,就让你变得比校长还痴呆!”

睡不醒自然连连点头,这一番连惊带吓的,恐怕就算不痴呆,也变得神经了。

据说从这以后,睡不醒真的退出了九鹿县黑道江湖,而这种种神奇被越传越神,从此以后,这里的黑道就再也没大规模的兴起过。

一切办完,天已夜半。两人找了家夜店狂吃一顿后安歇无话。

第二天梁库租了辆跑长途的豪华轿车,载着两人直向家乡省城奔去。一路上每过之地,梁库都要买上三份当地的土特产,一份老妈,一份阿红,还有一份是牧大师的。不消两天,后备箱内已经塞得满满当当了。

离家越来越近,梁库开始不厌其烦的幻想起回家见面那一刻的如何激动。

朝歌则眼神飘渺不定的游离在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上。

这半年多来的经历让他改变了许多,在与五行族和六甲旬的朝夕相处中,让他从没有过的感觉到人情冷暖。

尤其是姐妹花小轻隐约而执着的情义,更一度让他难以自持。他还无法分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因为自他懂事起就已经开始压抑封闭自己了。

在人情间渐渐感觉到温度的同时,宿命的无奈和残酷,也深深的震撼着朝歌。最初只是想挑战宿命的想法已经不那么简单,揭开全局,把握命运,已经是一种责任、一个使命,也是对悲惨的五行、六甲两族人的一份慰寄。

归心似箭,日夜兼程。

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进入到了家乡省城境界。

在一个小山冈处,梁库让司机停了车,推开车门立于冈头,贪婪的深深吸了几口久别了的家乡空气,然后对着远方仍沉寂在黎明中的省城大叫道:“老妈,儿子梁库回来了!”

梁库先把朝歌送回家后,自己背着大包小裹、捏手捏脚的上楼回家了。激动了一路的见面惊喜,此刻已经快到了临界点。

可等梁库满怀澎湃的摸到家前时,却忽然发现一把破锁当在门上。

梁库就奇怪,老妈平时很少外出的,即便后来身体恢复得很好了,也不常出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又去隔壁请的那位市长保母房间,结果除了同样一把破锁看家外,更多了些老灰蛛网的,显然好久没住人了。

这让梁库很是奇怪,临走前是说好了的要等他出门回来,报酬已经付了大半的,怎么好像我前脚去你后脚走啊?

梁库满脑袋浆糊,决定再去自己的那个大网吧瞧瞧,没准阿红已经把老妈接到更好的地方去住了。

因为他临走时也是托过阿红照顾老妈的。

可一到了那个熟悉得已经不能再熟悉的街口网吧时,就发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往日热闹非凡得全省城都排上号的大网吧,此时竟然已经倒闭,满处陈灰,大门紧锁,就像是一座废弃的仓库,擦窗勉强往里看,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些破桌烂椅。

相反同街不远处的一个二层楼,开了一个更大网吧,红火异常。这时远远观望中,一个五短肚圆的中年人呵斥着网吧服务员出现在门中,梁库一眼认出那不是刘蛤蟆吗?这家伙怎么在这又开了间网吧?

满脸狐疑中,不知道这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又转回家,看见街坊邻居就打听看见老妈没。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每个认识他的人见了他都跟躲瘟疫似的躲他。就算梁库当初最穷的时候,顶多被这帮子势利眼瞧不起,但还不至于这样啊。

一个六十多岁曾当过街道主任的街坊大娘好心,见到梁库劈头就喝:“你这孩子疯到哪里去了,这大半年的可苦了你妈了!”

梁库想再细问,大娘不容分说:“快去菜市场吧,你妈大概在那呢!”

家里锁门,网吧倒闭,保母不见,人见人避,现在老妈又在菜市场,看街坊大娘的神情明显不太正常。

是有点反常,反常的都有点怪异了。

梁库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拐弯抹角的奔菜市场去。

现在上午九、十点钟,早市早过了,除了几个大摊位的菜商还在外,剩下的就是清洁人员开始清除扔得到处都是的烂菜叶子。

梁库走进人流已稀的菜市场,眼睛四下扫了两圈也没看到老妈,边往里走边注意看各个角落。

不觉间经过一个被清洁工准备清走的烂菜堆,正要走过,忽然一个熟悉的孱弱身影在梁库眼角一闪而过。

梁库停住步回过身,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位渐近老年的孱弱妇女,正费力的低着腰,把垃圾堆里还有些青色的烂菜叶仔细的一根根拣出来,放进手挽的一个小竹筐里。

这太熟悉了,梁库记得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曾领过他在这里以拣菜度日。

“妈!”

梁库心喉刺热,一把从孱弱妇女的手中抢过烂菜。

孱弱妇女一时反应不过,迷茫的看着面前两眼已经充起血丝的小伙子,当她真的发现这是自己儿子的时候,老妈笑了,随又喜极而泣,死死抓住梁库的手,想说什么,却哽咽的半字都吐不出。

梁库瞪红着泪眼:“妈,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妈抹了把喜泪终于可以说话了:“我还要问你呐,说是就走几天,可一去就是大半年的,你还知不知道家里守着个老娘!”

怕老妈承受不了,从彩票暴发到现在一直是瞒着老妈的,而老妈以前就已经过惯了这种穷生活,在她意识里这是与生俱来的,没什么好特别,比起梁库暗地请保母的那段幸福日子,现在她活的更踏实,所以根本听不明白梁库的惊讶。

梁库忽然回过味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憋着口气出不来,把烂菜一摔,随手抽出一大叠百钞来,对着几个菜商吼道:“按原价三倍,这里的菜我全包了,一根根洗干净给我送到家去!”

几个商贩一听真如同天上掉下个超级大馅饼来,本来生意就难做,现在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位爷来,能不狂喜吗!

只是还有些不信,等仔细瞧出那钱的厚度和梁库的激愤冲动后,便一齐夹筐拎篓的百米冲刺过来。

老妈却一巴掌打在梁库的手上,把儿子拽到一边,严问:“这么多钱,从哪来的?”

梁库就发誓:“我一不偷,二不抢,也不是骗的,妈你就放心吧,这钱是儿子凭两手赚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梁库凭双手赚来的,不但是梁库赚来的,也是梁家祖祖辈辈赚来的,只不过都存给了梁库。

此刻在梁库的心里,这才是天经地义的。

老妈盯着梁库的双眼看,知道儿子没说谎后才舒了口气:“有钱了也不能这样狗仗仗,再者说了,咱家从祖上就一路穷过来的,这钱娘看着就不踏实。”

说着又把地上的烂菜一棵一棵的拣起来,梁库不敢扭着老妈,乖乖的把钱收起来,扶着老妈往回走。

只是几个小贩被凉在一边,心有不甘的一同目视着这对母子一步步的消失在菜市口。

梁库试探着问:“妈,咱家住得好好的那个邻居哪去了?”

梁库指的当然是保母。

老妈:“也可能是咱们坏了人家的运气,你走后不久,邻居那个阿姨啊,不是病就是灾的。”

说着就叹了口气:“哎!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那可真是个好人呐!”

梁库心里嘀咕:能不好嘛!那可是你儿子花大价钱请来的。

老妈好像若有所思:“说也奇怪,不光是那个阿姨,那阵子凡是跟我们家沾点边的都开始不是出这事就是出那事,倒楣又不顺的,我就想啊,是不是咱家的楣气把周围好好的人都给影响了?”

梁库老妈虽然穷的几乎只剩下了母子两条命,但凡事却常常替人想,说到这就一脸的担忧。

听到这,梁库才明白怎么每个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他,他就更加奇怪了,好好的都已经转了大运了,怎么又这样了?

第四章 我发誓

这时梁库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拽住梁库的一只手半笑半怨着问:“儿呀,你啥时候认识一个叫阿红的闺女呀?也不跟妈说一声!

“那个邻居阿姨走之后,为了照顾我,她就搬过来跟妈一起住了,妈怕咱家的楣运坏了闺女,就不让。她就说爸妈都是乡下人,早穷得不怕了。这大半年啊全靠她一个帮忙支撑着!”

此时老妈又说:“哦对了,跟妈说实话,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开始我还不相信,我们家的傻小子哪来这么好的福气哦!”

然后就瞥了一眼傻儿子,意有所指的笑:“要是我们库子能讨个这样的老婆,妈就是饿死也甘心啦!”

因为临走时梁库叮嘱川妹阿红照顾老妈,却没想到阿红干脆搬过来一起住了。梁库心里热热的,就是奇怪网吧倒闭又是怎么回事,显然老妈并不知道。

于是就问:“那阿红呢?她不是开网……哦,她现在做什么呐?”

梁库本想问她不是开网吧吗?

一想老妈准不知道,随转又改口。

老妈:“听说是在一家什么外国的大公司,人家阿红又细心又聪明,又讲情讲义的,你一万个都比不上,一定错不了!”

刚回到家,梁库就被老妈催赶着去找阿红,因为她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今天让她早点回来,她老人家早把三个人看成一家了。

走出门来,梁库就又是一副满脸狐疑了,他当然比谁都清楚,阿红虽然人好心善,但要论文化恐怕比自己也强不了多少,怎么可能在外国大公司做呢?想都不要想。

虽是这样想,但梁库还是按照阿红告诉老妈的那个区域找了一圈,可想而知,结果一无所获。

憋闷间无意又走回了那间曾经红极一时的大网吧,不甘心的用手狠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却粘的满手灰。

寻思寻思,转身向不远处新开的那家更大的网吧走去。

新开的这家网吧的确够大,几乎是梁库那间的一倍,只是装修配置差了些,而且位置也不如自己街口的那间好,梁库也曾乱猜过,自己的网吧会不会是被刘蛤蟆新开的这家网吧挤倒闭的?

但转又自己否定了,因为他临走前是见识过阿红如何经营网吧的,他虽然不懂得怎样评价,却是极佩服这个岁数不大,但天生精打细算又懂得交人的天才小川妹。凭他老鼠眼睛三寸天的刘蛤蟆应该没那本事。

正想着,和一个网吧男服务生撞个满怀。梁库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服务生看见梁库先是一愣,接着就马上低头走开了。

梁库就又往里走,等到处转了一圈又快到大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刚才撞到的那个服务生,在门外的一个角落处躲躲闪闪的向他招手。

梁库心想,看来今天是注定要邪门了。

走到跟前,服务生好像还不放心,又把梁库拉到角落深处,这次对着正一双怪眼的梁库说:“梁哥,你不认识我了?我原来是你家网吧的网管,兔子呀!”

这一说,梁库才恍然想起来还真有这么一个外号叫兔子的网管,忙问:“哦兔子,我刚出远门回来,还正想找人问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兔子鬼模贼眼的又向外面望了望,然后才苦着脸道:“梁哥,你大概还没见到红姐吧?”

梁库点头。兔子年岁和阿红差不多,但平时大家都不跟她叫经理,红姐、红姐的叫顺口了。

兔子:“哎呀,可别提了,红姐这半年可受老苦了!”

梁库有点急:“你直说!”

兔子:“那个刘蛤蟆太不是东西了,就是他把红姐网吧给整垮的!你走后没一个月,他就在这开了个新网吧,不知道他使了多少阴招,先是把红姐网吧的人全拉了过去,还听说他在上面买通了人情,经常有人来检查。

“不是那个卫生有问题,就是安全有漏洞,全是鸡蛋挑骨头,没事专找碴。再加上红姐那段日子特别不顺,不是网吧闹贼,就是机器故障。人越来越少,这么大的网吧没人来,各种费用又那么大,几个月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阿红平时对人好,兔子也是感激这点才跟梁库说的,再加上这些日子受尽了刘蛤蟆的刻薄,一说起来就是愤恨不平了。

继续骂道:“要说刘蛤蟆坏,他都坏到家了!把红姐网吧都挤兑成这样了,还不收手,一发现外面有人看中红姐网吧想出钱顶下来的,或是跟红姐合伙经营的,就暗地使坏全搅散了。

“一直眼看着网吧欠债倒闭,还假惺惺的过来跟红姐说这里做不下去,就到他那里当经理去吧。”

呸!兔子说着就狠呸了一口,然后看了看已经快气炸了的梁库:“梁哥你也知道红姐的个性,但凡有一点希望,她也是想把网吧支撑下去的。不为别的,她曾跟我们说过,她……她对不起你。”

梁库彻底爆发了,他就搞不清刘蛤蟆到底还算不算人,他梁库曾经用大价钱买下他的网吧,这便宜已经让他占得够大了,回头竟然还趁他不在家,想连肉带骨的全吞了,他奶奶的,是不是看我梁库好欺负啊?!

眼看两眼冒火的梁库就要跳出去揪刘蛤蟆大打一番了,兔子一把搂住梁库的胳膊:“梁哥你先别着急,刘蛤蟆现在不在,等他回来我告诉你。”

等稍停住了,兔子挡在梁库前有点慌的说:“梁哥,等你见了刘蛤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呀!这损蛤蟆压了我们每个人两个月工钱,如果被开除,那可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梁库把牙咬的嘎嘎山响:“好,我就先让他过两天好日子!”

兔子连连点头,接着道:“梁哥我先回去了,那老蛤蟆一回来我就告诉你去,等红姐再把网吧开起来,我还跟红姐做。”

说完就转身往回走,刚几步又踅了回来:“哦对了梁哥,你是在找红姐吧?”

梁库点头:“你看见她了?”

兔子看了看心急火燎的梁库欲言又止,最后支吾道:“听说……听说有人常在中心区的商业街看到红姐,梁哥去那里看看吧。”

说完就再也没回头的走了。

梁库觉得兔子的语气有点怪,也没心思多想,叫辆的士直奔中心区的商业街。

省城中心区的这条商业街,大厦林立,商城簇拥,购物逛街的行人,现代时尚川流不息。只是相比起来稍有不相称的是,时常看到店门街旁紧抱着自己杂货的地摊小贩们,因躲避城管人员的追赶,而显出一脸的惊魂未定。

急急的下了车,梁库才忽然意识到这里的人海茫茫,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高厦林立,阿红经常在这里出现又能做什么呢?

正徘徊间,忽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了出来:“擦鞋吗?”

梁库的魂儿像是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他神经似的四处转身去找,当再一声“擦鞋吗”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梁库的视线落在了街边一个,正在为伸出脚来的男人准备擦鞋的女孩身上。

梁库瞬间窒息的一动不动了,两只眼睛像疯了似的盯着那个女孩,尽管她已经黑瘦得几乎被街上所有人忽略,尽管一直低着头熟练的擦着眼前的那只鞋,但梁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小川妹阿红!

就像有两只巨手把梁库的心狠狠地拧成了一条麻绳,拧成了一条滴着血水的麻绳。

梁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步挪到阿红面前的,直到阿红顺着他的鞋、他的腿、他的身子,看到他的眼的时候,瞬间空白,一下子扑在梁库的胸上。

她哭,她笑,她委屈,她高兴,她甚至用牙狠狠的咬着梁库的肩,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一下子倾泄了出来,倾泄在唯一可以承受她委屈的梁库胸前。

哽咽喉颤的梁库忽然当街大吼:“我梁库发誓,此仇不报,永不做人!”

梁库开始准备报仇了,他要用刘蛤蟆曾用的手段来对付刘蛤蟆,他要把刘蛤蟆做出的恶果,九十九倍的一次性全部清还给刘蛤蟆。

他已经不管是否不择手段,因为此刻在梁库的心中,任何手段对于刘蛤蟆,都只嫌太过仁慈。

但让梁库说什么也没想到的是,正在他一步步准备展开反击的时候,厄运也正一点点的笼罩着他。

因为不想马上打扰刚刚回家团聚的梁库,朝歌这段时间开始着手研究那看似残缺的三块古玉。

好在藉助爷爷老牧三文在省考古院的影响力,朝歌能很方便的搜集到有关古玉的各种相关资料,更可以请到考古权威教授,对古玉做亲自断定。

可以确定的是,从温润细白的玉质成色上看,这三块古玉同属和阗羊脂软玉,并且从同一块玉璞刨割而成。再从古玉上的斑斑蚀痕断定,此玉最初雕琢成型的年代,应该至少在汉代以前。

但如果是这样,就有了一个令考古专家费解的地方。

从这块玉的质量来看,绝对堪称上品,但自古上品极玉都被上自皇室下至王候的豪门显贵所追捧,也注定好玉必由大师级玉匠雕琢,一旦成型定是工玉两绝,后人世代奉若神宝,哪还敢动其一、二?

但这三块上好和阗美玉的精湛雕琢手法看,虽然都是大师级别,但竟然混杂了自秦汉到宋明间上千年的雕法痕迹,也就是说,此三块古玉是历经不知道多少代人的雕改,最后在明代最终定型的。

这种例子让考古院的所有专家们大为迷惑,是他们几十年考古研究中绝无仅有的一次发现。

朝歌就暗暗想,从老赌头的叙事看,神易出现之前的身世一直是个未曾提及的谜,就只知道他一出世,便挟闻声断事的古占而惊震术界。这块遗留了了上千年痕迹的古玉,又会不会是神易家族世代的信物?

但如果是这样,这三块古玉上风格各异的饰物,又有着怎样的含意?而且据考古专家评断,古玉上的雕琢是经过历代雕改,最终才完成定型的,这又似乎否定了信物之说,因为在古人的传承意识里,祖宗传下的东西几乎如神明一般不可稍动。

基于三玉合一就发出来的惊人巨变,再加上其中一位玉器专家,对第三块古玉上的雕物推断,朝歌越来越觉得这三块古玉与风水流派有关。

因为据那位玉器专家推测,第三块古玉上那个上尖下方的奇怪饰物,很像是自周代风行而到汉代逐渐衰亡的礼器,玉璜。

玉璜是自周至汉的王室礼器,大多用于祭祀和随葬,最初源头又与远古的巫士有关。但难以确定的是,此饰物只是外型颇似玉璜,但从片体上奇特的阴文饰纹看,又与传统玉璜似是而非。

朝歌决定自己系统翻阅风水的自古源起和历代流派,从而希望能找出解开三玉所隐含的真意。

但通过对大量的古籍资料翻阅后,朝歌却越来越迷惑起来。

从风水学的源头说起,风水又称堪舆地理。主分阳宅(生人居所)、阴宅(亡人墓葬)两说。

早在商周以前就已经萌芽出现,到了春秋战国逐渐发展起来,至秦代已经有了“相地”、“土宜”、“地脉”等说,经过两汉繁衍,东晋郭璞结大成而书《葬经》,从此风水堪舆之学系统成说。

虽然到明代风水流派已经空前发展到八宅派、命理派、三合派、翻卦派、飞星派、五行派、玄空大卦派、八卦派、九星飞泊派、奇门派、阳宅三要派、廿四山头派、星宿派、金锁玉关派等等。

大有百家争鸣之势,但从其根本上无非不出两大根本源头的江西形势派,和福建理法派。

江西形势派为唐代司天监杨筠松所创,其理论主要阐述山川形势和宅形格式,其特点在于重视宅与自然的关系。

福建理法派,相传为玄空大师蒋大鸿所创,其为说多主于星卦,不过从明代风水书籍的内容来考察,不论是标榜江西派或是福建派,实际上都既讲形法又讲理法,只是各有侧重而已。

综上所述,风水之学无论怎样流派众多,最后核心都不过相通而已。要说第一块上面以纹喻星含形的手法,倒很像是福建理法派;而第二块的真山实水,就非常符合江西形势派的峦头水要了;至于第三块,还暂无定论。

但无论朝歌用自己的新学还是旧知,都无法解读三块古玉上似是而非的东西,因为如果强要按照古玉所饰来理解,其组成的山形水法格局,完全与传统风水理论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还是朝歌又走进了一个想当然耳的误区?

不管怎样,在翻阅了大量考古院的珍本古籍,和系统的风水资料后,即便没能真正揭开古玉之谜,但却让朝歌收益匪浅。

因为一直以来朝歌对风水易术的掌握,除了小时候在农民出身的爷爷,牧三文逼迫中粗略学到些风水知识外,剩下的就全靠自己的天赋悟性了。

朝歌在省城是有自己住处的,他曾一直刻意的跟他所排斥的家庭保持距离,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从牧家村回来就有些不知不觉的转变。

每次到考古院借阅古籍的时候,总下意识的在老宅旁停留一会,三次中有一次推门进来,尽管每次回来都有办事的理由,但他心里无法否认,这里有某些骨血里的东西在吸引他。

更每次于暮色下瞥见目送自己的牧大师,那瘦小和已经日渐衰老的身影时,一股封闭已久的亲情,总在心头鼻间暗暗涌动。

终于有一次在牧大师不抱奢望的挽留下,朝歌没有走,吃了一顿老爸做的饭。牧大师作饭的时候手脚有些慌乱,因激动而红光满面的脸就像过年的孩子。

从这后,朝歌回来吃饭的次数渐渐增多。于是观音寺墙根底下那群算命先生,也就经常看到老哥们牧大师在他们面前如是炫耀着他的幸福:“都说人越老越怕儿女,这话是谁说的?那不叫怕,那叫爱!懂不懂?!”

每次说完,牧大师就会在一众老哥们的胃涌皮麻下,一手提菜,一手拎鸡的消失在他的幸福中。

同时牧大师更没忘了到妻子的坟前,喜滋滋的唠叨他的幸福:歌儿长大,歌儿知道回家看老爸了……

说着牧大师就把一束新鲜娇美的白玉兰放在妻子的碑前,牧大师原本是不喜欢花的,但妻子喜欢,于是他几乎成了白玉兰专家。

妻子在牧大师的眼里就像这束白玉兰,圣洁而娇美。

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他怎么可能就娶到了这样的老婆呢?也可能是老天觉得不配,才让妻子过早的走了。

也许整个家里牧大师才是最凄苦的,少年时就不被倔硬的老牧三文看重,惊诧中娶了个天人一样的女子,却生下朝歌就走了,等儿子一长大,忽然又远远的独立出去了。

除了偶尔的回次家,大都只是还没坐坐就又一声不响的走了。日渐老迈的他只能倚在妻子的墓碑前,唠叨着他的老暮时光。

所以每次送花来都是笑着的,他不敢落泪,也没有理由落泪,也许妻子的离去是个解脱,只是他常觉得,也许离去的是他会更好些。

但这次他忍不住落泪了,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落泪也是这般的幸福。

牧大师并不知道,看到他幸福的不只是妻子,还有身后的朝歌。

这是朝歌第一次主动给母亲上坟,他挣扎了很久才决定的,可这个闸门一开就再难收住了,自闭了二十几年的情感,像潮水一样激撞而来。

此时一阵轻风抚过,墓碑前的那束白玉兰轻轻香颤,像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在微微的笑。

晚上牧大师又要露一手了,围裙一扎,容光焕发,不要多久,一桌子的家美菜肴就一盘子、一盘子的端了上来。

等上了桌,朝歌就给牧大师盛了碗饭。

二十几年的第一次盛饭,牧大师捧着饭碗的两只手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很想让朝歌看到他的笑容,但却老泪纵横。

从那天起,朝歌开始在老宅住了下来,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牧大师能真正的感觉到,儿子的体温是热的。

就这样,牧大师每天都精心的为朝歌忙东忙西,而朝歌也正好专下心来研读风水资料。生活幸福而美好。

但就在一天的黄昏,朝歌正潜心翻阅各代风水资料,牧大师带进来一个一脸憔悴的女孩,当女孩得知面前就是朝歌的时候,眼圈一红:“你快救救梁库吧!”

哽咽的女孩正是小川妹阿红。

第五章 有气无力

原来当梁库为反击刘蛤蟆做积极准备的时候,忽然怪事连连,不是险些车祸就是迷迷糊糊的丢钱。

而且彩票神功也失灵了,更糟糕的是,身体不清楚得了什么怪病,全身有气无力,看了医生也诊不出什么病来,最后竟然不得不躺在床上,实在没办法才让阿红找到了朝歌。

一路上,阿红已经基本把事情大概都说了,还叮嘱朝歌不要把梁库的事向梁库妈说,因为一直到现在,梁库也还是瞒着老妈的。

当第一眼看到朝歌的时候,梁库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支撑着脱口而出:“是不是我中了什么邪啦?”

朝歌问了梁库最近来的行踪,是否有接触到怪异的人,或是去了什么犯冲克煞的地方,但结果都没有。

朝歌边听边开始审视起这间简陋的、一居室的小房来,他刚一进这栋小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异样的感觉也说不清楚,就是总隐隐的觉得,哪里一定有问题。

这时满脸担忧的梁库老妈道:“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当初隔壁那个邻居阿姨得的好像就是这样的怪病,也不知道她搬去哪了。”

阿红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梁库有气无力的道:“别瞎猜了,要是传染病,那医生还不早看出来了?再有,要是传染病,你和妈怎没染上啊?”

说到这,像是触到了隐处,又抬头急道:“哦对了,不说不知道,以防万一,你和妈今天去医院检查检查,别真是传染病。”

梁库妈道:“好好养养精神吧,别胡想了,要真是传染病,我和小红早得上了!”

梁库想想也是,论体力、抵抗力、什么免疫力的,自己不知道要比老妈和阿红强多少倍,要是传染病恐怕老妈早被传染了。

阿红也点点头,随又向朝歌望去。

朝歌此时已经把居室仔细搜寻了一遍,小屋简单而又简陋,并没发现任何隐病犯冲煞的地方。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刚刚走进这栋楼的感觉一样,总感觉哪里不对。

于是想起了梁库妈说的那位邻居阿姨,问梁库道:“那位邻居家还有人在吗?我想进去看看。”

梁库随口应:“早没人了,走,我带你进去。”

说着就要支撑着下床。

梁库妈看儿子的意思,显然是想破门而入,她却哪里知道,那房子早被梁库买下了,给保母住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老妈的。

梁库妈觉得不妥:“没人在家怎么进呐?你可别乱来。”

梁库这才想到,老妈还并不知道,眼睛一转:“妈,你儿子都病成这样了,要真万一是这位阿姨家里有什么传染病毒,不光你儿子有问题,就怕将来把整栋楼都影响喽!”

一阵危言耸听,老妈一时犹豫起来,阿红也劝道:“梁婶,要真从她家里发现什么问题,也是对她家好呀!”

梁库妈不言语了,阿红扶着梁库站起来,领着朝歌来到了邻居门前。

手起锤落,本就如同虚设的门锁被砸开了。

推开门,顿时一股久无人居的霉味扑了出来,小红忙把鼻子捂住,梁库不在乎的笑笑:“嘿嘿,这算什么,比起我和朝歌挖……”

梁库刚想随口说比起他和朝歌挖开坟穴时的墓气,这才积存了几个月的霉气已经算是很香了。

可忽然意识到,这种光荣历史要是被老妈知道了,非连嘴带手的教训他半年六个月的不可,忙停住口。

阿红却很好奇:“挖什么?”

梁库嘻皮赖脸的用食指挖进鼻子:“挖这里。”

阿红狠很暗掐了一把梁库:“都这样了,还不忘耍贫嘴!”

梁库妈并没跟进来,只是不安的站在自家门里大声叮嘱了句:“别乱动人家东西!”

因为保母是专门请来照顾梁库妈的,可以说这间房就像宿舍一样,比梁库住的地方就更简单了,但收拾的很规整,看不到一丝淩乱。

朝歌很快看完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因为也是一居室的空间,跟梁库那间一样,从格局上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墙上也没有挂些什么与房间不相称的东西。

这就奇怪了,从来到门前开始,那种诡异的感觉都没间断过。那绝不是因为抵触而产生的心理反感,因为朝歌体内的术力一经受到环境里某些不规则的秩序干扰,马上就会运转起来,从而达到自动调节朝歌体内的平衡机制。

朝歌又以刚才走进来的相反方向往回细查了一遍,通常因为次序和视角的转变,更容易发现被不经意漏掉的东西。但遗憾的是仍没发现一点反常的地方。

此时阿红已经把正对街外的房间窗子打开,顿时房间内的气流为之一通,感觉上舒爽很多。

但也就在阿红开窗后的一刹那,朝歌的那种怪异感觉突的一跳,术力运行的更快了。朝歌奇怪的看了看窗子,然后走过去,这种感觉告诉他,问题很可能出在窗外。

窗子外就是一条马路,街道两旁开着几间生意冷落的店铺,窗子正对的是马路那边的一栋五层楼的私人小旅店,跟这个区域的其他建筑一样,老式而破落。看样子年代已经很久了,大概自从有这条街便有了他们。

朝歌指着这个方向道:“仔细看,这个范围内有没有什么最近新改建过的,或是其他改变的地方?”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朝歌明明感觉到怪异,可还是没发现什么引起怪异的反常地方来,也许是被隐藏掩饰起来了,于是就想通过久住在这个地方的梁库来看看,有什么近期不同的地方。

梁库和阿红挤在一个窗口前,一起东张西望的往外看,仔细了半天,忽听梁库骂了一声:“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朝歌以为梁库发现了什么不同处,不觉眼睛一烁。

却又听到梁库接着骂道:“这鬼地方,我看八百年都不会变了!”

显然再次失望。

朝歌立在房间中央沉思不语,无奈中,三人准备往回走,阿红把两扇窗子关起来,于是破落的街景一点点的被关在窗外。

可就在最后一线街景消失的时候,一丝微弱的光线在即将关起来的窗缝中一闪,朝歌体内像刚才一样立时随之一跳,目光再次聚焦到那扇窗子上。

窗子被再次推开了,朝歌努力向外搜寻着刚才那丝光线的来源,这才注意到正对街边的那栋小旅馆的三楼上,挂着一大块写着旅馆名称的灯箱招牌。

招牌就像这间破落的私人小旅馆一样,灰暗陈旧,灯箱里的灯已经有几盏不亮了,远远看起来,旅馆的名称一半明、一半暗。

那奇怪的闪光会是这个灯箱吗?

朝歌一直凝视着对面,但灯箱破旧昏暗,好像不可能发出刚才那样有节奏的闪光。朝歌又仔细的看了遍所有这个范围内能发出光源的东西,除了昏黄的路灯,和居民区的点点灯火,就再没什么发出光的东西了。

忽然又一丝跟刚才一样的光忽闪而灭,朝歌迅速捕捉着它的来源,最后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块昏暗的旅馆招牌上。

梁库和阿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齐顺着朝歌的视线望去,却完全没有发现,一块破灯箱招牌为什么如此吸引朝歌。

时间一点点的静默滑过,朝歌仍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对面那块灯箱招牌。身后的梁库不时的看看灯箱,又不时的看看侧面的朝歌。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梁库早摸清了朝歌的脾性,他知道一定有事情发生了。

果然,就在与上一次闪光间隔差不多的时间后,又一次闪光出现了。

这次朝歌看得真切,这闪光就是在这块灯箱牌里发出的,可能是因为电路老化,灯箱内原本已经不亮的一只灯泡,随着时断时续的电流,有节奏的间隔明灭。而就是这样的每次明灭,都莫名其妙的让朝歌体内一跳。

可以断定,朝歌体内的跳动,一定与这灯箱有关。

过了一会,一个清臞冷峻的青年人,穿过马路走进了对面那家破落的私人小旅馆。而他后面三楼的一间小屋的窗户里,正有一男一女在一眼不眨的望着他。

朝歌决定独自一人上来,一是因为梁库体虚,二也是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他走到门内一角狭窄昏暗的服务台前,坐在后面的是位正在半梦半醒打着盹的中年人,看样子既像这里的老板,又有点像帮亲戚看店的主人。

朝歌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有房间吗?”

中年人猛的清醒过来,并没听清朝歌的问话,只是当发现面前站着位冷峻的年轻人时,不知所谓的梦了句:“有事吗?”看样子大概是生意冷落久了,连主人都有点忘记这里是旅店了。

朝歌又淡淡的重复了一句:“有房间吗?”

中年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拿手一拍脑袋:“有有有!”说着就从抽屉里哗啦一声拽出一大串挂着门牌号码的钥匙来,领着朝歌往楼上走。

只铺了地砖昏暗走廊里的脚步声,让每个房间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间典型的没落式私人小旅店,所有简单的装修,除为了省钱外还有另一个用处,方便简单型的打扫卫生。

“是要标房还是豪华?一个人还是双人?”

中年人边领路边问身后的朝歌。

真想像不出这里的所谓“标房”是什么的配置,更不敢揣度“豪华”是怎样的标准。

朝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三楼有房间吗?”

中年人:“有!有!三楼好啊,不高不低又清静。”

钥匙转动中,吊在一起的其他钥匙哗啦哗啦的发出细碎的金属相击声。中年人正在打开三楼靠楼梯的一间标房。

朝歌来之前已经仔细摸清了靠近灯箱的那个房间,就指着走廊中间的一个房门道:“这间有人吗?”

中年人停住了手:“没有。”随又问:“你想要那间?”

朝歌:“可以吗?”

中年人忙答道:“可以!可以!就只是……”中年人欲言又止。

朝歌:“怎样?”

中年人:“就只是那间房的窗子外面挂着块灯箱,怕你不喜欢。”

朝歌没言语,开始向那间房走。

中年人紧跟几步跑过来,陪衬着笑:“其实这房间也有这房间的好处,别看灯箱挡着窗,也正好也把靠街上的过车声挡住了,比别的房都安静。”

房门一开,又是一股霉味冲出来,中年人忙把窗子打开了,虽然外面挂着灯箱,但仍留了开窗的空间。

朝歌点了点头:“嗯,就这间。”

中年人忙道:“嗯,好好!”又试探着道:“但这间房的价钱却是和别的房一样的。”

朝歌不作答,只是手扶门柄,做出要关门的样子,中年人识趣的退出门外,笑着:“好好,等会我把热水送上来。”话刚说完,房门便已关严。一阵脚步踢踏杂着钥匙串的哗啦声,中年人下楼去了。

朝歌反锁了门,回身走到窗边,灯箱并不很大,同样为了省钱,做工简单粗糙。一整块透明的有机玻璃上,喷绘着还算工整的店名,用来照明的灯泡,就那么简单的固定在周边的铝合金框里。

灯箱与窗子只隔了半扇窗的距离,稍一探身就能仔细看到灯箱的每个角落。仔细检查过后,却仍是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朝歌一手扶着窗框,一手扶着灯箱,尽量把身子向灯箱探出,然后又再次仔细的查看灯箱里外的每个细微处。

这时间隔闪烁的那个灯泡再次闪了一下,藉着那快速的一闪,朝歌余光里忽然发现那灯泡上似乎有什么异样。

因为这个灯泡的头正对着前面保母住的那个房间,所以要想仔细看是有点困难。于是朝歌探出手,小心的把它拧下来。

灯泡还在微微发着余热,朝歌下了窗子,仰头对着吊灯,开始仔细的观察起这只看起来跟普通没什么区别的,已经粘满了一层厚灰的钨丝圆灯泡来。

就在圆灯泡的头部转过来的时候,一组极淡的粉红色怪异数字和符号渐渐映入朝歌眼幕,与此同时,朝歌体内的术力流飞快的运转起来。

可以确定了,问题就出在这里!

但让朝歌迷惑不解的是,看样子,这组数字和间隔排列其间的怪异符号是藉助灯光,辐射到保母的那个房间。

但究竟是依据什么原理来对人身产生影响力的,却是完全解释不出。

朝歌在翻阅风水相关的术类资料时,也曾接触过一点个别流派的山术符录类,但无论是形状还是施术手法都完全不同,这怪异的数字符号到底是什么呢?

等中年人把热水送上来,才发现房间里,除了放在桌上超出房钱很多的钞票外,那位冷峻又有点怪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直到他检查了房间内没发现任何丢失的东西后,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朝歌依据灯泡上的启发,在往回走的路上一直留心着每处可能隐藏的类似数字符号,不出所料,随着朝歌体内术力流的异样反应,在梁库住的那栋楼的门牌号码的牌子上,再次发现了淡淡的粉红色数字符号。

接着就是每层楼道内的照明灯上,电表上,就连梁库家门楣上的门牌号码上,都发现了它的淡迹。

这组新发现的数字虽然完全一致,但与灯泡上的数字和符号又有不同,而且看留下的痕迹,更是最近不久的新作。

显然旅店灯泡上的数字是针对保母的,好像故意逼迫她走,而这一组新术码,却是针对梁库的。

它们就像一层层暗暗织起来的大网,梁库就像一只被渐渐收紧的困兽。

“靠!这是他奶奶的什么鬼东西?”

这是梁库知道情况后,发自肺腑的第一句感言。

阿红反覆看着灯泡上的数迹,也忽然想起来什么:“哦我记起来了,就在几个月前我接到了一个匿名礼物,是一幅很美、当时很流行的抽象画,画的一个角落里就写着一组类似这样的数字和符号。

“当时我还以为是网吧的人送给我的,就挂了起来,但也就是从那不久后我和网吧开始连着出事的。”

“靠……”

梁库刚想大开骂戒,但一看正盯着他的老娘,就不敢粗口放肆了,还是愤愤道:“刘蛤蟆到底在玩什么鬼道道?!”

朝歌默默的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恐怕刘蛤蟆也被利用了。从它不仅能让人生病而且还能影响运势上看,那应该是一种术类,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神秘术类。”

梁库有点傻眼了:“靠!他们是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完了!这下完了!连你都搞不定,那我也只有坐着等死了。”

朝歌陷入了沉思,手中慢慢的摆动着那只灯泡,在屋顶的吊灯反射下,那组诡异的粉红色数字不停的闪来闪去。

自摸清了整件事的经过后,他也一直在猜测对方的用意。

一旁听的满头雾水的梁库妈和阿红,不时的偷看面前这位冷峻帅哥,本来他的突然而至就已经大大的让梁库妈吃了一惊,现在又听他云山雾罩的说了这番话,就更加猜不出自己的那个傻儿子是怎么认识这样一个朋友的。

这两人是怎么可能认识的?

还是年轻人接受的快,再加上阿红是知道梁库谁也不服的脾性,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梁库对朝歌的某种敬畏,那一定有相当的理由。

于是怯怯的问朝歌道:“真的就没办法了吗?”

朝歌静了片刻终于抬起头:“试试看。”

梁库乐了,虽然他还不知道朝歌的这个“试试看”究竟是怎么个试法,但他已经看到朝歌微微翘起的嘴角了。

他知道,没有把握,朝歌是不会这样笑的。





第六章 风水宝地

临走前朝歌把涂在门楣上的那组数字抹掉了,告诉梁库不要出门,好好的待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因为只要不出这个门,楼下楼外各种针对他的那种诡异术码的作用就会减弱很多,他的这个怪病也不会继续恶化。

朝歌并不准备把所有发现的术码全抹掉,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就让背后施术之人发觉,那样便打草惊蛇了。

梁库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朝歌一定是在做斗局前的准备工作,而且就算他问,恐怕得到的回答也是一大堆听了头痛的术语名词,那些对他来讲太专业了。

朝歌一走,梁库妈就开始作堂审子了,先是一回来就弄出那么多不明不白的钱,接着就要和什么人斗,再来就是刚才那个年轻人。

妈不是反对你交朋友,我看你的那个朋友也不像坏人,但妈听你们云山雾罩的说了那些个话,就是心里没底,你给妈老老实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关键时刻,梁库当然不能如实招来了,先不猜老妈听完后有什么不良反应,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天性善良忍耐的老妈,一定不准梁库去跟刘蛤蟆斗,这口气不出,那可是一辈子都憋屈的事,所以梁库连连给阿红暗递眼色。

虽然阿红也很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还是以大局为重,于是两个年轻人一抬一杠,一哄一骗的把老太太安抚住了。

朝歌一直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来,进了门看看已经比昨天情况好了很多的梁库道:“走吧。”

梁库已经能下床自由走动了,早等的手脚发痒了,对老妈说了一声:“妈,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老妈早不信儿子的了,上一次就说几天就回来,结果一去大半年,于是急道:“你给我回来。”

刚追出门,再看两人已经走得没踪影了。

阿红赶了出来,又是一番柔声细语安慰,正要陪着梁库妈回屋,梁库又偷偷的踅了回来,暗使声音把阿红招了出来,道:“你得跟我们去一趟,完了你再回来。”

阿红有点不解刚要问,就被梁库强拉下楼,不得以往梁库妈的屋里喊:“梁婶,我有点急事,马上就回来!”

声一落地,人就跑得没了影。

梁库妈又赶了出来,嘴里嘟囔着:“这都是怎么了……”

省城很大,从梁库住的地方坐车到郊区,都要将近一个小时。

眼看越走越萧条,马上就要出市区了,阿红忍不住问梁库:“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梁库一脸假高深道:“别乱问,一切听指挥。”说完也忍不住的瞥了眼坐在的士前排坐的朝歌,其实他也想知道。

车子七扭八拐的,终于停在了一所看样子像个废弃手工作坊的破铁门前,三人下了车来,梁库伸了个懒腰终于问道:“朝歌,这是什么地方呀?”

朝歌站在原地向四周望了望,嘴角翘了起来:“像这样的风水宝地,已经很难找到了。”

梁库一听宝地马上来了精神,阿红在乡下也多少听过有关风水啊、宝地的传说,和梁库一样,都一脸渴望的想听朝歌说下去。

既然要设局了,总要让参与的人知道个大概,一向不喜多言的朝歌简明扼要的说出了他的计画。

朝歌道:“虽然我还看不懂昨天的那些怪异术码,但我却知道术界的人,无论怎样施术控局都要讲究个此消彼涨,循环往复的平衡点。”

梁库每次都渴望能听明白朝歌的术语,但每次的结果都是头晕脑大。

相反,小川妹阿红瞪着一双大眼睛无比专注的听朝歌说,好像女孩天生就比男孩对占卜或是风水的神命学感兴趣。

朝歌接着道:“也就是说,暗中施术的人,只是暂时利用术局逆改了正当旺运的梁库运势,但这股被压抑的运势并未消失,相反会越压越强,如果不把它转接到另一个承受者的身上,整个术局就会失去平衡,而最后导致施术的人承受恶果。”

梁库又开始了他的随口应付:“哦。”

阿红却发现新大陆似的抢着道:“我猜,刘蛤蟆就一定是那个被转接了的承受者,你看可不是我们倒楣他走运?!”

梁库似乎听出了些味道,提高声调中,刮目相看的视着阿红:“哦?”

朝歌颇赞许的点点头:“但这只是暂时的受益,施局者一旦控制不住那股被压制转接的运势,整个术局就会失控,术者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怎样,梁库还是听懂了些后面那句话,拍手大叫:“哈哈,压死那个烂王八!竟敢暗地害我,真是活腻歪了!”

朝歌终于进入正题了:“找到这块风水奇地,就是为了加速整个术局的反转。”

梁库一听大觉痛快,四目张望,赞不绝口:“风水奇地,好好,真是奇地啊……”

还没赞到一半,梁库就有点赞不下去了,因为他看了半天,不但没看出什么奇什么宝来,相反越看越有点不对劲。

指着废弃作坊问朝歌:“你说的宝地,不会指的是这里吧?”

朝歌微微一笑也不正面回答,指着废弃作坊正面的一条新开弯道:“门前弯道如弓对,煞气如箭在弦。”

接着转身向房后看:“后面地势塌陷,污水恶沟如毒在蛇口。”

然后是左面:“左面压一凶楼,楼角如锋刃,杀气冲天。”

最后是右面:“秃梗上面有两棵枯死老松,似二鬼把丧。”

乖乖不得了,朝歌每说一句,梁库就心惊肉跳一次,阿红更是听得如揣了一只跳兔。

说完周边情况,朝歌开始往废弃的手工作坊里走。

梁库直嘀咕:他还真往里走,看来所说的宝地定是这里无疑了。心里七上八下的拽着阿红咬牙跟了进去。

进了东倒西歪的小四合院,朝歌立在院中停住了步,回头看着梁库:“知道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的吗?”

梁库一双小眼睛四处遛看,四合院几乎每个房子都没有门,往里看大多都有个用红砖砌成的灶台,可以想像的出,当初每个灶台上都放着一口特大号的锅,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大锅都是做什么用的。

再看此时他和朝歌站的地方,旁边正有几个用水泥和方砖抹成的长条型平台,平台上污痕四处,早分不清什么了,就是还隐约能闻到什么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梁库实在猜不出,就问:“这以前是做什么的?”

朝歌刚想回答,水泥平台旁,正在用树枝挑着什么东西的小川妹阿红忽然大声呕吐起来。

梁库急忙窜了过去,惊问怎么了。

阿红极恐怖厌恶的向已经扔在地上的树枝指了指,梁库顺着一看,才发现阿红刚才用树枝在水泥砖缝里挑出的,竟是一团又粗又硬的黑毛。再低头仔细看,那黑毛根部还粘着一块烂头皮样的东西。

梁库知道了,这是主身上剥下来的皮毛。

当他再回头看朝歌的时候,朝歌点点头道:“这里曾经就是活主屠宰场。”

梁库一下子明白了,那主一定是先宰了,然后在那几口大锅里烧水退毛,最后再放到水泥台上开膛破肚。

越想越毛,忍不住再次确认的问:“这里真是风水宝……地?”

朝歌点点头:“对于破局来说,这块把五煞汇聚一身的绝恶之地,的确要算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了。”

然后望了一眼正迷茫得一塌糊涂的梁库,嘴角一翘:“风水极煞之地大多恶气横冲,对你的命局有严重干扰,外界的术力也无法轻易渗透进来,从而也就以煞攻煞的破了暗中施术者对你的控局。

“术局一旦失控,被转接的运势必将加速逆转,到时候如果这个背后之人还不收手,后果真是难以想像了!”

朝歌本来说得颇有兴奋,但一想到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又微微的皱起眉来。

梁库终于明白这块宝地的用处了,鬼笑道:“嘿嘿,真没想到,只要利用好,恶地也能有这么大的利处啊!那可真是好有好的用途,恶有恶的功效!哦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生我才必有用,就看你怎么用!哈哈……”

转而对那严重后果感起兴趣,毕竟他恨得刘蛤蟆牙根直痒痒。

朝歌皱着眉摇摇头,梁库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次实验性斗局,于是更觉有趣,干脆道:“说吧,需要我怎样配合?”

朝歌看了看有点被兴奋冲昏头脑的梁库,缓缓的只说道了四个字:“住在这里。”

这一下,梁库的大嘴僵住不动了,但又一想想刘蛤蟆和施术人的可恨之处,咬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认了!嘿嘿,再者说了,这么块难得的风水宝地,我梁库能住上一住,那也算十生有幸啊。哈哈!”

一边的阿红却心里打鼓了,他们不会也让我住这里吧?但一想独自离开,又有点担心梁库,一时间犹豫在那里。

朝歌对梁库道:“只是还需要有个人观察刘蛤蟆,一有变化就过来通知我们。”

梁库就转头对阿红道:“阿红,这事就交给你了,也正好回家照顾我妈。”

阿红不禁舒了口气,虽然还是放不下梁库,但有朝歌这样的能人在,应该不怕。

送走了阿红,天已经黑了。

梁库和朝歌先是找了个馆子吃饱肚子,然后在店铺里买了两件厚厚的棉大衣,以备晚上困倦时铺在作坊里睡觉用的。

两人往回走时已经临近半夜了,梁库抬头看了看满天星和接近丰满的月亮,摇头赞道:“良辰美景!良辰美景啊!”

说完便和朝歌走进了屠宰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刚一走进来,就觉得周围阴森森的暗影四布,等走进院中,再抬头看天空时,就更惊讶的发现,刚才在外面明明晴空白月满天星的,现在竟然惨蒙蒙的像是漫天罩了层雾,满天星没剩了几颗,月亮也惨淡淡的失了祥色。

梁库还以为自己出了错觉,就问一边的朝歌,朝歌却回答:“你看到的都是真的,因为这里煞地横冲,导致地气浑浊,所以感觉起来很怪异。”

梁库裹了裹大衣,缩着脖子四处胆惊惊的瞧了瞧,顿觉时间难熬了。想岔开话题,便没话找话给自己壮胆:“朝歌,这地方以前一定是个大集市,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有人这么说来着。”

惨月下的朝歌一脸朦胧,几乎看不清五官:“嗯,是老城的西郊市,清末民初这里曾是砍头行刑的地方。”

喉管咕噜一声,梁库不敢再随便没话找话了。

到了后半夜,困意袭来又不敢睡,四处寻了些破板烂柴的围了个火堆,这才勉强半梦半醒起来。

如此这般,一天天的艰难度日起来。

闲着无聊,就又想起学的隐身术,现在朝歌已经看到阿红的真人面相了,重新把原来的方位口诀再精修了遍,几天下来梁库已经滚瓜烂熟了。

但如此枯燥的一个人傻练,很快梁库又失了兴趣,现在每天的精神支柱,就只剩下对这次实验性斗局所产生的各种严重后果进行天马行空的猜测了。当然,这都必须是以刘蛤蟆等人是如何的悲惨无比、痛不欲生为前提的。

朝歌则趁着这个空闲,对那套五行六甲大掌诀进行了反覆推敲。通过前一时期对术数资料的系统翻阅,让朝歌越来越感觉到术数的守衡性,也就是说,这套大掌诀在理论上一定原本是均衡完善的,但究竟现实中还缺欠在哪里,却是始终解悟不出。

有时朝歌也把时刻随身携带的那三片古玉拿出来细细端详,大概是摸搓的次数多了,原本有些暗淡的古玉,渐渐更加圆润,尤其是三片合一的时候,就像忽然它们完整的活了起来,一种像玉魂样的光泽,在古玉深层里荡着润光。

更加奇特的是,就在三玉合一、玉魂生光的时候,朝歌所在的那块绝煞之地忽然也跟着柔和起来,朝歌实在不敢相信,一块分成三片的古玉,又如何有这样大的惊人化力呢?但同时也更加肯定的认为,这玉上的纹物,一定与风水易数有关。

终于在第七天的早上,也是梁库即将因无聊而发生强烈三级精神崩溃的时候,阿红兴奋的跑跳进来,她甚至好像忘记了这里的恐怖。

“出事了!出事了!”

看着阿红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真猜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红太阳,两只大手死抱住阿红娇小的细肩:“什么事?什么事?”

朝歌也在一边静静的听。

阿红兴奋的声音发尖:“你们一定猜不到!就在我从这回去的第二天,以前的兔子就跑来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刘蛤蟆新开的网吧忽然贴出公告,说是因内部装修暂停营业。”

阿红随又小姑娘式的道:“你们猜,到底是啥子原因?”

梁库差点急哭了:“求求你红姐,梁库的下半生幸福就在你的嘴里了!”

阿红小脸红扑扑的道:“刘蛤蟆被绑架了!”

这一变化,就连朝歌也震动了,默默自语道:“起作用了。”

梁库更是激动的变了音:“终于……终于出事了!”

阿红却神秘又激动的道:“真正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

接下来,阿红就连珠炮似的,把这七天来绝对具备颠覆性的全程报导说了出来。

原来刘蛤蟆因为最近连连得手,事事顺心,于是为人做事就有点越发的摆谱显阔,但没成想却被几个恶混盯上了,干脆被绑了票。

赎金一开口就要五百万,刘蛤蟆一个网吧业主,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现金呢?连警察都觉得这群绑匪太离谱了。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刘蛤蟆的老婆怕这群绑匪真的撕票,于是竟然背着警察提着五百万现钞去和绑匪赎刘蛤蟆。

虽然最终这群绑匪还是落案了,赎金也追回了,刘蛤蟆也安全回归了,但因为有人质疑刘蛤蟆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一定是来路不明。因为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就算上面有人,也没人敢趁这个风头来罩他了。

结果税务部门和警察机关对他联手调查,据说这次公检法联手调查还破了两项记录,一是办案速度;二是证据充足。刘蛤蟆不但偷税漏税巨额款项,而且还似乎跟黑社会有些瓜葛,具体细节现在还一直在调查当中。

据目前状况看,就算刘蛤蟆能侥幸不被判刑,那也绝对是够他破两次产的了。

报导完毕,梁库已经有点热泪盈眶。

朝歌道了声:“是该到回去的时候了。”

第七章 大快人心

回去后,果然不出所料,遍布在梁库家周围的神秘数字全部消失了,因为如果再斗下去,恐怕这个崩溃的运势流,就会施加到术者的身上了。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刚回家没两天,被放出来的刘蛤蟆就哭丧着脸来告罪求饶了。往日的威风早化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管自己比梁库和阿红大了将近二十几岁,刘蛤蟆一样死拉住手喊大哥、大姐。

更让人不得不佩服刘蛤蟆软功的是,一知道旁边那位一脸同情的大婶就是梁库妈时,竟然咕咚一声跪了下来,惊天地动鬼神的干嚎道:“妈!我错了!”

梁库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自听了刘蛤蟆的报应后便消了大半气,现在又惨遭刘蛤蟆泪弹的如此轰炸,早没了一丝恨意,一把把他拽了起来:“靠!挺大个爷们,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哭爹喊娘的!”

谁都听得出,梁库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明了不记前仇的鲜明立场了。

阿红外辣内柔的个性也像极了梁库,也早没了记恨,扶着梁库妈站在一边,满脸同情的就像刚看完一出专赚女人眼泪的长篇电视连续剧。

刘蛤蟆却仍不站起来,还是一个劲的哭求着:“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梁库妈并不知道内情,刚才满心的奇怪,现在都被这“惨绝人寰”的刘蛤蟆给转移了,颤声道:“你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我做主,你放心吧!”

梁库知道再闹下去非露馅不可,用力把刘蛤蟆拉到门外:“别没完没了的,老太太都说做主了,赶快走!”

刘蛤蟆死扒住门框不放,刚才一进来就不停的拿眼睛瞟气质独特的朝歌,现在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真正目的:“有……有人告诉我,只有你……你身边的人能真正救得了我。”

说这话的时候,刘蛤蟆又瞟了眼一直未出声的朝歌。

梁库得意一笑:“嘿嘿,算你老蛤蟆识相,这位可是……”

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说有人告诉你,我还正想问呢,那个人是不就是这次背地里下局使阴招的人?”

刘蛤蟆心虚的点点头。

自从刘蛤蟆一进来,朝歌就在猜测他另有目的,一等他说出这句话来,便完全明白了原由。

这一定是那个背后施术人的意思,因为只有懂术的人才知道,虽然梁库已经从那个风水恶地出来了,表面上好像事情告一段落,但实际上整个失衡的大局并未恢复,还在方方面面威胁着刘蛤蟆和施术人。

如果想要彻底恢复平稳,还需要一个关键的步骤,那就是想办法让梁库的如洪运势运行起来。

这样就可以把那个转接走的运势流,如江入大海般的回归正轨了。

于是朝歌道:“你还没介绍这位真正的幕后人。”

梁库一边虎道:“对!你要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给我如实招来!”

刘蛤蟆哭丧着脸,左右看看朝歌和梁库,老老实实交代了。

原来一切都是从刘蛤蟆无意中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开始。

当时刘蛤蟆正用梁库付给他的钱经营另一家网吧,生意很难做,但资金已经投了一部分,不能说扯就扯,也就在那里支撑着。

于是就在一天准备睡觉的时候,刘蛤蟆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用刘蛤蟆的话来形容,那女人的声音很女人,听起来很舒服。就不知道在刘蛤蟆的审美标准中,这个“很女人、很舒服的声音”究竟是怎样的概念。

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那女人很肯定的说可以帮他度过危机,但必须先出钱出力全听她的。

刘蛤蟆就问她是做什么的,女人就说她是一位专门预测商业信息的周易专家。因为现在满大街都能找到这类靠预测骗饭吃的所谓大师专家,所以也就没信她的。

但那女人好像早猜出刘蛤蟆的心思了,当时就说出了几件他家不久要发生的事,然后留下电话号码便挂断了。

刘蛤蟆当然没在意,反倒是女人的声音却让刘蛤蟆舒服得一晚没睡好觉。

但让他惊奇的是,没过多久那女人预测的几件事都应验发生了,而且竟然连所说的时间都未差一天。

刘蛤蟆开始不得不相信,这位女人不但是女人,而且是很牛的女人!

决定与女大师合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师所要报酬的开价并没高的离谱,而且还说好事情成功后付款。

梁库就忍不住问:“那女的到底是干什么的?公司在开在哪里?为了点破钱,她可把我整得好惨,我梁库可要好好的感谢感谢她老人家才行!”

刘蛤蟆就又一脸哭丧了:“我们始终是电话联系的啊,我也很想见见她呀……毕竟是合伙人嘛。”

这句话倒是真话,只是刘蛤蟆急切想见见这位很女人的女大师,恐怕更多的是想一睹女大师是如何女人的吧。

这一层,却是朝歌早预料到的,一般像她这种施术骗局的人,为不留把柄,通常都保持行踪隐秘。

现在许多大公司之间的商战中,就常常各自聘请各地的风水大师助阵。

但通过此女人的种种术中手段,似乎还是个很高明的术界中人,就不明白,为什么使出这种下三滥的坑财手段。

梁库又一边没好气的逼问道:“说,那为什么偏偏选阿红和我的网吧下手?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可倒好,不但吃,而且连根都拔了!”

刘蛤蟆一副委屈相:“这可都是那位女大……女骗子的主意呀!我冤啊!我冤啊!”

梁库一顿劈头盖脸:“你冤个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不贪心,谁也勾搭不了你呀!”

刘蛤蟆生怕梁库不放过他,竟然一副孙子像的劈啪煽起自己耳光来。

究竟是刘蛤蟆兔子狠吃窝边草,还是那位女大师的主意,看来很难说的清了。

要说是刘蛤蟆的主意,那也不是没可能,别看他现在一副孙子相,骨头里却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而且之所以选阿红下手,那也很可能是他了解梁库并没大有来头的背景,而且又只让一个小姑娘当家,欺压起来容易得多。

但整件事存在的一个疑点是,既然是针对网吧的,那又为何把梁库妈的保母搞走?那好像是完全与骗局无关的一个举动。

如果非想查到底,朝歌完全可以继续让大局乱下去,但那样一来,刘蛤蟆势必继续悲惨下去,搞不好真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再者,也可能是朝歌自己想太多了,说不定选择阿红下手,也许真是刘蛤蟆的主意。

于是开口道:“嗯,你回去吧。”

刘蛤蟆实在摸不清这位神秘酷哥这句话的真实内涵,眼睛心虚的遛来遛去。

梁库上去就是一脚:“我老大说的话你也不信,他让你回就是肯定放过你了!”

刘蛤蟆立时千恩万谢,也不再敢继续纠缠,大妈、大姐、大哥的跟每位都道了谢后便转身要走。

忽又转过身:“哦,有件很奇怪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们找到她。女大……骗子一直没和我见面,最后让我汇出款项的那个户头,我曾查过那是一家大型慈善机构,钱是用来医助植物人康复的。”

说完,刘蛤蟆就不解的自言自语走了:“奇怪,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捐款?”

最后这句话,也忽的为这位神秘的女人凭添了更多复杂。

让梁库的运势重新运作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他随便摸个奖或是买张彩什么的,整个旺运便立刻运作起来。

只是梁库这些都玩腻了,突发奇想的要去参加电视台主办的,一个正在热播的综艺节目:百万有奖大竞猜。

这可有点离谱了,考的都是知识性的东西,知道的人都几乎认定梁库九死无生,却没想到梁库过五关斩六将的,竟然真的拿了头奖。

只因为那考题都是选择性的,每次梁库只要随口一选就成了,结果瞎蒙全中,而且更创了此节目的全猜记录。

当场主持人曾很好奇问,这位看起来实在比市井还市井的暴发户是什么毕业时,梁库的如实回答立时让全场石化五分钟,曾一度终止节目。

梁库的运势又恢复正常了,刘蛤蟆被没收的网吧还有阿红关掉的网吧,因为被人传说不吉利,房主就以最低价位放盘,但还是没人要,最后就求梁库来收,条件几乎已经放低到极点了。

哈哈,梁库大是得意道:真应了朝歌的那句话,越是凶险就越是大富大贵,看来我的运气比以前更好了。

但前后如此一来,梁库再也瞒不住老妈了。他就把自己的暴发奇遇都说给老妈听了,只是隐瞒了牧家村和挖坟掘墓的事。

想不到的是,梁库妈听后淡定异常,这大概是十辈人的奇穷命史早让她感觉出家族反常了,这种大起大落,反让上了年岁的她不觉得怎么样。

只是反覆叮嘱儿子,过了几十年明白了一个理,什么都有个限数,我们家也不是永远的穷,同样你梁库的这种运气也不是没边的好。

好好的珍惜现在,不能太铺张了,妈心里没底。

于是梁库就可以公开的、明目张胆的提高生活质量了。

先是在全城最好位置买了间豪宅,接着买了辆最新款、全城仅此一架的VOLVO,配了个司机,专门带着老妈去兜风。

但也在老妈的叮嘱下,买了大批的油粮米,送给了自己原来生活的那个贫民窟的孤寡弱势群体,并且答应,将一直照顾他们。

与此同时,收回的那两间网吧经过一个月的改建修整后,一间还是网吧,而另一间则改装成了豪华饭店。

明天就要一起开张营业了,全都是能干的阿红一手操办的。

梁库要让阿红放松一下,他们来到了阿红曾经擦过皮鞋的商业街,从街头到街尾,几乎把所有的名牌产品都买了个遍,足够开一个时装店了。

还嫌不够,到了著名的西餐厅,订了三桌豪华套餐红酒,送到了大街那排擦皮鞋的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当街吃着龙虾喝起红酒来,几乎把所有自认为小资和伪小资们都郁闷得想吐血。

尤其是听到一位脸红红、手黑黑的大姐,喝了一口价值上万元的珍品波尔多,竟然说很像掺了刷锅水的酸梅汤时,立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喝的高兴,梁库让阿红坐着,他要给阿红擦鞋,捏着阿红那只娇柔的小脚不禁心中一动,坏笑着:真软……

一直闹到很晚,梁库和阿红来到了一个正在修建中的宽阔广场上,靠在一起说着话。

看着满天的星星和一轮满月,梁库忽然想起了姐妹花。

他是喜欢她们的,他也无比的喜欢着虽然不及她们美丽,却更多了分情义的阿红,他最鄙视什么男女之间的兄妹感情,狗屁,都是胡扯,但通常这种感情都是很复杂地,只能用感觉来衡量。

他承认自己不够专情,所以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承诺什么,管那么多干什么,他只要实心实地的对每个他所喜欢的人好,只要对方愿意,他就一直对她好下去,一辈子好下去。

而此时的阿红也正想着她的心事,每个女孩都有幻想,阿红也同样,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能天天跟梁库在一起。

但仅此而已,一个乡下的小川妹能奢望什么呢?梁库已经给了她这辈子都不敢想像的东西,只要他们永远这样下去,她就满足了。

梁库忽然想起来自己曾苦练过的隐身术了,觉得自己那隐身术不能白练,准备给阿红一个惊吓式的浪漫惊喜。

于是,便让阿红闭上眼睛,阿红还以为梁库要搞什么花样,不会像电视里一样来亲自己一口吧!

心里又是渴望又有点胆怯,可等了半天,却只听到梁库的声音:“睁开眼睛吧!”阿红迟迟疑疑的睁开眼睛,却不见了梁库的人,四周寻了一圈,仍看不到。

偌大个广场空空旷旷的,月光清清冷冷的洒下来,广场中间的喷水池微微地泛着水光,倒映星月。

四下里什么障碍物都没有,想躲都没地方躲啊。

正寻思间,忽然听到左侧梁库喊她,她马上转左,却又看不到人,只有微微的风荡过。接着梁库的声音又从右边响起来,马上转右,还是连衣角都看不到。

几次下来,阿红有点不耐烦了,嗔道:“裤子别玩了!你到底在耍什么鬼花样!”可梁库还是没完没了。

这时,阿红注意到地上有个影子一闪,阿红灵机一动,心里想:“你只是跑得快,但我总能看到月光照到地上你的影子。”

于是阿红仔细偷偷注意着地上的影子,先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瞄准后出其不意的向影子方向猛一转身,立时像是扑到了梁库的怀里,高兴得叫道:“抓到你了!”但她刚想看个仔细,却瞬间又不见了。

正在阿红纳闷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梁库故做阴森的声音响起来:“你在说梦话吧。”

“裤子,你转得还真快。”

阿红一把拽住梁库的手,“这下看你往哪里转!”

梁库抽回手,阿红转过身来,却看不见梁库。分明听见梁库在面前嘿嘿地笑:“看不见我吧!”

阿红使劲揉了揉眼睛:“裤子?”

忽一闪,梁库又出现了。

阿红仔仔细细地周身打量着梁库:“裤子,你啥时候学会的魔术?”

“什么魔术,这可是隐身大法!”梁库和她坐了下来,眉飞色舞地显摆起来。这下还不以为阿红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阿红却不以为然道:“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闪得快么!刚才还不是被我抓到了。”

梁库撇了撇嘴:“那是我故意让你抓到的。要不是我蒙上你的眼睛,你这辈子也别想抓到我。”

阿红哼了一声:“少跟我耍赖!我是说刚才那次!”

“你才耍赖呢!”

梁库不甘示弱,“刚刚我明明眼看你扑个空,嘿嘿,我可要找个证人,要不然我这神功大法刚一出道,就被你给废了!”

梁库四下一看,空荡荡的广场哪能找出半条人影?

经这一闹,阿红的酒也有些醒了,看者梁库的认真样,倒真不像耍赖,仔细回想起刚才扑到梁库的时候,就算他转得再快,也不可能一点影子都看不到就跑到自己后面去。

再仔细想想,连手上的感觉都不对了,梁库今天穿的是件皮衣,而刚才却好像完全不是皮衣的感觉。

这一下,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难道刚才摸到的不是梁库?

这么想着,又向四下里看了看,这新建的大广场虽然还没有路灯,但月光很亮,又空旷的很,除了她和梁库又哪来的其他人?

也许,刚才是自己有点醉了。也就不再多想,就顺着梁库的话题聊起来。

问梁库这个什么大法是从哪里弄来的,梁库顺着杆子往上爬,大肆吹嘘了一番,当然全盘隐瞒了事实。

在外人听起来,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天降秘笈的翻版。阿红心里笑道:这裤子,又在吹了。

她存心想挤兑梁库,伶牙俐齿的没几句,就把梁库的大侠传奇给刺的千疮百孔。

正说得来劲,无意中一甩头,看到梁库身后侧的广场水池里有个影子,下意识地以为是梁库。

细一想,不对!

要说影子,也应该是她和梁库两个影子,怎么只有一个呢?

阿红忽然想到刚才扑到的那个“梁库”,立时从发稍凉到脚趾,再想回头,却是没了勇气,忍不住小声对梁库说:“这广场上,好像还有人。”

梁库不信,要回头去看,却被阿红悄悄按住了,阿红小声道:“你往水池里看。”

梁库就装着没事的样子,眼角往水池那里瞄了一眼。

这时,阿红突然觉得梁库不动了,挨在身边的身子僵硬,相握的手心里冷汗一点点冒出来。

梁库看到了,那水池里不但有个影子,而且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影子。

第八章 阴魂不散

瞥视中,那影子虽然经过水的折射多少变了些躯形,但仍能清晰的看出似男非女的高大身架。

再加上一头过肩的披头散发,就像一副高瘦的骨架外挂着一套大袖长袍。水波微动时,那影子也跟着一晃,就更像一个浮荡的孤魂野鬼了。

梁库下意识的猛一回头,快速得扫视了水池周围一圈,让他更加冷汗直冒的是周围的确没有一个人影。

再看水池,除了静静的冷月外别无他物。

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绝对不是幻觉,再加上阿红最初的奇怪举动,梁库有点坐不住了。

刚刚还觉得浪漫的良宵佳夜,顿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连月的柔光,都由清冷变得惨淡了。

远处那些施工了一半的建筑,像是阴影里的废墟,似乎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个念头生起来,这地方不会是跟外公住的地方一样吧?无故的死了人才推翻重建?

梁库生怕吓到阿红,硬生生地挤出笑:“哪有什么影子!”

阿红显然不信,盯着梁库看:“真的?”

梁库又僵硬地挤了下笑:“不信你回头看!”

阿红哪还有勇气回头看,拽着梁库站起来:“走吧!咱们还是快回家吧!”

梁库也正恨不得一步就离开这鬼地方,要说这情景比以往挖坟掘墓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身边没了万事吓不乱的朝歌,就像没了支撑一样,硬了嘴皮装好汉:“怕什么!有我呢!”身子却早跟阿红一起,快步往外走了。

一直到拐进灯火通明的正街,两人总算稍稍定了定魂,阿红的小脸吓得煞白,梁库的一颗心脏也已经像时速二百公里的发动机狂跳不止。

从梁库的表情中,阿红已经猜出刚才有反常的情况发生,恐怖得不敢再提一句。

梁库暗恨自己不中用,在阿红面前丢了面子。奇怪,平时连死都不怕,怎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就让自己吓成这样?

不过就算现在把梁库打死,他也绝不会回头再去看了。

两人回到家中,立时招来梁库妈的眼审嘴问,别看梁库妈从心里希望儿子和阿红成为一对,但只要一天没办婚事,她就不能让两个孤男寡女的出了轨,毕竟梁库还不定性,别把人家好好的闺女给辜负了。

眼见两人深更半夜带着酒性回来,又一脸的反常表情,这一夜都没少了担心。

第二天,阿红又去忙开业的事情,梁库一觉醒来,也似乎早忘了昨天的一夜惊魂。毕竟大场面见多了,而且又天性喜乐不喜忧,大多影响心情的事,都会自动删除过滤。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有些不同了。

不是心情上的不同,而是感觉上的怪异。

自那一夜后,就总是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他,起初还以为是那影子给他的后遗症,但几天下来,那感觉不但没有减弱,相反还越来越强,梁库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为了证明这个感觉的真实性,他和阿红商量好,事先在他每天回家必经的一个社区篮球场,全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这样一旦梁库经过后,发现面粉上不是只有自己的脚印时,那就证明,那种异常感觉的确异常了。

阿红就有点疑虑:“那如果真是鬼怎么办?听说鬼走起路来可是脚不沾地的。”

“这些日子我也没闲着,也知道了些关于鬼的事。鬼还没影子呢!那水里的影子不就已经证明那不是鬼么!”梁库说。

阿红狐疑的说:“那要是人,怎么我们两个人都看不到呢?”

梁库想了想,皱着眉:“难道半人半鬼?据我掌握的资料,鬼和人就算偶尔出下轨,但大多也不会留下什么后代。奇怪……”

阿红抢着说:“谁说的!我们那一直有鬼娃的传说!”

两人鬼还没抓到,就已经开始鬼话连篇,不觉得把事情闹得更加诡异了几分。

因为只有等社区的行人少了,才能做这个抓鬼实验,所以一直拖到快半夜,阿红才打电话给梁库,告诉他开始了。

阿红急急地在昏暗的篮球场上四处扬洒了一层面粉,远远看去,大半夜的空场上,隐约的一个小姑娘,在满世界的东一把西一把扬白粉,已经够怪异的了。

过了一会,尽力装得很自然的梁库,很不自然的出现在篮球场外围的树影婆娑中。阿红这个时候躲在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左手紧捂着胸前挂着的观音挂坠瑟瑟发抖,右手死握着一把特大号手电筒。

她的任务是:一旦听到有异常情况,便以最快速度向场上拧开手电筒。

梁库哆哆嗦嗦的向篮球场踏出第一步,这个自从买了毫宅后几乎每天路过的地方,现在却像鬼门关一样难过。

偏偏这毫宅社区的绿化极好,到处的茂盛的草木,微风一过,草木起伏,白天看起来心旷神怡,现在却只有一个感觉:恐怖。

人就这样,对於越是看不见的东西,越是害怕。如果鬼这东西,人人都见过,那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现在梁库正处在这种状态之下,此时真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倒楣的倒楣蛋儿,遇到什么不好,偏偏遇到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愤愤怯怯中,又想到了那隐身术,不会是那东西除了隐身外还能招魂吧!

正胡思乱想呢,大半个球场已经走过了。忽然,一直吹着的小风停了,各种杂响为之一静,梁库心里也跟着咯@ 了一下。

当发现是风的缘故后,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原来的各种杂响,现在只剩下了自己的脚步声,但没走两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静静的球场上,除了自己的走步声外,身后还似乎夹杂着另外一种沙沙声,就像是有只毛手,在搔着他的神经末梢。

他慢,那声音慢,他快,那声音也快,他停,那声音也跟着停。

当越来越证明那声音不是自己的时候,梁库的神经也越来越接近崩溃状态了。强忍着怕,终于快蹭到了阿红藏身的地方,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叫一声:“阿红!!!”便一个转身,向后瞪去。

与此同时,阿红也闭着眼睛尖叫着向梁库身后拧开了电筒。强烈的灯束照射下,梁库的视觉神经里赫然出现了一个白呼呼、肉墩墩的像人形的东西。

紧接着就听到一种尖锐无比,就算梁库和阿红加起来也无法望其项背的声音响起来:“非礼呀!!!”

当再仔细看时,那发出尖锐非礼声的白墩墩人形,原来是位保养得已经达到重量级的妇人。

梁库和阿红两人面面相觑。

无疑,这一惊天地泣鬼神的非礼声,鬼神不见得能被惊动,社区的保安却被惊得神经发痛了。

这胖太太是与梁库同住一个社区的,平时养尊处优,闲得无聊,便喜欢到同是闺中闲妇的朋友那里摸两把小牌。

今天回来晚了,却碰巧遇到梁库捉鬼。

这胖太太一厢情愿地把这事理解为梁库要非礼她,幸好有阿红在场帮忙解释,不然梁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第二天非上头版头条不可──青年暴发户,深夜非礼贵妇人。

经保安调解,再加上梁库和阿红的百般道歉,这位深闺胖太太才极不情愿地放过了对梁库的法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有点意犹未尽的翩翩离去,临走还没忘了婆妈一句:“深更半夜的在这玩,变态啊!”

那保安赶紧安抚住有点动怒的小川妹阿红,等胖妇走远了才说:“你们是新搬来的吧,这位可是远近出了名的贞洁牌坊,老公是当官的,平时在外应酬,回家连正眼都懒得看她一下,她就把怨气都撒到外面来了。

“曾有一位保安,因为无意中多看了一眼,结果又是非礼又是变态的被骂得狗血淋头。”

保安临走前也没忘小声说了句:“呵呵,谁要是非礼她,那才是真变态呢。”

一场捉鬼差点变成了非礼大戏,梁库除了更加狂呼倒楣之外,便没话可说了。

阿红郁闷的是,枉费她刚才辛苦撒面粉,到现在还满头满身的不清不爽。赌气似的朝着球场把电筒一关一开,灯柱在恢复了宁静的球场上一明一暗。

忽然梁库好像发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蹲下来,出神的看着一堆脚印。

“发什么呆!”

阿红气哼哼地说,“还想让人说变态啊!”

梁库跟没听到似的,一脸迷惑的抬起头:“那保安个子有多高?”

阿红奇怪他怎么问起了这个:“跟你差不多吧,怎么了?”

边说边走了过来。

梁库指着众多淩乱脚印中的一个道:“你看保安会有这么大的脚么?”顺着梁库所指,往地上看:一个长有四十多厘米的宽大脚印显眼的印在众多脚印之中。

阿红笑了:“这么大的脚印啊,恐怕得有一米八、九的高,不然不可能。”

说到这,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个脚印不是保安的,也更不可能是梁库的,那又能是谁呢?清楚的记得,刚才撒粉和梁库回来之间,是一个人都没走过的。

梁库也真疑惑这个,两人对视中,一身的毛冷顿时生了出来。

为求确定,两人打着手电筒,又从梁库最前进来的方向仔细查了一遍。两人更加震惊了,一点点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双忽左忽右一直尾随在梁库身后的超大脚印。也就是说,那半人半鬼的不知何物,以无比真实的状态存在着。

万般无奈之下,梁库找到了朝歌,全部过程讲过之后,朝歌让梁库大致把操场上的大脚印方位和行进次序画了出来。乍一看,就一惊。在移动次序上,竟然很像阵衍的风格,只是在方位上更加精妙深奥。

这许多无法参透的地方,也大概正是为什么朝歌的隐身术只针对一个人,而此人的竟能做到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可见不知道要比自己的隐身术高明出多少倍。

震惊之余,更从两者某些相似处发现,此人应该和五行六甲两族有些渊源。朝歌心念一闪,也许这个神秘人会跟大局有些关系。

朝歌决定出手一试。

接下来,两个人就想办法如何把那人引出来。

据梁库说,他的感觉是很准的。几乎那个家伙是时时刻刻在尾随着他。但奇怪的是,朝歌和梁库几天下来,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体内术力的异常变化。

如果那个人真的在暗中出现的话,朝歌会清楚的觉察出来,即使看不到他,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风水格局的变动。

是不是自己哪里出了点偏差?

朝歌想,如果梁库说的都对,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

这时,他察觉到周围地气的变化不是反常,而是太正常了,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但隐身高明,而且会巧妙的避开朝歌的术力试探。

朝歌试探着,对空而问:“可是五行族、六甲旬?”过了一会,空气中荡起一层模糊的波动,一个枯瘦细高、披头散发,很难确切辨别出年龄的人凭空出现了,就像没有看到朝歌和梁库似的,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梁库看著有趣,原来的恐怖感觉已经全没了,迎上去问:“你真是五行族、六甲旬?”

那人理也不理,照样念叨他的,过了好一会,才神神道道地说:“你说的这些个我都不认识!我要找的不是他们!你再说出两个名字来!”

梁库差点没把嘴气歪,原来这位有点疯疯癫癫的老哥是来找人的,就问:“你从哪来的啊?你找谁啊?干嘛缠着我?”

那人压根不理会梁库,又开始自言自语的独自念叨着。

忽又大惊道:“哦!我记得了!”

梁库乐了,看来这位疯爷终于清醒了。

那人一脸的大悟,说:“昨天玩捉迷藏的是你啊!”

梁库的气血顿时又一阵翻涌。

那人又皱着眉指着朝歌:“他比你好像更厉害。”说着一下子窜到朝歌面前:“你一定认识我要找的人!”

朝歌直视着那人空洞洞的眼睛:“你要找的是谁?”

那人一脸沉思状,边来回走边努力想着:“我到底找谁来着?”走着走着,便在梁库和朝歌的视线中消失了。

无论梁库怎样喊,那人也没再出现。

朝歌已经感觉到风水磁场已经恢复正常:“他已经走了。”

梁库笑道:“还好,撞个疯子总比撞鬼强!这疯子好像在找什么人。”

朝歌嗯了一声,心里揣测:这疯子身怀不可思议的术力,但明显思维混乱,行事大多凭感觉来。

缠上梁库,大概也是因为梁库在行隐身术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朝歌回想起到家这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变化,在没有介入术界之前,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可一旦涉足,才猛然发现:身边的每一件事物后面都隐藏着另外一个未知事件。

这是因为本身的术力增加,还是因为大局再次启动而引起的变化呢?

好端端的一个平凡世界,就这样诡异莫测起来,一个谜套着一个谜。这若是普通人,早头大如斗了。

偏偏朝歌越是复杂越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就像他怀里揣着的那三块古玉,越是琢磨就越发出慑魂之光。

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出来的半人半鬼疯爷,却这么一阵风的轻易消失了,本来百无聊赖的梁库竟然有点失落的感觉。

又一想到疯爷那风来风去的隐身术,似乎比朝歌的还要牛,心里就更加失落了,又四处喊了几嗓,回头对朝歌不甘心道:“靠!就这么不打招呼就走了,真不讲礼貌!”随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刚才跟问他五行族、六甲旬,你怀疑他跟两族人有关?”

朝歌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虽然看起来他的隐身手法很相似阵衍,但玄界各流派的术数是千差万别,总归核心却不出阴阳五行,从别的路子能悟出相类似的隐身步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看隐身的手法,明显比我所悟到的深奥了许多。而且……”

朝歌又顿了顿:“而且看他的思维混乱,对我所问的五行、六甲两族丝毫没有反应。”

梁库眼睛一亮:“他不是说要找什么人吗?嘿嘿,也许他要找的那个人比他正常呢。他这个疯疯癫癫,不古不今、不老不少的,究竟要找什么人呢?老婆?孩子?徒弟……哦,朝歌,你说他会不会一直想找个徒弟呀?

“哈哈,我强烈建议你拜他为师,把那牛隐术学到手,哈哈,然后我再跟你学。哈哈!”

梁库就这点好,无论什么难解的事,只要让他这么胡想一通,立刻阴云全散,海阔天空。

正想的比皇帝还美,就觉得后脖子有点怪怪的痒,像是有一把微型电吹风在对着他没完没了的吹。

梁库自然反射的扭回头,顿时发现一颗人头几乎和自己鼻对鼻、眼对眼了,那股带着怪味的热风,从对方的嘴里又吹到了他的脸上。

梁库大叫一声,抽了筋似的一步跳开,刚要发火大骂,却发现原来搞恶作剧的这个人就是刚才消失了的疯子。

还是没好气的:“大哥!人吓人,吓死人诶!幸亏我还算清醒,不然非一口把你鼻子咬下来不可!”

一旁的朝歌也是一惊,此人来去真像很难察觉的微风,要不是亲眼见到,真不敢想像现实生活中还有这样的奇人。

疯子一直盯着梁库有点激动的道:“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我要找的人了!”

梁库看看疯子又看看朝歌,有点怯怯的说:“不会是我吧?”

疯子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是不是!”

又转过来盯着朝歌:“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我要找的人了!”

梁库又试探着:“你找的是他?”

出乎意料的是,这回疯子竟然点头了,梁库一乐,朝歌则是一惊。

却听到疯子走近朝歌道:“我就决定让你帮我找了!”

靠!梁库再次晕倒中。

朝歌道:“不知道您要找的人是谁?如果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

疯子大为高兴:“好好好!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说着在地上寻了一截树枝,竟不合时代的握成毛笔状,在朝歌的手心里像模像样的画了两个字。

梁库伸着脖子凑了过来,却被疯子一手捂住了。梁库老大不愿意:“靠!我又不是外人。给我看看!”

疯子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干脆在朝歌手心一通乱抹,全当是把本没痕迹的字抹去了。

梁库觉得好玩,就逗疯子:“哎呀!你写的太用力了,字透到手背去了!”

疯子还当真了,急着去翻朝歌的手背。

朝歌隐约感觉出,刚才疯子在他手心画出的像是“四柱”两个字,好生觉得奇怪,缓声问道:“这可是你要找的人的名字?”

疯子愣了一愣,随即肯定的摇头。

朝歌又问:“是他生辰的年月日时?”

第九章 推命术(上)

“四柱”是批命术语,也是八字的另一个叫法,因为一个人的完整命柱,是由年、月、日、时这四个时间组成的,所以才称四柱;而每一柱都按节气和六十甲子来配一个天干、一个地支,总和起来正好是八个字。

疯子马上裂开一嘴黄牙笑,看来是朝歌说对了。但又马上转向梁库:“你没听到,你没听到。”

边说边用手在梁库的耳朵两旁乱抹,好像这样乱抹,就能把刚说出的声音像字迹一样抹掉了。

梁库就继续逗疯子:“这没用的,已经印到脑子里去了。”

疯子有点急了,手势忽然一变,几个指间忽然快速的拨动了一下,梁库立时觉得天晕地转,脑浆翻涌,不敢再硬撑,大呼:“哎呀哎呀!抹掉了、抹掉了!”

手势一停,眩晕顿时消去,梁库心中猛靠:这老疯子的确有些邪门,看来要小心相处,搞不好什么时候他也把你给弄成疯不疯、傻不傻的。

就在疯子施出奇异手势的时候,朝歌体内的术力顷刻运行起来,不过不是以往的自我防护,而竟然是随着疯子的手势被牵引着向外泄出,在梁库体内进行了快速的堵脉封局。

这一惊非同小可,刚想自行收控,那奇异的牵引又立时消失了,此间也正是梁库从眩晕到清醒的一个全过程。

疯子的不经意举动,让朝歌更加觉得此人的深不可测,也更加奇怪,究竟是什么原由才导致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那个要找的人又是谁呢?

朝歌道:“如果信得过,可以把你要找的人具体四柱告知我,以便寻访。”

疯子本来正为自己刚才出手斗赢了梁库高兴着,听到朝歌这么一说皱起眉,又是那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好像实在想不出,用力把手一挥:“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反正在脑壳里,你只要把找到人的八字报给我听,躲起来的那个四柱就会自己蹦出来了!”

朝歌有点哭笑不得,没名字、没性别、没来历,只凭这两个没根没据的字要找到这个人,那不是大海捞针,简直就是大海无针。

一边的梁库又来了兴趣:“我们俩既然这么有缘分,说不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呢,要不先看看我的八字?”

疯子最初缠上梁库,也的确是因为他行隐身术时牵动了他,再有心里一直想着那个要找的人,于是就莫名其妙的天天跟着梁库了。现在被他这么一糊弄,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便一把抓住梁库:“快说快说,拿来八字?”

梁库向朝歌眨了下坏眼,就把自己生辰的年月日时说了出来,不过时辰却是改过的,因为早听朝歌警告过自己,不可以随便把生辰八字给人算,搞不好被人下了手脚,像个活死人似的受人摆布,那可就惨了。

看这疯子本来就邪门,当然就更不敢给他自己的真实八字,现在只是觉得一时好玩罢了。

对于八字四柱批命术,朝歌了解并不很多,一方面从小就对此很排斥,另一方面从没读过书的老牧三文,传授的也大多是自悟的风水地学,就算现在自己颇拿手的人面风水,也只是凭灵光一闪的感觉来。

而且后来因为习练阵衍,相面观人的大部分工夫,都用在了如何摸清五行生旺与偏孤上,对于四柱批命的具体星煞与大小运的精妙造化,了解得少之又少,大多都是当故事旁听而来。

看到梁库跟自己眨坏眼,朝歌心里就知道这小子要耍什么坏心眼了。再这样胡闹下去恐怕误了事,正要制止梁库,已经来不及。

别看疯子疯疯癫癫的,语无伦次、思维错乱,但一听到八字立时像是换了个人,嘴里振振有辞,什么丙辛从戊起,丁壬庚子居。

朝歌知道疯子似乎是在推梁库的时辰。

因为无论五行还是六甲旬的阵衍起局,都脱不开这六十甲子的开合,虽然朝歌并不懂得这六十甲子在四柱推命中的具体应用,但在阵衍里却是必不可少的。

疯子像是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反来覆去的重复在时辰一柱上,间或飘一眼正强忍坏笑的梁库,过了片刻终于肯定道:“你不可能是这个时辰生的,看你的五官配置,下颔稳中有力,反推四柱命局正是时辰当旺,一定应该是寅时。”

此话一出,梁库立时有点傻了,这寅时可不正是自己真正时辰!这老疯子不是有点邪门,而是太邪门了。

朝歌也正暗暗一惊,倒不是因为疯子一点未差的说对了时辰,因为很多有真本事的算命师,都可以根据某项特征来反推出忘了时辰的八字。

有的是根据问命人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有的是问有否生儿育女,有关家中六亲的信息都钜细靡遗的反映在八字的各宫里面了,两下稍一对照,就可矫正八字中模棱两可的地方。

这疯子的反推法别具一格,是根据人的面相来确定的,与八字互相对照印证,来客只须报上八字,不用开口不用询问,便百无一失的道出一生的荣辱贵贱。这门绝学若是被任何一个命师得到,都足以威镇一方,美似半仙了。

而此时朝歌吃惊的却都不是这些,他观到本是疯疯癫癫的此人,一经批起八字便立时思维清晰、精准无比。

由此可以看出一定是对八字的研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乃至于稍一提起便自动的运转起来。

更从中断定,他要找的这个人重要至极,也许他一身惊人的八字造诣都是为了脑中的那一个八字而来。

梁库小眼睛转来转去,已经从刚才被镇傻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正猜测这老疯子是不是瞎蒙的,他想起来当年被牧大师骗惨的一幕,那时候对牧大师的钦佩,是要远远超过现在的。想来想去,都想着如何才能知道这老疯子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疯子却大叫了声:“啊!不得了!不得了!”

没等梁库反应过来,疯子已经窜到身边,两手紧紧抓住梁库双肩:“你亲戚里有个老东西,可是个大大厉害的人,要是他还活着,一定能帮我找到我要找的人!”

梁库一把把疯子推开:“你才老东西呢!怎么说话呢?告诉你,你算错了,我们家满打满算十辈里也没有一个比我出息的!”

转又一想,他不会是说我懂得一手风水神术的外公吧?如果说的真是我外公,那这老疯子可真算的神准神准的了。

于是问道:“那你再算算,我的这个大大厉害的亲戚应该怎么称呼?”

疯子掰起了手指,认真推道:“你跟你妈叫妈,你妈跟他叫爸,那你应该叫他……叫他你妈的爸爸!”

梁库差点一口血吐到疯子的脸上:“你们家才这么叫呢!那叫外公,外公!”

此时的朝歌并没心思看两人无聊,仔细想着如何能帮着找到那个重要的人,也许对自己也是个意外帮助。

梁库大大训斥了疯子一顿后,心里也暗暗佩服起这个老疯子,连外公的奇异都算出来了,看来并不是蒙的。单只论这手本事,全省城的算命先生绑一块,也比不上这位疯爷的一个脚趾头。

想到这灵光一闪,鬼笑着窜到朝歌身边:“看这位疯爷的确是有两下子!不如把你的生日也告诉他,看他怎么说。嘿嘿,你可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神易接班人哪!”

对于能不能成为神易,朝歌并不放在心上,一直不甘于命运羁绊的个性才让他踏上了术界之路。

但没想到的是,本就感觉被冥冥牵引的宿命,现在一看更好像步步都在设计之中。

听梁库这样一说,心中不免有动。

左右思量,此人虽然身怀不可思议的奇术,但举止疯癫,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阴险用心,便把自己的八字说了出来。

不料疯子刚掐指一算,立时跳了起来,大叫:“头痛!头痛!”话音刚落,人便没了踪影。

任由梁库怎样喊,都再没出现。

朝歌暗想:也许就像那块巨大的祖坟地一样,自己命造的本身,就是一个被精心设好了的局。

即便是最高的推命师,恐怕也是束手无策。

梁库却不这么想,说不定朝歌就是他要找的人,头痛就是证明。

但头痛究竟能证明什么呢?

望着喊着头痛消失的疯子,梁库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梁库想出来的主意是利用疯子的推命术,再结合牧大师那群算命先生故弄玄虚的手段,非把疯子在整个省城的算命界迅速窜红不可。要真是出了名,你不找人人找你,也就说不定疯子要找的人会自动送上门来了。

朝歌觉得有个不妥处:“有一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疯子要找的人是他的仇家又该怎么办?”

这倒是梁库从没想过的,斜眼看了看疯子,心想,看这位爷穷酸落魄、疯疯癫癫的,真没准是被仇家给搞的,如果真是把躲都来不及的大仇家给招来了,那不是帮倒忙了吗?

可如果再翻过来想,一个躲避仇家的人没道理天天满世界的去找仇家呀。

再者说了,这疯子邪门得很,连朝歌都拿他没办法,他当别人的仇家还差不多,谁又当得起他老人家的仇家?

但再换一个角度来想,就算有个倒楣的弱势仇家不小心招惹了这位疯爷,结果被追找,那躲还来不及呢,疯子一出名、一露脸,倒楣仇家逃的准比火箭还快。

一口气换了三个想法,如果再这样顺着推导下去,梁库恐怕也要疯了,嚷道:“不管了、不管了!要是这个办法不成,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了!”

朝歌却道:“这个办法倒不是不可以用,只是需要完善些。”

看着颇有了肯定的朝歌,梁库知道他准是有了想法了,哭笑着求道:“老大,你有想法了就早说,害得我刚才死了一地的脑细胞!”

朝歌嘴角微微一翘,随又皱起眉:“这办法也没什么,就只是在你这个想法上稍做了些改善,都是藉助那几位熟悉本城的算命先生,不同的是不让疯子出现,有人来算命只管报上八字,前面的人稍加敷衍,等躲在后面的疯子批得差不多了再由人把结果传到前面掌案的人。

“这样一来既可利用疯子的神算打出名气,又避免了因他的露头而带来的诸多反面因素。只是……”

说的好好的,朝歌忽然停住了。

梁库正听的头头是道,心中佩服朝歌的心思缜密,却不知道又遇到了什么难处,急问:“只是怎样?”

朝歌接着道:“只是这出双簧,还需要一位充当疯子前台替身的掌案。”

梁库还以为什么难题,这年头有真本事的人难找,随便抓几个充数装门面的还不一大堆?把胸脯一拍:“这事容易,就交给我办好了。随便从那群先生里抓一个,准保个骗死人不偿命,更何况背后还藏著有真本事的疯爷呢!”

朝歌摇头:“不行,他们在这个城里太被人熟悉了。既然要想打出名气,这位台前掌案一定要是个生面孔,而且至少懂一些命相知识,否则就算疯子算出了结果,他也不知道怎样解释给看命人。”

适合这样的人选的确有点难找,梁库想来想去想不出,转眼看到也正沉思的朝歌计上心来,又现出了一脸坏笑:“有个人选最合适不过了。”

朝歌抬起头,不知道这回梁库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梁库笑得更坏了:“这个人不但是生面孔,而且是又生又冷;不但懂得命相知识,而且还自创人面风水。这个人选非你莫属啊,老大!”

朝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自己圈在了里面,左右一想,还真是没比自己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平时素来不喜欢人声吵闹的他,一想到每天都要坐在那里,像当街一坐的心理医生一样接待千奇百怪各色人等,头第一次有点大了起来。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梁库为自己这个极富创意的奇思妙想美得手舞足蹈,这样一位带着西洋气质的冷峻大帅哥给人算命,而且有疯子坐镇的那种近乎百发百中的神算术,不知道会在省城的大街小巷引起怎样的轰动?

一边不知所以然的疯子呆呆的看着两人,有人笑他就笑,有人皱眉他就皱。反正在他疯爷的独特思维视线里,不管这两个年轻人有多傻有多疯,只要答应帮他找人,那就什么事都好商量。

策略敲定就等着实施了,回去的路上,梁库还在眉飞色舞的幻想着朝歌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有时候他也很奇怪,不清楚为什么朝歌风光比他自己出名还兴奋。

朝歌却没忘了及时给这个天生不知愁的兄弟降降温:“不要高兴的太早,这还只是个设想,一切以找人为主要目的。”

其实此刻的朝歌很清楚,这办法实在是个没办法的办法,且不说这要找的人是否就在省城里,即便就在这座城市里,又怎么肯定他一定来算命呢?

唯一寄托的希望就是人对自己命运的关注,无论困苦也好还是春风得意也罢,十有八九都对自己的未来存在着一丝极欲得知的幻想。

命运的滚滚洪轮之下,连朝歌这样的人也无法超然。

无论朝歌提出什么,牧大师都是一百二十个赞成的。

朝歌一讲完他的想法,牧大师二话没说,就领着去找还在观音寺墙根底下朝九晚五的那群老哥们去了。

朝歌并没完全说出真相,只是告诉牧大师他们,自己在帮一位长辈找一个只记得生辰八字的人,所以要他们帮忙把自己的名气打出来,也好更多的搜集八字讯息。

至于哪位长辈没敢确切说出,此刻他正按照原计画时刻隐身在朝歌左右,为了便于称呼,朝歌仔细问过疯子的姓氏,闹得疯子又拍脑袋、挖鼻孔的想了好一阵,自然没有结果。

梁库就给他取了个名:长风子。

乍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念白了就是:常疯子。

又事先反覆叮嘱,不可以乱走,不可以不打招呼就消失,一听到叫:常疯子,马上就要靠近过来,如果八字报给你,就要以最快速度把结果告诉朝歌,但不可以露面,你一露面,要找的人可要飞了。

疯子一听说要找的人飞了,立刻急得四处蹦高往天上看,可见此人的重要性已经非比寻常的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

几位先生听完后,面面相觑各自打起了算盘,如果按照这个计画,众人就要大力帮牧大师这位酷哥儿子捧出名气。

虽然碍于老哥们牧大师的情面不好回绝,而且就算看在梁库给的丰厚报酬的面子上也不能回绝,但关键的是这里有个不好说出的私人内因。

因为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面前这位气质独特的年轻人哪里有算命骗人的本事,如果全力捧这样一个不懂本行专业技巧的人,搞不好就会被同行耻笑揭穿,到时候名气越大,出丑也越大,那可是把自己的饭碗给彻底砸了。

还有就是那位至今还给他们留有深深印象的怪胎小子梁库,谁敢保证那小子背地里没有阴着什么事。

找人看寻人启示的多了,这种找法还是第一次,鬼才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

几位先生低头的低头,望空的望空,他们考虑的倒不是帮还是不帮,而是如何在帮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

梁库早看出这帮家伙的钱脑袋、银肠子,有心让朝歌给他们露上一手,见一个出了庙门的年轻白领女子正拿眼睛往这边瞟,一定是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刚上完香寻思着找位先生给做做心理辅导。

于是高声招呼:“免费算命,算不准倒找钱呐!”

女子一听正应了心,稍迟疑了下便向这边走来。

时下算命预测颇为风行,白领阶层的介入已不足为奇,尤其是女性,虽半信半疑的却乐此不疲,常常算了东家算西家。

算的好了,美滋滋的喜形于色,算的差了,外表一副无所谓的淡然,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自我安慰:这东西一定是骗人的。

第十章 推命术(中)

朝歌也知道,如果不拿出些服人的本事,很难让这几位世故圆滑的先生为你一个毛头小子卖命。

只是没想到梁库说来就来,搞的这样突然,趁着女子往这边走时,便留心起她的人面风水来。

朝歌并未学过看相,只是从爷爷老牧三文传教的有限风水知识里,偶然悟出的一门奇学。

所谓人面风水,也就是把人的整个头面看成了一幅人生山水。

以肉为土,以骨为石,以痣为砂。两道眉毛就像树林荫蔽在状若秋潭的眼睛岸边,中间的鼻根又称山根,渐渐隆起至鼻头,如昂起的龙首,两眼的秋潭之水生出两条溪流,沿着鼻子两边低沟夹送。

而圆起的左右颧骨也正巧是拱卫龙脉的护丘,与鼻沟之溪水的一护一送,凸显鼻子的尊贵地位。

两条溪流最后环抱鼻翼而过,在鼻下人中的前面,汇入水池人口,最后收住水口之水不让留散的是下颔。

这样,站在人中位置一看,后靠鼻山,前望水口,左右颧骨溪水护送,远端有下颔肉丘的承上回顾,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人面风水图。

各式人面中,有的眼露凶光,自然所生出的溪水含恶,鼻骨瘦凸,却是像极了秃石穷山,正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朝歌就是根据他们之间的起伏错落,再配合肉色,丘状,水形,骨像等的五行生克,来判定此人的命局如何。

有的人与人之间的山水格局可以起到互补作用,就像他和梁库,但基本都只能看出大致情况,或是非常突出或是特别的地方。

当初接触梁库,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人面风水中,藏的一个极特别的祖局。

女子越走越近,可以看清在她左额角靠近发根的地方有些异常,似有青白混交之色,如金木交战,近期必有祸事临身。

但奇怪的是,这颜色并未入深,肌肤底里又隐隐现出润红之光来,如同一朵桃花逐渐绽放,心中暗加细推。

他却不知道这块地方正是二十七岁的流年所在。

等女子走到跟前,梁库先怪叫了声常疯子,然后问女子的生辰,只有朝歌知道那是说给常疯子听的,但却把一群先生和女子惊了一跳。

细推之下,此时朝歌心中已有一、二数,利用疯子正在推算八字的间隙道:“如果没推错,你最近一定有灾事临身,但却因为这场祸事相反有了意外之喜。”

女子本来以为这位与众不同的酷哥也是来算命的,没想到竟然是给人算命的,再听到一出口就断准了自己的来意,就惊讶的睁圆了一对杏眼。

却不知道怎样称谓面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专业酷哥,最后才语顿着:“您……您算的可真准!前不久我真的遇了次车祸……”

女子刚想继续说什么,欲言又止改了话头:“您再帮我看看这个意外之喜到底是不是真的。”

从女子的人面风水看,鼻根稍浅,但颧骨肉色润美,肌骨相宜,总体来看还算不错,只是还说不出这先祸后喜的具体过程。

正愁如何对答,忽然耳边一痒,听到常疯子的悄悄声:“她不是我要找的人。”说完便没了下文。

朝歌心里暗暗叫苦,忘了叮嘱,除了看是否是要找的人,为了打出名气,还要详细算出来人的其他事情。

现在几位先生都眼巴巴的看着这场戏呢,要是演砸了,这帮人精把你看扁了不说,休想让他们全力为你办事了。

梁库一边也看出要坏事,干脆大声对空反覆念叨:“上有老天,下有长风,常疯子呀常疯子,快点过来快点过来……”

然后便小声的对着空气悄悄的说起话来。

一群人眼看着神神道道的梁库像是被鬼附了体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心里都暗想:看来这小子的确有点神经。白领女子要不是朝歌一口说中了她的心事,恐怕现在也早远避而去了。

朝歌看得出,梁库一定是在让疯子算得仔细些,当务之急不能冷场,观这女子眉间虽有暗愁,眼波却藏喜色,再结合那朵隐隐绽开的桃花,朝歌初断这喜事似乎与男女之事有关,于是道:“这喜事应该与一个男人有关。”

刚刚说完,女子就不住的点头:“对对对!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沉吟半晌,朝歌耳边终于又痒痒的响起了疯子的声音:“运行金舆来折桃花,木男有意水女含情,祸端初引,完满婚局,夫妻互补大运三十……”

常疯子真是听话,梁库让他细算,唠唠叨叨的几乎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又夹带着许多朝歌听的似懂非懂的术语,不等听完就按着自己理解对女子道:“开车撞你的人,好像是以车为经营的老板,此人瘦高身材,撞你那天穿的是青绿色衣服。”

断定此人的身型着装,全是根据那句“木男有意水女含情”来的,因为木型高瘦色为青,而丰润柔美的女子也正应了水女含情。

“对对对!他人是又瘦又高的,大师您算的太准了!”从称呼的转变就可以看出女子对朝歌的钦佩程度在逐次升温。但又马上沉吟:“但那天他好像穿的是件白色衬衫……我再好好想想……”

一群人都在盯着女子与朝歌间的对答,几位先生神情含蓄而复杂,说不上那是什么反应,与女子的惊讶正形成鲜明对比。只是一听到朝歌似乎有一样断错了,眼光飘忽才有了几分明显波动。

梁库有点沉不住气,别是有什么失误,那可让人看笑话了,正要再喊“上有老天,下有长风”却听女子“啊”的一声:“我记起来了,衬衫虽然是白色的,但送我去医院时他脱下来披在我身上的外套却是深青色的!大师,您可真神了!”

此话一出,朝歌、梁库连同牧大师都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完全信服后,女子忍不住的说出了事情经过。原来女子大概几个月前遇了次车祸,在护理女子的这几个月当中,两人彼此互生情愫,男子便趁着机会向女子表示相娶之意,到这时才知道,男子是家大型私人企业的老板。

等知道男子的真实身分后,女子就有些犹豫了。虽然她几乎天天在想着能有个好男人来疼她。但随着年华一天天逝去,以至于快临近三十时,不得不把“好男人”的标准放低到“只要真心疼她就是好男人”。

可现在终于遇到一个比她最初“好男人”标准,还高出几倍的好男人出现的时候却犹豫了,毕竟自己是个普通白领,虽有几分柔美却在年华过往中越来越濒临凋谢,男子的求婚不会是有钱人的一时冲动吧。

犹豫不决之下,便想到了求神问卜。

朝歌结合常疯子的断语给了女子一个满意的答覆,更解释说,大凡人在起运时,通常都伴随着一些异兆。

异兆越大,运势越洪,就像要煮开的水必先发出轰鸣一般。

这让梁库想到了自己中彩票前的那次火灾,又是大加一番吹嘘。

女子自是欣喜异常,毫不吝惜的拿出一百块钱给了梁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钱要是给了朝歌,总有点失了对大师的尊敬,还是把报酬付给那个面相世俗的大师跟班好些。

等女子离去后,梁库弹着那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得意的看着几位先生,心想:朝歌这么狠狠的露了一手,你们该服了吧!

没成想,几位先生摆出来的表情竟然比开始还要闪烁不定了。

要知道这几位先生从事这种以周易为头衔的民间心理辅导专业已经十好几年了,最拿手的就是牵驴蒙人,故弄玄虚。

起初就怀疑这女子是请来串通好的,不然怎么那么巧,算的奇准不说,而且又那么细,连穿什么衣服都一清二楚,这种神算对他们来说,那绝对就是事先编出来的,一句话:朝歌算的越准,他们越是不信。

越是不信,就越是觉得朝歌让他们帮忙找人是个幌子,说不定背地里有瞒着什么大事。

牧大师最清楚这帮老哥们的心理了,急皮酸脸的:“你们到底帮不帮?不给我老牧面子是不是?”

众先生看老牧真的有点火了,忙敷衍着:“帮帮!不帮谁也得帮咱老哥们呀!”

牧大师大声补道:“是帮我儿子!”

众先生堆着笑:“一样!一样!”

脸上虽笑,眼神虚闪,分明一副敷衍嘴脸。

朝歌深知对付这群人的办法,你越是看重他们,他们就越是摆谱,只能反其道而行,淡淡对众人道:“既然有难处,那我们就另请高明吧。”说着就看了眼梁库,转身就走。

这一下众先生可耐不住了,朝歌这一走,不但得罪了老哥们牧大师,更重要的是还损失了梁库的大把钞票,立刻发愿起誓代套人情的一片热乎。

不料,朝歌的话无意中刺激了隐身中的常疯子,找人可是他的头等大事,虽然在他眼里没看出这几位先生除了面相尖酸外还有什么本事,但朝歌和梁库这样求他们帮忙,也就自然跟着着急起来。

一下子窜到几个先生前挨个念叨:“求求你,帮帮忙!求求你,帮帮忙!”

这样一来可把几位先生吓得脸色发青,因为常疯子死记着梁库的威吓式叮嘱,时刻是在隐着身的,几位先生只能听到忽左忽右、半鬼半人的声音,却看不到一条影子,大白天的立时阴风飕飕起来,就连不知情的牧大师都已经惊得瞪大双眼,四处瞧看。

梁库马上火上浇油,神神叨叨的对天而念:“上有老天,下有长风,他们不答应,找人好难办……”

疯子闹的就更来劲了。

其中一位年岁大了些,平时就颇信鬼神附体、大仙降临的传闻,今天亲身经历古怪,开始确信神神道道的梁库刚才不是在糊弄他们,而对女子的神算更完全可能是大仙托朝歌之口而出的,得罪谁都不要紧,要是把大仙得罪了,恐怕连来世都不得安生了。

腿一软就跪了下来,不住作揖:“大仙恕罪!一切照办!”

另几位也连锁反应的纷纷作揖行礼,唯恐诚心不够,落在人后。

疯子看到所有人都答应了,高兴的呵呵傻笑,竟然忘记了隐身,梁库发现不妙,大声叫:“常疯子,人飞了!”

疯子忽然想到了自己一露面,要找的人就会飞走的叮嘱,马上又在众人面前隐了起来。

几位低头作揖的先生赫然发现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硕大无比的怪脚,倏忽间又消失不见,当下就更信了有大仙降临,已经彻底死心塌地的决定帮忙找人了。

而且从此对朝歌和梁库敬畏有加,连正面多看一眼都不敢,最多背后偷偷问牧大师,你儿子什么时候拜的仙?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牧大师就更加一脸迷茫,越来越觉得儿子这次回来的变化不只是惊人,而且是吓人!

快速炒红朝歌的计画开始顺利启动了。时间定在不久后的四月初八庙会,地点当然是届时人气鼎沸的观音寺前。

为了有效区别于古往今来同行业什么“铁嘴”、“半仙”类的名头称呼,并且又要让人一听就明白是算命的,经组织成员多次探讨决定,把朝歌对外的宣传形象确定为:千年等一回,百年只一次,华人首席批命巨师──朝歌!

名字的确是夸张了点,但在梁库和几位先生的感觉里,总觉得还不够味。本想再多加几个骇人听闻的头衔,都被朝歌制止了。

要按他的性格,连名字都是多余的,但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两方一结合,拍板定案。

接下来就是托人在靠近观音寺旁的巷子里寻处老宅租了,根据牧大师的多年经验,为了增加巨师的神秘与古朴,这老宅最好不要过于装修,一切自然为好,用他老人家的话说:现在人太浮躁,冷不丁的发现个土的掉渣的东西,相反会当个宝。

这让梁库又想起了当初误入牧大师家里一幕,正是这种自然的感觉让他放松了警惕。

不禁两眼深情的凝望了牧大师好久,感慨道:“名骗就是名骗,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做得到的!”

梁库为朝歌请专人进行了形象设计,从着装到家具摆设,简洁而古朴,淡雅又厚重,力争做到让人一进来,还没等算就已经佩服得两腿发抖了。

这期间众先生们更是没闲着,几乎动用了自己在省城里的所有关系人脉,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

甚至把在外省的徒子徒孙都招了回来,板上钉钉的说好,四月初八齐会观音寺前,搞一场全省城乃至全国都空前绝后的“半仙”、“铁嘴”大盛会。

并且满世界的见人就传:四月初八的这次大盛会不但汇聚了全国算命大师免费为人批命,而且更有一位据说是五百年才出一次的批命巨师,也要破例点拨民间有缘人,真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缘啊!

有这么一群能人拼了命的折腾,在距离四月初八的短短几天内,几乎半个省城都在热热闹闹的期待庙会了。

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正是佛教教主释迦牟尼的诞辰,简称佛诞。这一天几乎是全天下佛教徒的圣日,各地寺庙都同时举行法事庆典,香云缭绕,梵唱彻天。而与此同时以寺院为中心的外围场地,正进行着具足世间之热闹能事的庙会。

而在这众多庙会之中,就要属省城观音寺的庙会最具恢弘与特色了。一大早的还不到五点,成片论行的小商贩便已经占满了寺墙外围的空地,各地赶来上香的善男信女,为了一表虔诚也已经陆续到来。

有位年年来庙会摆摊的工艺品张家小贩,发现今年的特别不同处,除了逛庙会的人比以往多了不止三、四倍,更可观的是沿着围墙一遛排开的算命先生。

平时这里常年驻扎的也就八、九位,赶上庙会的顶多达到二、三十位,但今天可不得了了,他留心数了三遍都没数清,最保守估计都要二、三百位。

还听说今天来的先生给人看命一律免费,吸引的人众左一堆右一群,连小商小贩们也凑上了热闹,万头攒动中大有越来越多之势。

远远望去,更有人特意高高吊起副金字对联。

上联:命大,福大,造化大;下联:天知,地知,我更知。

横批:不批不知。

有好奇的人就左右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知原来据说有位超大师级的批命巨师要破例点拨有缘之人,方圆几百里的批命先生闻风而聚,都希望有幸能听到这位巨师的批命,就算是支言片语,那也够受用一世、两世的了。

至于这些先生们绝无仅有的免费算命,全当是孝敬这位巨师的。

消息被一传十、十传百的迅速炒热了起来,到处都可以听到人们对这位神秘巨师的议论。究竟是何方神圣,万众期待中。

对比于庙会一巷之隔的老宅,真是一闹一静判若两极。

此时朝歌正在老宅的院子里静等,梁库不时的穿梭于老宅和庙会之间,不时报上最新行情,兴奋的没一时停下。

本次行动,牧大师几乎成了全权策画师,他不急着让朝歌出去,因为人的好奇心就像被憋住的洪水,憋的越久越是水位看涨。

人潮最鼎盛的时候是中午吃饭前后,巨师朝歌的出现必须是恰倒好处,把这次活动煽到高潮。

到时候会有两个安排好的“有缘”之人出来请朝歌点拨,这样安排绝不是不相信朝歌的本事,而是因为这是一次纯粹的炒作活动,所以尽量把一切在非常有掌握的情况,达到最好效果。

朝歌却不以为然,任凭牧大师左右指挥,口溅白沫,心中在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一次的动作的确很大,除了炒作名气外,同时还要保证八字的搜集完整准确。因为很多人来算命都是颇偶然性的,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或是很久不算,而一旦要找的人被疏忽到这群人里,那后面所做的一切都意味着毫无意义。

所有来帮忙的算命先生,头一天就已经被反覆告明此中要害,为了确保无误,梁库还遵照朝歌的意思,定制了上万页印着怎样填写生辰日期的小纸片,另再配三百多把笔,挨个给几百位算命先生分发下去,等最后搜集完毕统一交给朝歌。

朝歌一直在担心,此次行动几乎所有人都要抛头露面的站在明处,就怕会忽略很多重要的线索,而且众多帮忙人手良莠不齐,没个人暗地监督,恐怕漏洞百处。

所以朝歌又反覆告戒只有一人在暗处的梁库,绝不可以马虎大意,凡事多沉下心来冷眼旁观。

梁库哪里有那样好耐性,赶在夜里就把为网吧和饭店已经够忙了的阿红拽了来,有她帮忙看场子,不只梁库放心,朝歌也放心多了。

第十一章 推命术(下)

千年等一回,百年只一次的华人首席批命巨师──朝歌终于出场了。

此时,早已熟知整个行程安排的三百多位算命先生们,一同用含着无比敬仰的目光为在场万众期待指明了方向。

当所有人发现这位一身简约修长的冷面帅哥,就是传说中的超大师人物时,刹那全场万人息声,接着就是一阵交头接耳的骚动,续而潮水般的涌来。

那三百多位先生此时又充当了护卫保镖,拼力挡在朝歌身边。

按理说现在的人们早看多了这个大师、那位专家的炒作,本不该有如此冲动壮观场面发生的。

可见这几百位先生的煽动工作做得很到位,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百姓们不管你是真炒作还是有真本事,只要你是免费的,即便你再炒他三次、四次的,他们照样还会慷慨地凑上几次热闹的。

无疑这一次炒作是获得了空前成功,并且在几乎是大半个全城范围的人口家庭内,又创新了一句人们相遇时的问候语:“今天你算了吗?”

而在实际的成果方面也是远远超出了估计,光是从先生那搜集起来的八字就有三万多个。

他们之中好多都是一次就把全家人都算上了,这还不包括忘了时辰的命造,因为朝歌和疯子都无法前往看到他们的面相,再加上人多手忙,也忘记了问其他家庭特征,也就无从推倒出确切时辰了。

不过这些不完整的生辰还是保存下来了,等在所有完整八字中实在找不出时,再考虑这些。

稍做休整后,在庙会后的第三天,朝歌和常疯子双簧坐堂在老宅,开始对外开放了。虽然每天都定下人数绝不多算,没算上的就都先把八字登记起来排队再算。但每算必准的奇高命中率却越来越把朝歌的名气打响了出去。

只是如此一来,疯子有些耐不住了。

每晚除了要全部看完登记下来的八字外,白天还要寸步不离的守着朝歌给人批命,这不跟要了他老命一样!

忽想出一个好主意来,要是把这些绑身子的批命法诀全教会朝歌,以后他只管看搜集来的八字,那不快活的要上天!

疯主意打定,就不管朝歌愿不愿意,像填鸭似的,硬把全天下批命术师都梦寐以求的推命奇术传给了朝歌。

因为朝歌的基础极好,没多久就已经掌握了这门推命奇术的基本框架,通常一个八字打开,命中之事多有十之七八。

这个概率虽然还无法跟百无一失的常疯子相比,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如此境界,已经是世间罕见了。

这样一边扩大影响,一边把搜集来的八字给常疯子看,同时有这么多的实际命造提供学习参考,又有绝世高人疯大师的点拨指引,朝歌的推命术正一日千里的提高着。

并在其中悟出许多风水中无法窥知的玄奥,生辰八字就像一个人的生命代码,从一生下便确定了你一生钜细无遗的人生轨迹。

看那天干地支间的生克刑冲,便基本断出贵贱之分。

但判断定出命格本局的贵贱还只是“命运”中“命”的部分,所谓“命运”还要根据八字本局起出大小运,才算真正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生信息。

如果再参照每年一过的流年,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六亲远近、儿女旺衰等,几乎都可以精确细致到以天为单位。

相比起来,面相就不如八字的一览无余,精细通根了,这也是历代改命为什么都以八字为依据。

就像流年,面相中流年的吉凶变化如果精确,就必须等到当年到来,才能通过诸多如血色等变化才能具体断出。但也正是这一点,让面相有了随机性,它可以灵活显现出人通过后天努力而带来的变化。

恰巧弥补了一生下来就已经固定了的八字局限,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里一表,一实一虚,一体一用的完美融合变通在一起。

就在每天朝歌都深度陷入推命奇术的玄奥妙趣中时,几位先生在牧大师的带领下也正忙着搜集每天慕名而来的命者八字。

感觉起来只有隐身中的常疯子最为清闲,大家休息空隙时,梁库就不时的暗中逗使常疯子弄出些古怪踪迹来。

一是逗逗乐、解解闷,二是让这群时刻准备偷懒的先生们有个惊醒,大仙在时刻盯着你们呐。

午饭过后,表演的时候又到了。

这回加大了表演难度,他事先暗中叮嘱好常疯子取一样稀奇古怪,平时人人难得一见的东西过来,也是为了不断提高大仙在众先生心中的分量,接着又是一阵装模作样的似咒非语,然后就和几位先生一样等着仙迹出现。

因为没有指明常疯子具体作什么,所以连梁库都不清楚这一次常疯子会弄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转着一双小眼胡猜乱想之余,同时也注意着周遭变化。

大概还没到一碗饭吃光的时候,梁库脖子一痒,知道常疯子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只是怀疑,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是空着手吧。

还没等暗中去问,就听到轰的一声,一只一米见方的白钢手提箱子,忽端端的像是从空气中扔出来一样轰然落在地面上。

仙迹出现了。

不光是众先生盯着那闪亮的白钢箱子面面相觑,连梁库都有点犯晕了。

让他弄件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怎么是只白钢铁皮的箱子,难道这里面装着什么宝贝东西?

梁库开始有些眼热手痒了,和众人围上前来左看看右瞧瞧,觉著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摆弄着无意间看到箱子侧面印着两个字和一个图案标记,待仔细看来,那两个字竟然是“汇丰”两字。

匡当一声,梁库手中的白钢箱子重又掉落在地上,他终于明白了,这白钢铁皮箱正是汇丰银行运钞车上,用来装大钞现款的钱箱。

晕!一定是常疯子刚出去,就看到银行边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在护持着银行人员提送钱箱,白光闪亮的箱子,再加上这么多大兵守卫,常疯子准是认定这里面装着人人很难一见的稀奇宝贝。

于是乎窜上前去,就像是在自家田里摘个黄瓜似的,把个装满大钞的箱子提着就走。

先生中也有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来了,立时眼皮狂跳,看这箱子面积,再度量一下百元大钞的面积,这里面最少也有他个几百万现钞。

不用说都知道,人要是拿了这钱铁定犯法,但就不知道大仙拿了这钱属不属于法律范畴。如果不属于,那大仙又会不会分发给他们做奖励金呢?幻想之下几双手都不自觉的摸起那只白钢钱箱来。

梁库虽然不缺钱,但对于这种非常人所能办到的东西,对他有着相当强烈的诱惑,就像挖坟掘墓一样,完全是一种心理在作怪。也正用手摸搓间,忽然一只怪手凭空伸出,把箱子一提便风也似的消失了。

梁库忍不住喊了声:“喂!常疯子,你去哪?”

回头看见同样无比惆怅中的几位先生,梁库清醒过来,手指挨个点着:“瞧瞧你们那副贪婪样!知道不?这是大仙给你们上的一堂教育课: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没时别乱求!”

说是这样说,梁库心里也在嘀咕着:这疯子不会是真的又把钱送回去了吧!一等感觉常疯子再次回来,就暗中严审那箱子弄哪里去了。

疯子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哪里来哪里去了,再晚了天老爷会罚我的!”

梁库气的咬牙:“你别蒙我,这跟天老爷有什么关系!”但无论再怎么问,疯子反覆都是这句话。

无奈之下,梁库也就懒得纠缠了。

想想刚才这事,又后怕起来,常疯子思维混乱不通人情,要是下次胡走乱闯的跑到女更衣室里拿出些什么不伦不类的东西,那可就坏事了。赶紧警告常疯子,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准去有女人的地方。

整件事情朝歌都已看到了,他自然明白疯子话中含意。

别看运术之人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但他们却更加严格受着物质守衡的规律控制,此消彼涨,一失一得,如不遵守,必遭奇祸。

否则以梁库外公家远祖的风水奇术,发财赚钱还不容易?但却煞费苦心的积十代人的恶运,只为了成就梁库这一人,可见术之慎用。

这段日子对玄奥推命术的参悟,就更加验证了这个道理。忽又想到常疯子的隐身术,结合八字命数,朝歌有了全新理解。

他在诸多的实际八字推命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玄密,凡是能在同一个区域出现的人,在八字上都奇妙的隐藏着某些内在联系。

或是家族亲戚,或是老师朋友,或是生意往来,就算是冤家对头,他们的八字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纠合处。

而常疯子的隐身术很可能就是利用了风水地势,再结合了同一时区人的这些共通处,就把隐身术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让所有人同时不见。

想到这,朝歌一震,显然常疯子的这种隐身术就是很好的结合了风水时区和命宫八字,不知道自己那套尚待完善的五行六甲大掌诀,与命宫八字结合,会出现怎样结果。

此想法只是忽而一闪,正要继续深想,牧大师亲自介绍一位看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思路中断。

来巷子老宅算命的人,大都是有些来头,或是先经过观音寺外围的几位先生筛选,觉得命相有所奇异难解的才领到朝歌这里来。

命局有异,自然多奇。

虽然要找的人还没线索,但每天都经历这么多的奇人异事,真如同观赏着一场场人生大戏。

梁库觉得有趣之极,几乎每天都到。

日子一长也学到了些小窍门,比如看年上与月上地支的关系,便能断定家里祖上有什么变故。

最简单易懂的就属年月地支的对冲了。

地支中对冲最严重的有八对,子水与午火对冲,卯木与酉金对冲,巳火与亥水对冲,寅木与申金对冲。而对冲的结果通常都是爷爷奶奶有过早去世的,大多非正常病故,甚至横凶暴死。

梁库就曾听朝歌断过这样一个命例。来人是个女子,八字中年为辛酉,月为辛卯,正是卯酉对冲。

再看八字的具体配置,酉金虽旺,但卯木为月令,又得日时相助木气旺盛,年上酉金被卯木反冲而破,断定此女的爷爷一定在地支为卯的流年过早去世,横死于木。

女子便大为叹服,爷爷的确在父亲很早的时候去世了,那年正是卯兔之年,而且承认,爷爷是自杀上吊在家里木梁之上的,正应了“卯兔流年,横死于木”的朝歌断语。

梁库记了这简单几招后,逢人便显摆自己也快够半个“梁铁嘴”的称号了,尤其是遇到那些本不太相信八字的人,便定要免费一测,一经发现对方的年月相冲便现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高深状,十人之中竟总能蒙对个三、四。

看着对方的惊讶表情,梁库酣畅淋漓的陶醉在云端之中。

但年月相冲并不一定就代表着祖有早亡,还要看具体斟酌日柱和时柱的配置,再加上八字排定的准确与否,都影响着命局推断。

所以朝歌不止一次告戒梁库,人之八字不可儿戏,乱了人的心情是小,泄了人的斗志却大。

梁库不敢逆了朝歌,以后行事多收敛。但很快又发现了更大的推命乐趣,那便是女命中的桃花。

因为梁库发现,好多漂亮女孩来批命的,十之八九都是为了感情一事。

年轻点的就问自己爱情如何,稍大一点的就关心何时动婚,结了婚的便问老公是否花心,虽然这并不都是跟桃花有关,但无论已婚还是未婚,大多四十岁以前的女性,都很在意自己对周围男性的吸引力,这可就紧密关系到桃花一事了。

如果把这手学到了,那还不把漂亮女孩们说得心花怒放?听得长了,也懂得了什么吉桃花、凶桃花,墙里桃花或是墙外桃花的。

况且每次看到这些美女们对朝歌既好奇又爱慕的神情,真是羡慕得梁库像是心中有个蚂蚁窝般的痒痒。

“桃花”又名“咸池”,是八字命宫里的一个印记,作用可好可坏,如果与命局配合得当,多主为人聪慧漂亮,人缘极好,容易吸引异性。

如果与命局配置失合,再赶上桃花氾滥,多主为人风流好色,容易在男女之事上招惹是非。

所以有桃花吉凶之说,很多女性动不动就想旺一旺桃花,却不知道如果命里桃花犯煞,这桃花一动,可就是灾星临头了。且不看历代许多红颜薄命者,就有桃花过旺之嫌,虽红极一时,却总不免多人践踏攀折。

这一天又来了位看桃花的女子,端庄大体,衣着简约,却掩饰不住雍容贵气,虽已经年近四十,但仍是风韵不减,尤其是秀眼里善察人意的聪慧,更让人一见难忘。

朝歌打开八字一惊,此妇人八字中,天月二德逢印,主丈夫必为大官大贵之人,再看此妇难以遮藏的官贵之气,一定大有来头。

只是她的八字中有一凶桃花,幸好这凶桃花临在空亡之位不起作用,但再一对照流年才发现,此居空位的凶劫桃花正与流年地支相冲,现在被冲开填实凶桃显露,恐怕定有虚假男女之凶事来缠。

恰巧这位端庄贵妇问的正是有关男女感情之事,语句含蓄闪烁,显然另有隐情。

朝歌本不想多说,但看此妇的夫星旺而纯清必为好官,便点出来。你现在一定被一件感情事缠绕,想断却不忍心断,乃至于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根据流年地支的特征,一语惊人的说出这男子是否是个搞艺术的?

贵妇顿时慧眼闪亮,一贯的淡雅得体中也不免一脸惊讶。随即说出男子的确是搞艺术摄影的,正是他的作品让贵妇一见动心。

朝歌观到贵妇八字中的桃花正是阴木之性,最喜有水来润,一旦遇水必会盛开怒放,也正是贵妇心花摇曳之时,于是断道:“男子的摄影作品一定以水居多,如溪流江海湖泊。”

这次贵妇的表情更加微妙,笑意慧目中凝视朝歌良久才轻声道:“虽然不是江海湖泊,但还是被大师言中了。雨,他最让我心动的就是江南春雨。”

朝歌心中微荡,感受着越来越浓厚的玄妙之趣,造化之繁。

一边旁观的梁库就更加傻了,心里反覆念叨:神了!神了!这东西我一定要学!

朝歌并未继续深问,因为凶桃氾滥必有暗昧劫数,只是认真点道:“今年桃花当劫,劝您多加提防,不如回去调查一下,也许对您有所帮助。”

贵妇对朝歌的本事已深信不疑,不再多问,礼退告辞,言谈举止稳中有节,想来平时一定是位自持力很深的贤妇,只是流年不利,乱了心绪。

这一去不久,大概就能有个结果出来。

果然过了三天,那贵妇便回来了,看神情暗伤之中又似乎解脱,才道出实情。

经过托人调查,那男子的确受一家大企业所雇,想通过控制夫人再控制有些官位的丈夫。要不是及时发现,恐怕丈夫这一世清官就毁在她的手上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但最终贵妇没说出自己的真实身分,从精致小包里掏出崭新的一万块钱来,朝歌不收,早表明机缘点拨不为钱财。

贵妇也不强求便离开了。

巧合的是,她没走多久,电视台和报社的人就来了,说是要采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还有青年大师。

众人不明所以,最糊涂的就属牧大师,在这个行当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最清楚政府的态度,明里不管,暗中却是控制的。毕竟周易还属于神秘科学,再加上被很多人利用行骗,当然小心控制在传媒上的宣传。

现在竟然主动找上门了,这样一来,有媒体帮忙宣传,朝歌的名气可就更无法抵挡了,真是千金难求啊!

最后来采访的女主持人才偷偷泄漏,听说上面接到了省长夫人的电话,说是点名扶持传统文化,你们还真有门路,竟然打动了省长夫人。

晕!先前来的贵妇原来竟是省长夫人!

第十二章 赌命

人怕出名主怕壮,这名气一大却触犯了一个人。

此人姓齐名天,也算是在省城颇有势力,本来同是以“周易大师”名头混名骗利的他,与朝歌一方井水不犯河水,但因为朝歌的兴起,而且是不求利只求名的迅速兴起,非常事态严重的影响了他的利益。

所以他很不爽,所以他决定要朝歌这个的后生小子知道,让齐天大师不爽的后果是什么。

这一天,朝歌、梁库、牧大师,还有隐着身的常疯子,像往常一样,大概上午九点的时候来到小巷老宅里,准备开门迎客。观音寺墙根底下的先生们也陆续准时就位,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大概就在九点半的时候,门外静静的走进来三个人,走在头里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个子不高,但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像长在了一块,尤其显眼的是脖子,粗壮的让人误以为长错了地方。

后面跟着的两位身子颇单薄,但阴着一张惨白的刀条脸告诉大家,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对你造成人身威胁。

他们虽然长相各异,但行动出奇的一致,都是静悄悄的走进院来,不急不缓的保持着一前两后的品字型,先是站定看了一圈院内,然后就向朝歌所在的厅内走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小型号的犀牛,后面静悄悄的跟着两条凶狼。

牧大师相面的本事没多少,但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一搭眼就知道这三位不是什么良民。迎上来一脸的笑:“三位是要算命吗?有预约吗?”

三个人理都不理一眼,继续往里走。牧大师又不好硬挡,就像是一只无处下口的蚊子,无力的与犀牛和狼共舞。

朝歌和梁库顺着厅门也看到了向院内走来的三个人,此时正在为早约好了的两位青年人推命。

梁库发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头,站起来往外走,还没到门口,一牛二狼就鱼贯而入了。

梁库把脸一扬:“大哥,有事吗?”

三人还是不看梁库一眼,径直沿着厅内走,对房内的摆设东看看西瞧瞧,就像是面无表情的挑选家具。

梁库又问道:“这不卖家具,三位出了这条巷子往北走,那有。”

三人继续自顾自的走,绕了厅内一圈,最后停在了朝歌面前。领头的犀牛抬起头一眼不眨的盯着朝歌看。

样子有点像发呆,眼睛又像藏着两窝毒蛇,让人看了就心里发慌。

朝歌却淡定冷漠的看着他,就像真的在看着一只有点发呆的犀牛。

人很静,厅很静,院子很静,静得能听到发稍飘动的声音。

良久,犀牛才又一声不吭的带着两条狼穿厅过院的走出门去。

每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个人整得发懵,梁库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跑到院门前对着一牛两狼走去的方向大喊:“喂!要是真想买家具,你过两个月再来,这房子还没到期呐!”

牧大师还以为梁库要喊什么呢,一听是这,二话没说拍了拍梁库肩膀:“牛!你比他还牛!”

房内的朝歌继续给那两个年轻人算命,微锁眉头中也在想,这奇怪的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看那三个人的面相,典型的好勇斗狠、混世光棍,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打起架来有万夫不挡之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般人物。

正寻思着,几位先生中的一个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向牧大师耳语了一通,看紧张的神色表情,似乎跟刚才的那几人有关,说完向朝歌瞟了一眼就又走出去了。

梁库在一旁听着,神色倒没先生那样忧国忧民,反是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群小混混。”

牧大师显然没那么乐观,一等送走了那两个年轻人,担心的对朝歌说:“就怕要有麻烦了!”

朝歌:“听到什么了?”

牧大师:“那三个人是省城出了名的混混!尤其是那个走在头里的,叫牛大,平时不出声,一出声就要有事情,是出了名的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朝歌沉静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个无事不来。”

直到第三天,阿红拿着一张本地报纸急急的走来找梁库和朝歌,才多多少少知道了些要发生的事情。

正是那位齐天大师出钱买了张报导,大致意思是说,自己身为周易古术的传人,对市面上只凭看了只言片语就来自称大师的骗子们深恶痛绝,一定要用自己的真材实料来揭穿他们的丑恶嘴脸,让省城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古术。

报导通篇都是声讨骗子的激动言辞,因为头一回看到这种新奇事,已经被城里人炒得沸沸扬扬了。

本来阿红并未留意的,只是看到报纸里隐晦的称要被揭穿的骗子,是一个自称华人首席巨师的姓牧的小子时,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梁库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个齐天到底是什么鸟人?想比比真材实料,老子用隐身术玩死他!”

阿红急道:“不行!他现在已经指名道姓的针对我们了,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就更有借机炒作的理由了,还说什么定好了日期与朝歌单挑。”

朝歌淡淡道:“不知道是怎样的单挑法?”

阿红:“听说两天后就选在观音寺前,请公证人随便在围观者中选出几个男女老少来,然后他和你当众批命,命稿一出就知道谁是真材实料了。”

梁库笑了:“哈哈,这鸟人不是送死嘛!”

朝歌却皱了下眉:“恐怕没那么简单!”

阿红盯了眼还在傻笑的梁库:“没那么简单。你们听说过牛大这个人吗?”

此话一出,梁库就“哦”了一声:“这么巧,你说的是哪个牛大?”

阿红:“还能有哪个牛大呀!”

没等阿红继续说,朝歌已经完全明白了齐天大师的用意,问阿红:“那个牛大是不是已经被那位齐天大师收买了?”

阿红惊奇的道:“你早知道了?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虽那牛大没明着说,但话里话外就是那个意思。”

梁库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这样一来,被选出来的人就算是中立的,但怕得罪地痞牛大,朝歌算得再准他们也不会承认的。这齐老鸟实在是够阴的了!”

一直旁听的牧大师担心朝歌吃亏,毕竟惹不起地痞,就劝道:“我看还是忍忍算了,要不求求大仙帮忙?”

牧大师指的当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疯子,这一下提醒了梁库:“哦对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刚想念咒似的把常疯子叫来,却被朝歌止住了,朝歌主要想的是,毕竟还要在省城找人找下去,要是硬来,搞不好控制不了,如果去找省长夫人出面,也很容易解决这事情,但那绝对不是朝歌的性格。

低头想了想,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我们试试用另一种办法。”

通常发现朝歌笑的时候,梁库也一定会跟着笑的,因为那代表着信心。

吃过晚饭后,朝歌和梁库按着白天就已经打听好的路线,人不惊鸟不动的向牛大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梁库把朝歌要打听关于牛大的事都一件件的说给他听,要说牛大这个人也挺苦的,还没脱了开裆裤老爸就死了,他妈就守着寡把他拉扯大。

说到这,梁库停住道:“他奶奶的!这牛大的身世和我还真有点像,他要不是混混,没准我们能成朋友。”

然后又接着讲:牛大天生是个野性子,虽然老妈管的严,但最终还是没管住,牛大从小就背着老妈在外面混,因为身体壮敢下手,很快在省城的混混里有了名号。

但谁也想不到,就这样一个成天游手好闲,打架生事,靠无赖手段混世的光棍却是个少有的大孝子,平时对老妈百依百顺,没任何人敢告诉牛大妈,牛大是全城出名的混混。

牛大妈从大概十年前就得了一种顽固血亏病……

梁库想再继续说下去,被朝歌打断了:“能确切点时间吗?”

梁库回忆了下白天打听消息的对话过程:“应该是十年了吧,我问的那个人也不太肯定。”

朝歌没出声,梁库继续讲述:那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没走两步路就乏力的要摔倒。而且最怕见到鸡,一看到鸡就休克。牛大为这几乎见鸡就杀,害得街坊邻居没人再敢吃鸡,就算吃也是连捂带藏的偷偷吃。

梁库嘿嘿笑道:“要说这牛大孝顺还很挺孝顺,可就是苦了邻居。呵呵!”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牛大家外,这是间掩落在城禺一角的老旧青砖瓦房,省城像这样的老房子已经越来越少了,只是这里聚居着大批无能力迁居的老年人,所以被一直保留至今。

梁库一直不明白朝歌来这干嘛,难道要找牛大单挑?

嘿嘿,那可是绝对令人期待的。

但奇怪的是,朝歌丝毫不像是来打架的,更相反的,在街上买了些老人滋补品一类的东西,在知道牛大还没回来的时候就敲响了牛大家的那扇老木门。

少顷,房间里传来一个老太太虚弱的声音:“谁呀?”

朝歌答道:“我们是牛大的朋友,是专程来看您的。”

梁库就更糊涂了,看样子朝歌是专程来看牛大老妈的,真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朝歌本就不是多话的人,礼貌的说了几句话就不出声了,反是梁库没话找话的跟老人家聊的极欢。

临走,牛大妈还说什么要下床送送的,紧握着梁库的手,分明已经不当外人了。

一出来就道:“哎!真想不到啊,挺好的牛大妈,怎么就有那样个儿子!”一提到牛大,梁库马上又道:“我说朝歌,怎么看你就跟没事人似的呢?后天可就要和那个齐老鸟在观音寺前大斗法了!你到底是怎样想的呀?”

任凭梁库的一路唠叨,朝歌都一句未吭,好像在整理着脑袋里的一些思路。

等快到家了才对梁库道:“明天去准备五百只鸡,最好是纯色的白鸡或黄鸡,一定保证在后天我与齐天斗局时运到。

“然后在后天你再把牛大妈请到观音寺前来,在来之前你一定要把牛大的真实情况告诉牛大妈,让她越生气越好,同时记住,那五百只鸡就是专为牛大妈准备的。”

朝歌几乎是少有的一口气说完,梁库听完已经傻在当下,他真不知道朝歌究竟想干嘛。

请继续期待 传古奇术 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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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古奇术》第六集 广元古镇 作者:未六羊 -玉珠- 给 玉珠 发送悄悄话 玉珠 的博客首页 (146389 bytes) () 11/29/2005 postreply 20: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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